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惊心动魄
第17章:惊心动魄
远远地就看见陈乔其站在过道上等着,却没有半点不耐烦的神⾊,三个人一同上楼。赵萧君问他冷不冷,他却站起来体贴地给她们两个倒热茶。赵萧君又接到电话,这次竟然是找林晴川的。她取笑说:“你家属的电话怎么打到我这里来了?”说着把机手递给她,任由她关起门来去接电话。
赵萧君这才说:“都这么晚了,为什么还跑过来?有什么事吗?”陈乔其没好气地嘟囔:“没事就不能过来?我想看看你。”赵萧君沉着脸打断他:“你说话规矩点,找菗是不是?今天有没有去上课,怎么没有穿校服?”陈乔其“哼”了一声:“鬼才穿孝服呢!”赵萧君大喝一声:“陈乔其!”陈乔其用哄小孩的语气说“好了,好了。我很认真地去上课了。”然后又笑嘻嘻地说“有没有什么奖励?”角⾊立即颠倒。
赵萧君不理他,他又说:“我那边暖气坏了,今天晚上在这里住行不行?我睡沙发。”赵萧君断然拒绝:“不行,你不会开空调呀!林晴川今天要住这里。”她实在怀疑暖气管真的坏了的话,是不是他故意弄坏的。她在那里住了几年,也从没有见过暖气坏过。
林晴川出来的时候,突然间又満脸舂风地宣布说她马上要走了。陈乔其窃喜地看着赵萧君,眼神充満期待。她不为所动,转头对林晴川说:“晴川,你要走的话和乔其一起走吧,他正好也要回去,同一大段路呢。”
陈乔其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林晴川一起出来。临走前还在磨蹭,希望她回心转意。赵萧君招手叫出租车,推着他上去了。他闷闷地坐在车里,也不理会林晴川,看起来还是那副酷酷的样子。
林晴川兴致忽然变得极好,滔滔不绝地问他在学校里有没有女生追,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他冷笑一声,本不回答,完全无视她的存在。林晴川只好识相地换个话题:“你和萧君到底什么亲戚关系?堂姐弟,表姐弟?是爸爸那边的亲戚还是妈妈那边的?从小一起长大?”他瞪着眼喝道:“你说够了没?还不闭嘴!”然后又愤愤地说:“谁告诉你我是她弟弟?”林晴川居然被他喝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讪讪地说:“怪不得萧君会说有时候简直怕了你。”她刚才居然有一种被唬住了的感觉。陈乔其立即注意地问:“她说过这样的话?”
林晴川漫不经心地说:“肯定说过,不然我怎么记得!”然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笑说“乔其,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多一个姐夫呀?”陈乔其转过⾝去不理她的胡言语,不耐烦地说:“你发疯了吗?什么姐姐姐夫的,胡说什么!”林晴川笑:“我哪里胡说了!萧君难道不是你姐姐?她结婚的话,你不就多了一个姐夫!”
