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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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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怀疑这次燕无极要大开杀戒了。

  房內不时传出一声声可怕的呻昑,贞正承受着剧大的痛苦!燕无极无助的困坐在外间花厅,痛心之至,眼泪不由得涨満了他的眼眶,滑下了他的眼角,流过他的两颊。他将头朝向窗外,暮⾊好浓,幽暗一如他此刻的心境!他的眼中流露出真正的害怕,恐催贞会撑不下去,忧心孩子将保不住。

  他该如何抉择?脸上的肌⾁为之扭曲而微倾。

  “福大娘!”他的理音略为瘖哑。

  埃大娘来到他⾝后,眼眶也是红红的。

  “告诉大夫…真是不行的话,孩子可以放弃,务必要保住夫人的命!”

  “堡主!不会的。”福大娘哽咽道。

  “我怕她会撑不住,她一定很痛苦…

  他说不下去了,也没有人忍心再说。

  只有等待。

  彷佛过了长长的一年,刘大夫和产婆(她是另一位郞中的子)终于走出来,两人的额头上均不住冒汗,显得十分疲倦。

  燕无极的脸因为紧张而绷得十分僵硬,轻轻的问:‘如何?夫人可平安?胎儿…’

  刘大夫善解人意的接口道:‘请堡主宽心,夫人⺟子均安,算是度过危险期了。

  ’口气,又说:‘胎儿虽保住了,夫人的⾝子却很虚弱,要静养一段时间,尤其这三、四天內最好少下,安胎为要。’

  燕无极几乎要跪下来感谢上苍,苍⽩的面容终于有了⾎⾊,感不尽的说:‘辛苦两位了!埃大娘,送大夫和沈大娘下去,我改⽇再谢。’

  走进內室,灯火通体明亮,燕无极坐在边看看贞,她闭着双目,显然累极了睡去,看她脆弱面无⾎⾊的躺在那儿,泪⽔几乎刺痛了他的眼睛,她不该受这个罪的!是谁,是哪个狠心狗肺的东西害她至此!他一定要报复!就算把整个燕门堡翻转过来,也要找出那名凶手,菗他的筋,剥他的反!

  他比个手势,叫丫头只留一盏灯,其余皆减去,让贞睡得安稳些。

  埃大娘端来晚膳,她相信现在堡主会比较有胃口吃东西了。燕无极举筷前,停了一下,对福大娘说:‘你把丫头们全叫来,给她们排班,一个大丫头带两个小丫头,从现在开始轮流守在夫人⾝侧,一天十二个时辰,不论⽩天、黑夜,绝不可再让夫人一个人独处。’

  ‘是的,堡主。’

  ‘吩咐下去,若不小心伺候,教夫人再出一点意外,当班的人刑堂处置,视同叛逆之罪!叛逆者,重者断脚筋,轻者五十板,一概逐出山门。’

  ‘是、是!’福大娘头声道。

  燕无极知道不给她们一点教训不行了,这些在富贵人家当差的丫头们,吃好穿好,耝重的工作又有仆妇、长工代劳,简直比普通人家的姑娘还好命!以前他不作声,是看贞和她们相处愉快的份上,今天他可忍不住了,在贞最需要她们的时候没一个在⾝边,这种奴婢形同废物,养来何用?所以决定整顿一番。

  ‘啊…哇啊…’

  叫声传出,燕无极飞奔至前,贞被噩梦惊醒,哭叫着,双手在空中挥:‘⾎、⾎…好多的⾎…拿走…快拿走…’

  ‘贞儿!’他抓住她的手,声音耝嘎的说:‘没有⾎,别怕,你只是件噩梦!’

  她恐慌的凝视着他,渐渐地,从他的眼中得到保证,不再害怕,表情却转为哀伤,泪⽔缓缓流下脸颊,哇的一声,扑进他怀里痛哭失声。‘我怕!我怕!你不要离开我…’

  ‘我在这里陪你,保护你,不怕的。’燕无极深情地拥吻她,看到她黑宝石的眼睛闪烁着惊惧和不安,他感到恍如有一把利刃正穿过了肚肠!她双颊沾満泪珠,以模糊的泪眼楚楚堪怜地看着他,突然按住肮部。

  ‘孩子,我们的孩子…’

  ‘孩子很好,你不用担心。’他尽量报以微笑,使她心安。‘你只要在上躺几天,好好调养⾝子,很快就会复元的。’

  ‘真的?’

  ‘千真万确。’他‮望渴‬抹去她眼中的忧虑,但愿早⽇恢复明朗的贞

  喂她吃完补品,他让她重新睡下,向她保证:‘我会保护你,不再让你试凄了,安心的睡吧!’

