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说什么？”熊哲平气得一把捉住于子捷的衣领，恶狠狠的瞪向他，举起拳头就要往他的脸上招呼。他说那是什么话？竟然说她怎么还没死！就算她“不再”是他的女朋友，他也不容许有人当着他的面说她的坏话！
“啊…别打啊！我真的没有说错啊，难道你跟她在一起，不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吗？”于子捷连忙求饶，他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是有些过分，可是那是直觉反应啊。
“你…你说什么？”她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吗？于子捷是否知道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一旁的人连忙过来劝阻熊哲平“哲平，你先放下拳头，听听子捷怎么说吧。”
熊哲平瞪着于子捷，好一会儿后才放下高举着的拳头，也放开他的衣领“你快把话给我说清楚！”他非要
个明白，否则他不会轻易放过他。
于子捷纳闷的说：“你不是她的男朋友吗？那你怎么会不知道她有心脏病？我听以前的学妹说过，她之所以会比我们晚入学，是因为之前她去动了手术，可是手术好像失败了，没有完成。”
听说那时李雪柔常常因为心脏病的关系没有上课，可是却因为成绩不错，又加上老师和同学的帮忙，才能够得以顺利毕业。
这事在当时引起相当多人的讨论，有人说如果她有心脏病就不应该来上学，为什么还可以在出席率低的情况下顺利毕业，这样会对其他同学不公平。后来又听说，好像因为这件事的原因，李雪柔放弃继续升学，只念完高中课程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
当时他对这件事情印象深刻，也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看过她一次，真的很难相信她会是跟他们同年龄的人，因为她的身材很娇小，而在那小小的身躯内，又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她活下去？
“还有人说…她会活到现在根本就是个奇迹”
闻言，熊哲平体内的血
仿佛在瞬间冻结，他瞪大了眼，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
这么说来，她身上的伤疤就是因为以前开刀失败所留下的？
她每天都要照三餐吃葯，她在看“夏之雪”的时候那一脸认真的神情，那哀伤的眼神，以及相当了解心脏病患者会有的情况…
他怎么那么笨？跟她相处的那些日子以来，有太多的迹象显示出她的身体出了问题，可是他竟然从来没有多问一句。
他好恨自己的迟钝，恨自己为什么从来不去追问她的事情？等到现在才从别人的口中知道她患有心脏病的事实。
这么说来…她要跟他分手，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吗？是不想要拖累他…她怎么这么傻？
熊哲平立即转身离开餐厅，开始在人马路上奔跑起来，顾不得大家的目光，顾不得自己会不会撞到路人或是来往的车辆撞到，现在他的心里只挂念着她，只想要马上见到她。
好不容易跑到李雪柔家门前，没多想，他马上按下电铃，可是却没有人回应，最后他才在隔壁邻居口中听到李雪柔前几天在捷运车厢内晕倒，现在还在住院的消息。
她晕倒了？在捷运上？那不就是她跟他一起去淡水的那一天吗？不就是他们两人隔着一扇门望着彼此的那一天吗？
熊哲平双手紧握成拳，痛责自己。
是他害的吗？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是他害得她晕倒！
没多想，他继续往医院的方向狂奔，脚开始隐隐作疼，也在颤抖，可是他顾不得一切，就算是他的脚再也走不动，废了、瘸了…他都不在乎。
他只想要去找她，他只想要看她一面，他只想要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来到医院，熊哲平马上询问李雪柔住在哪间病房，双脚颤抖着来到她的病房外，缓缓伸出了手，打开门把。
他看到了李雪柔惨白着脸躺在病
上，手臂上吊着点滴，脸上挂着氧气面罩。
这真的是她吗？这真的是他印象中健康的她吗？
她看起来比起以前瘦弱许多，她的脸色也变得惨白，怎么会这样？
现在他不只双脚在颤抖，就连伸出的手也不断在颤抖着。
她…还活着吗？他可以触摸她吗？
感觉到有人在身旁，李雪柔缓缓睁开了眼，看到站在身旁的人是熊哲平时，情绪激动起来。
