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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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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青最痛恨相亲。她一整天都被秋子挟持来去,做脸洗脸,最后丢一件‮红粉‬⾊的洋装给她。她知道今天会是生命中的一场浪费,唯一值得写在⽇记上的是去医院看谊美的事情。

  谊美是罹患脑癌的小女孩,三年前晓青加⼊外公财团的基金会时,谊美才九岁,虽然病魔摧残使她憔悴,发育比一般孩子缓慢,但她脸庞仍有童稚的美丽光辉。

  原先秋子和敏芳忙着慈善事业时,晓青老以为是在沽名钓誉,等自己亲⾝体验后,发现很辛苦,但很有意义。郁青因为害怕医院的味道,只去‮儿孤‬院或贫民区;晓青则最常往儿童病房跑。虽然秋子说这是她们学习当夫人的一种课程,应当以一己之力对社会做无偿的回报,替夫家积德,但晓青早由最初的玩票质,变成真正的投⼊,因此很多学校的社团,她反而没时间参加了。

  谊美是家中的么女,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她的脑癌是有一次不小心撞到头才发现的,全家马上陷⼊愁云惨雾中。反而是谊美本人很乐观,她只关心什么时候可以回学校,怕课业跟不上别人。

  她们两个缘起于几张图画。

  晓青常在医院为病童说故事、唱歌,她还有一项其它义工没有的本领──画图。男孩子要的是机器人、卡通战士、动物、汽车、‮机飞‬…,女孩子则要的是娃娃、花朵、童话、美少女战士…

  有一天,谊美把一本装订精美的画册拿给晓青看,晓青哭了,里面全是她平⽇给谊美的涂鸦之作,谊美都十分小心地保存。

  从此她画得更用心,不时加进谊美最爱的⽇本少女漫画,一张一张画出孩子心目中的偶像人物。

  近⽇谊美病情加重,上星期转进启棠的医院,晓青为了避嫌,一向不去老爸的地盘,免得被众人指点。今天她破例去看谊美,谊美彷佛又小了一号,她看了好难过。

  人生真是太不公平了,有人小小年纪就要受病魔侵扰及死亡的威胁。这些事让她成长许多,对事情开始有不同的观感。她不再像从前以自我为中心、贪玩任、游手好闲,变得比较有同情心,热心助人。这也是为什么她会乖乖地去听李教授的课,因为生老病死的确是人生最不容易的课题,面对它们,才会更有勇气去面对生命及自己。

  相较之下,这场不会成功的相亲就是笑话兼闹剧了。但她一向对家庭有某种忠诚度,不会扯后腿,就让老爸去作媒吧!

  以后再慢慢劝他,若如此赏识周圣平,不如收他当⼲儿子;如果非要他当半子,那老爸就需要再找个⼲女儿了。反正主意别打到她头上,她不吃这一套,她绝不当人事业上的踏脚石。

  秋子一进房门,看见晓青仍没有动静,一堆化妆品全未开封,难免心急起来。

  “哎呀!我买给你这么好的化妆品,像伊莉莎伯。雅顿、倩碧、娇兰,你全都不用,真是‮蹋糟‬!”秋子一边骂一边替晓青上妆。

  “不要啦,自然就是美!”晓青一边躲一边说。

  “那是指自然妆,不是没化妆,脸上没胭脂能见人吗?”秋子按住她的脸说:“别动,否则眉型歪了,那才难看呢!”

  祖孙俩战了半夭,才替晓青勾划出一张粉脸来。

  “哪!照照镜子,我们晓青本是美人胚子嘛!”秋子得意地说。

  镜中人淡淡粉状有如⽟琢,一双灵动盈亮的眸子,长发波浪轻垂,真有线分佳人的味道。但若为了那位周医师的视觉享受,就大可不必。

  “怎么画这么浓!”晓青拿起化妆棉想要擦掉眼线。

  “快放下。”秋子连忙阻止“这已经是最淡了,连粉条都没有上,眼影也只有浅浅的一点。看看我、看看你妈,若不是你年轻,这样不知爱惜,迟早会变成一张苍⽩的大肿脸。”

  晓青看着秋子,应淡的淡、该浓的浓,妆化得精致无缺,完全看不出年纪。若以菜式而论,秋子的脸像人参燕窝汤,她自己则是蛋花汤上几粒葱花而已!还能说什么呢?

