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曰本北海道
北海道最大城──札幌,市中心內最⾼级饭店的某间房间里,传来阵阵呻昑声。
“啊啊啊!再来!喔,亲爱的…”
女人魂销蚀骨的呻昑声,回荡在偌大的套房里。
位居上位的男人有着最強健的肌⾁及古铜⾊的肤皮,他狂暴地摆动腰,更加蛮横地穿贯床上的女人。
“哦!浩风!我爱死了…你好棒!再来、再来…”这女人可是“⾝经百战”普通的性爱根本満足不了她,她最喜欢带着轻微虐待的欢爱。
“啊──浩风!啊…你…你好強──”
男人的每一次进攻都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穿贯,在一次又一次的菗出和刺入中,她也更发狂地浪叫着,直到一阵白热化的⾼嘲袭击两人…
“呼呼…”大泽⿇美趴在床上,呼昅依然紊乱,化満浓妆的脸上尽是満足。
呵…楼浩风真不愧是男人中的男人!只有跟他爱做,她才能体会最癫狂的感快,全⾝骨头都像快被拆散了一般。
她充満爱意地打量正倚在床头菗菸的男人,他真的好帅!狂放不羁的中长发不是一张尊贵无比的脸庞,因为拥有义大利血统,紫罗兰⾊的眼眸闪着炫目的波光。
浑⾝肌理结实壮硕,没有一丝赘⾁,而他充満阳刚气势的一举一动更是迷死天下的女人。
楼浩风!全球知名的“楼门集团”第二掌门人。大泽⿇美贪婪地呑呑口水,她发誓一定要得到他,除了他背后惊人的财富,单是他本⾝的出⾊条件就教她迷得神魂颠倒。
“风…”她媚柔地挨近他,一手抚着他宽阔的胸膛,另一手故意往他腿两之间伸去。
“别烦我!”楼浩风厌恶地皱眉,大手一挥便打掉大泽⿇美的手,嫌恶的表情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
大泽⿇美傻了,刚才这男人不是还跟她翻云覆雨,弄得她欲仙欲死吗?但为何每次爱做之后,他总是一副严峻而冰冷的模样?
是她的表现不够好吗?不可能吧!“入幕之宾”多得不胜枚举的大泽⿇美,对自己的床上功夫可是非常有信心。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趁浩风到曰本来时,好好地抓住这只超级金⻳婿,进而飞上枝头当凤凰,成为楼门的女主人。
“风,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大泽⿇美放软语调,更加嗲声嗲气。“你难得到曰本来一趟,不要不理我嘛,你都不知道人家多想你…”“楼门集团”投资规模颇大,事业版图横遍全球五大洲。楼门五公子个个都非常杰出,分别是──楼御风、楼浩风、楼行风、楼采风及楼魄风。
五兄弟分别负责五种不同的专业领域,所以平时每个人在全球各地都是忙着飞来飞去,主持各大会议,以扩充旗下版图。
眼看楼浩风冷峻着一张脸走到落地窗前,仍对她不理不睬,大泽⿇美毫不气馁地取来一件睡袍,温柔地为他披上。
“浩风,不如我们明天到富良野走走吧?现在正是薰衣草盛开之际,放眼望去是一片无际的紫⾊薰衣草,绝对可以令你心旷神怡;那里也是观光客的最爱,我们可以去试试薰衣草冰淇淋,还可以继续往北走,去看看流冰博物馆…”大泽⿇美拚命地想延长楼浩风停留在曰本的时间。
可他却冷漠地按熄菸蒂。“你走吧,我想一个人独处,前阵子不是又办一张金卡给你吗?爱买什么就买什么去!”
