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藏身
这时,先前抬箱子出去的两个童子回来了,和李隐、墨子寒庒低声音小声说话,阿紫听到两句,似是在说他们的师傅申屠美,显然申屠美已经得到风声,正在独自生闷气。
阿紫不敢久留,万一林铮醒过来,分分钟都能抓住她。趁着兄弟四人背着⾝子说悄悄话,阿紫绕过几丛冬青树,快速向大门口跑去。
大门敞开着,能看到门外的马车和三口大箱子。这里本就是胡同尽头,门外并不宽敞,马车和那三口大箱子把道路堵得⽔怈不通。
阿紫正想从大箱子上面爬过去,便听到从院子里传来说话的声音,似是方才的两个童子,而胡同口也有人声传来,耝声大气。
前后都是人,想逃出去不太现实,阿紫心里一慌,见最上面的箱子并未上锁,索打开箱盖钻了进去。
箱子里只有几件⾐裳和书本,阿紫⾝材娇小,蜷起⾝子缩在里面,盖子刚好能够盖上。
阿紫刚刚蔵好,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听一个童子的声音传来,带着责怪:“箱子放在这里还没有装车,你们去哪里了?”
“天寒地冻,咱哥俩到对过酒坊打了壶老烧酒,路上喝两口暖暖⾝子,小哥儿别生气,咱这就把箱子装上去,劳烦小哥和那位租车的公子说一声,马上就能上路了。”
说话的应是车老板,一口保定口音,透着憨厚。说话间,阿紫听到喀嚓一声,似是童子把箱子锁上了。
赶车的两个人一边大声说笑,一边把箱子搬进马车。阿紫松了一口气,她所在的箱子装的东西很少,加了她这个大活人进去,应是重了数倍。好在是赶车的搬箱子,若是先前抬箱子出来的两个童子,恐怕就会露馅了。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就连原本箱盖隙处的那丝光亮也没有了,箱子外面显然又盖了防风防雪的毡布。
她似是听到墨子寒的声音,似是和两个童子核对箱子和钥匙。再然后马车便动了起来,终于上路了。
阿紫虽然一心逃跑,可她也不知道要逃到哪里。顶着那处刺青,天下虽大却已没有她的栖⾝之所。
原本她是想躲过一时便从箱子里逃出来,可现在箱子上锁,她只能等到墨子寒开锁时再出来了。
这位墨大叔虽然好像不喜她的,可这人也算是个⾎男儿,这样的人或许外冷內热,看到无家可归的小姑娘蔵在他的箱子里,他应该不会去报官,可能还会买个⾁包子什么的给她吃吧。
阿紫决定了,从保定府到京城大约两三百里,这一路之上,她会拼命练习微笑,要那种甜得不成不成的狗腿般的笑。
京城是阿紫的伤心地,她被那个该死的⾼天漠和他的缇骑抓到京城,又在京城黥面,如果可以,阿紫宁可逃得远远的,这一生一世也不再来京城。可是现在她误打误撞躲进去往京城的马车上,想要中途换车那是不太可能的,阿紫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所以她一门心思练习微笑,笑得腮帮子都酸了。
马车辚辚,一会儿是平坦大路,一会儿又是崎岖不平的洼地,阿紫蜷在箱子里,有些冷。她摸索着庒在⾝下的⾐裳,盖在自己⾝上。
⾐裳很大,应是男人穿的,这位墨大叔想来是个爱⼲净的,⾐裳带着皂角的清慡,仔细闻来,似是还有一丝淡淡的檀香。
这檀香的味道很特别,不似是寺院里的味道,若有若无,如同来自遥遥亘古。
阿紫的鼻子很灵,但凡闻到过的味道她都能记得,这种檀香味道太特别了,阿紫不是第一次闻到。
那个大雨初停的夜里,⾼天漠戴着银⾊面具,如修罗恶鬼般用手臂把她挟在⾝侧,他的袍袖之间便有这样的檀香味道,只是那味道要比现在浓烈,因此阿紫记得最清楚。
第二次就在两⽇之前,她刚刚退烧,睁开眼睛时,闻到锦被上有淡淡的檀香味,那个味道比之现在闻到的还要淡些,淡得让她也有些怀疑是不是幻觉。
而现在,阿紫的鼻端又萦绕着这个味道。大成重佛,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家里都会供奉观音,每⽇焚香祷告,檀香味道随处可闻,就连张屠户家里,那油腻的猪⾁味道之中也会夹杂着许许檀香。
但这个味道与众不同,在遇到⾼天漠之前,阿紫从未闻过。
她原来轻松下来的心重又揪起,这是墨子寒的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墨子寒的⾐物,却又散发着和⾼天漠一样的味道,难道他和林铮一样,也是暗影?
阿紫在心里把墨子寒、林铮、⾼天漠三人的形像一遍遍对比,终于,她摇头摇。
⾼天漠如恶魔一般凶狠残酷;林铮温柔美丽的外表下是一颗险狡诈的心;而墨子寒虽然看上去冷若冰霜,但却如青松翠柏,卓而不群。虽然只见过他两次,但阿紫相信,他不是⾼天漠、林铮那样的人,他是好人,将来也会是个好官。
一种香料而已,有钱都能买到,但阿紫不喜。
并非是她不喜这个味道,而是这种味道带给她最初的感觉太过恐惧,即使用在墨子寒那样清风明月的俊朗少年⾝上,她还是不喜。
阿紫不知道时辰,估摸着离开保定府已有半⽇。外面听不到车辙声,马车停了下来,有酒香和⾁香飘进来,想来是停车打尖。
阿紫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又是装死又是逃跑,那碗⽩粥早已消化没了。她两三天没有回到猪⾁娘子那里了,狸花蛇没有人喂,想来这时和她一样,都已饿得前心贴后心了吧。
阿紫摸摸贴⾝蔵着的竹管,安慰着里面的狸花蛇,从保定府到京城也就是一⽇的路程,明⽇也就到了,咱们两个再忍一天,明天墨大叔开箱验货,只要他不被箱子里的大活人给吓死,阿紫有信心餐一顿。
练了一路的笑容,怎么也能换几个包子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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