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唐默这个澡洗得有够久。雩娘已经将九十几坪大的房子,打扫得井然有序,纤尘不染了,他才懒懒地围著一条浴巾从氤氲的浴室走出来。
这是他家吗?
唐默在这儿住了五年,忽地觉得像个陌生的不速之客。他随手丢的⾐物呢?散落一地的书籍和杂志报纸呢?还有,无心蓄养却成群结队的蚂蚁、壁虎呢?
“这是你的杰作?”她有三头六臂兼十八般武艺吗?否则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內,完成如此伟大的“工程”?
“这是奴婢分內之事。”雩娘谦虚地垂著双臂,十指握于际,等候他的差遣。“可惜这儿没有炉火,奴婢没法为您烹煮消夜。”她刚才把屋里大大小小每个房间都巡视过了,惊觉这儿“简陋”得超乎她的想像。
小小一间屋子,里面既无⽔榭楼台,更没庭院花园,厨房就更不用说了,区区两副碗筷,六、七个杯子和四、五个小得可怜的瓷盘,简直比清贫人家还“寒酸”
唐默先是一怔,继之会心一笑。“炉火是有的,只不过和以前不一样。”
他走进厨房,示范给雩娘看“这叫瓦斯炉,是这么开的…”
“啪!”一声,熊熊大火忽地燃起,雩娘大惊失⾊,整个人骇然贴往⾝后的墙垣,墙上模板倒悬著成打的⽔晶杯,因猛力击撞,登时碎裂纷纷砸在雩娘的头顶及脸上。待她觉得疼伸手一摸,黏黏的鲜⾎已顺著眉尖滴流而下。
“你受伤了!”唐默用力将她拉近跟前,拨开她前庭的发丝,一道寸许长的伤口,⾎淋淋的画在她光滑的额头上,令人怵目惊心。
“不碍事的。”雩娘没想到会弄得一团糟,急著想蹲下来收拾善后。
“才怪。”唐默郁著脸,抓住她的手肘便往楼上走。
楼上共有三个大房间,一间主卧室、一间书房,另一间则摆放了许多无法归类的杂物,包括救急箱。
唐默很快地拿出碘酒、消毒纱布、消炎葯粉…帮她包扎好伤口。他的手法之纯,绝不逊于一名护士。
“还疼不疼?”他问,声音有著异于寻常的温柔。
“不疼了。”零娘慌地直头摇。
“说谎。”那么深的伤口怎可能不疼。他起⾝,将她拉到浴室,拧了乾净的⽑巾,为她…
“奴婢自己来就好。”雩娘仓卒地接过⽑巾,却连同素⽩纤细的柔荑让他一把握在手里。“小王爷?”
唐默冷凝的黑瞳发出两道寒冽的星芒,彷佛要穿透她整个人似的,教雩娘仓皇无措。
局促的氛围,只稍稍僵凝了数秒钟,他即松开她,拎起⽑巾,仔细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渍。
雩娘如木头人一样的站在那儿,鼻间、双颊不时扑来他低低呼出的息,沉重地困囿著她所有的思绪。
他们近在咫尺,感觉却十分遥远。过往,他从不曾如此细腻的对待她,他甚至绝少用正眼瞧过她,只因她是个⾝分卑微的奴仆。
“好了。”把⽑巾搁到⽔槽上,才瞥见她连⾝上的洋装也搞得一塌胡涂。
“你先洗个澡,⾐服顺便换掉。”
“我没带换洗的⾐物。”因急于查出他的住处,一出餐厅,她就向书怀撒了一个小谎以便偷偷开溜,好脫⾝跟踪他回到这儿。
其实她本来就是一⾝落拓、两袖清风地“闯”到这个人世间,⾝上除了几个⽟饰和一柄利剑,便别无长物了。
“可以先穿我的。”唐默对于自己莫名其妙惹上这个“大⿇烦”好像无奈的。临关上门时,还特别再叮咛一声“小心点,尤其是伤口,千万别沾到⽔。”
“是的。”雩娘歉然一笑。亏她习得上乘的武功,小小一台不起眼的瓦斯炉,竟然害她颜面扫地,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窝囊。
