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宫宴
夜一无话,转天就是中秋,这⽇一大早,阮云卿就早早起⾝,收拾好了,跟周俊一起赶到杂役房去。本文由。。首发
崔太监先给众人训话“今儿可是大⽇子,你们一个一个的,平⽇里掐尖要強,说出的大话风都能把闪断,如今动真格的时候可是到了,是好是歹,可全看今⽇这一锤子的买卖。⼲好了,我提拔你;⼲不好,以后也别再到我跟前说那些你亲我厚的庇话!听清了?听清了都⼲活去吧!”
众人让崔太监说得都提起了十二万分精神,生怕出一点差错,在人前丢了脸面。
阮云卿和周俊今⽇负责各处杂活,先跟着众人做最后的布置,然后等着宮妃皇子们来了,将他们引至各自的座位,端茶倒⽔还轮不到他们,不过中途跑腿,递热⽔,传东西,却都是他们这些小太监的活计。
宮宴酉正开席,阮云卿他们却要从辰时就开始忙活,将二十多张红木圆桌摆至园內,围上杏⻩缎子的桌围,正席冲着什么方向,哪里赏花看景最为养眼得宜,这些⽇子都已经演练过多少回了,如今只要依次摆好即可。
皇后今⽇也是盛装打扮,一⾝大红锦缎的礼服,上面満绣着百花穿蝶的图案,她颈上戴着⾚金璎珞,发髻边斜揷一支凤头簪,那凤簪做得极为精致,形制精巧,凤嘴处略弯成勾,正好勾起一串明珠,甩在鬓边。那珠子颗颗圆润,个个有龙眼大小,走动时珠子便随着人的步子来回轻摆,华光流彩,直晃人的二目。
不到酉时,皇后便来到园中坐镇,她⾝为东道,又是后宮之主,这些宮宴筹备,本就是她的分內之事。
肖长福紧紧跟在皇后⾝边,和皇后一起,四处瞧了一遍。皇后十分満意,说了声:“赏!”肖长福便带着一众宮中奴才叩头谢恩。
不一时宮眷们陆续来了,孙婕妤和十三皇子来得最早,紧跟着是九皇子和八皇子,还有一些品阶不⾼的內宮命妇们。
孙婕妤赶着过来凑趣儿,她领着十三皇子,到皇后跟前行礼,起⾝后便不住嘴地夸赞。先夸了皇后贤德,又夸了席间陈设,最后又好好将皇后的妆容服饰从头上到脚下的仔细夸了个遍。
皇后心中喜,拉着十三皇子到主位上坐了,取了果子,剥了⽪喂他。孙婕妤更是⾼兴,站在皇后⾝边,陪她说话解闷。
可惜好景不长,没一会儿宋轲过来,见了皇后对十三皇子一脸亲昵,便大发雷霆,飞⾝上去推开十三皇子,指着他的鼻子一通大骂。
十三皇子才是个五六岁的小娃,胆子又小,平⽇就惧怕这个凶巴巴的十哥,他见了宋轲就唬得魂都要没了,此时更是被骂得脸颊通红,哭不敢哭,叫不敢叫的,只好红着一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亲娘。
孙婕妤深知皇后的脾气,别看在外人面前,她与太子一副⺟慈子孝,其实只要亲近些的人都明⽩,皇后心里,比起太子,还是更偏爱这个小儿子。宋轲可是皇后的心头⾁,任谁都得罪不起,孙婕妤眼睁睁看着儿子受气,也不敢⾼声喝止,只能陪着笑脸解劝,求皇后解围。
皇后喝住宋轲,正好舒贵妃进门,她与大皇子宋轩一前一后,⺟子二人皆是一⾝素雅长衫,宋轩年逾二十,长得英不凡,手执一把洒金折扇,走路时一步三摇,颇有些书生之气。
舒贵妃妆容简单,一⾝⽔蓝⾊的斜襟大袄,头上挽了个慵妆髻,素素净净地别了两⽟簪子,脸上薄施脂粉,看着就清慡⼲净。
舒贵妃过来与皇后见礼“娘娘金安。”
皇后満面含笑,伸手相搀。她扶起舒贵妃,微嗔道:“都是自家姐妹,你我二人同年进宮,又一起服侍万岁,想想都二十余年了,你怎么还是这般客气。今⽇是家宴,这些个虚子套的礼数,尽可以免了。”
舒贵妃腼腆笑道:“娘娘说笑了,虽是家宴,但也长幼有序,您是皇后,我们这些嫔妃可不敢放肆。”
明明都恨得跟乌眼似的,背地里恨不能咬对方两口,可一到了官面上,却又一个比一个装得像那么回事,一脸关切地装出一副合家乐的模样,嘴里的虚情假意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二人打着太极,场面上的话说得一个比一个精巧,又有孙婕妤在旁边捧场,一时之间,看着倒也和乐安宁。
宋轩先与皇后行礼,磕头已毕,口称⺟后。皇后笑昑昑的搀起来,又让宋轲过去,与皇兄见礼。宋轲満心不愿,被皇后瞪了一眼,这才规规矩矩地过去躬⾝行礼:“皇兄。”
宋轩忙摆手“快别如此,哥哥这几⽇都没见你,正想来丽坤宮问问。怎么几⽇没来御书房了?贺太傅问起,蒋公子说你病了,倒是什么病,可别拖着,还是早早请太医诊治才好。”
宋轲最烦这些假惺惺的话,在他心里,除了⺟亲和太子,别人一律是无关旁人。他不屑与人周旋,悄悄拉了十三皇子,兄弟俩躲到一棵大树后面,抓知了去了。
皇后看着宋轲的背影,心里直发愁,宋轲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子,实在是鲁莽,他情急躁,中又没有半点城府,长此以往,他哪是他那些兄弟的对手。
不由叹了口气,皇后默默盘算,少不得还是要她步步为营,替儿子扫平道路,拱他登上皇位,她这颗心才能真正放下。
正自感叹,忽听外面有执事太监⾼声喝道:“皇上驾到!德妃娘娘驾到!”
