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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天宁寺的花朝节[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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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天宁寺的花朝节[三]

  尖利悠长的唿哨声在杏园上空回响,敞轩里连震云、李四勤、齐強、连大河俱是一愣,连大河上前悄声道:“大当家,外头有小贼闯进来了,小的去看看。”

  连震云点了点头“小心些,淮安那边还有几个不知下落,别着了道儿。”看了一脸惑的齐粟娘一眼,低声道:“拖远些处置了。”

  齐強皱了皱眉,倒了两碗酒,慢慢走到齐粟娘⾝边,递给李四勤一碗,紧挨着她坐下“妹子,演官儿去了也有一月,什么时候回来?”

  齐粟娘笑道:“皇上还呆在清口议定溜河套工程呢,他是反对建这个工程的,只要皇上主意拿定,顺⽔就下扬州了。若是皇上不听他的,怕就要被他几⽇才能动⾝…”

  “演官儿如今倒是什么事儿都说与你听…”

  敞轩外杏林里,短促的唿哨一声赶着一声,从北边直向敞轩而来,连府几女微微不安,慢慢随着莲香走到了连震云⾝边,连震云抬头笑道:“不用害怕,只不过是个小贼,想是汪府那边没守住,让他跑进行宮来了。”

  李四勤一口喝⼲了酒,笑道:“大哥,俺去看看吧。”

  连震云摇了‮头摇‬“大河他们。应付得来…”正说话间,连大河走进敞轩,面带惑,禀告道:“大当家,大船带着弟兄们把闯园的人抓着了,小的方才看了看,却是个女子,年纪不过也就是二十三四,听她谈吐也是书香门弟出⾝…那边汪府遣了几个婆子过来讨要,说是汪府里的逃妾,要送到江都县衙里治罪的。”

  敞轩里的人皆是愕然,齐強笑道:“。汪老爷也忒不懂怜香惜⽟,既是妾室,左右在家里训一顿就也罢了,何必送官。”说罢,从齐粟娘⾝边站起,回到八仙桌边坐下喝酒。

  连大河笑道:“那女子好生倔強,。不说几个兄弟被她踢…踢了几脚,便是大船叫人捆住她,也被她抓破了脸。”

  李四勤哈哈大笑“那些小崽子怕不是看着人家生。得好,对她动手动脚占便宜罢,活该吃这个亏。”

  齐粟娘掩嘴轻笑,莲香几人也松了口气,窃窃私语。谈论这女子,连震云微一沉昑“她姓名、来处可查实了?若确是汪府的人便送回作罢。”

  连大河忙道:“小的问了,她叫沈月枝,是毗陵人,那。些婆子指他是汪府里逃妾,骗财逃婚。她却说是汪府里当初下聘时未说明是做妾,抬她进门当⽇便极为怠慢,她方才逃走…小的以为,不管內中曲折如何,她是汪府里的人自是没错。”

  齐粟娘听得名。字便觉耳,笑道:“她叫沈月枝?这名儿倒耳,大当家,妾⾝倒想见见她,说不定是混过面儿的。既是书香门弟出⾝,叫她一个女子抛头露面去见官,终是太过了。”

  连震云转头看着连大河“带她上来,让府台夫人问问话。”

  不多会,连大船领着两个扎红巾的漕帮帮众将沈月枝押了进来,齐粟娘见得那女子仍是在室女的装扮,一⾝蓝纱⾐裙虽是极旧,却甚是⼲净,眉目如画,一双明亮的凤眼直愣愣地瞪着人瞧,半点儿也不退缩,果然就是大街上撞倒了她的人。齐粟娘不噤笑了出来,正要说话。却见得齐強几步赶了上去,又惊又喜冲那女子道:“原来是你,你…你可还认得我?”

  満敞轩的人都是一呆,见得那女子亦是一脸疑惑,看了齐強半会,慢慢‮头摇‬:“这位公子…”

  齐強急道:“就是四年前,在江宁秦淮河边,大清早你泼了我一⾝洗脸⽔…后来我去寻你,你每会都把我骂得狗⾎淋头,赶了出来…”

  沈月枝顿时脸⾊一变,怒道:“原来是你这登徒浪子!今⽇我落到你手上,你要怎的?告诉你,你若是癞蟆想吃天鹅⾁,那是休想!你碰我一个指头,我就和你拼命!”

  众人皆是听呆,齐強脸涨得通红,嗫嚅道:“姑娘…我…”齐粟娘见得齐強在女人面前说不出话来,卟哧一声笑了出来,缓缓站起。

  比儿拼命忍着笑,上前扶着她走到沈月枝面前。齐粟娘也不管沈月枝绷着的脸,瞪过来的眼睛,柔声道:“沈姑娘,你还记得我么?上年七月里,你在小秦淮河边被江都县的衙役追,正巧和我撞上,把我撞开老远,你就跑了,我当时方怀了胎…”

  沈月枝半张着嘴,看看齐粟娘的脸,又看看她的大肚子,气势全消,结巴道:“对…对不住…”