浴室两面都贴着光亮的镜片,她缓缓褪去⾝上的⾐物,一具如⽩⽟精雕般的女体,马上呈现眼前。
雩娘趋前,想察看额际的伤口,不经意地瞥见自己两朵⾼耸的蓓蕾。那如初绽的晕红盎然地贴于口,像急于怈露秘密的小精灵,调⽪地逗挑她原本止如古井的心。
她很少这样看着⾚裸的自己;很惊讶于它的完好无瑕。
门上的手把忽地转动了一下,雩娘一惊,忙躲到门后。等了许久,不再有任何动静,她成慎地打开一条门朝外窥望。没人,道甬上暗暗的,唯门把上挂了一件男用的衬衫。
是给她穿的吗?雩娘犹豫了会儿,伸手拿下才重新掩上门。
温暖氤氲的⽔气,使她很快地忘却⾝处“异代”的苍凉。唐默的浴室里不像书怀那样琳琅満目,但也够“稀奇古怪”的了,瓶瓶缶缶一大堆,好多都是写著她看不懂的洋文,这些东西都是做什么用的呢?
她没太多时间研究唐默的喜好和癖,因为楼下似乎来了人,大力嘶吼的声音穿贯门板,飘进她耳里。
寅夜时分,来者何人,居然如此嚣张?
雩娘穿上唐默借给她的丝质衬衫,袖子尚可,然那旁人看来过于垂长的⾐摆,在她眼里则成了伤风败俗的惊叹号!“裸露”成此等模样,怎么办?出去还是不出去?
“不管,我要知道里面到底是谁!”伴随著尖声的叫嚷,木门霍地被人从外边用力推了开来…“你?!”
雩娘怔愣地望着无礼闯进的郑依霖,和沉著脸立于门外的唐默。现代人都像她这么耝鲁无礼吗?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要你给我一个満意的解释。”郑依霖张牙舞爪的样子,像恨不得把雩娘千刀万剐。
“不是他的错,是我…”雩娘怕引起她的误会,尤其她有可能是如媚的转世,她不想让仇恨延续,于是她抢著解释。
唐默却挥手制止了她“没你的事,先到书房休息一下,我待会打电话叫书怀来接你回去。”
“不要,我不要回去,我要留下来。”雩娘乞求地仰视著唐默,庒没注意到一旁怒气发的郑依霖。
“恬不知聇的女人!”郑依霖鄙夷地将她推到楼梯口,接著便是长串的咒骂。
雩娘自觉没做任何坏事,不该接受这样无礼的对待,然转念一想,她是唐默的未婚,不就是她未来的主子。今生今世她既有心服侍唐默至终老,她就必须咽下这口怨气,谁教她的⾝分低人一截呢!
委屈的她,十分无辜地倚在栏杆旁,任由郑依霖口沫横飞的加指责。
唐默不知安著什么心,竟袖手旁观,完全没有出言劝阻的意思。
“滚!我要你马上给我滚出去。”郑依霖把手中的⽪包砸在她的脸上,以示惩处。
雩娘⾝手何等矫捷,头儿轻轻左移半寸,那只昂贵的“香奈儿”⽪包即从她耳边飞落楼下的茶几上,里边的化妆用品洒得満地都是。
“你还敢躲!”郑依霖气急败坏,冲上去一把抓起她的前襟。
“你闹够了没?”唐默终于看不过去,出言遏止“想耍大姐小脾气就回『湘霖建设』,否则就给我安分点。”
“你为了一个野女人,不惜凶我?”郑依霖妒火中烧,冲上去就往雩娘脸上抓。
唐默精准地擒住她⾼举的指爪,愠怒漫上他的眉宇。“注意你的措辞。无理取闹像个泼妇,最是惹人嫌恶。”
他的话如同百指千爪的毒蜘蛛,迅速爬満她的背脊和四肢百骸。郑依霖一直努力保持形象,讨唐默的心,没想到半路杀出这个看来笨笨的呆呆女,竟害她原形毕露,真是可恶透顶。
她咬牙一笑,強自隐忍。哼!不管她是谁,反正她总有办法肃清情敌,唯我独尊。
聘请徵信社调查唐默友的情形,这点子的确不错,今晚若不是他们及时通报,她恐怕还不知会被蒙骗多久呢?
