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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1回、谁知姑射真仙子,把酒醉弹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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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鲁公梅振庭来到杨府,杨玄琛抱恭敬敬将国公爷进客厅,连大气都没敢出。梅振庭落坐之后聊了几句长安城中的闲话,杨玄琛只是应承并未多言,南鲁公喝了一口茶终于开口说出了来意:“此番到访,是受兄长、天子御封三山弘法正一真人所托,来向杨府索一女,这是我兄长的亲笔信。”

  杨玄琛不明所以,接过了梅振庭手中的一封信,只见上面写道:“贫道闻杨家有女小字⽟环,年方十四养在深闺,天资聪慧才艺佳绝。愿千金往求,至山中侍琴乘鹤,共结仙缘。”

  杨玄琛看信的时候,梅振庭吩咐道:“梅升,把聘礼抬上来。”

  梅升带着四个仆人将两口朱漆樟木箱子抬到了厅中,打开之后満眼生辉,里面是整齐的金锭,总共⻩金一千两,果然是千金相求。梅振⾐顺嘴有个口误,说的是“聘礼”二字,梅振⾐可不是这个意思,但在他人看来都一样,就是向杨家索要一名叫⽟环的养女。

  杨玄琛放下信,再看着厅中的千两⻩金,整个人已经呆住了,张大子讪在了那里。

  他这种反应梅振庭心中有数,不紧不慢又喝了一口茶才问道:“杨监丞,若结此缘,可否将⽟环叫来一见?七宝香车就在门外等候。”

  “当然当然,这是杨某満门之幸!…来人啊。将这两口箱子抬到后堂,再叫⽟环请出来见恩主。”杨玄琛突然似梦中惊醒,掐了自己地脸颊一把,表情是在笑,容颜却走形了显得有些古怪,连声招呼下人将箱子收下。

  杨玄琛并不是杨⽟环的亲⽗,他收养这位族中孤女。自幼教习歌舞音律,无非是想养大后嫁与贵人,攀个好门第。不论是南鲁公梅振庭还是皇上册封的正一真人,都是杨玄琛平时巴结不上需要仰视的人物,上门来索一女,哪敢、哪会不答应?

  包何况以⻩金千两相求,就算把整个杨家都卖了也换不来这箱子的一小角啊,杨玄琛是欣喜若狂,当着南鲁公的面又強忍狂喜之⾊。差点没晕过去,以为自己在做梦呢!若是以⻩金千两向唐明皇去求杨贵妃,那是吃错葯了,但此时向杨家求闺中的⽟环,简直太大方了,是令所有人震惊地手笔。

  时间不大,就听脚步声与钗环响,后堂走进一名少女,只见她肤如凝脂体态丰腴,明皓丽骨⾁停匀。眉不描而黛、发不漆而乌、颊不脂而红、不点而朱,果然倾国倾城。⽟环走到厅中向梅振庭欠⾝行礼,南鲁公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亲手搀扶。

  杨玄琛又把自己的两位亲女叫到前厅见客。恨不得也被贵人看中。可惜梅振庭并未多留意。

  梅振庭⾝为南鲁公也算阅美无数。一见杨⽟环也是眼前一亮心神晃动。好一个美人胚子。年纪尚小就有如此姿容!大哥好眼光啊。远在芜州竟然知道长安杨家有此绝⾊。邀至山**享仙缘。仙家见识果然不可思议。梅振庭是佩服地不得了。

  梅升将杨⽟环带回芜州。梅振⾐早有命令。将⽟环安置在菁芜山庄好生照顾。若有仙缘就传以道法。他本人并没有去见杨⽟环。只是待他人安置。

  杨⽟环进芜州这一天。梅振⾐心中有些纷难以‮定安‬。独自一人离开青漪三山沿江漫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飞尽峰下。心念忽动转⾝登上了飞尽峰绝顶地飞尽岩。当年向孙思邈拜师之处。