  齐粟娘在袖子底下狠狠拧了一脸惑,待要开口的齐強一把,让他闭了嘴,仍对沈月枝笑道:“好在我⾝子壮,也算是养过来了,今⽇看到姑娘,也算是有缘,自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姑娘的事儿全包在我⾝上。”说罢,一边向连震云猛递眼⾊,一边低声下气道:“大当家,还请⾼抬贵手,若是今⽇能放过这位姑娘,大当家欠妾⾝的那笔银子,以后就不用再提了。”

  连震云一脸愕然,半晌没回过神来,连大河重重咳了一声“大当家,夫人说的这事儿,怕是不好办…你看…”

  连震云看了看红着脸的齐強,又看了看瞪着他的齐粟娘,再看了看満脸惊异的沈月枝,咳了咳“既是夫人非要如此,看在齐三爷的面上,我也就勉为其难…”见着齐粟娘一脸你果然聪明的神情,不由笑了出来“只是汪府里的婆子如何打发,免不了还要借重夫人…”

  莲香走上前来,笑道:“汪夫人可不好打发,夫人,这份人情可不好还…”

  齐粟娘看着正赶着给沈月枝解绳子的连大船,握住莲香的手“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说不定只好厚着脸⽪去了…”

  齐粟娘走到敞轩口,三言两语打发了汪府的婆子,看了正眼巴巴望着她的齐強一眼,低声道:“哥哥若是真喜,三茶六礼娶进门来做正室,别又一时新鲜,过了几⽇便丢到脑后,这样的我可不帮你…”

  齐強看着正和比儿慢慢说话的沈月枝,着急道:“自是真喜,若是不是因为月钩儿生得有几分像她…我犯得着叫她给你端茶么…”

  齐粟娘一呆,望了一脸不乐的桂姐儿一眼,叹了口气“你也忒对不起月钩儿…”

  李四勤看着躲在一边嘀嘀咕咕的齐家兄妹,庒低声音道:“大哥,她怎的胡扯起来。她不是八月里才怀的么,怎的七月里就差点儿出事?齐三是不是中意那个姓沈的?”

  连大河和连大船都低笑了出来,连震云笑道:“你看着就是,怕是免不了要给齐三送份厚礼了…”

  齐粟娘站在內室门口,接住了一脸惊笑之⾊的陈演“粟娘,齐強哥追着跑的那位姑娘如今住咱们家?齐強哥也从连府里搬回来了?”

  比儿、枝儿俱都嘻嘻笑了出来,齐粟娘笑叹道:“哥哥他也是着了魔,沈姑娘这几⽇何尝给过他半点好脸⾊?他就死着人家。烈女怕郞,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我就得叫她嫂子了。”一边说着,一边替陈演摘去了暖帽。

  比儿咬笑道:“若不是哄住了这位沈姑娘,请她到府里来住,她也没法子推辞。否则依她的子,爷怕是半点边的挨不上。如今却是近⽔楼台先得月了。”

  陈演笑着扶着齐粟娘向屋里走,齐粟娘却叹道:“哥哥多半是真喜他,但哥哥是个庒不住內宅的,月钩儿的子你也知道,这位沈姑娘也是个硬抗的人,回去了更是有得闹…”

  比儿也没了声,只低头摆饭,陈演笑道:“相隔千里的,哪能那多的心,一个是正,一个是妾室,齐強哥又喜她,还怕庒不住?”

  齐粟娘听着也有道理,便抛了开来,端详着陈演,笑道:“皇上还有两⽇便到?他居然也让你先回来了。”摸了摸陈演的脸“看着倒还好,皇上把溜河套工程撤废了?”

  陈演接过枝儿递上来的热巾子,擦了把脸,苦笑道:“皇上南下头一处就是扬州,然后再转到江宁去。自然得把我赶回来。”顿了顿“不但撤废了溜河套工程,还罢了河道总督的官。”

  齐粟娘一惊:“为何罢官?可知继任的是谁?”

  陈演安慰道:“皇上罢了他非是无因。我都看出这溜河套工作虽是浩大,却勘察不实,漏洞百出。皇上如何看不出?河台大人未必是无能,却是不谙河工,皇上自不会让他继任。”又笑道:“继任的倒是个大大有名的好官,原来的江苏按察使张伯行张大人。”

  齐粟娘微噫一声“就是皇上夸奖江南清官第一的张伯行?”

  陈演笑道:“正是他。他在康熙三十二年就主持过⾼家堰的河工,与先⽗在勒蒲河台手下也曾共事。这几⽇在清口他一直寻我商谈河事,若是有他在,这河工之事大有可为。不过…”站起换了家常茧绸夹袍,看着比儿、枝儿摆好饭退了出去,叹了口气“他是个纯臣,我看皇上更看重他治民之才,怕是不会让他在河道上呆多久,不知下一位河台行事如何…若又是哪位爷的门人…免不了又是一堆的⿇烦事儿…”

  齐粟娘知晓这些人由不得他们左右,不让陈演为此烦心,笑道:“张大人在位一⽇,便好一⽇。张大人不在,说不定皇上调个更好的来。咱们不去想这些。你今天看了驾的歌舞、行宮、各处的园子、还有小秦淮河的⽔嬉,快说我说说,也叫我听个新鲜。皇上眼见着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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