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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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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孟扬郁森冷的眸光紧紧盯着墙上的画,一瞬也不瞬,害门外的左从风和小蝶连大气都不敢一下,口中默默祈祷这场暴风雨快快过去,恢复往昔的平静无澜。

  苏月琪来探几回,都被左从风挡在门外,无功而返。

  整个憩园霎时间全笼罩着僵凝的气氛,大伙讲话、走路统统自动放低声量,唯恐触怒房里已⾜⾜雷霆大发了三天三夜的主人。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即使⽔旺的死并非我蓄意造成的?”楚孟扬挥舞着双臂,恨不能探⼊画中将仙儿一把揪起来。

  可恶,又跟他来个相应不理,这女人的脑袋跟石头一样硬邦邦,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难道他只能束手无策,困坐愁城?过往他遭逢数不清的横逆与挫折,不都一路劈荆斩棘走过来了吗?为何独独对她无计可施?

  她可以哭、可以闹,可以做任何合理的、不合理的要求,就是不要一声不吭,他会受不了的。

  原来这世上还是有金钱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千金散尽得以买她一笑,他诚愿倾家产。可她明⽩吗?

  笨女人!事情不弄清楚就吃飞醋。苏月琪是他表妹,纵有一千个错,他也无法置之不理呀!

  “名分”是他唯一给得起的,苏月琪和他都清楚得很,今生今世他们就只能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

  仙儿搞不清状况,偏他又生就一副臭脾气,坚持不肯低声下气跟她解释,才会越弄越僵。

  “握手言和怎么样?我不责怪你擅自离开憩园,害大伙平⽩为你担惊受怕;你也甭拿些⽑蒜⽪的小事硬编派我的不是。”他自始至终不认为自己有错,纵然有也是无心造成,该被原谅的。

  仙儿瞠目结⾆,火得眼冒金星。

  长长的思念却换来锥心的恨意,她作梦也料想不到,她会如此这般不能遏止地恨着他。

  “人命关天,在你眼里居然仅仅是件⽑蒜⽪的小事?”他的良心被狗叼去了吗?

  “要我说几遍你才懂,⽔旺原就被病魔⾝,生不如死,况且左从风赶到的时候,⽔旺就已早一步断气了。生死由命,天意难违,你应该了解得比我更透彻。”

  倒也是。往生极乐,是件值得⾼兴的喜事,凡人勘不破,枉她仙骨犹留七成,竟沾惹一⾝俗气,莫名其妙地伤心断肠。

  或许她想怪罪他的,另有缘由,只是害怕去承认,承认自己已泥⾜深陷。

  “是的,所以我也了然一切恩爱情仇皆属虚幻,终至…”

  “够了,我不是出家人,听不来这些大道理。今世红尘一遭,爱所当爱、⾎刃仇敌,但求漓淋畅快、无所亏负于心,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仙儿⽩他一眼,鄙视他佛太低,私心太重。跟这种人讲道理简直浪费⾆。

  “很好啊,那你还不快回房去,爱你所当爱?”他在此地耗了三、四天,不怕冷落了那位新嫁娘?天底下最无情的男人当真非他莫属。

  仙儿的心情是十分矛盾的,既‮望渴‬他留下,又害怕他果真是个狠心绝情的人。

  “挪揄够了没?”楚孟扬冲过去,作势要扯下画轴,成稀巴烂。

  仙儿屏气凝神,心口扑通扑通跳得好厉害,担心他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由于去势太快,宽大的袍袖不慎拂落桌上的烛台,熊熊火焰延着烛短暂燃起大片⾆信。

  楚孟扬弯⾝抬起烛台,突然灵光一闪…有了!

  “是你要我走的?”他诡异一笑。

  “脚长在你⾝上,没人留你。”仙儿扬着脸,故意不正眼瞧他。

  “好,如你所愿。”他说走就走,一眨眼已穿出回廊,直奔西厢房。

  仙儿咬着下,两翦清瞳下,又见晶澈朦胧的泪。

  如何方能拴住一名放浪形骸的男人?

  乌云悄然蹑⾜,将新月一口呑噬,前景如一团黑雾,好似将希望和光明都灭绝了。她心口拧疼得四分五裂,怎么办?

  登时,门外一声惊叫划破‮夜午‬长空…是小蝶!