“好,我答应不闹不吵,但你得马上把她赶走。”够宽宏大量了吧?
唐默瞟了眼雩娘,见她楚楚哀求的脸,心中分外不忍。“她是我新请来的女佣,以后就住这。”
“什么?”郑依霖记得书怀提过,她是她的大学同学,家里经营古董生意,不是富翁也属小康的娇娇女,她为什么愿意,而且是忽然莫名其妙的,到这儿当名女佣?
雩娘听唐默这么说,倒是大喜过望,原本即绝美出尘的容颜,益形灿然亮丽。
“多谢唐先生。”
“我反对。”郑依霖大表不満。
“噢?”唐默似笑非笑地靠往右侧的窗棂,⾚裸的膛起凸厚实坚的肌⾁,古铜⾊顾长的⾝材,和他面庞酷冷的神情,织成一张令人望而生畏的巨网,将郑依霖远远地隔离在网外。
他是一个绝缘体,对人对事一贯采取低调的作风。郑依霖从来不确定他爱不爱她,她甚至没有把握自己在他的心里头有没有存在过?
他无所谓的态势,轻易的让她退却了。有时候她不免怀疑自己到底是爱他?还是怕他?!
瞧他们两个,一个⾐衫不整,一个刚从浴室出来,⽩痴都猜得出来是怎么回事。她难道不能过问,不该生气?
是的,很显然的,唐默连这基本的权利也不肯给她。
“你要女佣跟我讲一声就行了,何必找书怀的同学呢?人家好歹也是个大生学。”语气已软化了许多,目的只为委曲求全。
“我不是,书怀开玩笑的,其实我是…”
“她是菲律宾的华侨。”唐默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替她圆谎?雩娘落落大方的向郑依霖招供,反而令他没来由的忧心忡忡,他在紧张什么?
“原来是这样。”郑依霖从不掩饰她对穷苦人家的蔑视。“不容易嘛!中文讲得这么流利,我还以为你是陆大妹呢!”陆大演员的京片子也不过如此而已。
雩娘陪著苦笑,黑⽩分明的眸子里盛载著诸多惶惑。现代人的用语太“艰涩”她一句也没听懂,因此郑依霖的讽刺本是⽩费⾆。
“很晚了,你可以走了吧?”唐默说话时眼睛一迳睇向窗外。
“既然都这么晚了,我不如留下来过夜。”
唐默猛地转头,瞪著郑依霖。“小雩,送客。”
“是的,唐先生。”
唐默兀自走⼊卧房,留下雩娘单独面对馀怒未除的郑依霖。
“郑姐小…”
“住口!”郑依霖望着唐默掩⼊房中的背影,想追上去又没勇气,但又咽不下这口气。
全天下的女人就属她最没用了!他们马上就要…呃,很快就将成为夫了,他凭什么爱理不理的没把她放在眼里?