  敏芳带着一⾝香气来看她们,说:“启棠打电话来,说他和周医师还有点事,会晚半个钟头,你们慢慢来。”

  晓青怕秋子又会趁机帮她加油添醋,于是借口到楼下音乐厅。她打开钢琴,流畅地就弹起天宇的新歌“寻觅”还顺口唱出来,完全忘了时间。

  初次遇见你呀在风中。

  如丝的长发飘飘,柔柔地系在我心上。

  我竟不知你是我前世的恋人。

  再次遇见你呀在雨中。

  如星的眸子闪烁,静静地照在我心上。

  我仍不知你是我前世的恋人。

  我清醒太慢,觉悟太迟。

  当我呼唤你,你只留下回眸一笑。

  呀!风依然雨依然。

  为何误了那亘古的绵。

  呀!穿生死越时空。

  教我何处寻觅。

  何处寻觅…

  唱毕,晓青自己都觉得感动,突然有人用力鼓掌,回头一看竟是爸爸。

  “真好听。”启棠夸奖地说:“我知道我女儿琴弹得好,没想到歌喉也好,可比那些歌星強多了!”

  她正想撒娇一番,眼睛一瞄才发现站在门边的一个男子,她脑袋轰地一声,周围的音波及气氛都变了,调不同庒力不同,彷佛把她带⼊另一个世界,半封闭的、自设的,在某个很遥远的地方。

  呀!说他帅,天宇比他帅;说书卷味,李教授比他浓;说成稳重,他斗不过启业。但那整体的架式气质,那器宇轩昂、朗朗英气,完全没有医学院象牙塔待久的呆气,他只是很自然地站在那里,很自然地微笑,笑到她內心最细的一E弦,并触到无人能及处,大概就像吉赛儿初见阿尔伯特,卡藌儿看到罗丹时那种惊心动魄吧!

  “…这就是小女汪晓青。”启棠笑呵呵地说。

  对方伸出手,晓青才恍然初醒,她必定错过前半部的介绍了,但他叫周圣平是错不了了。她也伸出手,两人快速一握,她冷他热,温度差距愈大,刺愈大,她像被电到一般。

  “你好,汪‮姐小‬。”低沉的嗓子,像拨动的大提琴。

  晓青一向在社场合上都像花蝴蝶般,有时还被骂逞口⾆之快,但今天却成了哑巴。她一直想着自己的外表,妆会不会画得不完美?方才弹琴时⾐服是否变绉?他会不会笑她唱了流行歌曲?当医师的个个绝顶聪明、心⾼气傲,听的是莫扎特、巴哈,看的是卡缪、尼采,他会不会觉得她肤浅?

  看他和⽗亲谈政治经济,如此有见解;又看他和阿嬷、⺟亲应对,落落大方,三个长辈都对他欣赏得不得了,反而是晓青不敢开口,迟疑了一次又一次,怕自己说出什么没⽔准的话。差不多等饭局过了一半,她才由雾中走出,渐渐恢复正常。

  饭后,启棠这媒公说:“晓青呀!带圣平到花园走走,顺便看看我养的兰花。”

  这以往都是启棠待客的工作,介绍他的宝贝兰花,别人可抢不得。今天的用意就很明显,尤其他那挤眉弄眼的神情,看来好可笑。

  晓青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一定要把握机会,方才傻愣愣的表现,太小家子气,等一下非要谈笑风生,令他改变印象不可。

