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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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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片巨型的⽟材被小心宝贝的放在百里碾⽟作坊的大广场上,周边围着作坊老老少少的师傅学徒,各个啧啧称奇。

  在苏州,大大小小的碾⽟坊只有多没有少,单单一条专诸巷的⽟工雕匠就可以媲美京城专为皇家制造⽟器的造办处。

  一北一南,又以苏州的碾⽟手工业⽔平最⾼。

  “太漂亮了,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又完美无瑕的⽟料。”拥有二十几年资历的⽟工爱不释手。

  “听说还是⽔产⽟呢。”学徒不是⽩学的,基本的认知还是要有。

  “是啊,好小子,有认真在学喔。”

  “都是师傅的功劳。”不忘拍马庇。

  “強将手下无弱兵,我老乌的人当然不能丢脸。”

  ⽟料是雕琢⽟器很重要的原料。

  ⽟料又可以分山产⽟跟⽔产⽟两种。

  山产⽟较多大件⽟料,也就比较不稀奇。

  ⽔产⽟呢,是从⽟河里开采出来的,因为受到清⽔长期滋润,质地要比山产⽟少有裂纹,重达几千斤的⽟材更是闻所未闻,只要出土,就被內定为贡⽟,只有上缴皇宮所属造办处的份,民间想分一杯羹,连想都不要想了。

  眼前这一大片⽟石就算不做任何琢磨,也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料的来源难得,产地有限是原因之一,皇室造办处垄断又是一层,这片巨石⽩⽟会造成轰动是再自然不过了。

  清一⾊的汉子把广场塞得⽔怈不通,这是⽟作坊的特⾊。

  雕琢⽩⽟的工序速度极慢,又耗体力,这样的活儿,只有男子可以胜任,也造成了作坊的衰。

  真要说除了厨房里管吃的大婶们,横竖还真只有小舂一个姑娘家。

  年过二十的她是个老姑娘了。

  傍在屋檐下的木柱子看热闹,原来她也想混进那些男人其中看个究竟的,可是一想到会捱木兰的骂,只好安份守己的杵在自己该杵的地方。

  她安静的站了会儿,掸掸看起来并不脏的裙子,转⾝沿着木造的走廊经过蝠门,跟着擦⾝过去两个年轻师傅,点头招呼人走过去就算了,却突然停下嬉笑打闹的步伐,转过头来百思不得其解的盯着她的背影良久。

  “这真是…暴殄天物啊…”长长的叹息发自矮个子。

  斑个也用力点头,可眼睛瞬也不瞬的瞧着小舂转进另一条小径,才不舍的收回视线。

  一对哥俩好居然学西子捧心望向苍天。“天老爷是公平的。”

  “那么美丽的小蛮跟头发引人遐思,却长了张那样的脸,不知道怎么搞的,我每次看见小舂都觉得好可惜。”

  美人之所以珍贵就因为稀少,要是満街都是绝代佳人,那跟青菜萝卜有什么分别。

  “觉得可惜,要不然你娶她呗,我们这些好朋友会帮你竖个长生牌位,保佑你长命百岁,仙福永享。”

  很标准的死道友不死贫道。

  “仙福?我没自信每天抱着那张脸‮觉睡‬。”

  会作恶梦,恶梦过去容易短命,他可是还有大好前途的青年呢。

  “你要死了!这些话绝对不能让木兰先生听到,小心你哪天又腹泻下痢,他加巴⾖给你进补。”

  “你以为我像你没长脑子喔,这里谁不知道木兰先生护她护得紧,说也奇怪,像木兰先生那样的美人怎么有小舂那样的妹子?”

  斑个趁着⾝材之便用力的给矮子“巴”下去。“一个像爹,一个像娘,你真是蠢得掉渣啊。”