不是为了这个“菲佣”她很清楚,这个叫小雩的顶多是他发怈的对象,绝不会是他的新宠。话又说回来,没有旧爱哪有新?在她的记忆里,唐默还不曾真心对待过哪个女人。每个女人在他的生命里都是过客,都只能短暂停留。他偶尔兴起的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永远令人捉摸不定的情感,是他特意制造的假象。
他看似酷寒的外表,其实有颗火热的心。
郑依霖虽然多半时候耝枝大叶,但对于这点她倒是观察细微。只是她痴心想燃起他內心的那把热火,却始终未能如愿。他是个怪人,非正常族类,这是她最后的结论。
然而,即使有了这样的体认,她仍倾心于他,狂恋著他。
“你真的要留下来?”郑依霖凶巴巴的问。
“是的,我…”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要引勾他。”她把眼睛随便瞄向雩娘的腿双,火气更旺。
人长得漂亮就已经很没天理了,⾝材竟然还好成这样,过分!
“我没有。”零娘好生无辜,眼眶霎时转红。“我之所以穿成这样,实在是因为方才在厨房不小心弄伤了,⾎迹沾到⾐服,所以…”
“真的吗?”郑依霖看她额头包著的纱布犹有⾎丝渗出,荧然含泪的脸庞,更是教人很难怀疑她会说谎。
“真的。因为我没⾐裳替换,唐先生不得已,才让我穿上他的…呃…”这比袍子短、比短袄长的东西叫什么来著呢?
“好,我姑且相信你一次。”郑依霖蹬蹬蹬地走到楼下,从散的化妆品当中拾取一只小⽪包,掏出一叠千元大钞,塞给雩娘。
“您这是…”雩娘大惑不解。
“给你的。你帮我用心服侍唐先生,听清楚,用心,不是用⾝。闲暇的时候就帮我留意来访的客人,打进来的电话,看看有没有可疑人物,赶紧来通报我,我另外有赏。”说明⽩点,她就是要雩娘当“抓耙仔”替她监视唐默啦!
有刺客要暗杀小王爷?
雩娘不明所以,傻兮兮地跟著她煞有介事地“商量”如何慎防“宵小”⼊侵,并且満口应承一发现任何风吹草动,第一个就知会她。
“这样就对了。”郑依霖很⾼兴的发现她只是个“傻傻动人”一美女。没心机的女人最好利用了。“明天我会派人送一些⾐服过来给你,记得,以后不可以再穿唐先生的衬衫,而且…”她瞄了下雩娘颤巍巍的双峰,马上又充満危机意识“你不会连罩都没有吧?”
“啥?!”那是什么?
“乡巴佬!”郑依霖快口吐⽩沫了。“明天,明天我会统统帮你准备好。”
出到门口,她突地又回头问了句:“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雩娘面⽪薄,陡然红成一片。
“明天顺便帮你介绍一个。”郑依霖人都坐进轿车里了,还猛嘀嘀咕咕:“让这种女人待在唐默⾝旁,简直比引狼⼊室还危险…”
捧著大把她一辈子都没用过的新台币,雩娘当它们是废纸一样地搁在餐桌上。
真的很晚了,她得找个地方先睡一觉才行。奇怪,已经睡了七万两千个夜了,怎么还会困?
她不敢贸然上楼,生恐惊扰了唐默的好眠。沙发虽然窄小,容她纤小的⾝子却绰绰有馀。
丝质的衬衫相当单薄,凉夜如⽔,寒意不断侵袭她的周⾝,令她辗转反侧,无助地只能紧抱著靠垫取暖。
她不安地动的瘦小的⾝子,使著一双原来空洞无痕的眼涌起一抹叹息…唐默执意降至冰点的心绪有如⽔车启动,因她而逐点逐丝地燃起细微的火花。他冷然踱到楼下,一双温暖的大手放肆地抚上她的脸,并沿著肩胛滑向背脊,停在她光滑裸程的腿上。
她没有睡著,没有完全进⼊梦乡,梦魇在全然没预期的情况下霸道地呑噬她昏眩的神志,她孤孑地被放逐在幽暗闱寂的细中作垂死的呐喊…“救我。”她蓦然惊醒,鬓发的汗⽔亦无声淌落两侧,额间点点晶莹,像历经了一场暴风雨般,连⾝上的衬衫也透了。
唐默抿成线条的颤然翕动,手指来到她的前。
他在脫她的⾐服!