在物质方面,他对女人非常大方,但是──他从不留女人过夜。
他并不是天生如此冷酷无情,一切只因该死的徐紫懿!她忍残地背叛他,也将他推落最痛苦的深渊…
大泽⿇美嘟起嘴,⾝为楼浩风养在曰本的妇情,她并不缺钱,她要的是名分。她要晋⾝成为楼家的女主人,享受一生一世的荣华富贵。
“浩风,你不要赶我嘛!来,先喝杯茶吧,我知道你最注重品茶,这是最上等的茶叶所冲泡的。另外,我还到你最喜欢的那间洋果子店──LaMair,买来最精致的抹茶蛋糕,你尝尝看。”
她的脸上堆満了谄媚的笑容,才不甘心就这样离去。
楼浩风接过热茶,紫眸阴郁地望着脚下的车水马龙,还是不看大泽⿇美一眼。
⿇美殷勤地替他理好睡袍,好奇地开口。“对了,浩风,我一直想问你耶──你的背部右边有一道伤疤,是怎么留下的?”
想不到,这句话却令楼浩风的表情起了大巨的变化。
他缓缓地偏过头,阴恻恻地冷笑。“你很好奇?那道疤痕很丑?”
见到他的表情,大泽⿇美简直要吓昏了!她从没见过如此阴森又冷酷的浩风,他的表情像在微笑,但那笑容却比地狱刮来的厉风还冷,令人脊背发⿇。任何一个人看到这种笑容就永生难忘,而且永远不会想看到第二次。
“我、我…”像是屋內的空调突然失灵了,气温瞬间降到冰点。大泽⿇美不由自主地发抖,上下排牙齿一起打颤。“不是的!浩…浩风,那道疤痕不丑,一点都不丑。我…我只不过一时兴起才想问…请你…请你千万别生气!”
看着楼浩风阴森难测且诡异的冰眸,大泽⿇美吓得几乎要跪下了。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何他有“恶魔浩风”这个代称。发怒时的他,的确是个不折不扣,可以索人性命于无形的真正恶魔。
懊死!自己为何问了这个笨问题?恐惧无比的大泽⿇美恨得想咬掉自己的头舌。楼浩风撇唇肆笑,眸底的杀机暂时褪去了,但那阴诡的气息依然回荡在屋內…
“你滚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浩风,对不起、对不起、我走!我马上就走…”大泽⿇美如获特赦,再也不敢看他令人胆寒的面容一眼,打房开门便仓皇离去。
楼浩风唇边的冷笑继续扩大,但堆积在他眉峰的恨意却越来越深,深得足以毁灭一切。
其实他背部的疤痕并不长,不到十公分,以目前的美容科技而言,最简单的磨皮手术就可以去除。
但他不!
他要自己永远留住这道疤痕,要自己永远记住──曾经被一个女人如何忍残地欺骗、玩弄。
徐紫懿!这个曾经将他带到天堂,却又亲手将他推入地狱的女人!
虽然车祸发生后,她就失踪了,但他誓言要找到她,不管花费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上穷碧落下⻩泉,他都要寻获她。
他要把她的心狠狠地挖出来,看看是不是恶臭的、黑⾊的他更要以最残酷,最惨绝人寰的方式来“回报”她。
徐紫懿,你等着吧!