  汪家别墅位于郊区,后院铺了一片碧绿的韩国草,灌木花朵都小心翼翼地照顾和修剪。远处一角有个小型的玻璃暖房,兰花就养在里面。

  初舂,有些寒气,但晓青两颊却嫣红如苹果,她一出来就说:“我爸很欣赏你,一直夸你。如果我哥在,他一定会吃醋。”

  圣平没料到她会冒出一串话来,愣了一下才说:“那是院长太过奖了,听说你哥哥才是最优秀的。”

  “他偏不念医科,跑去念计算机。”晓青说:“其实他最爱物理,但怕我老爸气不过,只好放弃。”

  “喜物理的人,逻辑观念、思路都要很強,你哥哥一定非常聪明。”圣平说。

  “我们以前都笑他是科学怪人。”她说。

  天呀!他们竟聊到在太平洋彼端他没见过的陌生人,应该扯回来谈自己才对。圣平却一点也不帮忙,眼睛东瞧西望,似乎不介意两人之间的沉默,和方才的健谈判若两人。不行,她可想多了解他呢!看他那么不积极,也不是害羞,她有点心急。

  “你是被強迫的,对不对?”她忍不住问。

  “什么?”他有点惊讶地停下来。

  “我老爸呀!”她⼲脆点明“他強迫你来吃饭,见他的女儿。而他是院长,你无法拒绝,对不对?”

  “没有人可以強迫我。”他扬扬眉说。

  “所以你很愿意来啰。”她马上说。

  “这是一种‮试考‬吗?”他看她一眼,很技巧地痹篇“你呢?你大概是被強迫的吧!”

  “怎么说?”她果真被引开主题。

  “刚才你都没开口说话,你看起来应该是很活泼的女孩子才对。”他随口说。

  “你又怎么看出来的?”她很认真地说。

  “猜的!”他耸耸肩。

  “你猜对了,我平常不会那么扭扭捏捏的。”她想扭转不好的印象“只是这情况以前发生过,我姐姐就是这样嫁掉的。我最讨厌这种相亲大会,喜一切顺其自然。”

  “那我很抱歉,今天似乎来错了。”他说。

  “不!你不一样。”她急忙说,又怕太露骨,便稍缓口气“你一点都不像我老爸以前带回来的那些男生,他的眼光是进步多了。”

  “哦!”他只应一声,并未往下问,让晓青没机会说出心里的话来。

  两人已走到暖房,里面陈列着许多珍贵又娇的兰花。有的只是幼苗,在柔雅的照明灯下刚菗枝发芽;有的则亭亭绽放,淡紫的清秀、深紫的雍容、浅粉的⾼贵、洋红的丽,在美丽的纹彩中,吐露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圣平一一细看,对一钵揷有温度计的兰花极有‮趣兴‬。

  “那是厚盛草兰。”晓青说:“本来长长于⽇本的山区,好寒冷,所以得用⽔的气化将花钵变冷,使花的部可维持比外界低约十度的温度,他们叫‘⽔冷钵’。”

  “你好像懂很多!”他似乎第一次用正眼看她,眨也不眨地。

  “耳濡目染呀!”她被他看得⾼兴,便说:“这些都是我⽗亲的宝贝,他若还有一个女儿,一定叫晓兰。汪晓兰,搞不好还可以成为养兰界的名人呢!”

  他看着她雅致秀丽的脸庞,不噤说:“你已经是他心目中一朵珍贵的兰花了。”

  “你可别在他面前说哟,否则他会吐⾎。”她其实心中窃喜“他的兰花是老婆和孩子都比不上的。你问他兰花,他可以说上一天‮夜一‬;但问到我,他可一句都答不上来,你信不信?”

  “不会吧!”他笑着说。

  “你呢?你有什么嗜好?”她问他。

  “我?”他想了一会“说不上来。有的话,就是搜集过石头和邮票,不过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石头?有一阵子我也上石头,各种形状纹路颜⾊的。”她兴致说:“当我弄清楚钻石、玛瑙、翡翠也是石头的一种,更觉得奇妙。”

  “那种层次的搜集要花很多钱,我没有办法。”他淡淡地说。

  “如果你以后有了钱,你想搜集什么?”她们追问。

  “我还没想过,我实在太忙了。”他说:“现在若有什么嗜好,就是想好好睡一觉吧!”

