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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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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来过后,给章如雪开了个方子,主在安胎、定神,临走前还殷殷嘱咐章如雪千万要注意自己的⾝体。

  “夫人,您这是头一胎,又加上先天体质虚弱,所以千万要多加小心,最后不要做太剧烈的活动,以免危害到胎儿。”

  喝过了葯,章如雪因为葯昏昏睡,便躲在上合眼休息。但是尽管睡意浓重,她的脑子却纷不堪。

  她怀了孩子?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章如雪纤手抚上自己的小肮,她居然有了爷的孩子,等爷知道了,可会⾼兴?

  转念想到一早爷出去时的神情,章如雪又轻轻叹气。

  她真怕…这孩子生出来若爹爹不疼,只有自己爱他,那该如何是好?她太知道不得⽗爱的孩子是多么孤寂,不想自己的孩子也变成这样。

  章如雪的意识昏昏沉沉,隐约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人的脚步声,接着,一个悉的声音在她边起。

  “如雪?你睡着了?”

  这声音…是爷!章如雪连忙张开眼睛,爷回来了,她怎么可以躺着!果然,一睁开眼,就看见爷正站在边瞅着自己。

  章如雪慌张的想下。“爷,您回来了!用过晚膳没有?我马上去准备。”

  她才坐起上半⾝,邵扬就轻轻将她按回上,连语气都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别忙了,叫下人忙去。你现在的⾝子,万万动不得,躺着多休息会。”

  章如雪怔住,一双大眼盯着展露笑容的邵扬。

  她从不曾看到他笑过,从不曾…

  “爷…您知道了?”

  “嗯,管家告诉我的。”

  邵扬甚至用手指拨开她的发丝,凝视着她的眼里充満炙热。章如雪也痴痴看着他,对于自己第一次得到温柔,依然不敢置信。

  “你要替我生一个⽩⽩胖胖的小子,好吗?”

  邵扬握住她的手,微笑开口。

  “好。”章如雪柔顺点头,嘴角也噙着笑。

  “等过一阵子,我会带你回章家,让你爹也知道这个天大的喜讯。”邵扬心里浮现章老爷知道这件事时铁青的脸,脸上的笑意更深。

  “真的?真的?”章如雪眨动着眼睛不敢相信,早上出门时,她才因为这件事被教训过,现在爷却说,可以回章家了?

  “当然是真的。你只要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就好,其他什么也不用担心。”

  听到这句话,章如雪依然笑着,美丽的眼眶里,却渐渐蓄満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锦被上。

  邵扬连忙拭去她的泪⽔,这可奇了,他尽挑章如雪可能会爱听的话来说,为什么她还会哭泣?

  就连他大声斥骂的时候,她也只是咬着下,不让泪⽔落下的呀!

  “好了!你哭什么?那些话你不喜听,我不说就是!”邵扬耝声耝气骂道。

  但章如雪依然笑里带泪、泪里带笑,伸出双臂环住邵扬的颈项,让自己的脸颊轻靠在丈夫的肩膀上,感受他的体温和味道。

  “不,我很喜听,您多说几句。”

  “喜又为什么要哭?”邵扬蹩眉问道。

  “因为,我本以为永远看不到爷对我笑、听不到您对我说贴心的话,我甚至以为,会永远得不到您的爱和关注…”章如雪如泣如诉在邵扬耳边低语。“但是,现在我都得到了。”

  邵扬感觉到她的泪⽔,沾自己的耳廓颈间,这才知道,章如雪有多少泪⽔硬着自己呑下去,多少的痛楚強迫自己默默承受。

  邵扬不自噤的也轻轻抱住她,或许她并不是一个毫无感情的人偶,她会哀伤、会哭,而且,她也不如他所想般脆弱。

  一个能将悲伤深深掩蔵的人,绝不是一个弱者。

  章如雪不知邵扬心思的千回百转,満⾜的说:“能够‮孕怀‬,真的是太好了。”

  听到“‮孕怀‬”二字,邵扬猛然醒觉,将章如雪用力推开。

  章如雪愕然的看着他。“爷?”

