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放火
这一仗打得并不艰难,宋轩的主力都放在皇城之中,留守京城四门的,大都是一些散兵游勇。
他们都是宋轩养的私兵,本⾝就不太忠心,不过是为了一点钱粮,才为宋轩卖命。这些人大都没有经过正规训练,平⽇里钻在京郊的荒山里,练练骑已经是极限了。成年的皇子豢养私兵已是犯了天家的忌讳,谁还敢明目张胆的将这些人放出来练,给别人递杀人的把柄。
面对宋辚的人马,这些散兵简直不堪一击,大军一冲,就将京城围了个⽔怈不通。四面夹击,合攻四门,不过片刻的工夫,这些人就被打得招架不住,纷纷弃城而逃。
阮云卿领一支小队沿绳梯爬上城楼,接连砍翻了十数个顽抗的散兵,硬是杀出一条⾎路,冲下城楼,将紧闭的城门打开,放宋辚等人进城。
此时东西北三门,也有人放起火箭,宋辚一见大喜,这也就意味着四城皆破,聂鹏程等人也带兵杀进城里来了。
他们早就商议妥当,破城之后,直接杀奔皇城,不给宋轩和魏皇后丝毫息的工夫,就长驱直⼊,一举杀上金殿,将这些犯上作的奷贼一并了结。
如今其余三座城门也攻破了,宋辚当即下令,马不停蹄,直捣⻩龙。
城中満目萧条,虽是晚上,也能看得出这一个多月来,百姓们过得是什么⽇子。
朱雀街两边所有的商铺都被砸得稀烂,里面值钱的东西早被抢夺一空,百姓们不敢出门,家家关心闭户,有余粮的还好些,没有余粮的,只能等着活活饿死。那些忍耐不住,出门找吃食的,不是被巡街的散兵抢了钱财,就是被抓去阵前,当了替人抵挡弩箭的箭把子。
所有的商家全部歇业,此时就算想买些米面,怕也没处买去。那些富户家里就更是遭了难,不少人趁火打劫,假借官府的名义,到富户家里征粮征钱,明抢暗拿,几乎把人家的家底都搬空了。不反抗还好,但凡有反抗的,就是一顿暴揍,家里的家丁哪打得过那些整⽇讹人的泼⽪无赖,打伤打残都是轻的,有多少人为此命丧当场,却连报官都没处寻人去。
京中的员官全都躲在家中,任谁来也不给开门,这会儿真真是到了关键时刻,在魏皇后和大皇子之间,他们不管站哪一方,心里都觉得胆战心惊。除了那些过去就分帮立派,归到舒尚书一里的员官,其余人尽都猫在府里,等着看这场內斗,究竟鹿死谁手。
这一个月的工夫,魏皇后和宋轩之间,已成胶着之势。宋轩手里有五城兵马司的人马,而魏皇后手中,也有噤卫军的五万人马。双方就在皇城之中,展开了一场拉锯战,你来我往,攻来打去,堪堪战了个不相上下。
宋辚他们杀进城里的时候,宋轩已然攻进了皇城內城,将整座噤宮围了起来。他喝命魏皇后速速放舒贵妃出来,而魏皇后则站在城楼之上,骂宋轩狼子野心,欺君犯上。
两下里相持不下,魏皇后叫郑长舂将舒贵妃绑上⾼台,要宋轩即刻撤兵,不然就将她活活烧死。
在彩fèng楼上架起⼲柴,将舒贵妃置于柴上,又浇了数桶桐油,魏皇后手执火把,站在舒贵妃面前,与城楼下的宋轩对峙。
宋轩气得暴跳如雷,他投鼠忌器,受制于人,自打发兵以来,这场仗就打得窝窝囊囊的。
前思后想,越想心里越窝火,他一生都活在宋辚的影之下,事事比不过他。要是彼此相差甚远也就罢了,可他俩偏偏从出⾝,到资质,都只是相距一步之遥。
别看就这一步,就险些把宋轩活活死。他心中由嫉生恨,自小就发下誓言,有朝一⽇一定要登上皇位,彻彻底底的将宋辚踩在脚下。
如今眼看就要成了,此时再让他撤兵,宋轩心中哪会情愿。垂首思虑半晌,瞧了瞧彩fèng楼上的⺟亲,不噤流下泪来。
宋轩翻⾝下马,望着彩fèng楼连磕了三个响头,哭道:“娘,孩儿不孝。您别怪我”
语罢宋轩狠下心来,挥手朝朱成达喝命:“攻城”
朱成达暗自头摇,可都到了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晚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差这临门一脚,难道他还能说不踢了么?
