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的名字叫詹莉玫。”強恩说,把护照、驾照和社会险保卡给她。
她不敢置信又深感趣兴地看着它们。“莉玫?”她问。
“你的名字太特别,如果取别的名字,你说不定会忘了响应。尽可能接近真名总是比较好。”
“是吗,戴塔克先生?”她讽刺道。、
他回以淡淡的微笑。“我用过太多名字,类似的名字早就用完了。”
她打开护照,里面有她的相片和几页的戳记。据护照,她在最近一年里就去过英国两次,意大利一次,瑞士一次,澳洲一次。詹莉玫还真喜旅行。
驾照看起来跟真的一样。她是新罕布什尔州的居民。
“我的全名叫詹⽩莉玫?”她不敢置信地问。
“你的娘家姓⽩。你的家族跟大使夫人的家族是世。”
“如此说来,我有丈夫?”
“去世了。”他面不改⾊地看她一眼,好像在等她议抗假⾝分跟实真人生太相近。“你的丈夫詹格雷两年前在一场帆船意外中丧生。驻法大使的夫人狄爱莲说服你去巴黎度假。”
她沉默不语。由于故事跟实真人生有太多相近之处,所以很好记。
“如果龙陆义真的邀请我去他家作客而对我展开背景调查,他会查到什么?”
“他会发现你就是你说的那个人。他会在社版找到有关你的报导,他会找到詹格雷意外丧生的报导,里面提到他伤心绝的末亡人莉玫。放心,你的假⾝分绝对经得起调查。”
“但是大使夫妇呢?他们很清楚我不是老友之女。”
“没错,但他们习惯了替报情人员做掩护。你知道大馆使里有多少中情局⼲员。”
“那么龙陆义为什么不会对我起疑心?”
“因为你不是馆使人员。相信我,他们知道谁是中情局⼲员,谁不是。”
她深昅口气。“我什么时候启程?”
他从上⾐內袋里掏出一张机票。“明天,协和客机。”
“酷毙了!”她眼睛一亮。她向来想搭乘超音速噴机。“你什么时候会到那里?”
“等我们两个都进了龙陆义的别墅,你才会见到我。如果他没有邀请你…”他耸耸肩。
“那么我再也不会见到你。”她努力以不带感情的语气说,但內心的感觉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短短几天,他已成为她的生活要素。但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情况会怎样,知道他会像出现时那样突然消失。
“我没有那样说。”
“但我跟你共事过,记得吗?任务一完成,你就消失无踪。但现在我知道你的⾝分,所以我明⽩你为什么要消失。”
“莉玫…”他把手揷进袋里,看来竟然有点局促不安。麦強恩的自制力向来无懈可击,因此那种表情格外引人注意。“我会回来的。目前我只能这么说。”
他的话马上引起她的趣兴和警觉。他的意思是他还会有别的任务要用到她吗?她想要大声说不,但又忍不住充満期待。
理智占了上风。“我早说过下不为例,麦強恩,别指望我会接别的任务。”
“别连名带姓叫我。強恩这个名字很普通,但麦強恩三个字会使许多人竖起耳朵。”
她勉为其难地说:“強恩。”她宁愿连名带姓叫他,因为那在她心里可以拉远彼此的距离。抵抗他的昅引力已经够困难了。“这是下不为例的事。”
双手仍然揷在袋里,他踱到厨房窗前,心不在焉地拨弄着她装在窗户上的钩锁。这两天早晨,他都不得不从浴室的小窗户硬钻进来,这一点令她得意极了。
“别以为你可以对我不理不睬。”她警告。
他转⾝朝她缓缓一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他的笑容和话语都令她不安,她决定改变话题。“言归正传,万一龙陆义邀请我去他的别墅,但你没有在同时受到邀请呢?”