  邵扬看她的表情,又回复以往的冷漠。“你好好休息,晚膳我派人送来。”

  “爷?爷!”章如雪慌张的呼喊,但邵扬却不肯回头,加快脚步走出房门,将门带上。

  听到门被带上的声响,和渐渐远去的脚步,章如雪颓丧的躺回上。

  他原先是这么⾼兴,这么温柔,为什么突然又…

  章如雪愁眉深锁,她…不懂自己的丈夫。

  居安一直守在房门外,见邵扬急促的走出,连等也不等他,便往自己的书房方向走去,连忙跟上。

  而走在前方的邵扬,強自庒下纷的心情。他本不需要去了解章如雪在想什么、或是章如雪是什么样的人,因为她只是个复仇的工具!

  况且章如雪马上就会发现,现在所得到的幸福,就如镜中花。⽔中月一般,瞬间便会消失无形,她会像章家一样,跌⼊黑暗深渊。

  如今,就差最后一步了。章老爷的店铺财产都已落⼊自己的名下,他最后翻⾝的赌注…章如雪又成了一着死棋。自己的仇恨,很快就可以纤解。

  想到此,邵扬的心渐渐平静。

  在他的心中,不论任何人,都没办法抚平爹枉死、娘自尽带来的痛苦和屈辱。

  邵扬走进书房,吩咐居安:“磨墨。”

  居安乖巧的马上照办,但依然好奇的问:“爷,您要做什么?”

  “写封信给章老爷。”邵扬头也不抬的答。

  本以为聒噪的居安,会马上‮奋兴‬的出主意、想点子,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居安的声音,邵扬总算抬眼看他,却看到一张咬着嘴发呆的脸蛋。

  邵扬皱眉。“你这是什么脸?”

  居安过了一会,才闷闷说道:“爷,恕我斗胆问一句。”

  “问。”见他开了口,邵扬便又继续提笔写信。

  “这些事都结束后,夫人怎么办?”

  居安大著胆子问出口后,只见邵扬的笔停了一瞬,接着神⾊如常写下去。

  “我没想那么多。”

  “爷…我想,夫人对您有感情。”

  邵扬这次完全停下了笔,狠狠瞪视居安。

  “你刚刚在外面偷听?”

  “就算没听到,从夫人平常的作为,也能得知这件事。”想到章如雪平素对邵扬的尽心尽力,居安第一次对自己之前所做的事感到后悔。若不是他执行了邵扬的计划,或许章如雪会嫁进⻩家,过着美満生活。

  邵扬冷笑。“感情?她本把我当成⻩瑞祥!”

  “可是跟她相处的是您!”居安表情严肃。“名字又算的上什么?重要的是,夫人并不是因为这个名字才对您如此。”

  邵扬蹩起眉头,抿紧双

  就算居安说的全是事实,也跟他复仇的事毫无关系。既然⽩家已付出了代价,那么章家也不能漏掉。

  “我会做的事,就是会做,你再说也是无用。”

  邵扬神⾊冷漠的将信折起、放⼊信封封好,递给居安。

  “派个人送到章府去。”

  居安叹了口气,将信收下,走出房门前,又迟疑的转过头。

  “至少您要答应我,千万别用对付⽩家‮姐小‬们那一套,将夫人也送进了翠楼。人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您与夫人毕竟做了三个月夫,看在这分上,您放过她吧!”

  邵扬凝视着居安,见他不得到答案绝不走的模样,不噤语气不善。

  “章如雪是对你下了什么葯,让你这样为她说话?”

  居安‮头摇‬。“爷,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我的心并未被仇恨蒙蔽,所以依然保持着恻隐之心。”

  “那你是说,我连人生而该有的恻隐之心都没有!”

  邵扬怒极反笑,居安没有回答,只是用怜悯的眼神凝视,这让邵扬的怒火渐渐熄灭,只剩下?邸?br>

  他竟是个这么可怜的人吗?连居安都这样同情他?

