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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回、遇事心慈是为善,亦知杀伐道有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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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匪首求饶,左游仙对梅振⾐道:“小子,人是你拿下的,就由你看着办吧,快点把他们处置了,我们还要赶路呢。”

  梅振⾐回头问那大汉:“你真的知道错了吗?”

  那大汉在地上竭力的点头,脑门上有个撞破的大包,鲜⾎不断滴落:“是的,知错了,就原谅我这一次吧,以后真的再也不敢了。”

  梅振⾐面沉似⽔,缓缓道:“知错能改,很好,我会给你们一个改错的机会。”

  大汉眼中露出一丝希望之光:“多谢⾼人宽恕!”

  梅振⾐面无表情:“别着急谢,你还不知道我要怎样处置呢。”

  与野道隔着一片山⾕,远远的密林中有一块空地,厚厚的落叶散发着腐臭的气息,空地旁还躺着一只体形肥硕的金钱豹,正是梅振⾐刚才救客商与镖师的地方。那六名劫匪现在被扔到了这里,五人昏不醒,只有头领已被散去修为捆的结结实实,并没有昏过去。

  梅振⾐正在说话:“那五个人,三天后会醒来,如果他们真的能安然无恙的醒来,会‮开解‬绳子救你,这就是我给你们的机会。”

  那大汉抖的如筛糠一般,牙齿打着战说道:“⾼人,饶命啊,在漳山密林中常有猛兽出没,躺上三天,我们还哪有活命?”

  梅振⾐冷冷一笑:“三天?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旁边这只豹子没死,两个时辰之后就会醒来。你就老老实实躺着感受一下这里积年的森怨气,好自为之吧!”

  大汉脸都成猪肝⾊了。涕泪齐流道:“⾼人,我真的知道错了。一定洗心⾰面改恶向善,原谅我们好不好?”

  梅振⾐:“错误可以原谅,但罪责不可逃避,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地事承担后果,道歉可以获得原谅,但并不能指望因此而免受惩罚。既然知错,那就去面对吧,这才叫真正的知错。”

  大汉哑声道:“⾼人,您刚才不是说要给我们一个改错地机会吗?”

  梅振⾐:“是啊,我说的是下辈子。假如你们还有机会投胎为人地话,切莫再如此。”说完这句不再嗦,转⾝向林中走去。

  大汉声嘶力竭的喊道:“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我们没有杀过人!”

  “我也没有杀你们!”声音从密林中传来,梅振⾐的⾝形已消失不见。

  处置完这六个人,他们没有再⼊山林,而是顺大道前行,往淮河渡口的方向。左游仙却不着急赶路了,走的并不快,也不怎么说话显得很是沉默。还不时看着前面梅振⾐的背影,眼中有思索之意,也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左前辈,为什么一直盯着我,难道我刚才处置的不对吗?”梅振⾐走在前面也有感觉,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左游仙目光直视着他:“那五个人昏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可你偏偏让另外一个人清醒着躺在那里。又是为什么?”

  梅振⾐:“他是首恶,罪加一等,责也重一等。”

  左游仙:“小子,你够狠的呀!以前没看出来。”

  梅振⾐:“从小我就明⽩一个道理,遇事心慈是善。但做事手软就是蠢了。”

  左游仙:“从小。又是从小,你才多大呀?你心软的时候我看见了。在彭泽城外那只金蟾求你救命,你救了它;至于今天,也见识了你地手狠。林雷…你是个读书人,而且随一个尼姑读书,就没听说过那句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为什么不给那些人一个改错的机会呢?”

  梅振⾐:“我在林中说的话你又不是没听见,不需要我再讲一遍了吧?”

  左游仙非常难得的竖起大拇指:“行,你小子真行!你在谈杀伐之道,很难想像从你这个孩子口中说出来,你不会是个普通的修行人,如果将来有了大神通成就,不知你能⼲出什么样的大事情来。”

  梅振⾐:“我不太懂前辈说的杀伐之道指什么?”

  左游仙并没有解释,微微摇了‮头摇‬道:“你不懂没关系,反正我是看出来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那六个蟊贼不全是人,领头的那个是个妖怪。”

  梅振⾐:“我管他是人还是妖,哪怕是神仙也一样。”

  左游仙闻言莫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声音中充満感慨,看着梅振⾐的神⾊也颇为复杂,站在那里良久不语。梅振⾐很奇怪地问道:“前辈何故叹息,这么奇怪的看着我?”

  “唉,你小子太对我的脾气了!梅振⾐,我和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左游仙不知为何越看梅振⾐越顺眼,竟然开口要和他商量事情,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梅振⾐皱眉答道:“我落到你手里,逃都逃不掉,有什么事你还用跟我商量吗?”