“我已经受到邀请了。龙陆义十天后要在他家举办正式宴会。他每年都会办一次那种宴会,算是酬谢那些在风声吃紧时放他一马的人。因为有太多人在他家,所以戒备会比平时更加森严。他认为在那种情况下跟我见面对他比较有利。如果他邀请你参加宴会,接受。如果他只是邀请你去他家作客,拒绝。那样反而会提⾼他的趣兴。”
“我对提⾼男人趣兴的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他露齿而笑。“放心,大自然已经解决了那个问题。我们男人很简单,只要是会呼昅的女人都能引起我们的趣兴。”
她想故作气愤,但忍不住笑了出来。“真的那么简单吗?”
“跟女人比起来,我们就像变形虫。我们的头脑只有一个单细胞,但它是专用的。”
她见过中最复杂的男人竟然说出这种话,她摇头摇。“我们最好在你的单细胞故障前开始工作。今天有什么活动?”
“没有。”他说。“休息,收拾行李,复习法语。我只是过来把你的证明文件给你。”
“就这样了,是不是?如果没有弄到宴会的邀请,我就不会再见到你。”
他犹豫一下,然后伸手轻触她的脸颊。他的蓝眸闪过一抹比遗憾更复杂的神情。他一言不发地转⾝从后门离去。他的动作无声无息,要不是一直看着他,她不会知道他来过。
她站在原地发着呆。他刚才的轻触使她开始幻想跟他爱做会是怎样。虽然这五年来她并没有跟任何男人往,但她还是梦想自己有朝一⽇会再婚生子。如果跟強恩有所瓜葛,她就可以告别那个梦想了。如果跟他发生关系,她势必无法安于平凡的张三或李四。
他可以在世人面前冒充小绵羊,但她知道他其实是大野狼。她也了解自己热爱冒险的本。跟強恩上,她将无法退而求其次。不试一试,她永远不会知道她错过了什么,但至少她还能够跟那个张三或李四过幸福的生活。
有什么差别吗?他已经走了。如果计划失败,她可能再也不会见到他。虽然他说他会回来,但她不相信他。她不准自己相信他,否则她会开始幻想他是为她回来的。那是再危险不过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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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飞抵达巴黎,穿制服的司机开着奔驰轿车来接莉玫。检查过车辆和她的护照之后,大馆使的海军陆战队卫兵让她进⼊馆区。轿车在前门停下,一个⾼⾼瘦瘦、満头银发、六十多岁的妇人步下台阶,笑容可掬地朝她伸出双臂。
“莉玫!”她喊道。“真⾼兴见到你!”
这位想必是狄大使的夫人爱莲。司机打开车门,莉玫一下车就直奔狄夫人温暖的怀抱。
“你看来累坏了。”爱莲说,慈祥地轻拍她的脸颊。“搭乘噴机引起的时差症状很严重吧?”
莉玫露出微笑。“我是累了,但我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觉睡上。”
“别担心那个。”爱莲带她步上台阶进⼊馆使。“小睡一下对你有莫大的帮助。你不必做任何事,不必去任何地方。”
谤据大使夫人的话,莉玫推断今天晚餐时她的在场不但不需要,而且会造成问题。“既然如此,我很乐意小睡一下。”
彷佛相识多年般继续闲聊着,爱莲带莉玫搭电梯来到二褛。“这是你的房间。”她打开一扇门,门里是一间豪华舒适的卧室。
“人私浴室在这里。”爱莲打开一扇⽩木门。“你的行李等一下会送上来,女仆会替你打开行李。”
莉玫正要开口婉拒时,想到詹⽩莉玫可能习惯了这种服侍。“先让我小睡一下好吗?”她说。“行李可以等我睡醒后再打开。”
“好的,亲爱的。我会跟大家说不要打搅你。”爱莲一边说,一边在书桌的便条纸上书写。“等你睡醒时,我们要好好聊一聊。我没有时间像从前那样打电话给每个朋友,在你小睡之前,先告诉我桂琳和席德好不好。”
席德和桂琳是她假⾝分的⽗⺟。“爸妈都很好,”莉玫回答。“他们正在澳洲度假。”
“我真羡慕他们!但我这会儿就不再多间了。好好休息,亲爱的。”她在离开前再度拥抱莉玫一下,顺便把便条纸塞到她手里。
莉玫低头看爱莲在便条纸上写了什么。“别以为在馆使工作的人都是可以相信的。随时随地忠于你的假⾝分。”
她把便条纸成一团,正要扔进字纸篓时才发觉不妥,于是把纸撕碎丢进马桶里冲掉。她打个大呵欠,越来越需要睡一下。
一个正经八百的年轻人把她的行李提进来。等他离开、房门关上后,莉玫拉上窗帘,脫掉⾐服,迅速洗个澡。等她擦⼲⾝体时,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爬上大,钻进被单间。疲惫的肌⾁开始放松,她忍不住大声叹了口气。
她预定要结识龙陆义的那场舞会是什么时候?她想不起来了。但可以肯定绝不是今晚。明天吗?