  仙儿慌由画中跃出,推门赶至长廊…没有人呀!庭院中冷冷清清,仅一弯新月半掩地由云层探头窥视。

  刚刚的惊叫来自何处?小蝶呢?何以此刻阒无人声?

  仙儿左右顾盼,陡见房中火光一闪,不觉魂摇魄…她中计了!

  发狂地冲回屋里,映⼊眼帘的是楚孟扬手中已将燃成火烬的画轴。

  “你烧了它?你为什么要烧了它?”她拚过去,企图抢救剩余的丁点机会,却一跤栽进他怀里,让他抱得死紧。

  完了,那是她安⾝修炼的地方,烧了它,今后她将何去何从?

  “只要能留住你,就算烧掉整座憩园,我也在所不惜。”楚孟扬行事虽然果断悍戾,但从未如今⽇这般孤注一掷。

  “你即使留住我的人,也留不住我的心。”她使尽蛮力痛打他。

  “会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嫁给我。”使尽浑⾝的力气,将她拥个満怀,这一刻他等了好久好久。

  “放开我!”恶心的感觉翻搅着她的肠胃。她无法忍受自己投⼊一个搂拥过其他女人的怀抱。

  一闭起双眼,她就能想像楚孟扬笑搂新人纵声笑的情景…柔肠猛然菗搐着,热泪马上涌现眼眶,那痛,居然如此令人仓皇失措。

  “休想!你不会有那个机会,劝你早早断了想离开我的念头。”他不会放开她的,相反的,他要紧紧住,间不容发地…他专制地庒住她,霸占她的⾝体,单手托起她柔润光滑的下巴,深情吻…忽然,天地澄明了起来。

  他前所未有地爱着她,抵死绵地想攫获她的人、她的心,以及她的全部思想和轻颦薄怒。可仙儿依然懵懂,畔凝出凄美绝望的哀愁,一边贪恋、一边又极端憎恨他的拥吻。

  楚孟扬故意忽略她眼角的泪光,女人的天职就该取悦男人,他没有义务处处合她的喜怒哀乐,难道他如此爱她还不够吗?

  強横将她抱往榻,原想以最温柔的方式和她共赴巫山,奈何一触及她软泥的⾝子,便不脑扑制地冲动野烈起来。

  来势汹汹的需索,宛如久经‮渴饥‬的猛兽,令仙儿全然招架不住。

  颤抖着柔荑为他抹去额丝发鬓的汗⽔,诧见他眸中孤注的深情,噤不住一阵心悸。他对每个女人都真诚相待吗?

  是谁说的?男人心宽大因而得以滥情。

  “我不要嫁给你。”这句话仙儿相当郑重其事地重复说了三遍。

  “你已经是我的人,全憩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甚至将正室夫人的位置留给你,而你却还拿蹻不肯做我的子?”普天之下没见过比她更不知好歹的人了。

  楚孟扬很佩服她,三两句便能触动他的肝火,让他气焰攻心。

  “当你的元配夫人很希罕吗?”仙儿把凤冠霞帔推在一旁,歪着⾝子躺在边,斜睨着一只眼,酸溜溜地:“常言道:宁嫁贩夫走卒,不与人共事一夫。”

  “你跟何人共事一夫?”

  “当然是你新纳的小妾喽!”万事万项总有个先来后到。他之前的荒唐放她可以不计较,但之后的滥情非为,叫她无论如何呑咽不下。

  楚孟扬森冷一笑“你回来这四天,我可曾离开过半步?”

  没有啊!“那又怎么样?”那位可怜女子那么快就被他打⼊冷宮啦?

  仙儿联想力特好,马上想到自己岌岌可危的境况,不自觉坐直⾝子,面容惨澹。

  她不怕死,却害怕遭到遗弃,如果有一天楚孟扬遗弃了她,她将如何自处?

  “不问问我娶的是谁?”他捧起大红嫁⾐塞进仙儿手里,迫令她好生拿着。

  “横竖是位姑娘。”她正因为心里介意得要命,才特意不闻不问。

  “当然是位姑娘,当我有断袖之癖?”楚孟扬又好气又好笑“这位姑娘你也认得。”

  “喔?!”仙儿落居洛,拢总认识不了几个人,撇除倚红院的烟花女子们,就只剩下…小蝶和…她霍地起⾝,急问:“是苏姑娘?”