雩娘愣住了。他想⼲嘛?
“小王爷?”她本能地推开他的手,挣扎著要坐起来,可他不允许。
“不要再叫我小王爷,也不必自谦为奴婢。你的⾐服了,必须换掉。”
他还担心她会冷呢!怎知她居然热得浑⾝发烫。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他并没有为她拎来另一套⾐裳,难道要她就这么光著不成?
零娘迟疑地盯著他,他流连在她⾝上的目光,使她羞赧难当地夹杂著发的舂情,原来淋漓的汗⽔更加汹涌而下。丝质的衬衫整个黏贴在⽪肤上,形成一幅十分撩人、十分魅惑的图像。
唐默蓄著火苗的眼闪过红焰,強自抑制下腹的躁动,别过脸道:“我去拿⾐服。”
雩娘紧绷的神经得以稍稍松懈,可一眨眼,他已抓著另一件衬衫从楼梯口奔过来。
“赶紧换上,免得著凉。”为避免尴尬,他移步到窗前,由口袋取出一支菸点上。
袅袅成网状上升的烟雾,笼罩著他的五官,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好不实真,宛如虚幻中的假象。蒙胧月⾊中,他逐渐幻形…变回皇族贵胄的小王爷。
雩娘盯著他壮硕的⾝影,手脚变得迟钝异常,她多希望此刻是在怡亲王府的翠华园,而不是这陌生壅塞的小城市中的蕞尔⽑邸。
“好了?”他回眸问道。眼光不经意地瞟上她才穿过一只袖子的玲珑躯体。
雩娘急往沙发退缩,她这一掩饰更形成晦涩的暧昧。
唐默摁熄香菸,挪⾝到她面前,情不自噤地握住她宛然贲起的酥,指腹更沿著曼妙曲线滑至她可爱的肚脐眼。倒涌逆流的⾎灌⼊他原已充⾎的眼,那两粒被火深深磨折的瞳仁,变成深不见底的黑潭。
“跟我在一起很危险,知道吗?”他的定力并不是每天都这么好。
雩娘荏弱地点点头。坦⽩说,她并不怕他所说的“危险”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会义无反顾地献上自己,因为她原来就是他的…她的心和她的人。
“怕不怕?”他是追捕温驯绵羊的猎人,明知忍残,却⾝不由己。
“不怕。”雩娘真是老实得可以。晶晶亮亮的秋瞳,眨著懵懂的纯清,和不谙人世的天真浪漫。
“为什么?”他的眼如炬,痴著她柔软的⾝。
“因为奴…呃,我,我早已是你的人,在十三岁那年,我爹将我卖⼊怡亲王府的时候…”
他明⽩了,她不怕、她愿意都只因一派愚忠,和情感、爱无关。这女人严重灼伤了他⾼傲的自尊。
“你到楼上睡吧!明天我会教人把客房打扫乾净。”他并非完全没有人的掠夺者,雩娘的坦承令他意兴阑珊。
他不要让自己变成一个施暴者。和不爱自己的女人爱做,与施暴者何异?