她准备好了吗?她在心中把假⾝分复习一遍,甚至不断默念她的假名,确便自己的反应不会出错。她不能只是冒充詹⽩莉玫,还必须成为那个人。龙陆义很精明,如果她露出丝毫破绽,他都会看出来。
她不必担心她的假⾝分经不起调查,強恩在那方面做的很彻底。她担心的是,她的能力;強恩或许对她信心十⾜,但她可不。她没有角⾊扮演的经验。
但她毫不怀疑自己有能耐在龙陆义的办公室装窃婷器。谈到关于任务那方面,她可说是信心十⾜。
“游戏开始吧!”她喃喃自语,随即进⼊梦乡。
巴黎
“陆义!真⾼兴看到你。你还是这么英俊。”首相的子笑容可鞠地握住他的双手,吻亲他的双颊。
陆义执起她的双手凑到边吻亲她的指节。他真的很喜天善良随和的迪玲。不幸的是,她生了张马脸,但她在化妆上努力強调出她五官中最美的眼睛。人们在认识她之后只会看重她的天,而不会再去注意她的脸。“我绝不会错过见到你的机会,亲爱的。”
“贫嘴。”她笑容満面地说。“我必须继续接待宾客,但答应我,在走之前一定还要来跟我聊两句。你最近经常不见人影,小调⽪。”
他欣然答应,留下她跟大排长龙的宾客逐一寒暄。他混⼊挤満舞厅和相邻房间的宾客群中。小乐队在凹室的薄纱幔后面演奏着音乐,穿黑⾊制服的侍者端着一盘盘精致点心,和香槟在宾客间巡回。陆义拿了一杯香槟和一份点心。他刚刚搬了一口香槟,就听到有人在叫他。
他转⾝看到妹妹玛丽和妹婿⾼铎华朝他走来。铎华跟往常一样带着溺爱的表情。玛丽是个活泼热情的女人,跟蝴蝶一样轻佻无害。陆义对他漂亮的妹妹总是呵护备至。她嫁给大她十五岁的男人,保护她的人也就变成了铎华。
铎华帮了陆义几次忙。任职內阁的铎华常常把一些內阁、经济和⾼官私生活的秘辛告诉他的大舅子。陆义投桃报李地替玛丽设立了一笔丰厚的信托基金,而且定期存⼊巨款,使铎华能够过他的薪⽔所负担不起的奢华生活。
“陆义!”玛丽搂住他的脖子,吻亲他的脸颊。“我不知道你今晚会来。萝菱好吗?”
“还好。”陆义庒低声音说。他不在公开场合谈萝菱的事,许多认识他的人并不知道她的存在。
玛丽道歉地皱皱鼻子。“对不起,”她纤悔地说。“我忘了。”
“没关系。”他温柔地说,吻亲她的额头,朝她丈夫伸出手。“铎华,你好吗?”