  话似不投机。两人由暖房出来,看见客厅晕⻩的灯光特别温馨。启棠站在落地窗前,一见他们的⾝影,便了上来。

  “怎么样?我的兰花可都有族谱的唷…”启棠拉着圣平就说。

  晓青落了单,心中埋怨说,到底是谁相亲嘛!她甚至还探不出他对她看法如何,打不打算约她出来,就被老爸抢走!

  圣平离开后,三个大人全围着晓青问:“怎么样?”

  “还可以啦!”她故作不在乎“老爸是比以前会识人了。”

  “我就说嘛!”启棠一脸得意“人品好,学识佳,会做人会做事,我哪会看走眼?”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家世弱些。”秋子有些意见“⺟亲是小学老师,⽗亲是公务员,和郁青的婆家比起来又差一大截,会不会委屈晓青呀!”

  晓青尚未辩⽩,启棠已先发话:“哪有什么委屈?人家堂堂台大医科⾼材生,前程远大。两个妹妹都是台大,一门书香。我还怕人家嫌晓青书念得不好呢!”

  这点晓青也要‮议抗‬,敏芳又抢先一步:“时代不同了,两个年轻人的意见最重要。合才谈,不合则什么家世、学历都无所谓了。”

  “对呀!”晓青附和“我们觉得他不错,他不见得看中我呀!”

  “有什么看不中的?”启棠一厢情愿“我女儿这么漂亮可爱,他会不喜吗?他会来约你的。”

  “他有没有暗示下一次见面呀?”敏芳好奇地问。

  “没有。都是老爸!”晓青嘟着嘴说:“他老拉着周圣平不放,人家哪有约我的机会?”

  “啧!啧!已经开始吃醋了!”启棠羞她说。

  睡前,晓青对着镜子顾影自怜一番。她知道自己⽪肤好,长相不差,被选为系花,天宇常叫她上电视,在街上也遇见几次星探,又有不少男人追她,她真算长得漂亮吗?

  她反复远看近看,左瞄右望。优雅的眉、⽔汪汪的黑眸、直的鼻子、带笑的红,尖尖的下巴、无瑕的肌肤、乌黑的秀发,是一张属于城堡內公主的脸孔,或许在大学校园中是不多见的。

  她的同学大都经过联考的荼毒,被迫架上眼镜;即使戴上隐形的,也是双眸无神,鼻染有架痕,自然秀媚灵活不起来;再说⽪肤,因长期熬夜苦读,或长痘子雀斑、或早衰、或无光泽。晓青在其中,很容易就教人惊

  然而她这张脸在家专的新娘学?锘蛩媒忝弥校雌ǖ妹挥刑厣R恢指还笕思已龅慕抗螅⻩鸱绱涤甏蛩频摹?br>

  总像缺少什么,晓青一直以为。今夜她努力去找,设法以他的眼光来看自己:有气质的?蒙的?书卷味的?聪慧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似乎都没有,只是健康漂亮优雅,可一眼望穿的,像橱窗中的娃娃,很多男孩子会喜,但他会吗?

  那晚她在⽇记中忘了写谊美,反而満纸周圣平,她知道自己对他是一见钟情了。

  圣乎并没有来约晓青,只在两天后打了一通电话来。

  “汪‮姐小‬,我是打电话来谢谢你们的招待的。”他的声音中有疏远的客套。

  “不必客气,我们还怕有不周到之处呢!”晓青感觉自己的过分热切。

  “嗯…”他迟疑着。

  来了,晓青严阵以待,抱着万分期待的心情。

  “嗯…”他终于说:“本来应该回请‮姐小‬,但是最近实在忙昏了,所以也许过一阵子…再请你吃饭,好吗?”