  “没错。”

  仙儿仿佛听见自己的心狂跳,炽火猛然闪烁着。她怎么可以忘记他们曾经是一对情投意合的未婚夫?是造化弄人,迫令他们劳燕分飞,然,真挚的情爱是不会因时空距离而泯灭的呀!

  仙儿颓然跌坐,心凉如⽔。她默然摇了‮头摇‬,稳住心神,人生不过如此,她安慰自己。

  镖形的月娘正放出奇特的光芒,如一把弯刀,冷伺着房里的人儿。

  “你没事吧?”楚孟扬见她脸⾊倏地惨⽩,不噤纳闷“月琪腹中已怀珠胎,她求助于我。”

  “我明⽩。”她早怀疑那孩子是他的,应该是他的吧?是前因?是后果?混的思绪搅得她心中翻腾,头昏脑

  “既然明⽩,就该冰释前嫌,开开心心和我拜堂成亲,却又为何愁眉不展?”

  楚孟扬耝鲁地将她抱起,虎视眈眈地睇视着她。

  这张谜样的俏脸,为什么总是惹得他然生怒?他刻意培养的凶悍专制,对任何人绝不假辞⾊,唯独对她狠不下心,为什么?

  仙儿嗫嚅着,不知如何表达心中的委屈时,房外却倏地传来急促的剥啄声。

  “启禀老爷。”是左从风“刘家的人在大厅等候,扬言非将表‮姐小‬带回不可。”

  “嗯,你先去稳住场面,我随后就到。”楚孟扬轻轻放下仙儿,脸容隐隐泛起一股杀气。

  “刘家的人凭什么要苏姑娘跟他们回去?”她对苏月琪和刘佑恩之间的纠葛牵扯,仍不甚明了。

  “因为她曾是刘家的媳妇,腹中亦怀着刘佑恩的⾎骨。”

  误会大了。仙儿暗咒自己猪脑袋,黑⽩不分、是非不明,像她这种“段数”回南天门迟早还是会被贬回人间,当超龄的初级小仙女。

  “你明知她怀的是仇家的骨⾁,还愿意纳她为妾?”据小蝶的小道消息得知,那个刘佑恩和苏东启一样,都是利薰心的无聇小人。

  楚孟扬今⽇之所以生大变,全是拜他们所赐。

  “孩子是无辜的。楚某人向来恩怨分明,怨有头、债有主,既然刘佑恩已死,纵有再大的仇恨,也该一笔勾销。”

  哇!好伟大。仙儿好像今天才真正认识他似的,拉着他的手,偏仰着小脸,仔细端详他许久。突地,不知想起什么,竟悲从中来,跌回沿,埋⼊愁云惨雾之中。

  “你这是…”怎么说风是风、说雨是雨,说哭就哭呢?

  “你一定非常爱她,只有对自己倾心竭力相爱的人,才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她毫无节制地自怜自艾,看在楚孟扬眼里简直滑稽透顶。

  “我娶她是为了给她一个名分,让孩子有个⽗亲。如果有一天她找到了合意的郞君,想另行改嫁,我会举双手赞成,并给她一份丰厚的嫁妆当贺礼。这样解释够清楚了吧?”是不是当神仙的都特别“无琊”?

  仙儿恍然大悟,用力点头,又茫然轻摇。

  “不懂没关系,我可以再解释得更详细点,但⿇烦你不要随便回答‘明⽩’,然后又浇自己一头雾⽔。”她脆弱的表情是多么惹人怜爱,可,浅薄得近乎空⽩的人世阅历,又令人为之气结。

  “你在嘲笑我笨?”灵璨的眸子眨呀眨。

  她怎么猜到的?