他…他看到了，他知道了…
眼泪缓缓自颊边滑落，呼吸器也因为她急促的呼吸起了白雾，她用沙哑的嗓音缓缓开口。
“阿哲…不要看我…求求你…不要看我…”
她不想要让他看到现在这么丑陋的她，她只想要在他面前表现出最美好的一面。
拜托，不要看她，不要看她…
熊哲平哽咽着声，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我不是你的男朋友吗？我们两人不是在交往吗？你是我的女朋友啊！我也想要关心你，我也想要分担你的痛苦，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
晶莹泪水落得更急了，李雪柔只能看着他不断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熊哲平跪在她身旁，大手紧紧握着她的小手“你就是为了这个原因而要跟我分手的吗？我不要，如果是这样子的分手原因，我说什么都不会答应的！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想要为你分担一切，不要再拒绝我了，不要再自以为是，任
的以为跟我分手就是为了我好！”这不是他所能够接受的分手原因，他们是男女朋友，是要一直在一起的啊！
为什么她要这么自私？为什么她不为他想一想，他不要这样子跟她分开，他不要！
李雪柔用尽全身的力气反握住他的大手，就像以前一样，两人的手指扣着彼此的指头。
“阿哲…我在认识你的这一段日子里，真的过得很开心，我从来没有像你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开心过。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就算死去了，也不会有任何遗憾，可是遇见你之后，我开始想要活下去，我想要活在这世上，我想要跟你在一起…我也好想要答应你的求婚，可是，就是办不到…”
她那时候好想开口说好，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就怎么也无法答应他的求婚。
她常常在想，为什么自己要有心脏病？为什么自己不是个健康的人？如果她是，就可以他永远在一起了。
熊哲平紧握着她的手，听着她用沙哑的嗓音小声说着话，一句也不想要遗漏，他要好好听她说话，把每句话都牢记在心里，永远都不忘。
“阿哲…再过几天，会有一架从德国起程的飞机，专门来台湾接我过去进行手术，你知道什么是百分之三十五吗？”她仔仔细看着熊哲平的脸庞，他的清澈眼眸，高
的鼻梁、感的
、性格的短发…她都要一一牢记在心中，永远都不忘。
熊哲平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百分之三十五…就是我这次去德国动手术的成功机率，那是还不到一半的成功机会啊…”她紧紧握着他的手“阿哲，我好怕，我真的好怕自己会赌输，可是…我想活下去，我想要继续活在这世上，我想要跟你在一起，我好想要跟你在一起…”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她还是一样会选择在那一天的下午对他表白，她不后悔跟他在一起，对这份感情她从来没有这么确定过。
熊哲平深情的看着她，伸手探了探自己的口袋，拿出一枚戒指，动作轻柔地套在她的手指上。
“阿哲…”看着他的动作，李雪柔激动的唤着。
他明明知道她可能会死去，为什么还要为她套上戒指？
傻瓜、笨蛋！
熊哲平紧握着她戴上戒指的小手“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回来…这是我们的约定…好吗？”哽咽着声，他泪
面。
不管经过多久，他都会等她回来，她的手术一定成功的，因为她会是他的
子。
李雪柔听着深情的约定，泪水再度缓缓滑落颊边“这是我们约定…”
她会回来的，她一定会回到他身边…
****
熊德恩开着车载熊哲平到机场为李雪柔送行，看着一旁神情凝重的熊哲平，他不晓得该跟他说什么好。
那天他从李雪柔的病房走出来的时候，正好与要前去探望她的哲平碰面，哲平也在同时知道他隐瞒了关于李雪柔病情一事。
可是他却没有跟他发脾气，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因为现在他已经知道真相，再多说什么也没有用。
停好了车，两人一同进到机场大厅，没有看到李雪柔的身影。
熊哲平激动不已，直想要冲进出境大厅内找寻她的身影，就在此时一名男子走向他们。
拿着一个纸袋的李国彦对熊哲平说“你不用等她了，刚刚那架专机提早抵达，所以她先跟着我爸妈一同上飞机。”