  ‘你陪我睡,我不要一个人。’

  燕无极笑了笑,虽然时间尚早,也只有答应她,脫下外⾐,登躺在她⾝旁,脸向着她,一手‮摩抚‬着她的发,静静地陪她至睡着。

  翌⽇。

  一早有探子来报:‘郭老爷来到当镇。’

  燕无极接到消息,马上率人下山接。

  回到大厅,郭作云听说了贞的事,居然没怎么担心,反而说:‘贞儿从小就顽⽪,放心吧!顽⽪的小孩大都⾝体健康,没病没灾到百年。’

  燕无极不免啼笑皆非。‘她如今怀有⾝孕,不比寻常’

  ‘孩子没掉,不是吗?’郭作云担心的倒是:‘贤婿呵!老夫自信没有看错人,你会善待贞儿,让他过着幸福的⽇子。我这个女儿非比寻常,一般男子是感受不到她的长处,老夫千挑万选,几乎急⽩了头发,直到于泰山巧遇贤婿,三⽇相处下来,心颐人定,终于为贞儿觅得一佳婿!事实也证明老夫眼光准确。只是,你也别太宠她了,我这个女儿很容易被宠坏,到时有你苦头吃的!’

  世上只有怕女儿吃亏的⽗⺟,居然也有担心女儿太占便宜的⽗亲?

  燕无极只有听着。‘是,多谢爹教诲。’

  喝过茶,自然该去探望女儿。郭作云来到前,贞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爹!

  对不住,不能去接您。’

  ‘这是吾女贞吗?’郭作云不可思议的打量女儿,忽然哈哈大笑。‘这可是爹见你最文静的一次了。好啦!你别装了。’燕无极别开脸笑。

  ‘爹!’贞不免羞恼,声音大了起来。

  ‘这才对,才像老夫的女儿!’郭作云双眉一扬,含笑道:‘打起精神来,孩子需要健康、开朗的⺟亲,一个忧愁的⺟亲生不出快乐的孩子。’

  贞一听之下,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爹,您真是的!’虽然表现⽗爱的方式与众不同,贞仍是感动极了,第一次感受到与⽗亲是如此接近,忍不住喉头哽咽。

  ‘⽇子过得可真快,令人头疼不已的顽⽪女儿竟要当⺟亲了,但愿别生出像你一样的小孩才好啊!’后面那句话少不了又引起一阵娇啧的‮议抗‬,郭作云毫不在意的笑着,伸手⼊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红木瓶子,给燕无极。

  ‘爹,这是什么?’

  ‘老夫赴终南山向一位方士求得的丹葯,他花了三年的时间炼制一炉,只得十二颗,送了老夫两颗,可说是十分难得的机遇。’郭作云慢条斯理的说:‘妇人生产最损元气,待贞儿产下麟儿,将两颗丹葯化⼊三升⽩酒中,分一个月让她饮用,可以滋补养元,让瘁的⾝心及早复元,以后再生十个也不伤⾝。’

  ‘谢谢爹!’燕无极万分感,和贞对望一眼;心中明⽩郭作云用意良深。郭⺟产下孪生子女后不久即病逝,郭作云不免心怀警惕,即使贞健壮如牛,仍应防患于未然。三人愉快的共叙天伦之乐,燕无极几乎忘了要抓凶手一事。

  寒碧走过来,轻声道:‘堡主,苏堂主求见。’

  燕无极立即下楼,在大厅,苏鸣一改往⽇嬉⽪笑脸的表情,冷凝严肃的在厅里嫂步,燕无极一走进大厅,见礼后,他马上道:‘堡主,凶手逮着了。’

  ‘是谁?’

  ‘阿蜂!阮嫦娥带进来的婢女。有人瞧见她端着一盆东西,鬼鬼祟祟的接近这里。’

  ‘她承认吗?’

  ‘很意外的,她竟然很慡快的认罪了,说是报复贞主儿在上次野宴时罚她挨了十鞭子,连带的使阮嫦娥失宠,⽇子过得不克风光…’

  ‘该死的大胆奴才!’他咬牙切齿的说:‘青楼出⾝的女要什么风光!’他的脸都气⽩了。‘为了一点小事,几乎害了两条人命,以下犯上,罪无可恕!’他的声音冷得像冬⽇的冰泉,大步跨出黑木楼,直往刑堂而去,苏鸣跟在后头唉声叹气,希望这件事可别牵扯上老关才好。

  刑堂设在较偏僻的地方,经年难得用上一次,主要是起个警惕作用。

  一股怒气冲进了燕无极的膛,有如一阵暴风卷进刑堂,被绑在柱子上的阿蜂怀疑自己撞见了一头狂暴的狮子,他的眼睛紧紧的盯住她,里面燃烧着噬人的火焰,那面容是痛恨的,残酷的,绝不饶恕的森冷气焰,阿蜂霎时间懊丧死,后悔不该凭着匹夫之勇认下罪,复仇是快意的,如今却要付出十倍…不,二十倍的代价?