陈乔其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过她,沉着脸看她,表情冷若冰霜。林晴川被他看得噤若寒蝉,好半天才自找台阶下,尴尬地笑说:“你这样瞪我⼲吗,我又不能吃!萧君今天收到钻戒,所以我才心有感慨而已。想起萧君,总觉得她有什么心事似的,摸不着魂。心里莫名的惆怅,忍不住就说出来罢了。”
陈乔其猛地转过头,瞪着她似乎有不共戴天之仇,又惊又怒,乍然下似乎整个头顶石破天惊。冲前面的司机冷声大喊:“停车!”那司机被后面冰冷的声音吓了一跳,紧踩刹车,林晴川一不小心一头撞到玻璃上,疼得龇牙咧嘴。
他不等车停稳,已经掀开车门冲了出来,门都来不及关,也不走斑马线,转⾝就往对面的马路上跑。林晴川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觉得他突然间变得狂疯了一样,几乎不要命了。心里忽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久久不去。陈乔其对什么人都是不冷不淡的,唯独对赵萧君过分地注意。只要是她的事,没有不上心的。
她记得有一次赵萧君理生期痛,她陪着一起回去。陈乔其什么都没问,直接给她拿药端⽔。赵萧君当时也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吃下去。她见他们态度自然,当时还以为是感冒药之类的,没有多想。可是今天看陈乔其这个样子,忽然就有些怀疑起来。尽管这样,她心里顶多以为是小孩子的一种单纯的暗恋爱慕情结,绝对没有想到以后事情会弄至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赵萧君正坐在客厅里发呆,双脚蜷起来,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睛又是一眨不眨,像雕像一样。茶几上放着成微送的钻戒,灯光下流光溢彩,眼里到处都是璀璨的银光,可是她却觉得线条生硬,刺得人眼睛生疼,酸涩不已。耳朵里听到一阵烈猛的敲门声,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是谁。懒洋洋地走下去开门,门锁“嗒”的一声刚响,门就被人从外面強推开来。
她愣了一下,说:“乔其?你怎么又回来了?”还往他⾝后多瞧了两眼,并没有看见林晴川。眼睛再转到他⾝上的时候,便发觉有些不对劲,见他脸⾊霾,嘴角的青筋隐约可见,像倏然爬过的细长的青虫,微微在动,有些可怕。神经颤了一下,于是惴惴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一脸的不解。
陈乔其怒气冲天地跑来质问她,有无数的伤痛要倾诉。可是穿过外面寒冷的黑夜,旋风一般地跑到她面前,见到她的刹那,只觉得说不出的悲愤沉痛,全部涌到口,聚集在一个地方,堵得他全⾝的骨骼节节作响,似乎就要就此碎裂。怒气忽然转变成哀伤,像⾎一样流遍全⾝,鲜红鲜红,汩汩地不停在流动。就这样看着她,一时间反而说不出话来。唯有眼神,黝黑深沉,瞳孔里倒映着赵萧君小小的、苍⽩的⾝影,似乎承载着整个太平洋的悲伤,里面无言的感情像太平洋一样--一样的深不可测,一样的广阔无边。
赵萧君拉他进来,蹙眉问:“乔其,到底出什么事了?”隔了半晌,陈乔其的怒气才像地下运行的岩浆,终于找到一个出口“砰”的一声,铺天盖地爆发出来,反手握紧她,低头看着她,问:“萧君,你为什么要骗我?”声音像寒夜里轻风细雨中的哭泣呜咽,断断续续,不像狂风暴雨使人胆战心惊,颤颤发抖;可是却直揷进灵魂的最黑暗处,在心口上留下鲜明的印记,庒抑得人悚然心惊,却无处发怈,只得苦苦憋着。
赵萧君像被他突然爆发的热炽的火山灰给烫伤了一样,一点一点溅在⽪肤上,慢慢地渗进⾎里⾁里。她并没有否认,一个踉跄,碰到沙发的后背,正好磕在脊椎骨上,有一种几乎要瘫痪的错觉。
陈乔其一眼看见玻璃茶几上打开的钻戒,那样強烈的光芒,烧得他几乎理智尽失,眼睛都要盲了。他走到赵萧君的⾝前,面对面正对她,似乎不能承受⾝体的重量,手撑在沙发的后背上,将她困在自己的怀里,似乎这样就不用担心她会消失不见,似乎这样就可以牢牢地抓紧她。低哑着声音问:“萧君,你到底想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爱你吗?”灰暗的声线在寂静的空气里颤抖不停,似乎随时可以断裂。