  邵扬低沉且沙哑的说:“居安,你没有经历过我受的苦,所以你不懂。你不知道,看到自己的娘亲⾎流満地、死不瞑目的倒在眼前,会让一个十多岁的孩子瞬间失去所有的喜怒哀乐,唯一能够支撑自己活下来的,只有复仇。”

  十一岁在冰冷的风雪中,不会说话、不会笑、也不会哭的孩子,现在依然躲在心中某处,提醒着邵扬,绝对不能忘记深仇大恨。

  “那么,复仇完后,您接下来要做什么?”

  居安看着邵扬,轻声问出这句话后,便走出了书房。而邵扬没有动识是坐在偌大的房里,茫然的想着。

  按仇完后,要做什么?他从不曾想过。

  他总是想着,要报复这些杀害⽗⺟的人、这些令他受到侮辱的人,如今大仇即将得报,可是往后呢?

  没有了值得恨之人,他要如何活下去?他在还没学会爱之前,就已经懂得恨了呀!所以他不懂爱、不会爱、没有人可以去爱

  邵扬忍不住惨笑,就算这些仇人下半生再苦,他的人生也等于只活了十一年。但他,还是得做。

  得知章如雪有孕后,第二天,邵扬就决定两人以后分房而眠。

  章如雪手⾜无措的,看着下人把属于他的东西一样样的搬走,而邵扬只是淡淡的说:“在你‮孕怀‬期间,我怕晚上‮觉睡‬若庒到肚子里孩子就糟了,所以还是分开睡吧!”

  章如雪想留又他不敢,现在也只有晚上和清晨可以见到爷,若他一搬走不是只剩下吃早膳的时候,两人才会相见?

  邵扬走到门边,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

  “啊,还有,以后你不用替我做早膳。上次大娘才说你熬粥熬到反胃,所以,为了胎儿好,以后就别做了。明⽩吗?”

  也没等她说明不明⽩,邵扬就走了。只剩章如雪愕然面对他搬走后,一室的孤寂。

  爷的每一句都说是为了胎儿好,但为什么她却觉得,像是被人遗弃了一般?

  章如雪度⽇如年,她的心总是安不下来,彷佛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每当这种时候,她只能将手放在自己的腹上,试图去想像有一个小生命静静的在茁壮,在陪伴着她。

  总算在几天之后,居安前来通知她。

  “夫人,爷说今天他刚好有空,打算陪您回章家。”

  章如雪満脸喜⾊,一方面是为了终于可以见到爷,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暖违许久的爹。

  见章如雪如此欣喜,居安的脸,蒙上一层淡淡的不忍。

  两人一前一后,绕过回廊,穿过楼阁,等走到大门前时,已有马车停在门外守候。居安扶了章如雪上车,自己则另外骑马跟在车后。

  上了车,她便看见邵扬坐在车上。

  “爷。”章如雪娇柔的呼唤,而邵扬没有回答,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又面朝车外。

  章如雪没敢再说话,静静端坐,马‮震车‬的她胃中又是一阵翻呕,连忙撇过头,捂住嘴,免得被邵扬发现异样。

  突然,一件⽪裘递到眼前。

  章如雪愣了下,没接过,便听见邵扬冷冷的说:“把这⽪裘垫在⾝后,就不会震的这么厉害。”

  章如雪感的笑笑,如他所言的做了,果真好上许多。

  过了一会儿,邵扬低声问:“这几天⾝子还好吗?”

  “还好。我总觉得可以感受到,孩子在一天天的努力长大。”章如雪看着邵扬微笑,他却痹篇了她的脸。

  “怎么可能?”

  听他的语气似乎一点也不相信,章如雪歪头想了想,便伸手执起劲扬的大手。

  她突如其来的行为,让邵扬先是一震,接着不悦吼道:“做什么?”

  “您可以摸摸看。”章如雪将他的手放在腹上,再让自己的手叠于其上,见邵扬别扭的想缩回手,便轻笑开口。“不用怕,这是您孩子呀!”

  邵扬闻言,便没有再挣扎,反而专注的试图感受章如雪腹中脉动。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整眉收回了手。

  “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章如雪失笑,这怎么可能真的感觉到呢?孩子才两个多月呢!

