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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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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衙抓走小臂音和非鱼天师了!”

  城里人们争相走告,既惊讶,又怀疑,一个个往县衙跑,不出半个时辰,就把县衙大门挤得⽔怈不通。

  县衙公堂上,县令包子炳⾼坐其上,李师爷正在旁边悄悄说话。

  “大人啊,你得感谢钱少爷提供线索,让你逮到机会教训那只鱼。”

  “早就想教训他了。这家伙打着帮县衙赶鬼的招牌,在外头招摇撞骗,又不肯帮我收烂摊子,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县太爷啊!”“不如把这个道士赶出城!”

  “我知道啦!听说这只鱼开了孝女庙分坛后,城內的道观寺庙功德钱一下子掉了三成,几位住持跑来找我,严重关切这个问题,我不能不卖他们面子。”

  “大人,还有钱少爷拜托的事,你就…”

  “嘿嘿,还用你说。他要的人,本大人自然有办法送到他手上。”

  包子炳一声令下升堂,将非鱼和小惜带到公堂上。

  用力敲下惊堂木。“非鱼,你这个大胆贼,竟敢拐尼姑!”

  “尼姑?哪儿有尼姑?”非鱼故意东张西望。

  “喂!非鱼天师,你别假惺惺了。”说话的是钱可通,他在寒天里仍不亦乐乎地摇折扇。“正巧我有亲戚到香灵庵进香,听说那儿有个尼姑叫做净憨的,半夜让一个臭道士给拐走了,算算她被拐和你们来到江汉的时间,这臭道士好象是你嘛!还有,香灵庵形容净憨的外貌,正有一双走路难看的长短脚,这不就是我们人人敬爱的小臂音吗?”

  包子炳望向小惜,严肃地问道:“你就是香灵庵的净憨?”

  “我…”面对大堂审案的场面,小惜心生胆怯,稍稍躲在非鱼的⾝边。

  “不要支支吾吾的,本官问话,快快回答!”

  非鱼伸出手,用力握住小惜的掌心,给她一个定心的大笑容。

  “我叫年小惜,以前叫净憨。”小惜马上说了出来。

  “以前叫净憨?”包子炳拿了一张文书。“本官已经去信查明,你一直叫做净憨,你出家剃度的度牒还在香灵庵,这么快就忘记自己的⾝分了?”

  非鱼抢着回答道:“谁都可以写度牒,大人要的话,我也可以为大人或是钱少爷写一张在孝女庙出家的度牒。”

  “呸!说浑话,我想不开才去当和尚!”钱可通怒道。

  包子炳啪啪啪敲了好几下惊堂木,喝道:“你!叫做非鱼?好象没姓非的嘛,报上姓来。”

  “我名字叫非鱼,我没有姓。”

  “怎么没有姓?”包子炳摆出威严。“真是数典忘祖,不懂孝道!”

  “是我爹娘不让我孝顺他们的,也是他们不让我认识我家祖先姓啥名啥。”

  “哪有这种爹娘!”

  “也不能怪我爹娘啦。我一出生就会说话,吓坏了爹娘,勉強养到三岁,赶紧送我⼊佛门当小沙弥,非鱼就是我和尚师⽗取的名字。后来的道士师⽗懒得帮我改名字,就这样叫下来了。”

  包子炳惊讶大叫:“原来你是和尚?老天爷啊!和尚拐尼姑,这简直伤风败俗、违逆天道、十恶不赦了!”

  加之罪,何患无辞?非鱼很镇定地道:“大人,我现在不是和尚,小惜也不是尼姑,我们只是普通男女,何来拐的罪名?”

  “贼还敢詨辩!”包子炳心里早有了底案,忙着敲下惊堂木。“现在听本官宣判!非鱼拐女尼净憨,有违礼教,现判非鱼坐大牢…嗯,就两个月好了,让你在里头好好反省,期満再逐出江汉县城:净憨则暂囚城內尼庵,再由香灵庵派人带回。”

  “等一下!”非鱼大惊。“大人都还没问案,怎能就判了呢?”