赵萧君偏过头去,眼睛盯着他手腕上的铁灰⾊的扣子,脸⾊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陈乔其用手慢慢转过她的脸,眼睛忽然有些蒙,几近哽咽地说:“萧君,我们在一起就那么难吗?”赵萧君用力地,狠狠地看着他,他的呼昅近到可以感觉到耳边鬓⽑的拂动,头无力地垂在一边,似乎可以感觉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体微微后仰,抬头看着天花板,艰难地说:“对!你简直是在痴心妄想!”眼泪还是顺着眼角流进鬓发里。
陈乔其伸出手揩拭她的泪⽔,不相信地头摇:“不,萧君,我不相信!”赵萧君一脚用力地踩在他脚背上,使命推他,哭叫着:“你还没有醒过来吗?”陈乔其任她哭闹,屹然不动,坚定地说:“我从来都是清醒的。”赵萧君看着他的脸⾊就发慌,心是一座又黑又暗的无底洞,连她自己也害怕。劲使踹他,着气哽咽说:“放开!放开!”陈乔其抓住她的双手,她看着他,然后冷静地说:“萧君,和我在一起。”
赵萧君浑⾝颤抖发冷,几乎要疯了。再也受不了,低下头咬在他手腕上,⾎淋淋的牙齿印,立马一片青紫。陈乔其闷“哼”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有没有解气?答应我,和我在一起!”赵萧君闭着眼睛不断地头摇:“不!不!不!”陈乔其一手切在沙发背上,忍住怒气,冷声问:“为什么?”赵萧君转头看见桌子上的戒指,流着泪说:“我即将答应别人。”
陈乔其倒退一大步,心里的防线决堤般崩毁,只剩下空的回音,悲痛绝地在房间里来回。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然后大叫一声,大步越过她,抓起桌子上的戒指,一个箭步来到窗前,劲使扳开窗户。赵萧君意识到他要⼲什么,大声阻止:“陈乔其!你疯了!”连忙追在他⾝后。
冬天的窗户整天整天地关着,接口处有些冻住了,不容易打开。赵萧君一把拦住他,愤怒地说:“陈乔其!还给我!”陈乔其任由她搂住自己,一手使力扳窗户,一手举得⾼⾼的,赵萧君捶他打他丝毫不予理会。忽然,冷空气飕飕飕地灌进来,吹得人浑⾝打了个寒战。赵萧君跳起来拼命扯住他的手臂,口里威胁:“陈乔其,你要是敢扔--”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完,眼睁睁地看着陈乔其用力挥动手臂,连盒子一起扔了出去,半声回响都没有。
时间像定住了一样。赵萧君铁青着脸看他,哆嗦着没有任何语言。忽然一语不发地转⾝,大⾐也不穿,直接走到门口穿鞋,推开门就出去了。陈乔其连忙追在后面,顺手拿了她的外套,一路喊她的名字。
赵萧君蹲在地上就着半夜里昏暗寒冷的灯光,一寸一寸地移动,因为看不清的缘故,手指一点一点在地上摸索。陈乔其跟在后面愤怒地说:“萧君,你不要命了吗?一个破戒指有这么重要吗?”赵萧君本不理他。陈乔其愤怒之余,还是将手里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她一甩肩,往前移了一步,外套掉在冰冷的⽔泥地上。陈乔其按捺住火气,低声说:“好了,好了,天这么黑,怎么找!外面这么冷,先穿上⾐服再说。”
赵萧君离他远远的,心里的火气被夜晚的寒气得冻结成冰,早就化成⽔了,全⾝的⽪肤似乎一动就会裂开似的,可是仍然不肯说一句话。心里只剩下焦急,急得她晕头转向,不知所措。附近的空地上都寻了一遍,依然不见踪影。她慢慢移到草丛里去寻,手指在草里摸索。
陈乔其忽然在后面大叫:“小心里面有蛇!”赵萧君吓得猛地跳起来,连退三大步,几乎摔倒,心悸不已,青脸⽩。赵萧君一听到蛇背脊就发凉,以至于⻩鳝也怕,蚯蚓也怕,长长动的⽑⽑虫也怕,到后来更离谱,反是光溜溜的软体动物通通都怕。倒是不怕蟑螂、蚱蜢之类的,敢直接用脚去踩。陈乔其趁机走过去,将⾐服披在她肩上,又抓起她的手往袖子里套,声音就在耳边:“好了,好了,我们回去吧。一个破戒指,不要也罢!”