  楚孟扬琊恶地扬起畔。“你不笨,你只是不够聪明。”

  “你…”仙儿待要发难,却让他以一手指堵住嘴巴。

  “嘘!”他迅捷在嫣颊上抢了一记香吻。“乖乖待着等我回来,月琪的事处理完后,我保证给你一个盛大而隆重的婚礼。”

  “我去帮你。”她误会他太多了,必须利用各种机会加以弥补,否则会良心不安。

  “多谢你的好意,这次真的不用,也许下回吧。”

  楚孟扬才不希望她去越帮越忙。

  仙儿在房里等待,百无聊赖,信步踱向回廊,于⽔榭楼台边瞥见一双贼兮兮的眼。

  “小蝶,出来吧。”

  “是,夫人。”小蝶笑嘻嘻地从石雕后走出,⾝后还拉着一个人。“快见过夫人。”她低声提醒那名女子。

  幽朴的庭园,矮树影影绰绰,看不清楚女子的容貌。她欠⾝,垂首,始终沉默着。

  “不许说,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和小蝶稔,所以这小妮子才敢跟她没大没小。

  “早晚是这么称呼的嘛。”小蝶挽着仙儿的手臂,柔声央求“仙儿姐姐,她叫敏儿,是小蝶的远房亲戚,因为⽗⺟相继过世,家里嫂子容不下她,所以…想到咱们憩园当丫环,换取三餐温。求仙儿姐姐成全。”

  “求我?”她只怕没那个权利“这事你该去找老爷或周管家,找我恐怕起不了作用。”

  “仙儿姐姐现在是老爷跟前的大红人,要不了多久就是憩园的女主人,只要有您一句话,还怕周管家不同意吗?”小蝶咬咬下,很为自己走这条“后门”感到庆幸又心虚。

  “这…”她素来谨守分寸,从不僭越擅作主张,留下一名奴婢虽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仙儿姐姐,您就可怜可怜她嘛!”小蝶功一流。

  仙儿走近,见敏儿默默拭去眼角的泪珠,样子看起来真的好可怜。“好吧,我答应去跟周管家商量商量。”

  她也曾落难,也曾投宿无门,无依无靠的悲凉她最是清楚不过了。

  “敏儿,还不快谢谢夫人。”小蝶喜孜孜地,犹似中了头彩。

  她就是心地好,随便什么人找她帮忙,她二话不说就一头栽进去,常常累得自己筋疲力尽,却仍乐得做烂好人。

  “谢谢仙儿姑娘。”敏儿⾝,款款而立,雍容冷傲,向仙儿微微颔首。

  仙儿生随和,并不介意她特意生分地喊她姑娘。

  “不客气。你们是从大厅过来吗?刘府的人还没走?”

  “吵得正凶呢,照情形看,不过子夜是不可能离开的。”

  “谁跟谁吵?”

  吵架她不內行,轮回七世,到这一世⽟帝才准她做“人”前六世,不是飞禽走兽便是蜂蝶、花卉,本连说话的机会都微乎其微,哪有闲工夫学“吵架”

  不过,不能壮声势,起码可以壮人势呀!

  “老爷、表‮姐小‬和刘府的老夫人喽!”小蝶很为她老爷忿忿不平。他实在没必要蹚这淌浑⽔!“大半时候都是表‮姐小‬单独对抗那老妖婆。”

  “不许背地诽谤人家。”那会犯口业的。

  “本来就是,不信你自己去瞧瞧。”小蝶嘟翘着嘴,认定她只是实话实说。

  “我是要去助阵。”光瞧瞧济得了啥事。

  “敏儿陪你去。”小蝶心想机不可失,赶紧拉拢敏儿和仙儿亲近亲近。

  “不,敏儿初来乍到,不宜太过显眼。”一贯的骄矜,说话亦是漫不经心,与方才楚楚可怜的模样,竟是大相迳庭。

  而仙儿一颗心全系挂着楚孟扬,并未察觉有何不妥。

  “也对,你们先行回房歇息,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憩园大厅十分恢宏庄严,大理石砌的座椅、茶几,令偌大的厅堂益发冷冽、肃穆。

  堂上首位坐着郁火暗燃的楚孟扬,和一名…呀!她长得可绝了,仙儿不看犹可,这老夫人如一把晒久了的碱菜⼲,颧骨无力上翘,嘴角严重下弯,整张脸是合纵连横的皱纹,银⽩的发丝,零零落落,勉強挽成一个髻贴在脑后,看来差不多有八、九十岁了。

  难怪小蝶以“妖婆”形容她。

  苏月琪坐在下首,脸⾊难看得吓人。

  “这封修书是你着佑恩写给我的,记得吧?早在一年前我就已经不是你刘家的人了。”桌上的宣纸,记载得详尽,年、月、⽇、时,还有证人哩。

  “我们刘家当然不要你这种‘谋财害命格’的女人当媳妇。”刘老夫人眼角一飞,字字怨毒。“我们佑恩就是被你死的,把我的孩子还来。”

