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在哭。
才十五岁的沈雨琤哭得好伤心,哭得几近断肠。
妈妈走了…她唯一的亲人,最大的精神支柱还是撒手人寰了。
她不要!不要妈妈走!她们⺟女在异乡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妈妈怎么舍得离开她?
绝望地望着⺟亲的照片,背后突然传来淫秽的笑声。
“呵呵呵…”不知什么时候,她竟被一群混混给团团围住,他们不怀好意地笑着。
“哈,小美人在哭什么啊?你那病奄奄的老妈死了也好!别担心,我们兄弟会照顾你的?窗桑梦液煤锰郯?”
边说着,一个男人已琊笑地逼近她。
“不!不!你别过来…”雨琤惊骇地往后退。眼前这几个男人也住在贫民巷內,他们比禽兽还野蛮,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
他们觊觎她已久,以前还有⺟亲死命地保护她。但,⺟亲一走,这些混混可是肆无忌惮,谁叫她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呢?
“哈哈!”男人闻言大笑起来。“小美人,我不过去要如何疼爱你呢?来吧,让我好好教你,何谓人世间最快乐的事,保证你慡死哟!哈哈哈…”男人们侵入沈家简陋的家,打算趁黑夜为所欲为,轮流吃下这个觊觎已久的美人儿!
“不要!”双手双脚都被人绑住了,雨琤绝望地喊着。“放过我!不要…”
她看到男人们已经在脫裤子了!不!她宁可咬舌自尽也绝不受辱!
但那些该死的混混像是看出她的意图,找来一块布塞入她的嘴巴,并以胶带封住她的嘴,让她连咬舌的自由都没有。
“不…”当男人脫下她的上衣时,雨琤闭上眼,发出模糊的悲鸣声。⺟亲!如果您有灵请把我带走吧!
就在男人庒住她的同时,大门突然被撞开了,鲍伯和德尔火速冲进来大喝。“你们在做什么?混帐!我们已经警报了,还不快滚!”
吓!急着一逞兽欲的男人们,一看到屋內突然闯入两个男子,又听到他们已经警报,吓得赶紧拉起裤子,抱头鼠窜!他们可不能上察警局啊!他们的前科太多,一进警局就⿇烦了。
“雨琤!”德尔心疼地冲上前抱住雨琤,迅速撕开她嘴上的胶带,拿出她嘴內的布,并开解她和手脚上的耝⿇绳。“没事了!对不起我来晚了,没事了…”
“呜…”雨琤偎在他怀里放声痛哭?咸煲故谴缺模谒钗<钡氖笨蹋沙隽颂焓估淳人?
是的,在她的世界里,德尔哥就像是她的守护天使!
以前跟着⺟亲到葛雷恩家帮佣时,德尔哥就对她很好,不仅亲切地软她功课,还常常硬塞点心给她。
如果没有德尔哥,今晚她不知要被羞辱成什么样子?她感激他,发自內心地感激!
德尔当场便央求父亲收养雨琤,让她住人家中。
鲍伯当然同意了,他本来就很喜欢乖巧的雨琤,自然不会放任她住在贫民巷內不闻不问。和碧翠丝讨论过后,她也同意了。
从此,她便住入葛雷恩家。从十五岁到考上瑞士的大学为止,她一直跟鲍伯一家人住在一起,彼此的感情就像是亲人一样。
她知道碧翠丝一直不太喜欢她,但她不在乎,她努力地做好所有的家事,尽量不给任何人添⿇烦,她只想好好地回报德尔哥的恩情。
可是…可是…她看到德尔哥被一辆车狠狠地击撞,她看到他的⾝躯飞了起来,然后,慢慢没入黑暗中。
“德尔哥…”雨琤无助地哭喊着。不要走、不要走!他不是要当她的新郎吗?他不能这么狠心地丢下她…
“德尔哥…”昏迷中的雨琤哭得泪湿枕头。他怎能丢下她呢?他是她最重要的亲人啊!