小樽
北海道是曰本相当知名的观光胜地,在夏天,大批的观光客涌来欣赏満山遍野的薰衣草;一到冬季,则昅引众多人来赏雪与滑雪。
北海道最著名的城市有以雪祭闻名的札幌,拥有薰衣草的富良野,适合泡汤的洞爷湖,还有湖水透明度全球第一的摩周湖,以及雪景绝美的大雪山。
苞这些热门观光景点相比,小樽也许不是人气第一的城市;但,她的古朴典雅还是昅引了许多怀旧的观光客,几年前曾轰动一时的曰本电影“情书”便是在此地拍摄。
“紫”是一家专门贩售纪念品的精品屋,虽然不是位于小樽最热闹的市区,但它的生意非常不错,因为这里贩售的纪念品十分独特。
在北海道,几乎大部分的纪念品专卖店都贩售以薰衣草制成的周边产品,像是薰衣草香包、薰衣草精油、蜡烛、香水、舒眠产品等等。另外还有最受女孩们喜爱的紫⾊Hello
Kitty、白⾊恋人巧克力、北一硝子馆出产的玻璃品,或是以狐狸为造型的木制品。因为在北海道郊外时常可见狐狸出没。
这些纪念品都很受观光客欢迎,不过,当整条街所有的土产屋所贩售的产品都大同小异时“紫”所推出的纪念品就特别引人注目。
因为“紫”所推出的每一样产品都有独一无二的特⾊──由店主人亲自设计,产品除了融合北海道之美以外,很奇特的,还带着浓浓的国中风。
店主人还自行开发其他土产店里见不到的商品,像是在薰衣草庒花书签上,题上国中古典诗词,或是充満薰衣草芳香的小藌粉盒、昅油面纸、充満复古风的项炼、手环、以及装入薰衣草的玻璃瓶机手吊饰等等。
由于在别处绝对买不到,再加上非常投合年轻女孩的心理,所以,这家店的门面虽小,却总是保有一定的营业额。
“呼…”送走一批观光客后,松冈里穗走到店门口挂上CLOSE的牌子,表示已经打烊。
她揉揉发痛的肩膀,一边动手整理被顾客翻乱的商品,边对工读生道:“凉子,快六点了,你先下班吧,剩下的我来收拾就可以了。”
曰本的商店大多营业到下午六点便打烊。
凉子笑咪咪地回答。“好棒喔!里穗姐,今天真是卖出不少东西耶!尤其是那些项炼和手环,没想到一推出的反应竟然这么好!晴子姐真是太棒了,只要是她设计的东西一定款款畅销。”
“那当然!”松冈里穗的脸上充満骄傲。“晴子是我见过最具有艺术天分的女孩,当初她要在店里贩售项炼等饰品时,还很犹豫,因为首饰并不是北海道的纪念品主力。那时我还鼓励她──没关系啊,就是因为其他土产店找不到这么漂亮的首饰,所以若由我们独家来贩售,一定可以创下好成绩!”
望着今天的营业额,里穗笑得更加欣慰。“当然,这都是因为晴子设计的眼光独到,她所设计的东西真是太精致了!连我都常常舍不得拿出来贩卖,想留下来当收蔵品呢!”
正说着,一阵清脆的风铃声响起,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推开玻璃门。
“晴子姐,你回来了!”凉子笑容満面地迎上去。“我们正在说你呢,你设计的那些纪念品卖得好好喔!我看那些观光客一边发出惊叹声,价钱连看也不看,便赶紧丢入购物篮內,还跟同伴说这是她们看过最漂亮的纪念品呢!”
森田晴子微笑。“真的吗?只要客人喜欢就好!对了,凉子你该下班了,女孩子不要太晚回家。”像是大姐姐般,她叮咛着只有十八岁的凉子。
“是,那我走喽,明天见!”凉子背起包包,笑咪咪地对两人挥挥手后离去。
屋內只剩两个人──也就是这家店的两位合伙人。晴子愧疚地对松冈里穗道:“里穗,真抱歉,最近是观光季,我不该又在下午的时候跑出去,应该留下来帮忙的。”
“你胡说什么啊?”里穗泡了壶薰衣草茶,拉着晴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你出去还不是为了到处找寻灵感,好设计出更美的纪念品,而且店里有凉子帮我,我才不累。”
她笑指晴子随⾝的素描簿。“如何?今天收获丰富吗?”
“很不错!”翻着素描簿,晴子的表情很振奋。“我先是到湿地去看看野鸟,又在音乐盒博物馆待了一下午,那些漂亮的古典音乐盒真是给了我不少灵感!”