  “没什么好问了,事实摆在眼前,她不都说她是净憨了?”

  “可大人怎么不问,她为何要离开香灵庵?”

  “尼姑思凡就是不对,离庵也不对,你拐她更不对!”

  “就算是尼姑,也有自己的想法,大人什么都不对,怎么不问,当初她进庵一事对不对!”非鱼气极。

  小惜对目前的情况感到害怕,但更怕二哥得罪官府,立即切切地道:“大人,完全不关我二哥的事,是我自己离开香灵庵,遇见了二哥,求他带我离开,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错,请你不要判我二哥的罪。”

  “小惜,你何错之有,错的是…”非鱼急得握住她微微颤抖的小手。错的是这群有权有势、以卫道之名行欺负无辜小老百姓之实的?赫人士啊。

  “咦?净憨,非鱼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二哥?”包子炳又问。

  “我本来就是小惜的二哥了。”非鱼膛,大声问道:“请问大人,当哥哥的发现妹子在尼姑庵试凄,不能带她回家吗?”

  包子炳先是点头,再来又是‮头摇‬。“不行不行!需得本官同意。”

  钱可通也帮腔道:“大人,据我所知,非鱼本不是净憨的亲哥哥,净憨没有亲人,甚至她的爹都不要她,这才丢到香灵庵去。”

  “是这样吗?”包子炳敲敲惊堂木,制造些许气势。“非鱼,你可是年小惜…不,净憨的亲二哥?”

  “我是小惜的结拜二哥,可是我们亲如亲兄妹…”

  “别说了。”包子炳只求速结案子,又道:“好啦!既然净憨没有亲人长辈为她作主,那么本官判她回去香灵庵也没错…”

  “冤枉啊!大人!”人群中传来一声哀号。

  “谁在那儿扰公堂!”包子炳怒道。

  “大人啊!我是小惜的亲爹爹啊!”人群中跌出一个中年清瘦男子,扑通跪倒,赫然就是年又魁。

  “爹…”小惜心头又酸又热,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包子炳喝问:“你是净憨的爹?如何证实?”

  年又魁仍穿著那件冬夏如一⽇的袄子,颤声道:“我姓年,叫年又魁,小惜认得我…”

  “可我们都不认识你呀。”包子炳好奇地问道:“而且既然你是净憨的爹,当初为何送她去当尼姑?”

  “呜,都是我这个当爹爹的不好啊!”年又魁望向小惜,用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泪珠。“我是个没用的男人,不会带小孩,维持自己的生计都有问题了,呜…小惜跟着我,是吃苦啊…”“爹…”小惜泪如泉涌。

  “爹无能,不能养你,现在你长大了,更不敢认你,只能躲在孝女庙分坛屋外,偷偷瞧你,看你过得好不好,呜…”

  小惜泪流不止。以前在庵里,她偶尔会怨爹,为何别的姑娘可以跟家人在一起,她却得出家当尼姑、在尼庵做苦工?直到重逢后,她看到爹的‮意失‬潦倒,心里慢慢体会到爹的苦处,记起了当年爹送她出家、离开香灵庵时的悲伤神情…

  她早就不怨爹了。

  年又魁涕泪纵横。“我的乖小惜啊,爹也是舍不得你,可你爷爷帮爹取的名字,魁字一拆开,斗字为二十,魁为二十鬼,就是二十岁就该死了。我二十岁那年第一次考不上秀才,如同行尸走⾁:幸而后来娶了你娘,生下了你,可你娘命薄,葬了你娘后,爹才知道,我不只是二十为鬼,我是每『年』『又』当一次『二十鬼』啊,我的命这么薄,又怎能拖累你!”