哼，这家伙还是让他看了就碍眼，连他的哥哥也长得跟熊一样。
算了，那天他看到这只熊为小雪落泪的模样，就足以抵过他对他的所有厌恶，至少他知道他是真的很喜欢小雪。
“那你呢？你不跟着上飞机吗？”熊哲平看着李国彦，突然觉得他看起来不像之前那么令他讨厌。
“我搭下一班飞机前往德国，因为我姐…她说有些东西一定要交给你。”李国彦将手上的纸袋递给他“就这样了，希望我们将来还有机会见面。”虽然这么说，他还是有点讨厌他。
小雪把这一生中最珍贵的物品都给了这只熊，由此可知她有多喜欢他了，他真的好嫉妒。
“放在里面的是什么？”熊哲平接过纸袋，并没有马上打开。
这是她拜托李国彦一定要交给他的东西吗？会是什么？他觉得好沉重…
李国彦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说：“等你回去看就知道了。”那是小雪从以前到现在所写的
记跟一些照片，她一直拜托他千万不能看，只能给熊哲平一人看。
唉，她的请求让他连看也没看，就将纸袋交给他了。
妈的，为什么自己的泪水会不听使唤地落下？还好他早就先转身离开，要不然被那只拼到他这模样，一定会被
笑的。
站在一旁的熊德恩拍了拍熊哲平的肩膀“我们离开吧。”现在他们所能够做的，也只有为她祈祷。
熊哲平点了点头，两人一同离开机场大厅。
现在他所能够做的就只有为她祈祷吗？熊哲平双手紧握成拳。
好不甘心，他所能够做的事情竟然这么微薄，这么没用…
****
今天是李雪柔动手术的日子，天空一片
霾，她的心里也充了不安。
她好怕，真的好怕…以前已经有过一次手术失败的经验让她好担心，可是，她不进行手术不行，这是她最后一次的机会了。
“小雪，我们要进手术室了。”许佳珍脸上挂着笑容，尽量不让自己
出担忧的神情，以免影响她的情绪。
“嗯…”李雪柔躺上另一张，跟着陪她一起来到德国的医生，准备进到手术室。
医生在这时看到她手上所戴的戒指“我们要动手术了，身上不能够戴任何东西，要不要我先帮你保管那枚戒指？”
摇了摇头，李云柔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医生“我可不可以不要拿下来？拜托，这是我男朋友给我的，我想要一直戴在身上。”这是她的护身符，她不想拿下来。
这是哲平送给她的戒指，她想要在动手术的时候也一直戴着它，就好像他也一直守候在身边一样。
医生听了，只好照着她的话去做，这一次的手术成功率真的不高，如果这戒指能够为她带来好运就好。
一开始手术进行的相当成功，可是过了三个小时，李雪柔的血
突然下降，心跳不稳。
“危险，准备电击，我们快失去她了…”
****
熊哲平回到家之后，没有跟熊德恩多说些什么，直接走回自己的房间，打开了纸袋，
出放在里面的东西。
那是三本记和几张照片，其中有一张合照是他们上次跟幼稚园的小朋友们去中正纪念堂所拍的。
原来他也会有这么温和的眼神，是因为站在旁边的人是她，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表情，而她笑得好可爱，她很上相，真不愧是他的女朋友。
当他翻开一旁的记本，看着娟秀的字迹落在纸上，一页页都记载着她的心情，真实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从以前她上高中开始，一直到跟他见面、交往…每天都记载着跟他有关的事情，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事情会被人一字一句地写下。
他的心一阵阵紧缩，手在颤抖，每看一页，他的泪水就浮现一点，最后滑落颊边。
他的心被揪疼了，仿佛当时她在写记的心情也传递给他，他好想要就这么停下不看，可是手却不遵从大脑的控制，颤抖地继续翻着下一页。
她对他的感情、她对人生的绝望以及重新燃起活下去的希望，全都化成文字呈现在他面前。
总算翻阅到最后一页，这是她要上飞机前写给他的，字迹有泪水晕开的痕迹。
当时她是一面哭，一面写下这最后的讯息给他的…
为什么她会这么喜欢他？
从来不晓得心痛的感觉会这么难受，从来不晓得爱一个人会这么令人感伤。
他的泪水滴落到记本上，晕开了那娟秀的字迹，他连忙拭去泪水，起身走到阳台。
这时天空布星子，他抬起头看着西方的天际。
现在的她在德国，跟他的距离好远、好远。
可是刚才看了她所写的记，他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跟她的心是如此贴近。
无论经过多久，他都会等她回来，他们永远都会是男女朋友。
“小雪，你一定要回到我身边，我们约定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