  懊死的“但是。”他并不急着见她,也没有迫不及待的心情。

  “当然,我了解。”

  她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她主动提出,只要见面,不吃饭都没关系吧?她脸⽪尚未厚到那种程度。

  案亲那里,她打探过了,没有令人振奋的消息。

  “他对你印象不错啊!”启棠说:“他说你很漂亮有才华,说我有个好女儿,只怕⾼攀不上。等他培养好勇气,会来约你的。”

  废话,没勇气约和没时间约都是同一种结果。他竟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教人无法反驳。

  即使知道他对自己没有一见倾心,而且直接拒绝,晓青仍对他念念不忘。在学校在家中,她那如花的笑靥逐渐枯萎,心事重重地罩到她⾝上。她无法吐露,完全不像以前蔵不住话的个,眉眼就渐渐笼着散不去的忧郁了。

  她竟单恋起周圣平了。

  启棠去⽇本开会,敏芳也跟去,家中冷清。圣平则依然没有消息。

  晓青一向以自己不为世间谗言媚语所惑为傲,没有一个男人能抓住她,更别说得到她的心。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患单相思,真是太没⽔准了。

  然而感情的事太难预料,也洒脫不起来。他的影子老在她脑中徘徊不去,好几次地想查他电话住址,甚至到医院找他,但这不是她汪晓青行事的风格。难不成就这样算了吗?

  天宇也看出她的心情不佳。练唱新歌“寻觅”时,小凤也来了,这一次她不敢再嚣张,反而是晓青在吹⽑求疵。

  “你唱的是比我有感情!”天宇大叫:“但男女有别,诠释感情的方式也不同,更不用说声带频率的差异了!”

  “我要你心中想的是唯一的爱,从以前到永远,不要放一堆女人在你心中排队。”

  晓青愤愤地说:“又不是联考,有第一志愿、第二志愿…”

  “第一志愿考不上又如何?去跳楼吗?”他打断她“当然不!…像我倒数几个志愿也念,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我说的是永恒的爱,不是联考!”她吼回去。

  “你先提的。”他瞪着她说。

  “对不起。”晓青冷静下来,向他道歉“我只要你想你最爱的女人,虽然有些困难…”

  “有什么难?”天宇闷闷地说:“想我永远得不到的女人就好了!”

  晓青奇怪地看他一眼。天宇开始唱,眉间有愁,味道也完全出来了,不仅周围的人动容,连她都想到那可望而不可即的圣平,而忍不住心酸。

  天宇唱完后,全场鸦雀无声。突然阿力大声鼓掌叫好:“这首歌一定会红!”

  练唱完,天宇走到晓青⾝边问:“你有心事,对不对?”

  “你才有。”她顾左右而言他“你心里真有个永远也得不到的女人吗?”

  “有才怪!”他学她的语调。

  “喂!天宇,你觉得我是怎么样的女孩子?”她问。

  “美丽、感,但难以亲近。”他毫不犹豫地说。

  就是没有聪明智能等字眼,她哼一声说:“难以亲近?这就是你为什么从不追我的原因吗?”

  “拜托,我追过你的,但你却笑倒在地上。”他扮个鬼脸说:“你就像我的一面镜子,令我无所遁形,我哪敢再动脑筋!还是在别人面前当偶像比较好!”这就是天宇,说话永远半真半假。⾝旁女人围绕,却没有一个可到绯闻的阶段。他心中一定有个人,否则情歌不会唱得那么动听,但他不说,永远不会有人得知真相。

  李教授又一次中风了,晓青难过得快哭出来,想他仍一心想传授学问的热心,真教人不忍。

  打听到他住在启棠的医院,当晚她就赶去探望。

  病房只有老迈的李师⺟,两人手握着手坐在那儿,情形看来并不糟。

  “我很好,没事,只是⾎庒⾼些,虚惊一场。”李教授说:“下星期我就能回去上课了。”

  “好险,还真吓我一跳呢!”晓青放心地说。

  “她就是我常提的汪晓青。”李教授对太太说:“若不是我收山了,还真想带她做研究生呢!”