园中众人急忙接驾,跪倒后山呼万岁。宏佑帝迈着四方步进来,胖大的⾝躯像一座⾁山,走动时浑⾝上下肥⾁直抖。他⾝后紧跟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娇俏女子,那女子一脸傲慢,⾝披银⽩⾊狐⽑大氅,她得意洋洋,与宏佑帝一同走进园里。
园中众人一见那女子,心中就打翻了五味瓶,酸的,咸的,羡慕的、妒恨的,真是想什么的都有。
此女正是德妃,她正当得宠,年前又刚刚为宏佑帝诞下一子。宏佑帝已知天命的年纪,又添了一位老来子,心中喜自是不用细说,他不只宠爱德妃,连带着这位老来子也一并得了宏佑帝的喜,与其他皇子不同,宏佑帝对此子当真是溺爱之极,恨不得时刻都带在⾝边。
⺟凭子贵,自打有了十五皇子,德妃的脖子就彻底仰到了天上,她越发骄横跋扈,満宮上下,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
也是活该她自己作死,正当得势不知韬光养晦,反而还四面树敌,偌大宮院,弄得孤立无援,心里还得意不已,自觉了得,也怪不得她⽇后会落得如斯惨相,却无一人肯施以援手。
皇帝到了,众人跪倒行礼,山呼万岁。德妃大摇大摆地站在皇帝⾝边,満宮上下乌庒庒跪下一大片,宮眷们也都道了万福,唯独德妃一人,非但不跟着跪拜,反而还趾⾼气扬地站在宏佑帝⾝边,半点也不回避,大大方方地受了一众人等的跪拜之礼。
这一下可犯了众怒,德妃素来霸道,平⽇里最喜掐尖要強,挤兑别人,可那都是后宮里的手段,宮眷们各凭⾼下,谁也怪不着谁。可她如今这样明目张胆地接受众人的跪拜之礼,分明是仗着皇帝宠爱,想在明面上庒众人一头,也实在是太过嚣张了些。
园里的人都变了脸⾊,皇子们脸上惊疑不定,嫔妃们更是満心气愤,若说是皇后这个结发子,与宏佑帝一起接受众人跪拜也就罢了,她是后宮之主,⺟仪天下,自然也当得起这份殊荣。可德妃这小蹄子算什么东西,如今也敢来占他们的便宜。
众人都瞧皇后,见她一张精致描画的脸上,也没什么愤怒情绪,眉目间一派平和,淡淡地,并不见嫉恨,不由都暗自惊叹。
皇帝没怪罪,皇后也不言语,众人満心不忿,也不敢表露出来。眼睁睁看着德妃扭着不盈一握的纤,跟在宏佑帝⾝后,款款进了园內。
皇帝来了,众人落座。
德妃伸手去解大氅,开解绳结,向后一甩,那大氅便滑落⾝下,跟着的奴才们赶忙抻手去接,收拾起来退至一边。
众人一瞧德妃的打扮,全都愣在当地。
只见她大氅下面,穿了一件云锦彩绣的大红锦袍,袍襟上満绣云纹,前后摆更是明晃晃地拿金银线绣了一只彩凤,那凤凰头颈微侧,站于山石之上,凤尾处五光十⾊,绣得极为精巧,就连翎羽上的细⽑都绣得层次分明,⾊彩斑斓。
这还不算,最要命的,是她手腕子上戴了一串琉璃石的珠串,一伸腕子,那琉璃石便在烛光下划出七彩光芒,那光里隐隐带着闪闪银光,就如満天繁星一般耀眼夺目。
这,这一⾝打扮,可都是犯忌讳的。
众人直直盯着德妃,都叹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在中秋宮宴上,穿了这么一⾝⾐裳,明摆着是要打皇后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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