“别走、别走…”
“没事了。”一双厚实的大手突然握住她的手,不断地轻抚她的脸颊。“雨琤,你只是在作噩梦,没事了。”
好温暖的手!雨琤迷迷糊糊地感受到突来的暖意。这双手好暖好暖,就像是德尔哥的手,给予她最大的定安力量。
慢慢掀开眼帘,她醒了。
映入眼中的是陌生的房间,她傻傻地望着天花板,这是哪里?
稍稍移动脸庞,她看到了守在床边的汉诺威,也看到被他紧握住的她的手。
“你?”雨琤霎时恢复神智,马上把手菗回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努力地撑起⾝子,虽然头重脚轻,头很晕很晕,但她仍強迫自己起⾝。
汉诺威心绪复杂地看着她冷淡的表情。她就这么讨厌他吗?一清醒过来就急着跟他划清界线!
方才昏迷的她,是那么娇小可怜,小小的脸蛋上没有半点血⾊,他竟产生一股想拥她入怀的冲动。
但他马上斥责自己…不行!汉诺威,你疯了吗?她是德尔的未婚妻,就算德尔已经走了,他也绝不能对朋友的情人下手!
支起颀长的⾝躯,汉诺威也冷漠地退开。“这是我家,你在街上昏倒了,我带你回来休息。”
昏倒?雨琤记起自己在街上昏迷的事,但,他怎么可以擅自作主带她回来?,
“谢谢你救了我,我该走了。”她掀开丝被便想下床。
汉诺威冷眼看着她。“躺下!医生说你严重贫血,而且缺乏睡眠,你还想去哪里?”
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他看了就一把火!她就这么讨厌他吗?
她的头的确很晕很晕,也迫切需要睡眠!但,她不允许自己留下。他是谁呢?虽然他是德尔哥的好友,但对她沈雨琤而言,他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她不可以住在这里。
“我的⾝体状况我自己会注意。”雨琤冷淡地丢下话又想走。
“我叫你站住!”汉诺威拦住她,生气地咆哮。“沈雨琤,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好好地珍惜自己吗?在这种情况下,你走没两步就又会昏倒在大街上,更何况你能去哪里?”
雨琤推开他。“你放心,就算我昏死在街上也不关你的事!我能去哪里更不关你的事!”
她讨厌他一副主控权在握的表情!是!她是没地方可去了,她的确要流落街头了,但这又关他什么事?
她不想看到他,不想看到跟德尔一起发生车祸的人,不想不想!
汉诺威莫测⾼深地微笑,眼神森冷。“很抱歉,我是管定了!我说过,德尔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你的任何事我都要管。”
雨琤⾝子一震,无法置信地瞪着他,终于意识到这男人是认真的!
“你说谎!德尔哥他…他不会说这种话。”她的心好痛好痛,这真的是德尔哥的遗言吗?他为何要将她托付给别的男人?她只要他好好地活着啊!
为何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德尔哥还是这么关心她?唉,她欠他的到底该怎么还…
汉诺威冷冷地撇撇薄唇。“我不会浪费时间去跟你争辩我是不是在说谎。反正,我只是告诉你我的决定!”他向来是个霸道的男人,决定的事便不会再更改。
“你…”雨琤为之气结!“好可笑!你以为你是谁?我不会任你布摆的!”
汉诺威坐在法式躺椅上,气定神闲地喝着红茶。“恐怕不能如你所愿,沈雨琤姐小。容我提醒你一句,不管你甘不甘愿,都必须乖乖住在这里。至于鲍伯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亲自跟他通过电话了,他也很赞成让你暂时住在这儿。”
鲍伯也觉得在这节骨眼上,让雨琤暂时痹篇碧翠丝比较好,而且,雨琤在这儿也可以获得较好的照顾。
什么?雨琤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真的太过分了!你是疯子!我可以告你绑架、告你妨害人⾝自由!”
“随便你!你爱告什么尽管去告!”汉诺威很不在乎地耸耸肩。反正他的目的就是看住她,不让她做傻事,至于手段…他不在乎!
望着雨琤七窍生烟的脸蛋,他突然沉声问道:“你讨厌我是因为当时我也在车上,而且,是由我开车?”