“很好,谢谢。”铎华体型微胖,头顶渐秃,长相充其量只能说不丑。他经常以和蔼可亲的表相来掩饰眼中的精明。“你呢?”
“很好。”寒暄完后,陆义楼着妹妹的。“你看来明照人,这套礼服很适合你。”
她眉开眼笑,伸手抚平闪闪发亮的红粉⾊⾐料。“会不会太年轻了?”
“亲爱的,你本来就很年轻。”
“我也是这么告诉她的。”铎华说。“她一天此一天漂亮。”他的赞美虽然⾁⿇,却是发自真心的。陆义觉得他对玛丽的爱远超过玛丽对他的爱。
“哦,茱莉在那里,”玛丽叫道,注意力马上转移。“我有话跟她说。”她快步走开。
陆义和铎华慢慢地移向人群外围。“府政里的人好像全都来了,”陆义观察道。“想必有什么有趣的事即将发生。”
铎华耸耸肩,露出和蔼的笑容。“选举快到了,每个人都在拉票。贸易向来有趣,不是吗?伊拉克人想向我们采购昂贵先进的计算机系统,但国美人跟往常一样大为光火。他们经济富裕,无法理解其它家国的困境。我们的工业领袖不喜国美人抢他们的生意,但如果我们叫他们滚蛋…”他摊开双手。“国美人有太多可爱的美元,你说该怎么办?”
“做该做的事,在表面上。”陆义嘲讽道。没有法国人喜国美人的无所不在。国美人可以強迫法国人签署协议,但他们不可能事必躬亲,所以法国人在协议签定后只做对法国人最有利的事。实效主义毕竟是法国的民族特⾊。
“俄国人亟需⾼科技。不幸的是,他们付不出钱。也许国美人会替他们付钱。这够有趣了吧?”
“的确。”过去十年间,旧有的界限完全消失。政治处于不断变化之中,这种氛围对他的生意非常有利。不稳定是某种人的最大动机。
“国美大使自然也来了。”铎华继续道。“他的助理竖着耳朵在人群中游走。”
国美大使的助理是中情局⼲员。每个人都知道别人的底细,但在这种社场合流传的报情仍然多得惊人。报情局人员经常是某国府政想要私下散发讯息给别国府政的管道,毕竟没有人想促使危机速加发生。
“一个世的女儿来探望大使夫妇,她的⺟亲和狄夫人是多年老友。年轻貌美的女人,要是我可以这么说的话。在这些场合上看来看去都是相同的面孔,要知道,任何新面孔都是令人的改变。”
陆义是个男人,他总是封年轻貌美的女人感趣兴,只要她不是太年轻。他对动辄傻笑的年轻少女没趣兴。“把她指出来注我看看。”他无所事事地说。
铎华往四下瞧。“那里,”他终于说。“窗户旁边。黑头发,⽩⾐服。她有对死人的眼睛。”
陆义的目光找到铎华所说的那个女人。他看出她不是年轻少女。她站在狄夫人旁边,脸上挂着客气而不失亲切的笑容,侧着头聆听一个财政部员官大谈马经。
陆义欣赏地叹口气。铎华没有夸大其辞,她确实年经貌美。不是冶的美,而是清秀的美。她没有刻意穿著引人注意的服装,但她就是引人注意。也许是因为她⾼雅娴静的气质,以及那对不可思议的眼睛。即使相隔有一段距离,陆义还是能对铎华的评语表示赞同。那对漆黑如夜的大眼睛能让男人望进其中而浑然忘我。
她素雅的⽩礼服全凭精致的剪裁来突显其魅力。她的肤⾊⽩皙,他原本以为穿⽩⾊会使她看来苍⽩,没想到反而使她显得粉粉嫰嫰。
她的⾝材苗条,但不像时下许多女人那样⼲瘦。礼服衬托出她圆润的臋部和大小适中的坚部。她戴着一串长长的珍珠项链,搭配上同样材质的手炼和耳环。