“我来打扫就可以了。”他忘了她就是女佣呀!雩娘婉约地一笑,该死地又触动他刚刚才浇熄的烈火,收拢回来的理智马上溃不成军。
他如临大敌的放开她,背过⾝子拉开彼此的距离。
“随你。我现在要到书房整理一些文件,你可以上楼先到我的房间睡一下。”
“不⿇烦了,我睡这儿也很舒适。”雩娘脑中塞満八股的传统尊卑观念,无论如何不敢僭越到他房里休憩。
“罗唆,叫你去你就去。”唐默的怒火源自于对她不可遏止的想望,她再不赶紧远离他的视线,就很难保证他不会有琊恶的念头。
“是。”雩娘真是衰呆了,每个人都爱吼她,但错的又不是她。
迅速扣好⾐服上的钮扣,她两手环住口,轻巧地拾级上了二楼。
唐默始终背转著⾝子,担心一个不小心,刚才的忍抑又将功败垂成。
雩娘战战兢兢地走进他人私的圣地,讶然于这房间有别于屋子其他地方的整齐素雅。铺正中悬著一幅王维的⽔墨画,对面墙上则张挂著不知名的西洋油彩图。两个原本格格不⼊的作品,放在这样的空间里,却协调极了。
她不敢大著胆子去审视卧房里的每样东西,每样东西对她而言都是噤忌,包括唐默的。她轻手轻脚地将自己摆到弹簧上,被褥里犹有馀温,散发著一种奇诡的情动素,侵占她仍属少女的芳心。
雩娘无法明⽩,自然更不能预测自己究竟陷⼊一个怎么样的境地。她把生命付给唐默,他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由于⽩天过分疲累,而今全然松驰的安心,使她很快地沉沉⼊眠。
宣到确定雩娘应该不会再来考验他的定力,唐默才怅怅落落地蜇⼊书房。
尽管坐在书桌前,堆积如山的案子等著他审阅,他却了无工作的情绪。
她睡了吗?会不会又作噩梦了?
唉!他本阻绝不了对雩娘的绮思妄想。这个神经兮兮、傻气十⾜的女人,她凭什么騒扰得他浮躁异常?
为了摒掉恼人的思嘲,他起⾝打开窗户,新鲜的空气或许可以让他冷静拒绝惑。意外地,他发现楼下围墙外,有个贼头贼脑不断往屋子里伸长脖子的男子。唐默迅即扭熄案前的枯灯,再倚到窗边看个仔细。
那人一百七十公分左右,一⾝牛仔⾐,样子相当眼。可惜天光不⾜,没能看出他的嘴脸,但唐默可以确定,他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他的目的是什么?钱?重要资料?!还是…小雩?为什么会想到她?唐默也说不上来,只是隐隐约约觉得那人应该不是小偷,而是…
不及往下细想,他已起墙边一截长来到主卧室。不惊动警方、私事私了是他一贯的作风。他自负倨傲的相信,他解决事情的能力远胜于那些所谓的执法人员。
雩娘睡得很甜,他没打算吵醒她,只轻巧地踱到窗前,咦?那人不见了!
他探出头再看仔细。
好家伙!企图攀墙而⼊?唐默冷笑一声,将三尺馀长的子,凌空掷下…“啊!”⾼挂在围墙端顶、还来不及跳下的夜贼,应声跌落地面。这一跤
似乎摔得満重的,挣扎了半晌才蹒跚爬起,惊恐万分地仰望二楼窗台,见唐默岸伟的⾝躯昂蔵而立,即刻吓得落荒而逃。
“谁?”雩娘毕竟是名练家子,方才那声惊呼马上将她从睡梦中扰醒。
“一名小⽑贼,已经逃走了。”唐默拉上纱窗,尽量将目光瞟向别处不去看她。
“可恶,我去把他捉回来。”她家小王爷的宅邸是如何⾼贵神圣的地方,岂容⽑贼自由来去?零娘霍然起⾝,护主心切地想跃窗而出。
“就穿这样?”是她得他不得不正视她的存在。
“呃…”这⾝“清凉”装扮,的确不适合缉捕盗贼。雩娘腼腼地绽出她甜死人不偿命的招牌脸。“我一时心急倒是忘了。”
唐默扭开立灯以后,她姣好的⾝段益发无处遮掩。雩娘红著脸蛋儿赶紧躲回被子里。
“安心睡,不会再有人来打搅你。”才仅仅一晚,他就被她搞得七荤八素,往后呢?
他能忍耐多久,十天?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