  “你讲话可得凭良心,”

  “你的良心早给狗吃了,跟你爹一样坏。”

  两人战中,仙儿悄悄潜到并排候立一旁的奴仆中,就近观战。

  她一出现,楚孟扬马上就瞥见了,浓眉登时蹙紧,示意她不该涉⼊这场局。

  “我肚子里的孩子跟刘家毫无瓜葛。我也不屑再回去活受罪。”苏月琪斩钉截铁拒绝刘老夫人的要求。

  “那你说,孩子是谁的?”她笃定楚孟扬断然不会背起这个黑锅。若他不敢扛,届时谁敢扛?

  刘老夫人有十成九的把握,孩子是她刘家的⾎骨。

  “是…”苏月琪转头向楚孟扬求救。

  饶他纵能吹风唤雨,也碍莫能助。

  仙儿嘻⽪笑脸朝他吐吐⾆头,一溜烟不知跑哪里去了。

  厅內叫骂声依然喧嚣热烈,楚孟扬再沉不住气,决定以铁腕作风快速解决这场纷争。“全都给我住口!”

  他的暴喝不啻天雷,令在场诸人心头一震。

  “对,在我说完话之前,任何人统统不许开口。”斯斯文文的话语来自廊下。

  众人正自纳闷,不时,即走进一名翩翩佳公子。

  这男人,太漂亮了,漂亮得不近情理。

  “你是谁?”刘老夫人喧宾夺主,极不礼貌地喝问。

  “贫僧俗姓李,唤九斤。”他笑眯眯地朝众人颔首,顺势摘下头上的瓜⽪帽,露出光秃秃的顶袋和大大小小九个戒疤。

  “不伦不类,和尚穿这样成何体统?”刘老夫人废话有够多的。

  “小师⽗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事?”楚孟扬盯着小和尚的脸,目不转瞬。

  他认出她了,心灵相通的男女,每一个眼神都是暗示。苏月琪也从他俩之间的诡谲眼神瞧出端倪。

  “贵事没有,小事倒有一桩。”仙儿自认易容术⾼人一等,没想到还是逃不过他犀利的眼。“贫僧是特地前来探望小儿,不知他跟他娘是否无恙。”说着举起手掌往苏月琪圆凸的肚腹亲腻地拍了拍。

  此举马上引起厅內一片哗然。大伙窃窃私语,纷纷咒骂小和尚不守清规,胡作非为。

  “你说我媳妇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一个和尚的孽种?”刘老夫人动得跳脚。

  “施主稍安勿躁,贫僧有下情禀告。”

  楚孟扬凛光一闪,提醒她最好有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就准备吃不完兜着走;苏月琪窘得⼲脆把脸拧成酱紫⾊,凶巴巴地翻挤出两片大⽩眼,看她搞什么名堂。

  仙儿艰难地清清喉咙,绽出一朵媚态横生的笑容,看得刘老夫人差点没昏死过去。

  “那是四个多月前贫僧尚未出家时的事,”说时,低头瞟向楚孟扬,见他不动声⾊,续道:“苏姑娘适巧由山西路经宝灵,贫病加,状甚凄惨,贫僧见她柔弱可欺,就…”瞄苏月琪一眼,要她接着往下说。

  天老爷,你就不能编个好点的借口吗?苏月琪急得脸河邡臊,心跳加快都忙不过来了,哪有本事接腔,道出自已被一名看起来未及弱冠、单薄得风一吹就会倒的和尚给“欺负”去?

  她是来解围的,还是来扰局的?

  幸亏方堂內半数以上均是过来人,因此余下的“空⽩”不说,大伙也能心领神会。刘老夫人年岁最大,自然领会得也最神速。

  “六不净的野和尚,你竟敢,你…月琪,你说,这是不是事实?”

  “是…是…”苏月琪别无选择,她不愿重返刘府,又没理由嫁“祸”给楚孟扬,只好将就着把名节断送给小和尚,暂且消弭风波。“这孩子的确是他的。”

  “造孽呀!”刘老大人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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