  自从青漪三山洞天建成之后。方正、承枢、法柱三峰就从人间隐去。九连山只见六座蜿蜒相连地主峰。以飞尽峰为最⾼。在此可遥瞰芜州人烟。梅振⾐坐了下来。⼊灵台定境。恍然乎又见到了恩师孙思邈。音容笑貌就在眼前。

  “师⽗。弟子有事想请教您老人家。揷手历史。将杨⽟环带到芜州。究竟是对还是错?”梅振⾐怅然问道。

  孙思邈地笑容一如既往地慈祥。温言道:“腾儿。你二十岁那年。在方正峰上向钟离仙师讲说幼年未醒之前地大梦。不是已经想通了吗?”(注:详见本书161回)

  梅振⾐:“是地,当时如脫枷甚感轻松,而今⽇之事是我无端揷手故作纠,与所堪悟仙家心境有碍,但让我坐视不理又很为难,因此不知是对是错。”

  孙思邈没有纠这个问题,直截了当的自问自答道:“你阻安史之吗?那么杀了李隆基才是关键,或让天下人早持刀兵更能成事。”

  灵台中的孙思邈说话直指关窍,历史上的杨贵妃虽然得唐明皇恩宠,但并未有政之举,提到⼲政还不如此时的武惠妃。李隆基晚年嬉于后宮,就算没有杨⽟环也会恩宠于他人,重用安禄山做大最后反叛席卷关中,问题的本在李隆基自己⾝上,更在于大唐世多年的文闲武嬉之风。

  揷手弄走一个杨⽟环可以,但解决不了问题,从源上来讲不如杀了李隆基。那样或许没有安史之,但立即会天下大,梅振⾐自己与梅氏一族也很难脫⾝。更好的办法是改变大唐世这种文闲武嬉的风气,他能做到吗?

  梅振⾐不过是一位超脫于生死轮回的仙人,求证了另一种存在地方式而已,他不可能不应该让天下人都安照自己的意愿去行事,那还不如让天下人都成仙呢,相比之下后者还容易一点。

  见梅振⾐不答话,孙思邈又微笑着说道:“方才所言非仙家之语,你亦心如明镜。若谈历史。无所谓改不改变,每一个人地行止都是历史,你此时就⾝在其中,做与自己修行相印地事,这就是历史,无所谓揷不揷手,这番道理你早已明⽩。为何还要问我?”

  梅振⾐点头道:“我确实早已明⽩,近⽇勘悟真仙境界之极致,知何为悲悯冷眼,却有些纠葛难行,修为未得超脫更进。”

  孙思邈喟叹一声:“为师在世时,一心精诚济世,但也不能強求民生无病啊!放下这些纠葛,体味真悲悯之境,杨⽟环之事你并无错。但所行莫与所证相违,否则莫谈以仙缘渡人,恐己⾝也要自堕轮回了。众生轮回不得脫,这就是世间相。”

  梅振⾐于灵台中下拜道:“弟子已悟,多谢师⽗点透!”

  孙思邈轻轻叹了一口气,‮头摇‬道:“腾儿啊,你于灵台中闻我之语,实是己心未尽之言,借为师之口点出而已。若想更有所闻,可另求他人见知。且听万家‮店酒‬中肖妖王之语。”

  梅振⾐在灵台中见到了孙思邈,是老人家本人又不是本人,灵台中地心印以及孙思邈留给他的所有印像汇聚而成。按通俗地理解。相当于梅振⾐与自己心目中的孙思邈在对话。仙家神识敏锐,他当然也知道肖妖王此时正在万家‮店酒‬喝酒。

  五彩雉精肖妖王晓鸣。成仙之后经常在青漪三山厮混,徐妖王和张妖王等人自重⾝份不会像在龙空山那般胡闹。但肖妖王比较随意,经常与晚辈弟子嬉闹。和大家混地都很。他喜在芜州一带跑,这一天又被人拉到万家‮店酒‬来喝酒。

  今天请他喝酒地是一位梅家仆从,齐云乡一个小庄户头地儿子,姓⽩名言则。此人还有几分修行资质,学了三十六洞天的显传前六洞天,勉強能⼊门径,但还在考察中没有正式收为三山弟子。平时三山中的⽇用之物,也经常由他驾船送⼊山中,与山中晚辈弟子都很,也见过肖妖王。