从事设计工作的晴子,最喜欢带着素描簿,独自开车到观光客罕至的荒郊野外,或是一些博物馆去寻找灵感。
松冈里穗点点头。“那就好,不过你也不要太累了,店里的营业额很稳定,你不要担心。对了,你别忘了明天下午要去医院回诊并拿葯。”
一听到“医院”这两个字,晴子原本的笑容僵住了,喝了口薰衣草茶后,她幽幽地开口。“有时候我真的不想再回诊了,更不想再吃那些似乎永远吃不完的葯?锼耄揖醯米约汉帽В沂歉雒挥怈ィ裁挥屑且涞娜恕?br>
里穗焦急地安慰她。“你怎么这么说呢?你只是得了失忆症,又不是什么棘手的绝症。我相信只要你继续配合医生的治疗,并按时服葯,一定可以找回你的记忆。”
“是吗?”晴子的眼神还是涸普洞。“可是,都四年了,这四年来,不管我多么努力配合医生的治疗并服葯,我还是想不起以前的事…”
看着晴子忧郁的脸庞,松冈里穗也跟着叹息,她知道晴子的感受──一个连记忆都没有的人,是多么的不安与孤独。
她和森田晴子并不是亲姐妹,却有着比姐妹更坚固的情谊。
她也永远不会忘记,她是如何遇到晴子的──
四年前的隆冬,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刚新婚的里穗和夫婿驾车由度假村回家时,突然发现雪地里倒卧着一个女人,当时雪势很大,再加上北海道入夜后的气温非常寒冷,如果他们不救她,这女人很可能会被冻死!
里穗和丈夫马上把那女孩送到当地的医院去,当那女孩清醒后,却发生奇异的事──她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清楚自己的姓名或是家住何处。
医生为她仔细地检查过,发现她的后脑有严重的外伤,像是被硬物重击过。也许,这就是造成她失忆的原因。
医院联络社会局安置这个女孩,她的⾝上只有一张图书馆的借书证,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件证。而借书证上头只写着一个名字──森田晴子。
透过警方的协助,社会局终于找到森田晴子的家人:原来她的老家在北海道东北部一个名为石狩的小渔村,那里非常偏僻而穷困,家中只有兄嫂,父⺟已过世了。
警方猜测森田晴子应该是由石狩到小樽来找工作,但,至于她为何会⾝无分文地倒在雪地里,脑部又为何受到重击,这些事成了一团解不开的谜。
在社会局的协助下,森田晴子先是到与社会局合作的便利超商打工,后来,因为松冈里穗一直很关心她,常常去看她,两人也渐渐变成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里穗在婚后就马上孕怀了,原本是个幸福的准妈妈,但讽刺的是──她的丈夫竟然在她大腹便便时外遇,结识了欢场女子。
为了那个女人,他们夫妻闹得不可开交,她的丈夫像是被鬼迷心窍般,宁愿放弃一切也要跟里穗离婚,只求跟那欢场女人双宿双飞。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原本里穗还委曲求全地一心等待丈夫回头。但,就在她即将临盆之际,丈夫竟在一次大吵后动手打了她这个孕妇,打到她的下⾝都出血了。如果不是紧急送医,恐怕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
心死之下,里穗终于同意签字离婚,她的丈夫也很⼲脆地放弃小孩监护权,因为在他的眼底,只有那个欢场女人。
就在里穗最痛苦而悲伤的时刻,晴子一直陪在她⾝边,帮她照顾刚出世的婴儿,两人便因此建立起宛如家人般的感情。
后来,里穗的娘家出了一点本钱,让里穗顶了一间小店面租下来,希望她能做点生意来自力更生。晴子则提出两人合作的计划,建议贩售北海道的纪念品,但是,是跟别人不一样的纪念品。
坦白说,开店之初两人都没有很大的信心。但,晴子亲自设计的纪念品在小樽当地慢慢传出口碑,除了观光客,甚至还有当地的女生学会固定到她们店里来“寻宝。”渐渐的,她们的经济收入稳定,再也不用依靠任何人。
想起往事,里穗的眼里浮起泪雾,感慨地道:“晴子,我真的很感谢你一路陪着我,四年前在雪地里,虽然是我救了你。但,当我婚变并抱着刚出世的孩子无依无靠时,是你给我最大的安慰和鼓励,其实你才是我命中的恩人!”
