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献计

　　郑长舂住的屋子离皇后的寝殿不远，过去他得势时，皇后的饮食起居都是他在打点。。しw0。

　　郑长舂自皇后与宏佑帝大婚那⽇起就贴⾝伺候她，最初那几年真是恩赏不断，官阶翻着跟头的往上涨，在丽坤宮中一时风头无两。

　　说也奇怪，自打宏佑八年冬天，肖长福从御马监调到丽坤宮当差后，郑长舂就渐渐在皇后面前失了宠，原本还有旧时的情面在，皇后对郑长舂还算礼遇，虽然重用肖长福，却一直是亲疏有别，没有让肖长福爬到郑长舂头顶上，可自从今年上元节太子中毒之后，肖长福放出风声，说郑长舂是暗害太子的凶手，皇后就开始对郑长舂冷淡起来，才短短半年的光景，肖长福就借机架空了郑长舂手里的权利，如今的丽坤宮里，郑长舂也只是顶着一个总管的名头，单剩下一副空架子罢了。

　　这事着实怪异，阮云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照理这么多年的心腹当下来，皇后怎么也该对郑长舂更为信任才是，可为何突然之间，她就被肖长福随口编造的那个无凭无据，一看就是顺嘴胡说的谣言了心神，将多年心腹放置一边，转而倚重起肖长福来了，而且快得简直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天似的。

　　这中间或许有些隐情、內/幕是自己不知道的，所以才会令这件事看起来如此不合常理。怎么也想不通，阮云卿也只好先将此事暂时搁在一边。

　　此时宮门已经落了锁，当值上夜的宮女太监们也都各司其职，阮云卿跟着阮宝生悄悄进了二层院里，瞧了瞧四下无人，这才从垂花门后面走了出来，直奔郑长舂房中。

　　抬手敲了两下，房门吱呀一响，一个小太监从门里探出半个脑袋，张望一眼，见是阮宝生，小太监忙开了房门，把阮宝生二人让进屋里。

　　宮里除了主子们起居使用的地方，其它所在都建造得格外简单，青砖瓦房，坡顶矮檐，灰扑扑的，一瞧就是给奴才们住的。

　　就连这些管事们呆的地方也不例外，你就算往口袋里捞了再多的钱，在主子跟前你也永远都是奴才，要摆谱也只能到宮外面摆去，在这皇宮里面，你就得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就算是装，也得装出个老实本分的样子来。

　　这间值房也是如此，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木，两把椅子，外加一张⻩扬木的桌案。郑长舂坐在桌案后面，手边摆着一碗香片，一双眼睛正在阮宝生和阮云卿之间来回扫视。

　　阮宝生领着阮云卿上前，打千儿问好，堆笑道：“师傅。”

　　阮云卿吃了一惊，师傅？他⼊宮这么久，阮宝生都没跟他提起过。阮云卿怎么也没想到，郑长舂竟会是阮宝生的师傅。

　　郑长舂四十五六岁的年纪，长了一张马脸，瘦瘦长长刀条一样，他五官耝犷，不笑时自带三分怒容，往桌案后边一坐，看着真比肖长福有气势多了。

　　阮宝生也有点怵，你别看他在外人跟前贫得什么似的，一张嘴⾆灿莲花，死人都能让他给说活了，可谁也不知道，他这辈子就怕两个人，一个是平喜，另一个，就是他师傅郑长舂。

　　一见面气势就矮了半头，阮宝生笑得満脸褶子，嘻嘻地凑了上去，乐道：“师傅，儿子这段儿忙，也没顾上看看您来，您⾝子骨还好？那关节上的老⽑病没再犯吧？”

　　郑长舂瞟了一眼阮宝生，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冲刚才开门的小太监怒道：“谁让你给他开门的？还不把这忘恩负义、眼睛里没有师傅的东西轰了出去！”

　　小太监闻言，就要过来就推搡阮宝生。阮宝生依旧笑嘻嘻的，闪⾝转到郑长舂⾝后，肩捶背，陪笑半晌，又说了不少软话，这才哄得郑长舂脸上由转睛。

　　端过茶碗，双手捧到郑长舂面前，阮宝生苦着一张脸求道：“师傅先消消气，您要骂我，儿子不敢还嘴，只求您在我这兄弟面前好歹给我留点脸面，也别忒寒碜我了。我这脸上过不去，您面子上也不好看不是。”

　　郑长舂让他说得忍笑不住，呸道：“还是一张油嘴！欠打！”

　　阮宝生连声说是，亲自伺候着郑长舂喝了一碗茶，菗了一袋烟，郑长舂才指了指⾝边的椅子，淡淡地说了一句：“坐吧。”

　　阮宝生不敢坐，一直垂首站在郑长舂跟前，郑长舂瞧他一会儿，不由叹了口气“行了。有话直说吧。你这猴崽子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你那点小心眼儿也趁早别在我跟前显摆。说吧，因为什么想起我这个跌进泥坑里的老废物来了？”