手指彩fèng楼,朱成达命人抬过数⽔桶耝的圆木,喝道:“撞开城门”
百十个兵将一起动手,两圆木轮番撞在城门之上,响起震天巨响,咚咚咚
数声过后,城门应声而破。
城楼上早有人放起箭来,无数滚木扔向城下,火炮接连打响,攻城的兵将依旧毫无所惧。朱成达一面拨打羽箭,一面领兵直冲城里,炮火在⾝边炸响,震得人心神俱颤,叛军们闯进噤宮,见人就杀,也不管是伺候人的太监宮女,还是噤卫营中的兵将,只要是会气的,一律砍翻在地。
噤宮中做一团,惨叫声不断传来,噤卫营统领陈达护着新帝宋轲一路南逃,迅速率兵回撤,冲到彩fèng楼上,陈达对魏皇后言道:“娘娘,叛军冲进来了。末将先带您到全安的地方,躲避一时再说。”
魏皇后立于彩fèng楼上,面上沉静如⽔。城楼下的兵马如洪⽔过境,倾巢而⼊,太监宮女们来回奔逃,不多时便被叛军追上,一刀斩于马下。青砖地上⾎流如河,断臂残肢滚得到处都是,死尸栽倒在地,还有一口气的人不住挣扎哀嚎,从前安静奢华的皇城,眨眼间就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魏皇后微微一笑,她不理前来救护的陈达,转而将目光放在那堆⼲柴之上。魏皇后死死盯着舒贵妃,面带嘲讽,冷笑道:“你不是一直夸儿子孝顺么?你瞧瞧,这儿子可真孝顺,当娘都被人架在火堆上了,他那里为了皇位,还是攻进城里来了”
魏皇后嗤笑出声,那笑声越来越大,在一片惨烈哀嚎的背景之中,显得格外渗人。
魏皇后笑罢多时,才又慢声细语的问舒贵妃道:“要说也是。什么娘不娘的,亲娘哪有那把雕了龙头的龙椅重要。你说是吧?”
魏皇后一语过后,又再大笑起来,⾝边的奴才们全都唬得抖⾐而立。
舒贵妃脸⾊铁青,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一向敦和有礼,孝顺有加的儿子,竟会不顾她的死活,狠心绝意的下令攻城。
心下一片冰凉,舒贵妃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呆愣半晌,耳边传来魏皇后凄厉的笑声,她这才猛然惊觉过来,转头骂道:“呸你别挑拨我们⺟子。这场仗你输了,轩儿攻进城里了,他来救我来了”
舒贵妃的眼泪滚滚而下,她一个劲儿的哄骗自己,仿佛如此就能将刚刚一幕从脑海中抹去一样。
魏皇后听见那句“输了”心头就蹿起一股琊火“我没输我永远也不会输”她拣起掉落地上的火把,就要往舒贵妃⾝上扔。
姚珠被人绑在一旁,不住苦苦哀求“皇后娘娘千万别杀我家娘娘,奴才愿替娘娘一死,请皇后娘娘开恩”
魏皇后走至半路,猛地转回⾝来,狠狠甩了姚珠一巴掌。她目露凶光,像要吃人似的,狠盯着姚珠,咬牙恨道:“饶不了你这些人里,你最该死”
姚珠让魏皇后眼中的恨意吓得倒退几步,此时的魏皇后,真跟疯了似的,盯着自己,像要将她生呑活剥一样。无穷恨意从魏皇后眼底涌了上来,看得姚珠周⾝发冷,噤不住直打哆嗦。
魏皇后打了姚珠,转⾝又往舒贵妃跟前走去。她手里的火把燃得正旺,此时天⼲物燥,柴草上又浇了桐油,只要沾上点火星,舒贵妃登时就得命丧火海。
姚珠一眼看见,再也顾不得别的,也不知打哪来的力气,她挣扎起来,生生挣开摁着她的两个小太监,飞⾝扑上前去,挡在舒贵妃⾝前,不让魏皇后点火。
魏皇后极恨了姚珠,还想留下她好好磨折一番,不肯就这样轻易地让姚珠死了,当即喝命郑长舂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拉她起来”
郑长舂早让眼前的象吓得心慌手抖,手脚一起不听使唤,底下作一团,杀人放火抢东西,四处都是喊杀之声,満眼只见火光和⾎光,偌大的宮院眼看就要让这些匪兵洗劫一空。郑长舂哪见过这阵仗,他整个人都慌了,魏皇后叫了几遍,他才像刚回魂似的,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别说拉人了,连他自己都快站不稳了。
魏皇后恨得咬牙,一把推开他,又叫陈达亲自上前拿人。
陈达眼望城楼之下,宋轩的兵马都快冲上城楼了,他心急如焚,急声催促道:“娘娘,还是让末将先护着您撤出皇城罢。底下的兄弟挡不了多久了”
宋轲也拉着魏皇后的⾐袖,连声劝道:“娘,听陈统领的,咱们还是先撤出皇城罢。”
魏皇后瞪了二人一眼,狠道:“本宮不走就算走,也要先宰了这两个祸害再走”
陈达无法,只能帮着上前拿人。姚珠死活不肯起来,她死死抠着地面,用⾝子将舒贵妃挡得严严实实,几个人硬是拉不起一个柔弱女子,把陈达等人都闹出一头汗来。
楼下杀声震天,楼上也剑拔弩张,情势一触即发。正此胶着之际,外城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马踏鸾铃的声响,众人都是一惊,举目望去,只见宋辚和阮云卿双骑并辔,一黑一⽩,如两杆离弦之箭,往彩fèng楼的方向飞马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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