  “爹,不会的…”小惜含泪‮头摇‬。

  “年伯伯。”非鱼很想拿一桶⽔泼醒年又魁。“魁乃魁甲、魁元、魁星,皆有居首位之意,你怎么不说,你不管做什么事,每『年』『又』可夺『魁』、居『魁』首?正是象征事事顺利如意,心想事成的意思啊。”

  “啊!”年又魁眼睛发直,突然呼天抢地地哭道:“我怎么没想到哇!我算来算去,只算到自己的歹运,又把小惜算进了佛门,以为她可以在里头清修改运,平安过一生,却算不到她会在里面吃苦!呜呜,是我当爹的不好,是我的错啊!”小惜哽咽道:“爹,我现在很好,遇见二哥后,一切都很好…”她不噤望向非鱼,见到他那双始终带着疼怜的大眼,泪⽔更是滚滚落下。

  包子炳听得⼊神,将左手撑住下巴,泪汪汪地看这场案女相会。

  李师爷咳了一声。“大人,您再不结案,就耽误晚饭时间了。”

  “哎呀!懊吃饭了。”包子炳摸摸肚子,摆个脸⾊道:“喂喂,年先生,本官不听你测字,你讲了一大篇故事,可那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说不准你们早就串通好的。”

  年又魁哭道:“大人啊!小惜确是我的女儿,就算非鱼天师不带她出来,如今我知道香灵庵待她不好,也要去带她出来,让她还俗!”

  “不行!天大地大,佛大皇帝大,既然当了尼姑,又是私自跟男人逃跑,就要回去佛前忏悔,不能还俗!”

  非鱼生气了。“岂有此理!大人啊,怎么判都是你说的,我不服!”

  包子炳的肚子咕噜噜响了几声,忙拍了惊堂木掩示。“别吵!不服也得服,本官维持原判。净憨回去香灵庵,非鱼⼊狱反省两个月,这个自称是年什么魁的,把他撵出衙门吧。”

  “大人!”小惜惊慌不已,苦于口拙,只能再道:“真的跟二哥无关,你不要判他,一切都是小惜的罪过,让小惜一人承担就好,千万不要让二哥⼊狱,不关二哥…”说到最后,她已经声泪俱下。

  她不要非鱼因她而试凄,虽说兄妹一场,甜藌温馨,快乐自在,可若早知会害了二哥,她宁可待在香灵庵,不动凡心,不思尘世,做个单纯的尼姑…

  可是,她注定要遇上二哥,注定命运会改变,注定…她的心会紧紧系到二哥的⾝上,再也忘不了了。

  非鱼痴痴望着那张带泪的小脸,大手也始终握住她的小手。有生以来,他第一回尝到心痛的滋味。

  妹子竟愿意为他承担一切!

  他痛她的泪、痛她的⾝世、痛她的良善、痛她纯真无伪的情,这么好的姑娘家,为何命运偏偏和她作对,而他怎能再让她吃苦呢?

  她的苦,也是他的苦,他愿和她同甘共苦。

  “你喜的人…是二哥吗?”他柔声问道。

  “嗯。”小惜轻轻点了头,泪下如雨。

  “小惜啊!”他不管众目睽睽,伸手拥住她的小⾝子,将她紧抱在怀里。

  “哇!反了反了!兄妹伦了!”包子炳惊声大叫,拼命敲惊堂木。

  “气、气、气昏我了!”钱可通折扇掉地,几乎要口吐⽩沫。

  年又魁赶忙哀求道:“大人!你这样判决没道理啊!你不问清楚,也不查明案情经过,我要写状纸上诉…”

  “谁也不准上诉!就这么判定了。退堂!哎唷!”

  包子炳丢开惊堂木,谁知小木块弹起来,砸到他的手背,痛得他大叫一声,气极败坏站起⾝,拂袖而去。

  衙役一拥而上,強行拉开非鱼和小惜。即便非鱼力气大,但他又怎能敌得过七、八个⾝強体壮、正使出蛮力扯他手脚的衙役呢?

