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法国中部的农庄,方梨华站在大树底下凝视着眼前一片美好的农庄景。
开始结穗的麦子还没转黄,种在麦田边的霉粟花正开得灿烂,再过去的石造矮墙边开了各野菊花,偌大的庭院中犬相鸣,弟媳妇在宽敞的门廊下轻摇着怀中的婴儿,老爷爷一边听着收音机一边发表高论的样子,逗得旁边剥豆子的老哈哈大笑。
看着正往这边走过来的弟弟,她感到骄傲,如今他已经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为人夫、为人父,守护着这片土地。
“这里真的好美。”方梨华再度赞叹。
方明华点点头“随着四季变化,有好多不同的面貌,看都看不腻。”
“我怎么样都没想到你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当农夫,而且还把这片农庄管理得这么好。”她微笑的看着那个小时候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着鼻涕的小子。
“刚开始也是什么都不会,还不都是玛莉一家人慢慢调教才有今天的成绩。”
姐弟俩一起慢慢走回家,萨特家的老高兴的向他们挥挥手。虽然语言不通,方梨华可以明白的感受到他们一家人的亲切。
“姐,我说了很多次你都不肯,现在你亲眼看见这里的美景,萨特一家人也都很喜欢你,特别是那个表哥,我看他八成是煞到你了,你干脆就搬来跟我们一起住嘛。”方明华再度邀请姐姐加入他的农庄。
她摇摇头“先不要说语言和习惯的问题,我喜欢上一个人了,虽然有些讨厌的问题,但是我真的喜欢他。”
他用力的拍一下额头“玛莉说你有心事我还不相信,原来是相思病。”
方梨华大声的警告弟弟不许取笑她;将大略的情况告诉弟弟。
“姐,你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里吗?你太坚强了。”方明华有感而发。
“我哪有坚强?”她对于这个评语相,当惊讶。
“爸妈离婚后,你不怨他们来,反而尽心尽力的照顾我,直到我大学毕业、直到我结婚,这不是坚强是什么。我真的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可是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太坚强,男人不知道该怎么保护、怎么呵护坚强的女。”
方梨华哭笑不得的反问:“所以女人最好装傻,随便男人摆布?”
他双手一摊,无奈的说:“不好意思,晃人就是这样。相信我,你只要给他机会表现,哄哄他,给他有成就感,就是叫他拖犁耕田他都肯。”
“原来你们家的田是这样犁的。她哈哈大笑。
玛莉听不懂他们姐弟两人在聊些什么,只是站在旁边陪着,多情的看着亲爱的丈夫。方梨华伸手接过她怀中的婴儿,包在纯白襁褓中的侄子是如此的可爱,抬头看弟弟夫俩自然的拥抱彼此,她心中涌起羡慕之情。
“自己快去生一个吧!”方明华笑着说。
傍晚,萨特一家人在后院木板台用餐,恬静的农庄景是最好的开胃菜,温馨的家庭气氛是最下饭的佐料,大家和乐融融的交谈,一天的辛劳随着太阳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
*****
法国行很快就结束,方梨华依依不舍的告别弟弟和萨特一家人如期返国。到家已经凌晨一点了,她站在电梯口百感集的望着柳深青的家门。夜深了,他应该睡了,好想见他,问他过得好吗?犹豫了很久,她还是乖乖的回家。
躺在上翻滚了半个小时,她怎么样就是睡不着。在回程途中她想了很多,也许那天晚上他有些鲁莽暴,但最后他还是尊重自己停了下来,并且低头认错,她实在不应该因为他一时的冲动,就否认他平的温柔体贴,且害怕的逃走没有听他解释。
从上弹起,她决定马上去敲他的门,不管他是不是睡了。
紧张的站在他家门前,按了好几次门钤都投人应门,她再也捺不住子,冲回家翻出他家的钥匙自行开门进去。
屋里悄然无声漆黑一片,她打开电灯,看见卧房的门开着她走了进去,他的衣服和她那晚留下的衣服散落在上,他的皮包和手机丢在枕头边,心爱的三角钢琴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看得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碰了。
到底怎么一回事?难道他出事了!顿时,她的心揪成一团。
她想起一个人,她一定知道他的事情,于是马上拨电话给沈香君。
“阿梨,你回来了。打给我做什么?我刚睡就被你吵醒,真讨厌。”电话那头的沈香君被吵醒,口气不是很好。
“经理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方梨华单刀直入的问。
“他生病,回台南老家养病。”沈香君打了个大哈欠。
“不可能,他不可能回去的。”
她大声的反驳。
“你在外国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说不可能,是他大哥打电话到公司帮他请假的。”沈香君不耐烦的说。
方梨华拿着话筒呆站着。
“阿梨,你不是刚到家吗?怎么会知道他不在家?你现在在哪里?在他家?你怎么进得去?你有钥匙蚂?”沈香君惊觉事有蹊跷,大声的追问。
“我住在他隔壁,他寄放了一副备份钥匙在我那里,我按电铃没人开门,所以我就开门进来看看。”方梨华小心的回答。
沈香君错愕,自己用心算计也算不到他们两人比邻而居,夜为伴。
她颤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日本出差回来之后。”
方梨华心虚的说。
沈香君痛苦的大吼大叫,只差没把电话给砸了,她愤恨不平的追问:“你们上过做过爱了,对不对?”