  轰然大笑爆了出来…

  声渐远,耝鲁的男人说笑而去,他们以为小舂不会听到这些闲言闲语,但是,她就是听见了。

  那么大嗓门,说的是哪门子悄悄话呐。

  不过一件事情要是重复的听来听去实在很难有什么感觉。

  她不在意,比起以前,她喜现在这张面⽪。

  碾⽟坊的人个个豪慡直接,讲话虽然直来直往,比伪君子要可爱多了。

  由小院的后门跨进小厅然后到了店面。

  后面是⽟器作坊,前头是八宝斋古玩铺。

  有自家⽟作坊作后盾,八宝斋的生意在苏州是第一把椅,而负责铺子生意的是木兰。

  她呢,当个跑腿的副手,一直很心満意⾜。

  “木兰,我跟你说喔,马队从叶尔羌运来一块重达千斤的⽟料,你要不要去看看,我想你会喜的…”话珠子还在⾆尖滚动却戛然终止。

  她的声音不再如珠⽟圆润,就一般女孩的嗓子,平平无奇,既不特别好听也不耝嘎就是了。

  待客的酸枝木桌放着两杯茶,嗯,是好茶,木兰难得把他的宝贝紫尖⽩毫拿出来款待客人呢。

  圆凳上一个只消看背影她也能猜得出来的人是木兰,另一个肯定是贵客了。

  她屈膝福了福,也不正眼瞧人,转进小瘪台里拿起放在柜架上的⽩⽟笔洗,用⽪⾰慢慢的‮擦摩‬。

  她埋头,一头青丝垂落在颊旁,完全不知道自己那姿态有多‮媚妩‬动人。

  那位贵客瞧得双眼发直,得非常用力的拧饼头来才能平复瞬间又忘记呼昅的感觉。

  他把面前的茶⽔一口喝光。

  “你能采到这块⽟料,真是不容易。”⾝穿蔵青⾊素袍子的木兰像是完全没看到客人的失态,嘴里慢悠悠的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也动手替空了的茶碗续杯。

  “呃,你说什么?”他的从容不迫到哪去了,怎么好像糊的纸人碰到⽔一下就散了架。

  木兰的丹凤眼有趣的觑了一眼一无所知的小舂,笑慢慢浮上他的

  “我说几年过去,你不仅人长⾼了,制作⽟器、品鉴古玩的能力也一⽇千里,这次又买下叶尔羌⽟河的使用权,我想再过个几年可要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的确,汉代张骞出使西域也只能带回小部份的‮疆新‬⽩⽟,⽟料来源始终是他们碾⽟作坊最要紧的事,能拿下叶尔羌⽟河的使用权非常非常不容易。

  不过百里雪朔很显然的心不在“马。”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啊,他们什么时候从⽟料跳到其他“不相⼲人等”的⾝上去了?

  “她本来就在这里,是朔官贵人多忘事。”

  “我没忘…我没忘记我…讨厌她。”

  “是喔,还真讨厌呢,厌恶到模样嗓子全都改变了你还是一眼把人家认出来,朔官,你这六年来还真是把她讨厌得非常彻底。”倒刮正削,木兰绝对不会放弃到手的大好机会。

  当年他被临时征召来当人家的大哥、家人,这一当六个年头过去,而这个祸头子却从此像出清了存货似的窝在他的百里大宅里安居乐业,六年来别说踏⾜八宝斋,就连⽟器作坊也全部代给他这个大外行,说实在的,没把它弄垮还真不知道是走了哪种‮屎狗‬运。

  “怎么听起来你对我有很多不満?”

  “莫非你还要我叩谢隆恩?”他好好一个大夫,⽇子逍遥闲散,偏生没有识人之能,不小心去认识了这个百里雪朔,不仅要三不五时、随传随到的当他百里家的大夫,这也就罢了,医者⽗⺟心,想不到临了还替他接收了小舂。

  “那年你的妹子急症早夭走了,她的家人也没了,事情就那么恰好,这些年你们好像也真的变成一家人了,这样不好吗?”

  当年急就章的作法看起来是很潦草,可是误打误撞的结果好像也成就了意外的组合,这不能说不好吧。

  这些年要是她过得不好,他会有歉疚感吗?

  不会,因为木兰是他千方百计挑上的。

  “只要小舂一天认我这大哥,我就一天不会离开她。”

  那些年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捍卫小的⺟,可是真的一同生活下来他才知晓,有时候不见得是小需要⺟,而是⺟离不开小了。

  百里雪朔不言,眼神却像要吃人。

  木兰将一臂横搁在桌上,对百里雪朔视若无睹。“转眼她都是个満二十岁的大姑娘了。”

  “那又如何?”

  “不如何,有人想染指她的话,一定要过我这一关。”

  “莫非你想养她一生一世?”

  “这也没什么不好。”木兰笑得可狐狸了。

  “不好!”百里雪朔想都不想的反对。

  百里雪朔有种错感,这木兰怎么有时候看起来跟他家里的姬不贰那么像?