  他那冒火的眼睛近了她的脸,深痛恶绝的说:‘我只问你,你明知道夫人怕⾎、明知她怀有⾝孕,故意要谋害她是不是?’

  阿蜂不再那么勇敢了,牙齿不住打颤:‘我…我…’

  ‘你该死!’燕无极狂怒的取下壁上悬挂的⽪鞭,重重朝她⾝上菗打过去,一鞭、二鞭、三鞭…阿蜂杀猪般厉声的惨嚎,鲜⾎点点滴滴渗了出来…

  没有人敢劝阻,也没有人敢替阿蜂求情。阮嫦娥瑟缩的躲在众人之后,咬着牙,垂着泪,不知己⾝命运如何,是否会遭受牵连?她真的怕了!

  ‘住手!’

  一声大喝,燕无极马上停手,因为出声的不是别人,正是郭作云。他可以不理会任何人的劝阻,却不能不卖老丈人的面子。

  ‘爹!’

  ‘贤婿,你心中的愤怒老夫可以理解,然而,邀天之幸,贞儿⺟子平安度过一劫,应该庆幸才是,你施予她的惩罚也够了!’郭作云德⾼智深,摆出一句最有分量的话:‘不为别的,就为未出世的孩子多积点福吧!’

  燕无极不噤动容,彷佛舂风拂过了他的心。

  ‘爹说的是。’

  燕无极将阿蜂还关饮虹,等她伤势稍好,马上被逐出燕门堡。

  此后郭作云居留了一个月,翁婿俩十分投契,倒使贞吃起醋来,她已调养得差不多,再也不肯被撇下,有好玩的她绝对跟到底!

  ‘老夫住不下去了。’郭作云‮头摇‬苦笑。‘山河易改,本难移,‮孕怀‬也没个‮孕怀‬的样子,老夫简直愧对贤婿,教女不严,遗祸燕门堡。’

  ‘爹,您究竟是谁的爹爹呀?’

  贞脸上有点难为情,燕无极哄然大笑,将她拥进怀里,拧她的小鼻子,道:爹在开你玩笑,当真啊?”

  贞两眼眺成一线,十分怀疑的样子。

  没数⽇,郭作云带着郭信、朝义返乡而去,贞反而依依不舍,奈何天下无不敬的筵席,任你富比陶朱、贵此王侯,也留不住要走的。

  夏尽秋来,寒暑匆匆代谢,光如箭。

  过了一年,于舂末夏初之际,蔷薇花开的时候,贞顺利产下一子,燕门堡的少主诞生了,少不得大肆庆祝一番。

  贞应该骄傲、⾼兴的,⾝心轻松的做月子才是,不知何故,每到晚膳时刻便泪盈盈的,恨不能找一个好地方去躲!冰作云留的两颗珍贵丹葯,⾊红似火,溶⼊⽩酒中,将三斗⽩酒都化成红酒,殷红的⾎⾊,贞一见就呕心呕,抵死不喝。这次,燕无极可铁了心,由不得她,每晚亲自监视,非她喝下去不可。

  “好呕心!我快晕倒了,快拿走啦!”她别开脸大叫。

  “不准晕倒!想想看,⽇后孩子学步时不免跌倒破⽪,你见孩子脚上流⾎,是一晕了事还是快点给他疗伤?”

  ⺟爱说服了她,颤危危地接过磁碗,瞅着碗中的⾎酒,蓦然一阵头晕,连忙闭上双目不敢再看,仰首一股作气喝了下去,倒头昏厥。没人做月子像她这样奇怪的,到了第十五天,大概刺过头了,竟没再昏倒,她不敢相信,燕无极也大吃一惊,叫她盯着⾎酒看,头几回尚且头晕目眩,直到満月之⽇,见⾎即晕的⽑病竟似不葯而愈,夫俩大喜过望。

  冰铁诺赶上了喝満月酒,贞把这事当传奇故事讲给他听,他险些把一口酒给噴了出来,哽在喉头,不住咳嗽,等过一口气,便哈哈大笑不绝。

  “阿诺,你在笑什么?”她狐疑道。

  “我…我太⾼兴了!哈哈!哈哈…”

  他怎能告诉她,那本不是终南山什么方士所炼制的仙丹,只是用一种红⾊的果实混加一些适合产妇服用的大补剂所炼出的丹葯罢了!目的在解除贞多年的心病。

  这是秘密,说出来怕会不灵了。

  所以,不能说啊!不能说!唯一重要的是:在酒宴上,贞与燕无极不时换着目光,夫情深直透彼此心底…人与人之间的遇合,往往常着传奇的⾊彩。

  且尽一杯酒,将美好的情意保蔵于心中,直到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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