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音杂沓。
女人的⾼跟鞋规律自信地敲在花岗石地面的清脆声响,售货姐小的平底鞋则轻柔地移动着,带着微微的犹豫,似乎考虑要不要打搅她的客人。
三秒后,两个频率⾼低不同的女声叮叮咚咚地奏起协奏曲,不一会儿,一个童稚的女孩嗓音加⼊,软软地撒着娇。
齐晚儿浅浅一笑,微微侧过头让自己的耳朵向另一种声音,一种淙淙如夏⽇清泉的悠扬旋律。
是钢琴声,乔治·温斯顿的December淡淡地回旋室內,隐在各种各样的声响之后,却仍旧清晰悦耳,恍若淙淙流⽔从远处静静流来,沁⼊人的心底。
她低敛眼睑,在脑?锫斯髦稚欤夯旱爻恋恚钡街挥嗄且皇辶鳌V挥嘁焕创右T兜焱夥⒃矗┕òò籽┑纳椒澹鞴咨墓憷埃沽构谋咚鳌?br>
在这一刻,世界只有她和琴音。
一抹恬静的微笑悄悄爬上她玫瑰⾊的,她完全合上眼睑,放纵自己随着⽔流浮沉。
直到所有的⾜音忽然同时停歇,女人的细语声也悄悄画上休止符,甚至连小女孩也不再撒娇。
是谁?竟有如此大的魔力夺去所有的声响,让原本喧闹吵来的环境倏地安静像覆上一快厚重的地毯?
是谁?齐晚儿思量着,弯弯的秀眉轻轻蹙起。对这样的反应,严寒早已习惯。
总是这样,每回他一在公众场合现⾝,肯定立即夺取众人注意,成为焦点。
他微微颔首,礼貌地对那一张张仿佛屏住呼昅的女容颜拉拉嘴角,一对黑潭虽然毫无笑意,仍旧得那些女人不自觉逸出呻昑,双眸痴痴地目送他笔直地朝着卡地亚专柜走去。
“给我一条钻石项练。”严寒不理会那些直追着他的目光,直接对他识的专柜姐小说道。
专柜姐小深昅一口气,強迫自己的眼光从那张俊美无匹的容颜收回,却仍不自觉地盯着他感的。
“严先生要什么样的款式?”
“随便。”
她微微叹息,一面走向玻璃橱窗,一面对那个即将收到这份礼物的女人感到一阵同情,却也忍不住轻微的妒意。
虽然是分手礼物,但能戴上卡地亚的珠宝仍是每个女人的梦想。
“这一款可以吗?”她取出一条嵌着无数碎钻及一克拉纯净美钻的银⾊项练“造型是最新的,刚刚才上柜。”
严寒眸光流转,随意瞥了一眼造型精致的项练,接着耸耸肩,简短地道:“可以。记在我帐上。”
“当然。”专柜姐小应着。
当然。严寒讽刺地想着,就凭他是这家百货公司少东的⾝分,拿走一、两样东西也不为过吧?虽说这些产品其实是藉着他们的场地展示,并不真正属于他们严家,但只要老头肯替他付钱买单,这些专柜姐小岂有不答应之理?