  是因为近朱则⾚,近墨则黑吗?

  所以他⾝边的朋友也都是这种类型的…

  而且,很显然的,木兰庒没有想让两人碰面的意思,小舂也不越雷池一步,她就守着店面,偶尔招呼上门的客人,有时会消失一下,甚至茶⽔没了,她也乐意跑腿重沏一壶茶来,虽然动作始终慢得惊人。

  “她是怎么了?”再迟钝的人也能发现小舂的不同,更何况并不笨的百里雪朔。

  “她眼睛不好。”

  “什么意思?”百里雪朔眯起了眼。

  “你看到了,如今的她不止面目改变了,因为葯物的影响所致,她的视力也比一般人要差。”

  “你不是自命华佗再世的神医?为什么让她变成这样!”这代价…会不会太⾼?

  “你将她送来的时候不早就心里有数了?”

  百里雪朔却好像没听到木兰的嘲讽。“她连声音都不一样了…”

  就为一张脸⽪,她到底吃了多少苦头?

  他望向木兰,木兰的眼深如黑曜石,充満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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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闻千斤⽟料被运送到碾⽟作坊,藉机来打探消息还有串门子的客人几乎踏平八宝斋的门槛。

  木兰忙得连坐下来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相较木兰的忙碌,本来应该起程回京师的百里雪朔却是悠悠哉哉的在⽟坊住下,只遣派了人回家报平安。

  木兰忙着应付来客,跑腿的小舂当然也没得闲,沏茶沏茶沏得她手软。

  “要我说,像方才那种什么生意都没照顾只来添的,只要给他一杯茶⽔喝就成了,何必替自己多找⿇烦。”从斜刺里出来一个人。

  “呀!”没有半点心理准备的小舂给骇了一跳。

  “怎么搞的,这样就吓到,你都不带胆子出门的吗?”本来还有心说笑的人瞧见她被飞溅出来的热茶烫到手,百里雪朔对于自己的莽撞一点都不觉得开心了。

  “不,不要紧。”手忙脚的茶盘让人接过去了,她肤⾊⽩皙的大拇指部份却已经一片‮肿红‬。

  百里雪朔把茶盘随地一搁。“胆子这么小,这样也能吓到你。”

  “对不起。”她喃喃。

  抓住她要往后面蔵的手,百里雪朔才不管她的反抗。“让我看看。”

  “我没有说什么…”这样,不合时宜,也不合礼数的。

  “最好是这样。”眄了她一眼,百里雪朔掏出随⾝携带的创伤膏,只见瓷瓶打开一阵清香扑鼻,等浅绿⾊的膏葯挖出来味道更是沁凉鼻扉,立即舒缓了紧绷的情绪。

  小舂低垂着头让百里雪朔替她上葯。

  “这个带回去,记得早晚多上几次。”他将瓷瓶塞进小舂的手心。

  “多谢公子。”她福了福,弯下端起茶盘准备离开。

  “小舂姑娘。”

  “不知道公子还有何指教?”背对着百里雪朔,她没有回⾝的意思。

  “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没忘,公子是我的恩人。”

  “你那么冷淡,我以为你连记都没有了。”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这么说心里竟大大的吁了口气。

  “我没忘记公子很讨厌见到我,这次是我不小心,下次我会更注意的躲开您的。”她匆匆想走开。

  “站住!”百里雪朔愣了下。

  当年的话她果真听了进去。

  小舂往后退,低垂的脸始终不敢抬起来。

  “公子还有事?”

  百里雪朔赶到她面前,不过还是只能面对她发心中间的发旋。

  那年他瞧着她的视线⾼度也差不多这样,这些年看得出来木兰将她照顾得不错,人不止长了个子,就连⾝子也婀娜多姿了起来。

  小舂被他的眼神看得不止有不自在“茶要反苦了,我要给客人送去。”

  “那不重要。”他想也不想的否决。

  但是,他留下她到底要做什么?

  这次小舂终于扬起头来了。

  不重要?挡着她不给走好笑话她才是重要吗?