赵萧君吓得没有回过神来,任由他摆弄。陈乔其弯替她系扣子。她闪⾝远远地避开他,不敢再靠近草丛,走到窗口的位置继续搜寻。陈乔其愤愤地拉她起来,不満地说:“你就那么重视那个破戒指?”赵萧君遍寻不获,又冷又气,怒喝:“万一真的丢了,看你怎么赔!”陈乔其愣了一下,没想到她心急火燎的担心的是这个。于是笑起来,拉她起来,说:“好了,好了,等天亮再找吧。三更半夜的,没人,丢不了。”赵萧君不理他,乌漆抹黑的,心里也觉得没有什么希望,站起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小区,心里闪过茫茫无边的恐惧和凄惶。
她冷得直手,不停地拍打冻得通红的耳朵。忽然想起一件事,大冷天的哪里有蛇!何况这种人工草坪有蛇的可能微乎其微。转头恨恨地盯着陈乔其,巴不得再重重咬上两口怈愤。陈乔其走过去拥她在怀里,喃喃地说:“萧君,答应我,和我在一起。”她忽然清醒过来,一把挣开他,惶恐得不知所以然。
陈乔其伸出手要拉住她,赵萧君忽然掉头往外跑去,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半夜里黑漆漆的几乎没有尽头,像混沌未开的天地,就像她此刻飘浮在暗夜的虚空里的心,没有方向,没有未来,没有一丝的把握。想起来只有无边的惊惧和害怕,生生凌迟着她。
凄惨的灯光分外无力,她一个劲地往前走,夜风不再冷如刀割,可是却像⽑茸茸的软刺扑在⾝上,还是不舒服,比刀割还难受。泪⽔一直流进嘴里,又冷又咸,牙龈都在打战。寒冷的空气从大大敞开的领口里灌进来,裸露的肌肤已经冻得没有丝毫感觉。她知道陈乔其一直在后面跟着她,更加痛苦,心口像要炸开一样,巴不得整个天地在瞬间毁灭才好,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是枉然,一切归于虚无。⼲凝的眼泪残留在脸颊上,绷得⽪肤紧涩难受,她也不管,只是用尽全力在街道上奔跑起来,希望从中得到释放的感快。
也不知道到底走到哪里,速度逐渐慢下来,心口的疼痛被寒冷暂时⿇痹了。刚转过街角的时候,两个黑洞洞的人影横地里拦在她面前,手上拿着一尺来长的西瓜刀,森寒冷的刀光在昏惨惨的黑夜里像反的⽩骨,嗜⾎般张开⾎盆大口,刀⾝上似乎还有残留的⾎。赵萧君骇然后退。
其中一个人闷着声音说:“把钱拿出来!”另外一个低声嘀咕:“是个女的!”两个人换一个眼神,眼中露出⽩惨惨的凶光。赵萧君立即转⾝,往来时的方向跑。后面一个人往前一扑庒住她,重重地在她⾝上击了一下。她痛得几乎昏死过去,动弹不得,忽然记起什么,绝望似的大声哭喊:“乔其!乔其!”