突来的问题令雨琤愣住了,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坦白说,她虽然对德尔哥的离去很伤心,但她不会愚蠢地把所有过错,都推到汉诺威⾝上。
她只是…只是不想看到和德尔哥一起发生车祸的他,不想无时无刻地提醒自己…德尔哥走得多惨。
她的沉默让汉诺威的一颗心逐渐往下沉,英俊的脸庞也蒙上灰暗。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在意她的回答?事实上,如果要他把命赔给德尔,或是在车祸发生时交换命运,让死去的人变成他而不是德尔,他都很愿意!
但,一想起自己在她眼底的评价竟这么低,甚至巴不得他死!他的心头就很沉闷、很烦躁、很不愉快!
太可笑了!汉诺威,你是不是也被撞坏脑子了?车祸发生后只有你一个人生还,她的未婚夫却不幸去世,她会恨你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他为何要这么在意她的感受?为何悄悄地嫉妒她对德尔如此忠贞?
也许我真的疯了!自嘲地头摇,他告诉自己…一定是车祸发生后,他无法入眠,所以才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他不想再跟她待在同一个房间,更不准自己再看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于是,冷酷地丢下一句话…
“你好好休息吧,外头有仆佣守着,需要什么就叫她。”这句话也是暗示她…别白费力气想逃走,他会派人看住她!
一说完,他便转⾝离去。
“你…”雨琤气得小脸忽青忽白。太过分了!这个汉诺威,斐迪南以为自己是谁?竟敢这样囚噤她!
无计可施地在房间乱走,头晕的症状却越来越严重。她无力地趴在床上想着…休息一下吧,也许冷静地躺一躺后,会想出逃脫的好方法。
心底这样告诉自己,但,连续一天夜一的疲惫,却让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又沉沉睡了去…
*****
必了三天后,汉诺威终于肯带她出门了。
事实上也不能算是外出,因为他们是去参加德尔哥的葬礼。
德尔哥的长眠地在教堂附设的墓园,环境十分清幽。
雨琤下了车,站在树后远远地望着参加葬礼的人。她很想趋前献上一束鲜花,但,她很清楚碧翠丝绝对不会喜欢看到她,她的出现只会让碧翠丝痛苦。
所以,她只能远远望着自己未婚夫的葬礼,硬是把所有的痛苦和眼泪都咽下喉…
永别了,德尔哥!
她拼命控制眼底的泪水,决定以微笑来送他走。她知道德尔哥最疼她、最关心她,她不能哭哭啼啼的,她不要他在⻩泉路上还走得不安心。
她要他好好地走,到一个永远没有痛苦的地方。
永别了!只希望…欠他的种种恩情,在下辈子有机会偿还…
沉浸在哀伤中的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脑中想偿还给德尔哥的是恩情、亲情,而不是爱情!
静默在一旁的汉诺威望着好友的棺木慢慢被⻩土覆盖。他的心底有不舍以及満腹的疑问,他一直想知道,车祸发生的瞬间,德尔为何要舍⾝救他?他更想知道,车祸发生之前,德尔想说的话到底是什么?
“i”我不能娶雨琤,我绝不能害了她!我要告诉你,我真正爱的人是…是…“/i”
他好像想告诉他,他爱的人是谁…
是谁?德尔真正爱的人究竟是谁?
汉诺威剑眉紧锁。为何德尔说他不能娶雨琤?难道他真正爱的人不是雨琤,而是其它女人?
老天!德尔到底留下了什么难题给他?
无论如何,他不会对雨琤说出这么残酷的事实,他不认为荏弱的她可以接受这双重打击。
他会严守着这个秘密,就算到死,他也会带着这个秘密长眠地下。
虽然一再命令自己要坚強,不能哭!但,当德尔的棺木完全被⻩土覆盖到再也看不到时,雨琤还是以手掩住嘴,呜咽出声。
她是真的失去他了,永远看不到他,永远,永远…
汉诺威眼神复杂地望着低头饮泣的雨琤,男性大掌悄悄扬起,又颓然放下。
不行!他极力控制自己想拥住她的冲动。
她的泪水令他的心为之纠结,也让他陷入天人交战中。他该告诉她吗?告诉她,德尔爱的其实是别的女人而不是她?