  一张平凡无奇的脸蛋镶在弯弯的浏海中,发⾊如此美丽,那张面⽪却让人没有再看第二次的望。

  他们站得够近、够清楚、够她好好的打量百里雪朔。

  撞进她眼眸里的是一张俊逸的五官,精铄的眼眸几乎延伸到发鬓,以前那不属于他年纪的光辉与沉稳如今恰如其分的焕发着,黑⾊缇花的云纹锦织,际仍是那枚螭虎⽟佩,他仍嗜爱⽟冠。

  …有许多事好像不变,又好像变了。

  而她自己呢?

  自己的脸…她怎敢用这样的脸去面对他?

  一想到这里,她几乎是失措的把头埋到前,逃也似地跑了。

  这次百里雪朔没有再拦,他只用幽幽的目光看她袅袅摇曳的⾝子,到最后一片⾐料没⼊建筑物里。

  “唉,你还是早点离开作坊的好,我快看不下去了。”不知道几时就来挖壁脚的木兰先生啧啧‮头摇‬,一脸的不看好。

  百里雪朔回头。

  他竟然没发现木兰…

  “你站了多久?”

  “别一脸森好不好?我刚来,只是确定不小心看到你又红又绿又紫又黑的脸,我怕你情绪过于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好跟百里陌代。”天地良心,他来唤小舂怎么都没想到会看到不该看的。“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究竟打什么主意?”

  “人婆要有个程度,各人自扫门前雪就好,别管到别人头上。”他冷淡以对。

  “我正在扫自家的门前雪啊。”就你这一畚箕的雪。

  “你这‘大哥’未免也管得太多了。”又来管他的事,这木兰肯定是太闲了,或许应该让他更忙碌些才好。

  “如果还当我是朋友就离她远一点!”木兰用力的软土深掘,决定要看到百里雪朔的真心为止。

  “赶我走?”

  乞丐赶庙公,世道真的变了。

  “是啊,你在这里对她没有任何好处,明天一早起程回去吧。”

  “你凭什么?”

  “就凭…”木兰笑得可得意了。“小舂是我最疼爱的妹子。”

  “木兰,我觉得你越来越碍眼怎么办?”百里雪朔的脸⾊冷酷了几分,原来看似温和的目光锐利得令人生畏。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木兰瞬间觉得头⽪有那么点发⿇。

  他很清楚百里雪朔看似好相处的表面下,一旦有人触了他的逆鳞,下场有多难看。

  他不噤敛了些气焰。

  “你要知道什么叫覆⽔难收,小舂已经是你泼出门的⽔,她在我的羽翼下,不是你,别怪我泼你冷⽔,如果现在的你还是没有能力保护她,就哪边远滚哪边去,没有你至少我们目前都过得很平安。”

  把话摊在光下说,他很珍惜现在的⽇子,不想有任何改变,因为任何人。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拿出能力来,她就是我的?”百里雪朔冷哼。

  “那可不,”木兰大摇其头。“你以为小舂是那种只要你开口,她就会无条件对你臣服的人吗?”

  “木兰,你到底靠哪边站?”

  “小舂是我妹妹,我当然跟她站同一条阵线。”安份不到片刻,猫儿似爱促狭的个又故态复萌,他笑得好不开怀。

  “你最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百里雪朔也笑,笑得温文尔雅,笑得风采翩翩,笑得…叫人⽑骨悚然。

  木兰蹙起眉头望着天光暗忖…蛰伏已久的老虎终于要发威了吗?还真叫人期待呢,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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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州河声潺潺,就算远在最僻静的角落也能听见河⽔冲刷石头的拍打声音,如歌催眠。

  仲夏的风温柔得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将小舂一头带的长发轻轻吹拂,发丝如流泉,美不胜收。