　　阮宝生挠了挠头，満脸愧⾊“您这不是拐着弯儿的骂我嘛。我就半个月没过来请安，您至于嘛。”

　　“怎么不至于？我如今这个⽇子，都快被肖长福挤兑死了，你再晚点来，就等着给我披⿇带孝钉棺材板吧。”

　　阮宝生让郑长舂说得心酸，他这几⽇都忙着照顾平喜，也的确是疏于走动，因此⼲脆低着脑袋，任由郑长舂骂他。

　　郑长舂数落一阵，气也消了，让阮宝生坐下，细问他⼲什么来了。

　　阮宝生忙把阮云卿的事说了，又道：“我们这也是被得没辙了，才来求您帮个忙。小二再在这宮里呆着，难免不遭毒手，肖长福那个奷佞小人，前⽇还拿平喜要挟小二，说他一⽇不从，就决不放过他⾝边的人。师傅，您怎么也比我人面广，您给小二换个地方当差吧。”

　　郑长舂端着茶碗，半晌无语。他从阮云卿进门，就猜到了阮宝生的来意。他这个总管能当到今⽇，可不是随随便便大风刮来的，要没个两下子，皇后也不至于到如今都对郑长舂忌惮三分，在他知道了那么大的秘密之后，还能留他这条命到现在。

　　眼下郑长舂虽在皇后跟前失了势，又被肖长福趁机夺/权，可过去积攒的老底儿还在，要说帮阮云卿换个地方当差，他还是办得到的。

　　话是如此说，郑长舂却不想帮他，就算阮宝生是他从小带大的，他也不能为了他去冒险。

　　肖长福向来霸道，因此他看上阮云卿的事早就传得人尽皆知，这丽坤宮里除了皇后，怕是没有一个不知道的。郑长舂不想淌这个浑⽔，他若真帮阮云卿换了差使，肖长福那个疯狗知道了，还不知要怎么发癫耍横咬人呢。

　　他冒不起这个险，如今的情势对自己极为不利，他整⽇小心谨慎，躲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按兵不动，不是因为他斗不过肖长福，而是皇后那里，已经不再信他了。就算走了肖长福又有何用，皇后不信他，自己也很难在丽坤宮立⾜，倒不如像如今似的，把肖长福这个活靶子立在前面，他老老实实的装个可怜，这⽇子还能安安生生地过下去。

　　别以为离主子越近就越好，要知道伴君如虎，主子就是主子，他就算再拿你当心腹，也不会把心里的心思全都告诉你，你知道的事越多，主子那疑心病也越重，隔了一层肚⽪，谁也摸不透彼此的真心，哪天真算计起来，昔⽇一同做下的歹事，就成了悬在奴才们头顶上的利刃，所谓秘密，还是没有人知道的好。真到了那个时候，你这个心腹奴才的小命儿也就悬了。

　　郑长舂思虑许久，还是推拒道：“这事不成。”

　　阮宝生当时就变了脸⾊，他急问道：“师傅，您若说不成，这宮里可就没人能帮我们了。难道您要眼睁睁看着您儿子跟肖长福死磕，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么？”

　　郑长舂把茶碗往桌案上一掼，拍案喝道：“你放肆！你跟谁大呼小叫呢？没点规矩！”

　　阮宝生不敢言语，赌气拉了阮云卿，转⾝就往外走“算我⽩来了。看来这人果然是不能吓，被吓了一回，那胆子都吓破了，听见肖长福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这也难怪，您如今这个岁数，也是不能再受什么惊吓了，万一吓出个好歹，那我可不孝了。”

　　郑长舂又气又笑，指了指阮宝生，一巴掌拍在他脑袋顶上，恨道：“行啊你，跟师傅还使上将法了！”

　　阮宝生护着脑袋，也憋不住劲儿笑了起来“师傅，求您还不成？”

　　郑长舂又沉了脸。这事说⽩了，就是为了阮云卿，真不值得他跟肖长福起正面冲突，可阮宝生来求他，说得又如此可怜，他这徒儿他是知道的，嘴上坏点，人却是个死心眼儿，又特别护短，凡是他认准了的，他都得护在自己翅膀底下，也不管自个儿有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郑长舂一个劲儿的‮头摇‬，人也犯了难，帮吧，实在是不值；不帮吧，又狠不下心驳徒弟这个面子。

　　正在为难之际，忽听阮云卿说道：“郑公公也别为难。小的有一计，可助您除掉肖长福，重得皇后重用。只是不知道，您可愿一试？”

　　郑长舂吃了一惊，猛的抬起头，直盯着阮云卿。阮宝生也吓了一跳，从阮云卿提出要见郑长舂，到来时的路上，这话阮云卿都没跟他提过一个字，此时听见，真跟⽩⽇听鬼哭似的，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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