  “二哥!二哥!”小惜被拉了开来,失声大哭。

  “小惜…喂!你们别把她拉伤了呀!”非鱼忧急加,本来不愿放开她的小手掌,又怕衙役耝鲁弄伤她,只得忍痛松开。

  “二哥!”小惜握不住那只温热的大掌,更是泪流満面。

  “小惜,你要忍耐,二哥会去找你!”

  “二哥,呜,我听你的话…”

  “小惜!我的女儿啊!”年又魁左边瞧着被拖走的小惜,右边瞧着被箝住手脚的非鱼,急得团团转。“非鱼天师啊!我怎么办?”

  “跟住小惜,现在是你当爹的出面的时候了!”非鱼大叫。

  “是!”年又魁慌忙点头,跟着带走小惜的衙役出去。

  衙门一片闹哄哄的,天⾊渐黑,人群渐渐散去,寒风扫过,吹落了満地⻩叶,吹得衙门牌匾咯咯作响,摇摇坠。

  好个凄冷的夜晚啊!

  …。。

  “我命苦,真命苦,好几辈子讨不到好老婆…”

  非鱼唉声叹气,一支曲子唱得支离破碎,抬头看了小铁格子窗外的天空,漆黑一片,就像他即将面对的未来两个月牢狱生活。

  拿起吃晚饭的筷子,当作桃木剑,比划几个招式,呜呜哀号道:“唵嘛呢呗咩吽,孝女娘娘来救命,各路神仙快帮忙,我破,我拆,我踢,我解,穿墙破土,分崩离析,兵败如山倒,急急如非鱼道爷令!”

  土墙屹立不摇,栅栏如如不动,甚至烛光也凝固成一颗河诠子似的,只有走过巡视的狱卒摇了‮头摇‬。

  “非鱼天师,夜深了,‮觉睡‬吧,明天我拿老婆儿子的生辰让你算命。”

  呵!在大牢也要⼲起本行来了。他才进大牢,众狱卒就争相看手相、问流年,换来他一顿加了腿、肥鱼、卤⾁、老酒的丰盛晚餐。

  唉!可这一餐却吃得他食不知⾁味,非鱼又哀怨地自语:“师⽗啊,不是我不回去,而是本回不去。就算出去,也得先去救小惜,你再劳几个月,我再回去有事弟子服其劳吧。”

  唉!小惜呀小惜,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他们这几个月来形影不离,乍然分开,他实在放心不下啊。

  想到那张秀净的小脸蛋,有害羞的、微笑的、带泪的,他一颗心又甜又酸又痛。原来,妹子竟是如此痴心对他,瞧她天天绞着他的长辫子,把他捏在指掌心里去,那‮涩羞‬而难以言明的情意,全在一举一动中表明了。

  师⽗骂得没错,他是一只笨鱼、死鱼,七辈子前是笨死的,这辈子也笨得看不出小惜的心意,更笨得喜上妹子却浑然不知。

  正在自怨自艾,前方大门处传来狱卒恭敬的声音。

  “包大人,李师爷,这么晚了…”

  “你打开非鱼牢房的门,然后去休息吧。”

  “是。”狱卒很快过来开门。

  来人正是包子炳和李师爷,两人皆是笑咪咪地打招呼:“非鱼,吃了吗?”

  非鱼十分惊讶,但仍回道:“吃了,多谢招待。”

  包子炳道:“可惜呀,我只招待你一天,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咦?”非鱼更是惊讶。

  李师爷捧着一卷文书。“这就是今天的案子內容。大人啊,咱们雇用的那个文吏字迹潦草,词不达意,将一场精采的判案过程写成一篇蝌蚪文,万一上头的巡抚要调案子查阅,我们怎能将这种狗庇不通的案卷呈上去?”

  “不如烧了吧。”

  “遵命!”李师爷将纸张一角凑到蜡烛,很快燃起火花,迅速延烧。

  非鱼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连在后面偷瞧的几个狱卒和囚犯也看傻了眼。

  “呜!烫到手了!”李师爷忙将一团火甩下,用脚踩了踩。

  “烧得好,烧得妙,烧得天⾐无!”包子炳像个小孩子似地拍拍手,随即谦恭有礼地道:“来,非鱼天师,本官送你出去。”

  “非鱼天师,请。”李师爷也微躬⾝子行礼。

  非鱼受宠若惊,不过,人家要他走,他当然就大大方方的走了。

  “谢谢包大人,谢谢李师爷,哎呀,你们不要送嘛!”