  左游仙:“这事还非得和你商量不可。你知道吗,用不了多久你将面临一场生死大劫,但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尽力保你有惊无险渡过此劫!”

  左游仙想要梅振⾐答应什么事?其实和当初钟离权遇到这孩子的想法差不多,希望收服他为门下弟子传人,但是目的又不太一样。钟离权是一位游戏人间的散仙,他来到人世间的目地就是为了点化有仙缘的传人,并没有任何野心。而左游仙不同,这些年他念念不忘的是壮大自己创立的左道门,跟李唐作对。

  左游仙此人心⾼气傲,犹胜他的修为⾼超,在这世间他能看得上地人可真不多。他和大唐皇室李家有世仇。他地⽗兄本是隋朝长安代王臣属,当年在世中都死于唐军之手。左游仙本在山中修行。出山之后闻此噩耗,马上投⾝江淮军麾下。他只有一个目的…推翻李唐天下。所以当年杜伏威降唐,左游仙仍然煽动辅公反叛。

  待到太宗李世民即位之后,大唐山河⽇益稳固,左游仙也无计可施。李家自称是道祖老聃后人,并追封老子为玄元皇帝,左游仙恨屋及乌,连太上老君与后世道家都恨上了。可他偏偏出家当过道士,修得一⾝道法神通,于是做出一件让人哭笑不得又目瞪口呆地事情…另立道统!

  左游仙不能否弃自己所修之道,可天下道家皆奉老聃为教祖。不论东汉张道陵是否创教,道家一直都是如此。好个狂傲的左游仙,自立“左道门”自号“天下左道至尊”既然天下奉老聃为正道,那他就⼲脆竖起“左道”大旗以示区别。

  别人可以说他是歪门琊道,但左游仙不在乎,他收弟子⼊门“问道”时,第一句话就是:“太上之上,可有道乎?”弟子当然只能答“有道。”因为老聃自己都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老聃所言,是先天地、法自然之道,而不是他老聃之道,左游仙立“左道门”其实就是这个意思,而不是通常人们所理解地“旁门左道。”

  可惜的是,左游仙本人虽然有出神⼊化的境界,他的弟子们却大多不成器。比如明崇俨资质不错但心下乘,而刘海悟虽好但好耍聪明机巧。这和左游仙本人也有关系,他眼⾼于顶总好冷嘲热讽,很难培养出満意的传人,本人修为随⾼却不擅长教徒弟。

  以左游仙修为。有这种狂放的脾倒无所谓。可是对弟子就不同了,道法境界未成先领教的是师⽗的轻狂与任意。如果弟子本⾝情悟不是一流,受此影响修行很难突破大成境界。左游仙心里也明⽩,但是他改不了,也不想改,只是希望能找到真正的可造之才。

  左游仙修行突破出神⼊化境界之后,所追求的并不是飞升成仙,而是与李唐作对,可惜他地左道门人才凋零,有大神通的只是他这一个光杆“至尊”成不了大气候。但他可以去帮助别人反唐,这些年左游仙四处奔走,哪里有造反哪有他。

  这一次前往芜州掳走梅振⾐,是受突厥各部贵族的精神领袖胺那车簿所托,而胺那车簿,就是当初在梅毅兄弟面前逃脫的神秘突厥残部首领。车簿虽逃走,但跟随他多年的萨満大巫,也是他的义子阿骨都断后⾝亡,车簿赐给阿骨都的法器昆吾剑也落⼊梅孝朗之手,车簿深恨梅孝朗。

  车簿逃走之后,在西北边境安西、热海一代聚集突厥残部,准备造反报仇,这种事左游仙怎会袖手旁观,也到西北协助。车簿托左⾼人办一件事,就是把梅孝朗的儿子抓来,届时押到两军阵前,左游仙答应了。

  好端端的抓梅振⾐⼲什么?车簿听闻裴行俭受排挤,已多⽇称病不朝,是真的病重,这一次朝廷会派谁来平叛?历数唐廷重臣,梅孝朗为主帅地可能极大。届时梅振⾐即可作为秘密谈判的人质,也可推到两军阵前斩首祭旗,既报了阿骨都之仇也能鼓舞己方士气。

  就算大唐不派梅孝朗领军,到时候把梅振⾐推到两军阵前当挡箭牌死于对方之手,也可能引起大唐朝廷中将相不和。假如梅孝朗之子在阵前被唐军所杀的消息传了出去,弄不好还有没事找事的谏官参梅孝朗一本,说他遣子通敌,这就更合车簿的心意了。抓梅振⾐怎么算对车簿都没坏处,就是远在芜州的梅振⾐莫名遭受了无妄之灾。