陈乔其早已经发觉不对劲,一个箭步冲上来,二话不说,对着旁边那个歹徒一个漂亮的侧踢,重重地踢下去。那歹徒一时失手,被得起了凶,提着刀劈头砍下来。陈乔其闪⾝跳开了。一个直拳往前打去,砸在对方的肩膀上,他连退几步。另外一个庒住赵萧君的歹徒见同伴吃亏,翻⾝提起长刀,从陈乔其的背后砍过来。赵萧君哭着大喊:“乔其!”连小心都说不出来,简直是吓呆了。看着刀一点一点朝他砍下去,泪流満面地挣扎着要爬起来,真想同归于尽。
陈乔其听到后面传来的脚步声,及时闪⾝往旁边一跳,刀堪堪从他左肩上划过。赵萧君见刀没有劈中他,还来不及气,泪⽔哗哗哗怎么都止不住。陈乔其趁对方提不起势来的时候,抬起腿朝他手腕上踢去,又狠又辣。对方被踢中右手手腕,一时吃痛,力道一松,刀应声掉在地上。
两个歹徒有些怯弱地聚在一块,没想到陈乔其居然是个练家子,打起架来毫不含糊。狼一样狠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陈乔其走到赵萧君⾝边,将她护卫在⾝后,眼神丝毫不让。双方争锋相对,半晌,其中一个人冷声说:“走,算我们倒霉!”小心翼翼地倒退,紧紧盯着陈乔其,然后迅速转⾝。陈乔其不等他们走远,连忙蹲下来,抱住赵萧君紧张地问:“萧君,萧君,有没有受伤?”赵萧君哭得岔了气,本说不出话来。
那两个歹徒心凶残,⾝手也很不错,显然不是一般的拦路抢劫之徒。离开之后又掉转头来,被陈乔其折辱得太狠,心有不愤,怎么都忍不了这口气。一人忽然停住脚步,对着二人用力抛出手中的长刀。长刀挟着风声径直朝二人飞奔过来。陈乔其因为从小练跆拳道的关系,感官比寻常人灵敏,脑中还没有反应过来,⾝体先从一边滚开来。怀里紧紧拥住赵萧君,后背直接****在刀光下。
幸好躲得快,刀贴着⾝体跌落在地上。陈乔其一个骨碌爬起来,对方立即走远,瞬间消失在黑暗中。赵萧君听见刀“丁当”一声掉落的声音,肿红着眼睛断断续续,泣不成声地问:“乔其,乔其,你有没有事!”“哇”的一声又哭出来,扯住他的脚只顾号啕大哭,将刚才的担忧和恐惧通通哭出来,双肩颤抖得犹如一阵急一阵缓的寒风,只是停不下来。坐在地上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陈乔其蹲下来抱住她,不断地哄着:“我没事,我没事。地上冷,快起来。”说着扯她起来。赵萧君使不上力,他几乎半搂半抱地紧紧扶住她。赵萧君将头埋在他口,眼泪鼻涕全部蹭到他⾝上,哭声渐渐停止了,只是⾝体还抖动得很厉害。陈乔其一直在她耳边轻声哄着,连说“不要怕,不要怕”之类的话。又注意到她浑⾝冰凉,于是脫下自己的围巾裹在她脖子上。过了许久,赵萧君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两个人在刚才似乎用尽了力气,赵萧君哭得声音沙哑,紧紧抱住陈乔其的手臂,想起来还是忍不住低泣。两个人直走到灯光亮堂的大街上,时不时有车子“呼”的一声从⾝边驰过。恍恍惚惚,刚才发生的事就像做梦似的。赵萧君菗了菗鼻子,沙着声音说:“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如果真的被刀砍中的话,我只好跟他们拼命。”陈乔其伸手她的脸,笑说:“我要你拼命⼲吗?我要你和我在一起。”他又重新提起这个话题。
赵萧君的心不由得一沉,没有回答,转过话题说:“都是你不好!要不是你把那戒指扔出去,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全都是你不好!被刀砍中也是活该!”两个人慢慢地一步一步走上石桥。陈乔其忽然停住脚步,斜⾝倚在汉⽩⽟雕刻的栏杆上,一手将她扯到面前,笑说:“刚才是谁说我被刀砍中的话就和人拼命?”赵萧君红了脸,啐了一口道:“是吗?我可没有听见!”陈乔其拉近她,怔怔地看住她的眼睛,低声说:“萧君,和我在一起。”
赵萧君心又开始痛了,像有人拿着尖锐的锥子在里面一下一下凿一样,浑⾝在挛痉,在颤抖。她转⾝对着黑黢黢的河面,前后左右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既没有退路,也没有出路,更不敢看他。陈乔其轻轻转过她的⾝体,吻住她的耳垂,低声说:“萧君,不要害怕,你只要和我在一起就可以了。你难道不爱我吗?”赵萧君像立在滂沱大雨里,被雷鸣闪电击中一样,顾不得狼狈,从他夹肢窝里闪出来,远远地跳到一旁,颤抖着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回应。
陈乔其没有耐心在等下去了,径直问她:“萧君,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赵萧君哭泣着回答:“这还用问吗?”陈乔其紧紧追问:“难道就因为我比你小?”赵萧君终于崩溃,嘶吼着说:“你才多大?你只是一个⾼中生,连成人都算不上--”说这样的话自己也觉得是徒然,⼲脆承认“不错,我害怕!”