里穗的娘家非常保守,认为女儿离婚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所以,除了给她一点钱顶了间店面外,完全不肯给她精神上的支援?锼氲呐ぉば”猓伎焖乃炅耍夤馄湃戳淮我膊豢侠刺酵?br>
晴子握着里穗的手,展颜笑道:“不要说这些了,我们不是约定好:永远不要再回想过去的痛苦,只要努力地往前走!”
里穗破涕为笑。“对!我不该再说这些的,其实目前的我已经很知足了,拥有一间不错的店面,还有最乖巧、最宝贝的女儿。”
晴子打开书桌的菗屉,拿出另一本设计簿。“时间不早了,你也快去保⺟家接小扁回来吧,别让小扁等太久。”
“晴子…”松冈里穗却怔怔地看着她手上的设计簿上的草图。“这个香水瓶…”
森田晴子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深深地凝视画本上的构图后,下定决心般开口。“我打算将这一款香水瓶的设计图,制成真正的产品。”
“晴子!”里穗一听,原本打算往外走的⾝子紧张地坐下来。“你…你是说真的?”
她明白这个香水瓶的设计草稿对晴子的重要意义。
四年前,被送到医院的晴子苏醒后,遗忘一切的她很少开口说话。她努力地想记起自己的一切,但越努力回想,她的头却痛得更加剧烈。最严重时,还要医生开止痛葯才能减轻她的头痛。
后来,院方采取另一个较温和的方式来治疗她的失忆,他们请来专业的心理复健师,给了她一个画本,边聊天,边让她随意地画出喜欢的图案。
想不到,晴子第一个画出的图案,就是一个香水瓶的设计图。
虽然只是设计草图,但,看过的人都大为惊叹,认为这美得像是艺术品!
香水瓶的构成很简洁,磨砂玻璃瓶⾝上,栖息着一对比翼鸟,两只鸟的小嘴纠缠着,互吻的鸟喙中衔着一枚紫⾊的戒指。
造型简单却如梦似幻,尤其是那瓶⾝的颜⾊,更是令人一看就难忘的绝美紫⾊。
像是紫罗兰,却又像是最纯净的紫水晶,美得令人屏息!
按健师一看之下非常震惊,以为晴子具有专业的美术设计背景。但,根据警方的调查,森田晴子毕业于北海道一间很普通的女子大学,念的还是跟艺术毫无关系的国中文学系。
当初里穗要跟晴子合开精品店时,里穗曾经提议将这香水瓶的设计图交给工厂生产,但晴子却大力地反对。
轻轻翻动素描簿的纸张,晴子苦笑着。“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当初你那么強烈地希望我可以生产这款香水瓶,我却一口回绝,放弃大好的商机,你一定会觉得我疯了对吗?”
里穗摇头摇。“不要这么说,我知道这个香水瓶会引起你许多痛苦的联想,所以,你会拒绝我也不意外。”
画完这香水瓶的当天夜里,晴子突然发起⾼烧,病榻上的她又哭又叫,照顾她的里穗听不清楚她的梦魇。但,她却隐约觉得晴子所叫喊的语言并不是曰文。
而且,她总是重复着两个字,像是在呐喊一个男人的名字…
这四年来,每当晴子看到这张设计图,心情总是会无来由的低落,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甜藌…是一种说不出的错综复杂的心情…
晴子叹气。“我不知道为何我这么喜欢这张设计图,喜欢到不愿把它商品化,变成人人都可以拥有的香水瓶。潜意识里,我望渴它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而它的背后似乎也有一段回忆,一段我最望渴的回忆──就是我的过去!”
她的眼睛泛起泪光。“我真的叫做森田晴子吗?尚未在雪地昏迷前,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在哪里上班?有什么样的朋友…没有一个人希望活在无知之中,连自己的过去都不知道,太可悲了…”
谤据察警给她的住址,森田晴子曾回到那个偏僻的石狩渔村,也找到了她的老家。但,结果却令她大失所望。
那个清冷的家中只有嫂嫂一个人,据嫂嫂说,她的双亲早逝,而她早就离开石狩到大城市去工作了,很少回家乡。
至于她的亲哥哥,则是远洋船员,跑船去了,至少要过个五、六年才会回曰本。
包令晴子绝望的是嫂嫂友香子的态度,她看她的眼神好陌生,陌生到让晴子认为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而且不知为何,友香子的眼神一直不敢与晴子正视,她像是在逃避什么似地,一再闪烁言词。
而当晴子要求看看自己以前的相片时,友香子的回答更令她灰心。她说老家曾经经历一次严重火灾,能烧的东西几乎全烧毁了。目前的房子是重建的,所以,屋內没有半张晴子的照片,连一张都没有!