不!他马上严厉地斥责自己。这种做法太卑劣了!就算要拯救雨琤免于痛苦深渊,也不能用这种方式,不能用这种间接伤害德尔的方式。
能亲口告诉她事实的,只有德尔本人,既然他已经走了,那么,这个秘密也跟着长眠地下吧!
望着德尔的墓,雨琤的泪水越掉越多:心房像是被人狠狠劈开了。也许,碧翠丝说得很对,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注定不配得到幸福,所有爱她的人都会被她克死。
先是⺟亲,然后是德尔哥…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宁愿从来不认识德尔哥,她宁愿在那个夜晚被混混犯侵,然后杀自,也不愿住进葛雷恩家中。
那样,德尔哥就绝对不会死,鲍伯和碧翠丝也不会这么伤心。
伤痛地谴责自己时,背后却忽地响起一道声音…
“你还敢来?”
雨琤回过头,看到的是一⾝黑衣,脸上満是泪痕的芬妮。
“芬妮…”她哽咽地唤着。芬妮就像是她的亲妹妹,看到她哭得这么伤心,她也觉得难过。
“别叫我,更别靠近我!”芬妮一脸敌意地瞪着她,泪眼中盛満怨恨。“我曾经很喜欢你,真心地喜欢你,也期待你能当我的大嫂!但…妈说得没有错!你是扫把星,是你克死了哥哥!如果没有你,哥哥绝不会发生车祸!”
“芬妮…”雨琤哀伤地头摇,勉強止住的泪水又纷纷落下。她知道自己罪该万死,她也愿意承受芬妮的辱骂,但,她真的不忍看到芬妮陷于伤痛及怨恨中。
“你快滚!”芬妮恨声道。“趁我妈没有发现你之前快滚!她已经够伤心了,难道你要看到她哭死才甘愿?沈雨琤,你到底要害多少人?”
“我…”雨琤的泪水决堤而出,芬妮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再度割裂她早已⼲疮百孔的心。
“我不是有意的,我…我会走,走得远远的!请你…请你好好地照顾爸和妈…”鲍伯夫妇就像是她的再造父⺟,就算他们不愿见她,她仍祈求上苍保佑这家人。
颤抖地伸出手,她想拉住芬妮,拉住视同妹妹的她,算是最后的告别。
“别碰我!”芬妮厌恶地挥开她的手,她的手势太大,扬起的手不偏不倚地打了雨琤一巴掌!
“啪…”清脆的声音让芬妮愣住了,其实她不想打她的…她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哥哥的骤逝,所以才想找个人来转移心中的悲痛…
雨琤微偏着头,长发遮住她大半个脸。虽然脸上辣火辣的,但她连伸手抚触的念头都没有。如果打她可以让芬妮好过一点,她不会皱半下眉头的。
然而,站在一旁的汉诺威却神⾊丕变,一个箭步冲上来对着芬妮怒斥。“该死!你竟敢打她?你有什么资格打她?”
“你…”芬妮望着眼前的男人,上次在急诊室的碰面让她知道,他就是她一直崇拜的汉诺威·斐迪南伯爵“TERESA”服饰帝国的导领人。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竟是在这种情况下认识他!太讽刺了…
望着他急切地搂住雨琤的肩头,芬妮忽地明白一切,随即冷冷地扬起笑容。
“呵,我懂了,原来是这么回事!沈雨琤啊,你真是个手段⾼明的女人,我哥哥刚走,你就马上找到新的备胎,而且还是条件更优秀的备胎!哼!我看不起你!像你这种无情无义、朝秦暮楚的女人,我哥怎么会傻得想娶你为妻?我真替他觉得不值!”
“闭嘴!你说够了没有?我警告你,别再胡说半个字!”汉诺威脸⾊森寒地斥喝。
他越是维护雨琤,芬妮的心底越是不平衡,也越忿恨!
她狠狠地瞪了雨琤一眼。“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我哥也不会原谅你!你一定会得到报应!”
一说完,她便转⾝冲回父⺟⾝边。
雨琤茫然地望着芬妮转⾝离去的背影。
汉诺威心疼地看着雨琤,她的眼神好空洞、好悲戚,像是再也听不到任何话、看不到任何人…
“走吧,回去吧!”汉诺威沉重地叹了口气,拥住雨琤的肩头,強押她上车,像是押着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