“没有。”她脸红了起来,拼命的摇头,忘了沈香君根本就看不到。
这让沈香君更气愤。不用上就可以拐跑她的目标,那叫她的脸往哪里摆。
“你好过分!明明知道我喜欢他还横刀夺爱,我恨你!”她凄厉的大叫,愤怒的挂上电话。
方梨华慢慢的放下话筒,对于沈香君的指责她无话可说,对于可能出现的传育她也不在乎,现在她一心挂念的是柳深青。
他一定病得不轻,若非如此那个刻薄的大哥不会上来接他,他也不会肯回去。
虽然早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回家,只是这天来得太突然了!
她想到他回家所面对的窘境、想到他对自己的用心、想到和他相处的种种,她好想他喔…
“就算我不是他的什么人又怎样?就算投有立场又怎样?投见到他说个明白就放手,我做不到!”方梨华大叫,她找出柳深青的车钥匙,决定连夜开车南下,只要他肯回来,就算用抢的也要将他抢回来。
*****
台南柳家大宅
“爸,早。”柳冬明向父亲道早安。
“早。”柳父一坐下,大媳妇就送上刚泡好的乌龙茶,佣人也端出早餐、递上报纸,父子俩闲聊几句公司里的一些事情。
突然,大门警卫打电话来,说明一个叫方梨华的访客要找二少爷,接电话的柳冬明让警卫放她进来。
一辆宝蓝色轿车一路开到洋楼前,方梨华下车用力的甩上车门,气冲冲的往柳家走去。
柳冬明不高兴的看着她。这个女孩子真是没礼貌,竟然将车子开到洋楼前,还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以前在弟弟身边的女孩一个比一个漂亮,现在会看上这个姿平平的凶婆娘?!
“他在哪里?”
方梨华直截了当的问。
“他应该还在睡,你在客厅坐一下,等他醒了自然会让你见他。”他神情淡然的说。
“不坐了,我今天是来带他回去的,他不想,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看人家的脸色。他在哪里?”她虚张声势的仰起下巴,不想在气势上输给这位大哥。
柳冬明不敢相信这个女孩竟敢冲进柳家来要人,他嗤之以鼻的说:“笑话,你凭什么来要人?你们结婚了吗?我想应该还没有吧。要是想当柳家的媳妇,你最好懂一点礼数。”
“这位大哥,我想你可能搞错了,我只是来带他回去,可不希罕嫁进你们这种规矩多过猫的人家。”她真的很讨厌他那种高高在上的嘴脸。
辨矩多过猫?柳父和柳冬明皱起眉头互望一眼,柳冬明的子和佣人在旁边掩嘴窃笑。
方梨华转身往屋子后面走去,柳冬明急忙喊住她。
“既然你们不肯说,我就一间一间找。”她今天是吃了秤坨铁了心。
“我马上叫警卫把你丢出去。”他快要受不了了。
“他在后面三楼楼梯口第一间,小雪原来的房间。”柳父突然开口告诉她。
方梨华二话不说,转身飞奔而去。
“爸,干嘛告诉她?万一阿青真的跟她走了怎么办?”柳冬明忍不住抱怨。
“让她去吧,阿青整天闷闷不乐的躺在房里,身体怎么会好。”只要能让小儿子好起来,他不想计较太多。
柳冬明突然想起一件很头痛的事,有些忧虑的对父亲说:“爸,要是阿青真的娶了这个惊世媳妇,我们家的屋顶恐怕会让她给掀了。”
柳父摇头苦笑,柳冬明的子和佣人再也忍不住的大笑。
*****
方梨华轻轻打开门,安静的走到边,万分不舍的看着还在睡的柳深青。
不过才几天不见,他怎么憔悴消瘦成这个样子。
睡梦中的柳深青感觉到有人抚摩自己的额头,他慢慢的睁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是阿梨,她正坐在边看着他。
“你回来了?已经五月五号了吗?这么快。”他伸手握住她的手,确定这不是梦。
“已经六号了,昨天晚上就回来了。”方梨华心头一阵难过。他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情况比自己想像的还要糟。
柳深青看见她担心的表情,微笑安慰她已经没事了。“法国好玩吗?”