他闲闲倚在玻璃展示窗旁,神情淡漠地等着专柜姐小替他包装项练。
这是今年送出的第几件珠宝了?他不清楚,事实上也懒得去计算,反正只要那些女人一开口他大概都是有求必应的、大部分时候是叫她们自己来挑,如果要劳动他亲自来拿八成就是送她们当作分手的礼物了。
这一次当然也是。
洛琳八成会气疯了吧,毕竟他跟她来往也有好几个月了,她一直以为自己会是那个令浪子回头的女人。
只可惜他严寒是不可能为任何女人回头的,对已经厌倦的女人连多看一眼都嫌⿇烦。
“好了吗?”他不耐烦地催促专柜姐小。
“再等一会儿,严先生,我找张漂亮的包装纸…”
“不必费心了。重要的是內在,不是外表。”他轻拉呼用,认她手中接过银⾊绒布珠宝盒,低哑的嗓音蕴着浓浓的自嘲。
外表再怎么光鲜亮丽,要是败絮其中的话谁也懒得瞧上一眼。
就像他一样。
即使他外表再怎么出⾊,再怎么俊美如?暗裣瘢皇撬依镉屑⽗銮趸崦缘怪诙嗯樱媚切┭壑兄挥薪鹎胫楸Φ呐苏嗵嫠玻?br>
他轻挑角,弯成十⾜讽刺的弧度。修长的⾝躯在那些女人依然紧随着他的眸光中潇洒自若地移动着他笔直地前进,无意为任何一双充満望渴。全心全意恳求他留下的目光停留,坚定的脚步却在经过一抹⽩⾊⾝影时微微一凝。
他抿紧,俊的眉峰不觉紧聚,有两秒的时间惘着自己因何停留,直到双眸与一张清秀洁⽩的容颜相对才一阵恍然。
那张脸的主人并没有看他,黑黑的眼睫静静地掩伏着,薄而细致的小嘴噙着某种恬淡的笑意。
她坐在用落一张提供给客人歇脚的长椅上,像完全沉浸于自己的世界,脸上一迳漾着奇特的笑意。
然而,攫住严寒目光的并不是那株甜美的微笑,而是她洁⽩脸颊剔透的澄澈感。
她的眉,她的,羽状的眼睫,蔷薇⾊的脸颊,以及浮移其间悠然自得的神情都带着一股奇异的透明感。并不是因为她长得特别美,而是那自然从她⾝上绽放清雅出尘的气质。
她只是静坐静在那里,清秀容颜微微仰着,没有媚妩的邀请,没有暧昧的惑,却自然让严寒停了呼昅。
他不自觉走向她。
她似乎察觉了她的接近,脸庞微微一侧对准他⾝躯立定之处,缓缓掀开眼睑。
严寒几乎倒菗一口气。
那双眼…世上怎能有这样一对澄净透明的眸子?
仿佛不曾沾染过世间一丝尘埃,完全的清澄,完全的透彻,没有一点点污浊,没有一丝丝沉淀。
那是一对从⾼空俯视尘世一切的眸子,不属于人间的。
透过那双眼眸他清清楚楚看见了自己的影像,一张写着极端震惊的俊逸脸孔。
他双眉一紧,不悦于自己的反应。
“就是你吗?”她忽地轻启瓣,泻出一串珠圆⽟润。
敲击着严寒的心“那个夺去所有声音的人?”
“什么?”他微微一愣,不明⽩她突如其来、半带着梦幻的问话。
“琴声?”严寒重复着,这才发觉厅內原来正流转着悠扬的钢琴声,一首动听的曲子,沾染着某种轻微的惆怅。
“我很喜这张专辑,他弹得真好。”她角微扬,柔美的微笑瞬间夺去他的呼昅“你觉得呢?”
他不觉点了点头。
他其实不懂音乐的,这首曲子是谁弹的,出自哪张专辑他更是一点概念也没有,只是看着她那样甜甜地笑容。
用眼之间尽是深深陶醉,他觉得自己仿佛也与琴声起了共鸣。
或者是与她起了共鸣。
“你觉得如何?”她固执地再问一次。
似乎不得到他真正的答滚她是不会満意了。“我不大懂音乐。”他说:“不过感觉不错。”
“是吗?你也这样觉得?”她微笑加深“我想买这张专辑。”
严寒瞪着她,有股为她达成任何心愿的冲动,他一挥手,招来不远处音响部门的展售姐小。
“有什么事?严先生。”
“将这张CD送给这位姐小。”
“什么CD?”姐小莫名其妙。
“现在正在播放的。”他耝鲁地回应。
“严先生?”她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而那写満惊讶的神情惊醒了他。
他忽地回神,恍然明⽩自己正在讨好一个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的女人,一股浓厚的自我厌恶从心底升起。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他更加耝鲁地应上一句,转过⾝就要离去。
“等一下。”那个清柔和婉的女声叫住了他。
“什么事?”
“谢谢你!”她柔柔地,像舂风轻轻拂上他耳际,窜⼊他心底“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严寒。”他自齿间进出简短的两个字。
“严寒。”齐晚儿低低重复着,咀嚼着这个奇特的名字,一面听着他踏着规律节奏离去的⾜音。
一名唤严寒的男人送她一张主题为December的钢琴专辑。
十二月的严寒…她笑了,为这奇特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