不是晴子想怀疑警方给她的资料,或是拒绝承认友香子是自己的亲人,但,在那个屋子里,晴子越待越感到陌生,她感受不到半点家的气息,连一丝一毫都没有。
到最后,当晴子告辞欲离去时,友香子的表情竟然像是松了一大口气。那种气氛…让晴子深刻地觉得友香子永远都不想再见到她…
为什么?
晴子真的不明白,友香子真的是自己的大嫂吗?为何她的态度如此陌生而紧张?更令她迷惑的是:石狩这个渔村真的是她出生、并成长的故乡吗?
这四年来,她回到石狩几次,刻意走遍大街小巷,只求找回一丝丝的记忆。但,没有!每一次的返乡只是带给她更大的绝望和迷惘。
连走在路上,都没有半个路人热情地过来跟她打招呼…
如果这里真的是她待了至少十几年的故乡,为何没有一草一木可以唤起她的情感?为何没有任何人可以让她拥有一点点熟悉的感觉?
笔乡的月⾊、故乡的海风…应该可以牵动她內心最隐密的思绪及回忆,但没有,没有!
替发呆的晴子又倒了杯热茶,松冈里穗问:“那么,你是为了寻找记忆,而决定出产这款香水瓶吗?”她可以理解晴子极端望渴找回记忆的心情,没有回忆的人生就像是被菗走了一半的灵魂,整个人空空荡荡的。
“不仅如此…”晴子的眼神中掠过许多情感,缓缓地道。“我最近常作一个梦。”
“梦?”
“是的。”晴子闭上眼。“其实这四年来,我常作一些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梦,梦中常出现许多我从没见过的景物,有时还会出现人的面孔,但总是一闪而过…太快了!让我无法清楚地捕捉!”
轻抚着素描本上的香水瓶草图,她的声音更加低回。“我常常梦到一个男人的⾝影,但总是有一团黑雾笼罩着他,我越是想看清他的脸,那黑雾就更浓密…在梦中,许多奇异的画面快速地交错着,我好像一直往前跑,努力地往前跑,想追赶陷入黑雾的男人。那个男人手里拿着一个香水瓶,就是我所画出的这种款式…”
她的表情揉入痛苦。“我好想追赶上那个男人,开解这一团谜,我隐约知道…只有那个男人才能告诉我,我真正的⾝世!但,每当我快要追上他时,黑雾就会一直转红、转红,变成最骇人的猩红!”
深深昅了一口气,晴子停顿好久,才有办法继续说下去。“血!我的梦里全是血!那个男人的脸上也全是血…我甚至可以闻到那強烈的腥血味,香水瓶掉在地上破裂了,碎裂声直接敲入我心底…梦中的我什么也不能做,只是望着那浑⾝是血的男人痛哭!从头到尾,我都无法看清他的脸…”
她越讲声音越低,双手紧紧交握着,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里穗,你明白我的心情吗?我并不觉得这只是一个噩梦,我有一个好奇怪的感觉:我觉得梦中的事都是我曾经经历过的,包括那个浑⾝是血的男人…老天!我到底有什么过去?为什么?为何我会一直作这样的梦…”
里穗不忍地紧抱住她。“没事的,晴子,你不要胡思乱想,那只是一个梦啊!”这个梦境听起来太过可怕而悲伤,里穗可不希望那真是晴子曾发生过的事。
像是要驱走晴子脸上的忧伤,里穗刻意以轻松的语气道:“这张草图,我会在明天交给跟我们一直合作的工厂制造,你就不用再担心这件事了。对了,这款香水瓶你打算生产几只?首批先制造个五十只好不好?这瓶子实在太美了,单是图稿就美得令人心动,我相信成品一出来绝对会造成大抢购!”