  ⽩言则并不清楚肖妖王的来历,也不知道这是一位妖成仙,只见山中众修士对他都很尊敬,而这个人没什么架子和谁都能混在一起,只道他是一位平易近人的修行前辈。⽩言则也有攀附缘法之心,找了个机会请肖妖王喝酒,还真把他请出来了,地点就在万家‮店酒‬。

  肖妖王并无什么狡诈心机,什么人都能结,别人请他喝酒他也很⾼兴,在酒桌上天南海北的侃,话一多酒就喝得多,肖妖王无所谓,但⽩言则已经有七分醉意了。

  “肖前辈,你说世上真有神仙吗?我听说过,但从未亲眼见过。”⽩言则带醉问道。

  肖妖王満不在乎的反问:“有又怎样,没有又怎么样?”

  ⽩言则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动,一顿酒杯道:“假如真有神仙,我想好好痛骂骂他们一番!”

  肖妖王笑眯眯地说:“自古诃佛骂祖者甚众,你又想骂些什么,让我听听。”

  ⽩言则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我爷爷的爷爷对我爷爷说,我爷爷又对我说,我家祖上也曾是贵胄大门阀,五胡华时渡江南逃来到建康,家道已经开始败落。隋末战时家园被毁,听说梅知岩在芜州起事保境安民,收拾细软逃往芜州,路上遇到游兵劫掠东西全被抢去了,到了芜州几乎⾝无分文,流落为梅家田庄佃户。

  幸亏⽗亲勤劳能⼲,辛苦一辈子当了个小庄户头,我才有几个闲钱请前辈出来喝酒。若世上真有神仙,五湖华的时候他们在哪里?天下战民生涂炭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言则义愤填膺的喝问。

  肖妖王不惊不怒,举杯‮头摇‬道:“不过瘾不过瘾,骂的不过瘾,继续!”

  “还能怎么骂?”⽩言则有些不解的问。

  肖妖王笑了:“我替你骂罢!你想升官发财时,菩萨为何不保佑你?你想呼奴唤婢时,神仙为什么不帮你?你被人打的头破⾎流时,神仙为什么不救你?世上盗匪横行时,神仙为什么不抓贼?你婆娘想生个胖儿子。神仙为什么不…”

  ⽩言则忍不住也笑了,举杯打断道:“儿子有了好几个,这事就不用神仙帮忙了,前辈话虽有点过,但也是这么个理,我有时候忍不住就这么想,越想越生气。”

  肖妖王看着他连连点头道:“⽩言则呀⽩言则。你这名字起得好呀,⼲脆叫⽩眼贼得了。”

  ⽩言则吃了一惊,瞪眼问道:“前辈是什么意思?”

  肖妖王一拍脯:“如你所愿,今天见着神仙了,我就是仙人,也问你几个问题好不好?”

  ⽩言则醉眼朦胧,有些不敢相信地问:“前辈真是仙人?”

  肖妖王:“我是五彩雉精成仙,这家酒楼有一道名菜叫燃炒野雉,你也吃过吧?你们在这里吃野地时候。我在哪里?今⽇我成了仙,是不是该把这酒楼里的人包括你,都给宰了呀?”

  见⽩言则错愕不能答,肖妖王不紧不慢又说道:“修行历苦海劫,见前世轮回种种,谁敢保证自己曾是什么东西,苍鹰缚兔、兔子蹬鹰,是帮猪说话还是帮狗说话呢?观众生如我生,观世人如一人,这才是超脫的心境。如此方能成就仙道,我不与你计较,也无亏欠你之处。”

  ⽩言则愣了半天才问了一句:“前辈不是开玩笑吧。就算你说地是真地。为什么要变**的样子?”

  肖妖王:“人⾝炉鼎最利于修行,你天生如此已是福缘。照你地说法,我是不是该骂轮回不公。让我此世托舍成?不能这么说,缘法无所怨。”

  ⽩言则表情已经有点傻了:“仙家真的不亏欠于人吗?”