  “本官是一定要送的,你是本衙的贵客,就让我带你出门。”

  “是呀!非鱼天师别客气,请先走。”李师爷的态度更是谦卑。

  “好吧,本天师走了。”非鱼也不跟他们客气了,跟狱卒和其它囚犯摆摆手。“各位,以后不要再在这儿见面了,保重啊。”

  “呜呜,保重。”其它囚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非鱼离去。

  走出牢门,重新呼昅到清新的空气,即便情况诡异,但非鱼还是‮奋兴‬无比,恨不得叫包子炳走快一点,好让他赶紧去找小惜。

  包子炳和李师爷一直送到县衙的大门口,此时更深露重,大街空无一人,淡淡月光照出路面上的雾气,更显得气氛诡谲。

  包子炳拱手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非鱼天师,后会有期。”

  非鱼也笑着跟他拱拱手。“包大人,我实在不想见到你了。”

  一阵冷风吹来,寒气人,包子炳和李师爷同时打个冷颤。

  “李师爷,我站在这儿作啥?”包子炳眼睛。

  “大人,我正觉得奇怪呢,天⾊这么晚了…”李师爷瞧见自己站在衙门前面,更是吃惊。“我怎么还在衙门呢?难道是陪大人挑灯夜战看公文?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啊。”

  “我说二位,该回家了。”非鱼好心提醒。

  “你是谁呀?”包子炳和李师爷问道。

  “我!”非鱼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非鱼天师啊。”

  “谁是非鱼天师?”包子炳瞪住他。

  “去去!半夜别在外头游,想当小偷吗?”李师爷也挥手赶他。

  “咦?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非鱼站在冷清的大街上,看着包子炳恍恍惚惚走进衙门,李师爷游魂似地走回家,不噤瞠目结⾆,不知今夕何夕。

  突然脚下有东西溜过去,低头一看,一只雪⽩⽑⾊的狐狸正抬头看他。

  这只狐狸似曾相识,非鱼想到那只在香灵庵山上受伤的⽩狐。

  “狐仙姑娘,是你!”

  ⽩狐以一种深思的眼神看他,蓦然一转⾝,飞快跑走。

  “等一等,狐仙姑娘!”非鱼也追了出去,两只脚难敌四条腿。“跑得真快,脚伤一定是好了,恭喜你呀…呼呼!好,我不是你的对手啊!”约莫跑了一刻钟,来到城外一株大柳树下,⽩狐终于停下。

  非鱼扶着柳树气。“呼!你真会跑…咦?你去哪儿?”

  ⽩狐一溜烟钻到柳树后面,非鱼忙探头过去,马上震惊地倒退三步。

  ⽩狐不见了,平空冒出笑容満面的石伯乐。

  “非鱼老弟,你今天受委屈了。不过你是个福将,易经上说,否极泰来,只要再过一关,就是功德圆満。”

  “你你你…石大哥!”非鱼完全听不懂他的话,又上前抱住柳树,绕了一圈查看,掉下的下巴久久合不起来。“这树⼲不耝,像小惜的⾝体大小罢了,你刚刚怎么蔵得住?你有看到一只⽩⾊的狐狸吗?”

  “我就是你说的『狐仙姑娘』。”

  “什么!你是男的!”非鱼猛地一敲脑袋,他说的什么蠢话!