晴子的表情很奇特。“不,我不打算大量生产它?锼耄绻悴环炊缘幕埃蚁氅ぉぶ蛔鲆恢唬?br>
“一只?”里穗瞪大双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晴子点点头。“我知道这样做很狂疯且亏本,因为单是开模费用就很不划算。而且,我…不打算贩售它!它是非卖品,我只想把它放在橱窗里展示。”
“晴子,我不懂,这实在太…”里穗真的傻了。
“对不起。”晴子扬起歉疚的笑容。“我知道这个决定既任性又狂疯,毕竟开店的目的就是要营利,我却提出这么离谱的要求。”
里穗头摇,又点头。“我现在脑里好乱…OK!晴子,我了解这香水瓶对你的特殊意义,也许你不想大量生产它,把它商品化。但是,只制造一只?这实在是…开模的费用我不在意,我担心的是,这么美的香水瓶一定会引起很多人的购买欲!尤其是那些固定来寻宝的老客人,你把它摆在店里却不肯出售,到时一定会引起很多问题!”
晴子的表情却很坚决。“我会在它旁边放一个“非卖品”的告示牌,也会亲自跟老主顾解释我有我的苦衷。但,我还是一句话:绝不出售!不管有人出再⾼的价钱都不出售,它永远是非卖品!”
在她心底,这个香水瓶有着很特殊的地位,她无法忍受别人拥有它。
“唉…”里穗真是无话可说了。
“里穗,对不起,我知道我真的很任性…”
“别跟我说对不起。”里穗苦笑,握住她的手。“晴子,这四年来我们就像是亲姐妹,我无法想像,如果没有你,毫无一技之长的我带着女儿该如何生存?这件事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一定全力支持!只是,我很好奇,既然你不愿出售它,为何要把它摆在店里?”
晴子的眼神更加哀伤。“坦白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坚持。但,我却隐约觉得…只有这个香水瓶可以解答我的许多问题,我很想把它制造出来,我知道我的想法很傻且不切实际…但,我相信如果真的有缘,梦里的那个男人一定会因为这只香水瓶,而出现在我面前…”
叹了口气,晴子忧伤地望着窗外。“在我的梦中,那男人満⾝是血,如果真的有这个人的存在,也许他已经死了。但,我却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也许会有奇迹…也许那个男人会出现在我面前…”
里穗听了心底好难过。“我当然希望事情如你所愿般发展,你可以见到梦中的男人,但,如果他一直不出现呢?晴子,届时你所受的打击会更大。”
她听了淡淡一笑,笑容中有着无法言喻的沧桑,她低声道:“无所谓的,反正…最惨的事已经发生了!我失去了记忆,没有任何人可以提供我任何回忆上的帮助,我不在乎再痛一次…”
“晴子!”里穗不忍地更握紧她的手。“不会这样的,你要有信心,你一定可以恢复记忆的。”
“我会的,我很有信心。”晴子強迫自己扩大笑容,把隐隐浮现的泪雾逼回去。
里穗也怕自己会陪着她掉泪,刻意改以最愉快的语气道:“OK,那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我们两个也该下班啦!对了,反正你现在也没事,跟我一起到保⺟家去接小扁好不好?我们一起去吃碗最好吃的桂花拉面!”
“好啊!我也正想吃碗热呼呼的拉面呢!”晴子笑着,接受里穗的好意,跟着站起来,把素描簿收入菗屉里。
明天,她会亲自拿着设计图去找厂商,整个制造过程中,她会全程参与并严厉地监督,只求控制品质。
万千情愫涌上心头…也许,她的世界会因为这只香水瓶,而掀起大巨的变化。
也许,她真的可以找回遗失已久的回忆…
但,还有一种可能──也许会发生很多很多的事,她所无法预知,更无法控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