  研究生?晓青讪讪地笑着。她如果想去念个硕士,秋子一定会带她去看精神科医生,说她吃太闲了。

  接着她去儿童病房陪谊美,画了几张娃娃,隔壁脚上打石膏的小女孩也要,所以又花了一点时间。等一抬头,天⾊已晚,医院推出晚餐,晓青也跟着肚子饿。

  还未到电梯,几个穿⽩⾐的年轻医师走过来,晓青转过⾝,怕有识,甚至相过亲的。她突然想起周圣平,既然人都在这里了,何不到外科去碰碰运气?反正老爸在⽇本,不会被撞见。她实在很想当面问周圣平,为什么他一直没有实现他“回请”她的诺言!

  外科病房气氛较为安静凝重,或许都是大病的关系吧!她走了几回,除了护士就是员工,一个医师的影都没见到,最后绕得令人起疑。

  “‮姐小‬,你来探病吗?耍找几号病房?”一位柜台后的护士问。

  “我…我找小儿科。”她绉着。

  “小儿科在二楼。”护士好心指点。

  晓青只好识相离去。她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逮”男生的地步。她很沮丧地坐电梯到底层,大厅人来人往,拿葯的、看病的吵吵杂杂,她低着头快速走过。

  她站在医院门口等出租车,一种第六感吧!她转个头就看见朝思暮想的冤家!

  圣平穿著医师⽩袍,虽与他做客时的西装笔味道不同,但仍掩不住帅气。不对!

  他的眼睛看向⾝旁的人,是个女孩!

  那女孩⾝材⾼挑,有直直长发,脸蛋十分秀气,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和圣平气质非常近似,都是聪明又有书卷味那一型的,她手中果真抱一叠厚厚的书。两人站在一起,无论⾝⾼外表都很登对,连长相都惊人的相似,晓青不得不承认他们有夫脸。圣平有女朋友了?为什么他还来相亲?她的心沉到⾕底。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想痹篇,站在医院大门口的青灯下冷风中,又躲又闪,模样一定很狼狈。然而她才跨出一步,圣平就往她这方向望过来,视线直落到她⾝上,她只好很勇敢地上笑容。

  “是汪‮姐小‬!”他的意外很明显“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

  “我…我是来探望朋友的。”晓青结巴地说:“他中风…不,是得癌症…”

  “哦!”他本能地应了一声。

  女孩用探照灯般的眼睛审视晓青,晓青也看清她手中的书,大大的“葯剂学”三个字,真有学问!

  “对了,我介绍一下。”他站在两个女孩中间说:“这是我大妹周琬平,这是汪晓青‮姐小‬,汪浣长的女儿。”

  “汪…就是那个…”琬平要说什么,却被圣平的眼神制止。

  晓青大大地松一口气,原来是妹妹,难怪有“夫脸。”起死回生的她马上恢复正常,很有礼貌地和琬平打招呼,对方表情怪异地点个头。

  遇上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晓青本想多说一些话,但圣平先发制人:“我正要送我妹妹回家。”

  “哦?”她说。

  “后会有期了!”他说。

  晓青还来不及反应,他们兄妹就很快地走向另一头,琬平上了一辆出租车。圣平转回来,见晓青仍愣在原地,只挥了挥手,就走进医院了。

  天呀!他竟连五分钟的寒暄都不愿意!不但没有基本礼貌,还避她如避瘟神,活像逃难一样!

  她呆站一会,直到一个出租车司机由车內问她:“‮姐小‬,你到底坐不坐车?”

  她一下惊醒,眼泪夺眶而出。她觉得自己好可怜,痴情风中立,而周圣平待她却连普通朋友也不是,她真有糟糕到这种不堪一聊的程度吗?

  这还是她第一次为男人流泪,真是太逊了!可是她真忍不住,相思原本就苦,单相思更是有苦说不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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