“很好玩,农庄很美,弟弟过得很好,小侄子好可爱,弟媳妇一家人也都对我很好。”她高兴的说着法国之行发生的事。
他想起妹妹千嘱咐、万代的事,坐起身子,郑重道歉。
“那天晚上,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欺负你,我只是…很想要你。面对别离,我担心、害怕、着急,所以才会做出那种蠢事。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么鲁莽了,请你原谅我!”他想起重要的事,懊恼的说:“对不起,我忘了买玫瑰花也忘了准备礼物,我一定会补送,还有我会…”
“不要说了!我不要玫瑰花,也不要礼物,我想要的不是这些…”方梨华用力摇头,眼中的泪水飞溅在他身上。
“你想要什么?”柳深青惊惶失措的问。
“你这个笨蛋,你做了这么多,一再问我喜不喜欢你,可是你却从没对我说过那样的话。我想要那三个字、我想要搬回你家。”方梨华羞红了脸。
他不敢相信她会这么直接的说,又惊又喜的问:“你是说你已经不生气了?你要跟我一起住?”
“如果你想留在这里的话,我也不会怪你。”她黯然的垂下双眼。
柳深青托起她的下巴,柔声说:“我想跟你走。”
方梨华感动极了,羞怯怯的说:“等你好了,我们去公证,好不好?”
他又被她吓到了,扶着她的肩膀,惊讶的问:“你是说结婚?”
“我不常跟人求婚,你可不要让我难堪。”她这下羞得连耳朵都红了。
“我也不常被人求婚,这时候该怎么办才好呢?”他斜着头看着娇羞的她,很坏心的反问。
“Sayyes。”
“Yes,Ido.”
两人凝视彼此,热烈的亲吻,他没刮干净的胡碴惹得她发呵呵大笑,他顽皮的用糙的嘴角继续磨着她光滑的脸庞,两人嬉闹着在上滚来滚去。
房门突然打开,柳母和佣人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两人嘴巴大开冻结在门口。
方梨华急忙跳下乖乖的站好,柳深青也赶紧爬回头规矩的坐好,两人迅速的换一个糟了的眼神。
两位老人家好不容易解冻了。佣人将放着早餐的托盘放在边的活动桌上,眼睛迅速的扫过两个年轻人,然后带着暖昧的笑容离开。
柳母看见小儿子的精神变得这么好,高兴的眉开眼笑。
“方小姐,请坐。”接着柳母开始对她身家调查,举凡府上哪里、父母亲在何处高就、家里有哪些人等等。
方梨华尴尬的笑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家世无论如何是配不上柳家,今天她不是想嫁进柳家,而是要将他们的儿子带走。
“妈,你不要再问了。”柳深青阻止母亲继续问下去。父母想知道的问题他都不在乎,刚刚两人已经互许终身了,他不想让家里一些有的没的规矩吓跑阿梨,更不想让她受到任何委屈。
“好好好,不问就不问。”柳母嘴巴虽然这么说,心里打算等一下单独和她好好聊聊。
“妈,晚一点我就和她回去,请这么多天假,该回去工作了。”其实他并不急着回去工作,但这是离开最好的理由。
“这怎么可以?”柳母惊惶失措的说“你的身子还这么虚弱,一定要好好休养才行,要是公司那边不通情理,就干脆辞了,以后跟着你大哥就好了。”
“妈,我好得差不多了。”柳深青推开活动桌下。
柳母说什么也不肯让好不容易回家的小儿子离开,好说歹说的要劝他留下来,最起码也得等身体养好再说。
面对母亲的苦苦哀求,柳探青怎可能断然拒绝,他为难的看着方梨华。
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好像自己在拆散人家母子一样。
柳母转而恳求方梨华可怜她的心情,请她留下来陪伴儿子,要是有任何损失,她愿意全权负责。
方梨华难堪极了,根本就说不出要带走他的话。除了眼前这关,后面还有他父亲、大哥,原本打定主意要带他回去,现在才知道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如果可能的话,派支特种部队进来劫人可能比较快。
柳深青拉住母亲,摇摇头说:“妈,你不要这样,我想跟阿梨单独说话,请你出去一下,好吗?”