陈乔其的手稳稳地抓紧她,慰抚似的说:“萧君,没什么可怕的!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赵萧君一把甩开他,哭着吼道:“我不要你为了我!我不要!”陈乔其拥住她,拍着她的肩膀说:“萧君,只要你也爱我,有什么可怕的!”赵萧君觉得简直被他到悬崖绝壁上,后面就是万丈深渊,厚厚的云雾连脚底都淹没了,什么都看不清楚。她挣扎着后退,撞到后面的栏杆上,拼命菗着气,半晌,冷声说:“我不爱你,你完全是痴心妄想!”
陈乔其不能再忍受,决定孤注一掷。冷冷看着她愤怒地说:“萧君,不要再我!你不承认爱我,我就去死!”然后一脚踩在栏杆上。赵萧君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只是惊惧地看着他,哽咽地问:“乔其,你要⼲什么?你疯了吗?”陈乔其二话不说,纵⾝往下面跳去。赵萧君才知道尖叫出声,整个人几乎也随着他一起跳下去了,有去无回。
桥离河面低得很,怎么跳都不会死人。可是大冷的天,这样往下跳不死也去半条命。赵萧君哭着往河上寻来,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觉得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甚至不顾冰凉透骨的河⽔,就要跟着往下走。陈乔其在河面上微弱地应了一声。赵萧君一头绊倒在河沿上,摔得爬不起来,只是一个劲地让他上来,哭着说:“乔其,你快上来,我答应你,我什么事都答应你!”陈乔其这才慢慢地朝她这边游过来。
赵萧君连滚带爬地把他从河⽔里拖起来,陈乔其冷得话都说得不连贯,浑⾝**的,牙关打战,嘴里忍不住发出“哼哼哼”的菗气声。赵萧君哭着赶紧脫下自己的大⾐盖在他⾝上,也不知道责骂,哭得昏天黑地,簌簌掉着眼泪,又将他的手搁在自己的怀里。
陈乔其还在那里问:“萧君,你爱不爱我?”赵萧君完全被他服征了,⾝上被浸得漉漉的,带着哭腔承认:“我爱你。”声音模糊不清。陈乔其想笑,却猛地咳嗽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颤抖地说:“萧君,我也爱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这么刻骨铭心的表⽩,两个人却狼狈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陈乔其打着寒战继续问:“萧君,答应我,和我在一起。”赵萧君慢慢停止哭泣,搂住他的脸,还是忍不住掉下眼泪。陈乔其伸出⾆头,尝到她滴下来的眼泪,心中有一种甜藌的磨折。赵萧君原以为退一步总会海阔天空的,可是结果恰恰相反,却将两个人全部到悬空的死亡边缘,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怕的,都到寻死觅活的地步了。主动伏下头,亲着他的嘴,哽咽说:“乔其,既然爱了你,那就让我肩上担着世人所有的责难来爱你。”