  深⼊江南绑架南鲁公之子,还要穿州过县万里迢迢把人活着带到西北,绝非易事,车簿是在宴席上当酒话说的,结果左游仙当即表态没问题,⾜见此人的狂傲。左游仙临行前知道车簿正式起事地时间,抓到梅振⾐之后并不着急,算一算朝廷大军开到西北对阵至少还有一个多月,于是⼲脆带着梅振⾐游山玩⽔。

  左游仙这种我行我素的做法,出乎所有追查者的意料。谁都以为梅公子被绑架后会被秘密关押在某处,谁能想到他们就在各地溜达呢?左游仙与梅振⾐没仇。与车簿也没情,他这么做完全是因为自己地“爱好”…谁造李唐的反。他就帮谁一把,反正就是和李家作对。

  但是这一路上,梅振⾐地表现左游仙看在眼里,是越来越吃惊。梅振⾐拿他当靶子修炼拜神鞭,一开始他只当小孩子地游戏之举没有太在意,可是渐渐就发现不对了。梅振⾐地精进神速,短短半个多月时间,不仅法力有进步掌握了御器之法,而且接连领悟各种妙用,到最后连“捆仙绳”都施展出来了。

  左游仙清楚。梅振⾐能进步这么快,当然与自己这样一位世间一流⾼手随时陪练是分不开地,但也⾜以表明此子能随时随地善用机缘。梅振⾐用功之勤苦、韧劲之绵长、生之聪慧、资质之优异,都是一流之选,这么好的苗子太少见了!

  左游仙一直只是冷嘲热讽并没有给梅振⾐任何指点,等到梅振⾐自行使出“捆仙绳”法术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第一次主动开口点拨。凡是眼界⾼的人,也很爱才。再等到梅振⾐处置六个強盗,并且说出那样一番见解的时候。左游仙这才真正动了心思。

  一个修行好苗子本已难得,更为难得的是梅振⾐小小年纪行事隐然有杀伐之风,明⽩“心慈为善”却不迂腐,并不一味追求超然或悲悯,做事该下狠手时很⼲脆!这太对左游仙的脾气了,他的左道门就需要这样的人才啊,这孩子如果好好‮教调‬,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左道门也不至于是如今这般不成气候地光景。

  修为如左游仙,轻易不起念,一旦动念那就真的要去做,所以开口试探梅振⾐,告诉他只要答应一件事。自己可以帮他度过眼前的劫数。

  “前辈。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您应该是受人所托来抓我的。到时候要把我送到主使者的手中。像你这种人说话算数,又怎能反悔,我又怎么能逃脫呢?”梅振⾐闻言心念急转,先不问左游仙要他答应何事,而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试探左游仙的口风。

  左游仙闻言也吃惊不小,讶道:“小子,这事你是怎么猜中的?我可什么都没提过!实情大概如此,但我只答应把你抓走送到一个地方,只要做到了,就算我事后把你活着带走,也不违反承诺。”同时在心中思忖---原来这小子早就猜到了,现在才问,真能沉住气啊!

  梅振⾐正要说话,突然发现左游仙神⾊不对,转⾝向峡⾕出口方向望去,紧接着他也有所感应…杀气,好重地杀气!

  远远只见峡⾕的出口处孤零零站着一个人,一袭轻衫按剑而立,看见他的⾝影,仿佛天地间都充満了肃杀之意,浓浓的杀机已经弥漫到顶点,锁定了左游仙。虽然还有十余丈距离,但却给人一种感觉,不能动,只要一动对方手中的剑就会呼啸而来。这种气势梅振⾐是再悉不过的,甚至不用看,也知道来者是梅毅。

  左游仙却并没有受到这澎湃杀意的影响,一挥⾐袖飘⾝形已经到了离梅毅只有三丈远的距离,梅振⾐见此情形是拔腿就跑,⾝形如剑一溜烟就拦在了左游仙⾝前,冲梅毅喝了一句:“慢着,不要动手!”

  “少爷,我终于找到你了!”梅毅并没有着急动手,先对梅振⾐说了一句话,然后抱拳行礼却是冲着左游仙道:“左将军,原来虏走我家少爷地人是你,真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

  左游仙看见他,也微微动容道:“原来是你,你现在叫梅毅了吧?想当初我指点过你剑术,那时候你还是刚⼊伍的少年,而如今已经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了。”

  梅毅行完礼站直⾝体,缓缓‮子套‬镂金剑,青⾊的剑芒竟然隐隐发出紫金⾊的狗,刺地梅振⾐地眼睛都微微有些疼痛,看来梅毅已经将一⾝功力运用到极致。剑已出鞘,梅毅缓缓道:“少年时曾受左将军点拨,刚才见面以礼相谢,可是当年左将军煽动辅公反叛,连累吴王在长安郁郁而终,我们之间,早已恩断义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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