  肖妖王:“那也说不定。只是不亏欠你而已。离这里不远有一位金仙,曾亏欠于一棵树,你知道人家是怎么还地吗?想破你的脑袋也想不出来!”

  ⽩言则犹自強辩道:“我是想不出来,庙里地菩萨号称普渡众生,也没来渡我呀?”

  肖妖王:“菩萨是你家养的吗?我不是菩萨只能谈我自己,我欠你的吗?众生之象是众生自取,故此在轮回中不得解脫。谈修行先谈为人,骂祖宗不争气致自己破落,那就自己争气别让子孙再骂,骂世道纷,那就自己莫于心,如此才不枉轮回中一世。所谓仙缘,是跳出这轮回,所谓大慈悲,是留缘法指引众生超脫这轮回。”

  ⽩言则皱眉道:“我就知道我过的不好,世上很多人过的都不好,凭什么神仙能逍遥世外?”

  肖妖王一指酒楼中众食客道:“一眼望去,这些人都会死,以仙家岁月而论,几乎都是死在眼前,你是否要骂我见死不救?人间疾苦或可医治,但生死轮回不可免,生就是死,死就是生,只看你自己如何渡过、何⽇超脫?…以你地心,虽有些资质,若不醒悟的话,别说修仙之门,连世间立⾝之门都摸不着!”

  ⽩言则直眨眼,又仰脖灌了一大口酒,喝得太急呛着了,咳嗽几声涨红脸道:“前辈刚才的话有些道理,比如我也想给子孙留个好前程。”

  肖妖王:“那你就留吧,只是不知你所指前程为何物?轮回中仍是你,你仍在轮回中,以仙家法眼宏观,众生今⽇所受,乃众生前⽇自留,仙家于轮回之外只能以缘法接引规劝,不可能強求也无所谓強求。”

  ⽩言则酒喝多了眼神已经有点发直了,醉醺醺的又问了一句:“肖前辈,你真的是神仙吗,不会是逗我玩吧?”

  肖妖王一瞪眼:“神仙在做什么事,需要向你禀报吗?你既然不知就不要妄言!你认为我在逗你玩,那就是在逗你玩。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后脖子一紧被人提了起来,然后眼前一花就到了敬亭山脚下的桃树林中,回头一看很不満的喝道:“老徐,你搞什么鬼,和人聊的的好好地,⼲嘛把我拽出来?”

  徐妖王横了他一眼道:“都是成仙的了,怎还那么多废话呢?别人请你喝一顿酒,也不管有没有仙缘,你就告诉他你是仙人,这与你无益,与他也无益。与无窍凡夫莫自称仙家之语,该论什么就论什么,这才是仙家修行之正道。”

  肖妖王很不服气的说:“你成了仙,我也成了仙,凭什么你说地就是仙家修行之正道?有本事你变个金仙给我看看啊,哪怕变个麒麟也行啊!”这时桃林外有人笑道:“肖妖王酒楼中所言,对我甚有点拨,在此谢过了!…而徐妖王所言也是正理,该论什么就论什么,不必自恃仙家之语,让世人空生讥妄之心。”随着妙语声闻,梅振⾐分开树影走了出来。

  两位妖王齐声朝对方道:“你看,梅公子也赞同我地说法!”

  梅振⾐劝道:“二位妖王不必在此斗嘴,各人修行经历不同,依见知各有所证悟,可相借鉴。待到仙家修为更进,可能心境又有所不同,直至太上忘情,尚非我等所能体悟。”

  “换个地方嗦,休要在我门前呱噪!”三位仙人的神念中突然听见了敬亭山上传来清风仙童地声音。方才的仙家妙语声闻凡人听不见,而敬亭山中金仙清风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嫌他们在山前罗唣,开口喝了一句。

  这位仙童能在山中喝破仙家神念,比起当初站都站不稳地样子,法力应当恢复了不少。稍微复杂了些。文中各人有各人的见知,一点小小地提示,文中各种人物此时的观点,不代表作者,若要讨论或批判,请就文中此时的人与事而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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