柳母心不甘、情不愿的出去。
他小心的将门锁上,一回头就看见方梨华正扁着嘴瞪着他。
“难怪古时候的人会说‘侯门一入深似海’,你回不去了,对不对?”她瞪着他的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泪光。
“不对,我会回去的,虽然回家的过程有些奇怪,不过总算和好了,重新接纳彼此,我真的很高兴。所以,我希望能在不伤感情的情况下回去。”他拉住她的手耐心的解释。回家住的这几天和家人相处得很融洽,那两个可爱的小侄子也很令人喜爱,重拾亲情是如此的令人欣慰。
方梨华当然明白他的心情,但是她好担心亲情的羁绊会将他绑在老家,她虽然很想嫁给他,可是却不想嫁进这种豪门。
“我想再多住几天,一方面把身体养好、一方面和他们沟通,我会让他们明白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不可能照他们的安排生活下去。星期我一定会回去,我保证。”柳深青举起右手像在发誓一样。
方梨华默然点头,现在也只有相信他了。
他换下睡衣,带着她参观柳家大宅,洋楼是哪个祖先在什么时候建造,材料从哪儿送来,上面的缀饰分别有什么意义,他完全说明给她听。
她看到他们家先祖们的画像一字排开挂在佛堂的墙上,啧啧称奇。
在他们参观的沿途,两个好奇的小电灯泡小海和小洛不时的冒出来,逗得柳深青和方梨华笑个不停。
*****
方梨华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金萱萱和周子安迫不及待的将代理的工作丢还给她。
“你不是昨天就应该回来上班的吗?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忙呀?还自行多放一天,真是的。”周子安一边将资料递还给她一边抱怨个不停。
“对不起,突然有事。哇,这么忙,生意变得这么好,老板一定乐坏了。”她半开玩笑的躲开同事的抱怨。
“乐个头,他忙坏了,我们也快累死了。”周子安不高兴的说。
方梨华不明白,如果生意没有变好,为什么同事会忙成这样。
“还不都是经理不在。”金萱萱无奈的说。
原来柳深青不在没人汇整资料给老板,没人向老板报告订单状况、出货情形、成本和利润等等资讯。每次当老板需要什么资料时就只能向订单小姐要,每个订单小姐也只能提供他各自负责的部分,老板必须自己从一堆报表中汇整出来他想要的资料,搞得他累,订单小姐也累。
操作订单的小姐遇到困难、超过权限的事情,只好去找老板;工厂不配合、货期有问题,也只得去找老板;客人找麻烦、货款延迟,也只能找老板。老板的指示模模糊糊,没有确实的执行方法和细节,订单小姐模拟两可的去做,结果反而事倍功半,事后老板又花时间处理这些琐碎的事,忙得团团转。
“那天那个自称是经理大哥的人打电话来,说没两句就把电话挂了,后来我们才发现全公司没人知道他老家在哪儿、电话几号,想找他问个事情也找不到人。他就这样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你说夸不夸张?!”周子安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如果想知道小柳的事,问阿梨就对了,她昨天一定是去找他。”沈香君突然冒出来这样说。
大家好奇的看着方梨华,她有些恼怒。沈姐就是爱给人当众出难题。
“他怎么样了?”沈香君故意装作不在乎的问,其实她还是很关心他。
“好得差不多了,下星期就会回来上班了。”方梨华简单的回答,打算等他回来再公开两人的事,现在不想多说o
“有,没有好好的‘安慰’他?”沈香君的口气和表情都很酸。
方梨华火了,直截了当的说;“并不是每件事都可以用来开玩笑,也不是每个人都欣赏这种幽默,如果失去了彼此的尊重,就算获得了言语上的胜利又有什么用呢?沈姐,这么聪明的你怎么一直做这种傻事?!”
沈香君脸色倏地惨白,哑口无言。
旁边的人紧张的看着她们,猜想搞不好她们会为了一个男人大打出手。
沈香君顿时明白自己输在哪里,如果当初自己温柔的守候着他,而不是用言语他表态,也许今天就不是这个局面了。
“你说的没错,我一直在做蠢事。”她凄然一笑。
旁观的三人惊讶极了,一向好强的沈香君竟然乖乖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