  “等孩子再大一点吧!再过两个月,肚子就会大起来了。”

  邵扬看着⾝旁一脸心満意⾜的女人,一种怪异的感觉涌上。

  他曾夺去好几个人的生命,但她却在制造新的生命。能够诞生出什么的感觉,或许男人一辈子都不会了解。

  “什么时候会生?”

  章如雪掰起指头算了算。

  “现在是秋天大约明年舂末夏初“孩子就出生了”

  “是吗?”邵扬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她话。明年舂末夏初…那个时候,章如雪可还会在?

  见他不说话,如雪也闭了嘴。

  两人静静的坐着,过了很久很久,终于,马车停了下来,接着,车夫将车门打开,恭敬的说:“老爷、夫人,章府到了。”

  听到这句话时,相对于章如雪的喜⾊,邵扬眼里却是漆黑的郁。

  章如雪踏进章府时,明显感受到一股不同于以往的气氛。

  她出嫁前的章府,气派雍容,婢仆如云,可是现在,光是从大门走到前厅,就发现原来应该有的仆人都不见了。

  等到一踏进前厅,便看到爹坐在堂上,章如雪‮奋兴‬的往前踏了几步,却看见自己的爹两眼无神、模样也彷佛苍老了二十岁。

  “爹?”章如雪不敢置信的走到他面前。“您怎么…”

  这是她意气风发的爹?送她出嫁时喜气洋洋的爹?这到底怎么回事!

  “如雪?”章老爷失神涣散的双眼,终于对在她的脸上,茫然说:“是你吗?你回来了?”

  苞着章如雪⾝后进来的邵扬,看着这一幕,冷酷微笑。而居安则不忍的转过头去。

  “对,我回来了。爹,我是如雪啊!”章如雪跪在爹面前,执起他的手摇晃,想让他意识更清楚点。

  “章老爷,别来无恙?”邵扬开口,嘲笑的语气让章如雪转过头来,讶异的看着他。

  他为什么用这种语气?她爹,不就是他的丈人?

  章老爷直到邵扬开口,才注意到他的存在。他的老脸瞬间铁青,乾枯的双手紧紧抓住章如雪的肩头死命晃着。

  “如雪!你‮孕怀‬了?快告诉爹,你是不是‮孕怀‬了?”

  “我是‮孕怀‬了…”章如雪被摇的头昏脑,但依然肯定答覆爹的问题。

  章老爷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你怀了那男人的种?”

  “爹,您在说什么?他是我的丈夫…”章如雪慌张的转过头,想寻求丈夫的支持。这婚事是爹许的呀!为何现在又如此辱骂对方?

  “那么,他叫什么名字?”章老爷森的问。

  章如雪偷偷看了邵扬一眼,生怕她说出名字,他又要生气,但是邵扬这次似乎毫不在意,始终微笑看着他们。

  “…⻩瑞祥。”

  章老爷‮狂疯‬大笑,用力推开章如雪,让她整个人跌坐地上。接着他转向邵扬,凄厉的说:“楚扬,好!你真够厉害,能这样把我们⽗女耍着玩!”

  “爹,您究竟在说什么?”章如雪慌的问,她求助的看向自己丈夫,却发现回应她的,是一个冰冷的笑容,让她全⾝发寒。

  邵扬走到章如雪面前蹲下,从怀里掏出一个⽟佩,拎着绳子,让⽟佩垂挂在她的视线之前,轻笑着问:“记不记得这个?”

  章如雪目不转睛的看着⽟佩,这多么悉呀!半月型的⽩⾊⽟佩,一样的红⾊丝结…她也有一个,但已收⼊了柜子的深处,所以这个绝对不是她的。而世间唯一拥有这⽟佩男半边的,只有一个人…

  “你的是凰对吧?我的这上面是凤。”邵扬细细‮摩抚‬着⽟佩,満意的看着章如雪呆滞的神⾊。“怎么,知道我是谁了吗?”

  “是你…”章如雪乾涩开口。

  她想起来了!他是曾和她订过亲的…楚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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