  “狐狸精也不一定全是女的啊。”

  石伯乐边说,边将他庞大的⾝躯转到柳树后,右边进去,左边出来一只⽩狐,在非鱼前面溜了几步,再转到树后,又出来一个眉开眼笑的石伯乐。

  “我的孝女娘娘啊!”非鱼用力拍下额头,任何言词都无法表达他的震惊。

  石伯乐笑道:“孝女娘娘保佑我,我以狐⾝抄山中快捷方式,结果被捕兽器夹到受伤无法动弹,幸好遇上你和铁胆老哥哥,否则我逃不走,隔天被猎人抓去剥⽪卖掉,就没机会恢复人形回家抱老婆了。”

  “你果然看得到老哥哥!”

  “唉!要我装作没看见他,实在有够难了。”

  “那…方才包大人和李师爷?”

  “我变个法术,让他们完全忘记有关你的一切事情,一并将案卷烧掉,从此以后,查无此案,事如舂梦了无痕呀。”

  “可是…很多人亲眼目睹公堂的一切,也知道我的存在。”

  “就当作是一桩非鱼天师的传奇故事,来无影,去无踪,也让一向昏庸无能贪污‮败腐‬的包子炳更加胡涂吧。”石伯乐哈哈笑道。

  “石大哥…”非鱼以充満惊奇和敬畏的眼神望着这只狐仙。

  “你一定有很多疑问,我就说了。船上相遇是刻意的安排,我变个怪风浪出来,好让你显扬法术赚一笔旅费,算是我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后来又瞧你们三个很有趣,就请你们回家作客。”

  “原来如此。”非鱼更好奇地问:“石大哥的道行一定很⾼了。”

  石伯乐摇‮头摇‬。“我不过修行三百年,只是一只俗不可耐的狐狸,才在山里见了美丽善良的小姑娘,就不顾一切化⾝为人,赶紧拐她来当老婆。照我们修行同道的说法,是自毁道行。”

  “这…值得吗?”

  “当然值得了。我尚未修练到无我无的境界,所以在我还有凡心之时,我愿做想做之事,亲自尝过人间的一切情爱苦乐;若没这番为人的经历,以后若当了神仙,又怎能深刻了解红尘众生的诸多苦恼和苦难呢?”

  “石大哥,你一定会得道成仙。”非鱼敬佩地道。

  “算了,我不想当神仙。”石伯乐‮头摇‬笑道:“当神仙很辛苦的,要听大家诉苦,听到耳朵都会长茧。”他向柳树后头一摸,拿出非鱼的大包袱和桃木剑“都帮你准备好了,赶紧去找小臂音。”他再摸出一包沉甸甸的东西。“这是送你和小臂音的成亲礼物,还有让你带回去孝敬师⽗和师娘。”

  非鱼打开一看,里头全是金光闪闪的首饰和宝石,惊道:“不行啦!石大哥,我担当不起。”他一双手推了回去。

  石伯乐又推到非鱼手里,神秘兮兮地笑道:“绝对有用处的,用完了,你再怎么打算这些珠宝也不迟,不然就当作我捐给孝女庙的功德钱。”

  “可是…”

  “别可是了。我告诉你,小臂音没关到尼庵去,也不会送回香灵庵,她让包子炳偷天换⽇,给送到钱可通他家城外的别院去了。”

  “什么!就知道那姓钱的有问题!”

  石伯乐拍拍非鱼的肩头,勉励道:“我不能再帮你了,老婆要自己追,这才有意思,不管是偷、拐、抢、骗,只要不害人,不犯法,好个非鱼兄弟,你一定有办法的!”

  “多谢石大哥!”

  “好了,过一些时⽇,我会带老婆到芙蓉村的孝女庙『朝圣』。再见喽!”

  石伯乐说完,转个⾝,一道烟雾升起,福态微胖的⾝子转眼变成轻盈灵巧的⽩狐,再朝非鱼点个头,往前飞奔而去。

  “石大哥,再见,有空要来坐…”

  非鱼愣愣地抱着他所有的家当,犹难相信亲眼所见。

  这趟出门,遇鬼遇狐遇官又坐牢,什么奇奇怪怪的事都碰到了,就是找老婆这件正经事儿还没办成。

  接下来,当然是勇往直前,直接杀上钱家别院要老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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