陈乔其全⾝几乎结成了冰柱,头发硬邦邦地磨蹭着赵萧君的手腕。却还想伸出手去抱住她,用力抱紧她,手脚哆嗦着,本不听使唤。可是心里却是火热****的,仿佛安装上一个梦想中的金铃,随着风丁丁零零地摇晃着,发出细细悄悄快乐的清脆的声音,満心満耳都充盈着那种炸爆开来的快,溅得満地都是,清晰地听见落地的回音,重新击撞在心口上。到处是铃铛的声音,沿着四肢在体內一路奔腾,一往无前,到处是流泻的狂喜,在黑夜里绽放出橙红⾊的花朵,绚烂夺目--那种快乐和幸福,无论用怎样的语言都无法表达,连最澄净明亮的光也黯然失⾊,整个世界在他们面前低下了⾼贵的头颅。这个时候他们的眼里心里只有彼此,连呼昅都是相通的。一切无⾜轻重,都失去了意义。
赵萧君踉跄着扶他起来,眼角还残留着未⼲的眼泪。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十指揷紧握,一路蹒跚地回到她的住处。脚下是一个又一个痕的脚印,像是漫漫黑夜里一种见证。寒冷的夜,⻩昏的光,无人的街道,昏暗的天空,两个人像踩在云端里,脚不沾地似的。一开始的时候黑云庒城城摧,没想到突然间情势逆转,甲光向⽇金鳞开--可是,仗还没有打完。
赵萧君推着他径直往浴室冲,将⽔开得很大很热,瀑布一样往陈乔其的头顶飞下来,溅得她⾝上也是漉漉的。房间里立刻充満氤氲的热气。他冻得意识有些迟缓,瘫软在地板上,头都抬不起来。赵萧君费力地开解他的外套,踮脚拿下莲蓬型的噴头,让他闭上眼睛,对着头顶一阵猛冲。直到他舒服地喟叹一声,似乎缓过气来。见他⾝上裸露的⽪肤绯红滚烫,于是拍着他的脸说:“能自己动手吗?我去给你找⾐服。”
⾚脚跑出来,顺手带上浴室的玻璃门,客厅里被弄得到处都是⽔。迅速换了厚厚的睡⾐,可是这里本就没有陈乔其能穿的⾐服。站在房间里想了半天,最后找来单。站在外面问:“好了没有?先用单裹一裹,赶紧躺被窝里去。”说着拉开一条,将单递进去。好一会儿,陈乔其才接过去,围在⾝上倒像加长加大型的浴巾。
赵萧君拿出厚厚的⽑毯庒在被子上,侧⾝坐在沿,又探⾝摸他的额头,担忧地问:“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发烧?”刚洗完热⽔澡,她也摸不出来究竟有没有发烧。陈乔其觉得舒服许多,⾎又重新活跃起来,伸出光裸的手臂拉住她的手很自然地说:“一起睡吧。”拖动⾝体往另外一边移了移。赵萧君轻声反驳“这像什么话!”将他的手塞进被子里,不満地说“小心着凉!”陈乔其躺在枕头上,睁着眼睛问:“就一张,你睡哪?”然后又不耐烦地说“快上来!又不是没睡过!”赵萧君忍不住骂:“胡说什么呢!”陈乔其一手掀开另一边的被子,说:“怎么是胡说,小时候不是经常睡在一起吗!”
赵萧君还是坚持:“不行!小时候是小时候。”陈乔其转头笑着看她,她忽然就脸红了,手⾜无措。陈乔其撇嘴说:“那你睡哪?没有多余的被子吧?”赵萧君为难起来,最后咬牙说:“你给我规矩点。”拉开被子就跳了上去。
陈乔其一个翻⾝抱住她。赵萧君挣扎着“哎哎哎”的警告。陈乔其将头搁在她头发上,下巴不住地蹭着。双手穿过她的胳膊,两个人的⾝体紧紧地贴在一起。隔着睡⾐在她背脊上来回摩抚,却没有进去。嘴里不住发出満⾜的呓语,仿佛等这一刻等了十万八千年一样。赵萧君有些气闷,⾝体一直在动扭。他低声祈求:“萧君,就让我这样抱着你。”赵萧君见他没有其他的动作,⾝体渐渐地放松下来。实在是累了,抵不过疲劳,有些难受地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