  大石看得出来经常有人在上面做事,表面呈现着难以言喻的光滑。

  收工的夜晚,她爱在这里消磨属于自己的时间。

  一盏提灯,一片虫鸣啁啾,偶尔路的萤火虫还会飞到她手上的刻刀上停留片刻。

  “难怪你的眼睛不好…”突如其来的声音可以确定他已经涸铺意放慢放轻,来人并不想吓到无比专心的小舂。

  可她手上的事物还是掉进裙兜里,手中锐利的刀子瞬间削去小片的指甲。

  她转⾝,脸上没有的表情只有困惑。

  也难怪,她一门心思全在他处,这会儿又夜深人静的,不被吓到实在很难。

  “公子。”她嘴角扭曲。

  百里雪朔的声音不难认,尤其她自幼听过,可毕竟事隔许多年,她没办法不被吓到。

  “这么晚,你一个姑娘家在这里做什么?”落落大方的在她⾝边坐下,这才发现她的娇小孱弱。

  她惊觉,马上往旁边挪去。

  “这里很‮全安‬,不会有别人来。”在他之前真的没有人会来打搅她。

  虽然被排斥得这么明⽩,百里雪朔却还是没有要打退堂鼓的意思,他拾起摊在石头上布兜里的几片碎⽟仔细端详。

  碎⽟里有一两样成品。

  抛光去糙后竟也小巧可喜。

  “这是你雕的?”他问。

  小舂很想把自己的东西抢回来,可是见他并无恶意,只能朝着夜空点头称是。

  “只是好玩。”

  “这些薄片是谁给你的?”

  这类的小碎⽟有可能是⽟工开⽟雕琢比较大件⽟器时除下的一些零件,向来被当作难登大雅之堂的器物,给她用来打发时间并无所谓。

  “我跟乌大叔要的,请你别怪他。”再怎么说这位百里公子可才是真正当家作主的人,她私下拿了⽟作坊的⽟料,严格说起来是会被追究的。

  “我是这么小气的主子吗?”

  “是没有…”

  “你手里的那个我看看。”

  他并没有那么难相处好吗?

  小舂慌之下握得更紧。

  “你想做什么?”

  自认好相处,不过这丫头显然很不认同。

  “我就看一眼,就一眼。”和颜悦⾊和颜悦⾊,和颜悦⾊更多的和颜悦⾊…

  她排斥他排斥得紧,他必须放长线钓鱼才不会把鱼儿给吓跑了。

  小舂想想也发现自己太小人心态了。

  就只是一片不起眼的东西,⾝为两家⽟坊主持人的百里雪朔哪可能觊觎自己不值钱的东西。

  她摊开手心,一只象征吉祥的桔果小羊躺在她的柔荑中。

  他也不越雷池,就着小舂的手心翻来覆去的一看再看,就此决定。

  不知他瞧出什么端倪来,胳臂却是撑着撑着发酸了。

  就在她想收回的同时,两指头迅雷不及掩耳的拎走了那片薄⽟。

  “给我。”

  手心一空,她就晓得要坏了。

  “不成,这小羊我说好要送人的了。”

  这人是土匪还是怎么着?刚刚还说只是瞧瞧,瞧着瞧着瞧上眼竟然強索,亏她刚刚还找尽借口。

  “送谁?心上人吗?”百里雪朔丝毫都没感觉到自己的口气有多酸。

  “你胡扯什么,是我一个手帕要出阁了,我想不出什么好送她,这小羊不能给你就是了。”她为什么要解释啊,还钜细靡遗。

  “要不,我同你换。”他的眼亮晶晶,不小心撞进小舂因为慌抬起来的眼。

  他漾出差点昏倒她的笑容来。

  “…别这样看我。”小舂好一下才想到自己令人惊厌的脸。

  为什么她在别人面前总能安之若素的随他人说嘴去,在他面前却屡屡在意起来。

  这不是好想法,真的不是。

  “这张脸是当初你跟我说好的,为什么叫我不要看?”看着她不止一回,却觉得再自然不过。

  他其实也很想明⽩自己是走火⼊魔了还是怎地?明明是张平凡到无法叫人提起‮趣兴‬的脸。

  “来,这给你,当作我跟你换。”他解下际从小配戴的螭虎。

  小舂回过神来。

  “这我不能拿。”

  这…那可是百里家的信物,她的碎⽟本不值钱,这块螭⽟起码要上万两银子啊。

  这么贵重的东西会害她吃睡都不好。

  “什么能拿不能拿,就这么决定。”

  “公子…”

  “就这么说定,下次要把头发弄⼲,不弄好以后会有很多妇人病的。”他大方的岔开话题,而且起⾝准备要走人了。

  这是关心吗?小舂傻了。

  是受用没错,可是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

  她不懂,真的不懂。

  “还有别把眼睛弄坏了,你全⾝最漂亮的地方就这两处,要是‮蹋糟‬了我不喜!”

  小舂简直被他搞糊涂了。

  要说小舂这六年来每天都⾼枕无忧,这一晚,她抱着薄被眼睁睁一个多时辰,这才说服那位脾气诡异的公子一定是闲来无事找她打发时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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