他看到她在这时转了个⾝,珍珠项链偏绕到她的左啂下。
她不自觉地把项链拉回原位时手指轻掠过啂房,陆义发现他的⾝体起了反应。
“她有丈夫吗?”法国人对这种事很开明,但大部分的国美人对这种事的态度仍然很保守。
“去世了。”铎华回答。
由于舞会尚未开始,所以乐队在这时演奏起轻柔的乐章。陆义看到那个秀美的小毖妇把头转向乐队,出神地聆听音乐。她一动也不动,眼神中似乎充満了忧伤。她转向财政部员官说了几句话,接着低头对狄夫人耳语了几句。狄夫人面露同情地摸摸她的手臂。接着她就穿过敞开的露台门,进⼊夜⾊之中。
陆义不知道她的丈夫死了多久,但音乐显然勾起她的伤心回忆。依他之见,忧伤的小毖妇总是该得到安慰。“失陪了。”他低声对铎华说,然后缓步穿过舞厅。
他这一路走走停停,因为每个人都想跟他说话。女人呼唤他的名字,对他微笑。他不停地握手吻烦,但目光一直留意着露台门。刚才跟她说话的财政部员官似乎犹豫不决,但终于鼓起勇气走向露台。但陆义这时已抵达露台门口,他敏捷地挡住那人的去路。“非常感谢你的关心,但不用⿇烦了。”他低声说。
“喔…”那人在认出陆义时眨眨眼。“好的。”
陆义走到巴黎温暖的夜⾊中。石板露台只靠间接灯光照亮,光源来自他背后的门窗和花园树上的装饰灯。露台上散布着桌椅,供宾客透气和暂避舞会的喧闹。
小毖妇坐在其中一张桌边,双手叠在腿上,静静望着花园深处。陆义缓缓接近时看到她没有在啜泣。她的表情镇定,但他觉得她的眼角似乎含着泪光,微微下垂的嘴角勾勒出淡淡的哀伤,使他想要吻得她露出笑容。那样美的嘴应该始终挂着微笑。
“你好。”他轻声用英语说,她微微吃惊的反应说明她并没有听到他接近。“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吓到你。”
她黑⾊的大眼睛转向他,他的⾝体再度亢奋起来。她看来那么忧伤、孤单和脆弱。他看到她努力恢复镇静,和重拾和人社时的惯常表情。“没关系。”她说,
开始起⾝。她的声音轻细娇柔,没有许多国美人那种令人讨厌的鼻音。“我正要回舞会…”
“不,别让我赶你走。”他忙道,伸手轻碰她的臂膀。他对女人向来温柔,因此她们大多很容易接受他,好像从来没有男人体贴过她们。但他的碰触却好像使小毖妇吃了一惊,她微微往后退。
“我看到你出来,觉得你看来…不大舒服。”他必须谨慎,慢慢化解她的戒心。
她沉默不语,又把目光转向花园深处。他乘机欣赏她优美的颈部线条。接着她说:“音乐使我想起往事。”
她没有多说,似乎不愿透露私事。他习惯了女人对他热烈响应,努力攫取他的注意,小毖妇的冷淡响应反而勾起他的趣兴。
“在下龙陆义。”他自我介绍,在她旁边的椅子就座。
“幸会。”她客套地说。“我叫詹莉玫。”
“莉玫。”他缓绒重复。“你的名字很特别,但也很好听。”
“谢谢。”她回头望向舞厅。“跟你谈话很愉快。我想我该…”
“好的。”他站起来。“你不认识我,单独跟我在一起令你不自在。”他停顿一下,给她机会否认,但她没有,这令他感到有趣。“可不可以保留一支舞给我,詹姐小?”他故意叫她姐小,给她机会说明她是寡妇。
“詹太太。”她更正道。但令他大失所望的是,她没有进一步说明她是寡妇,由此可见她对他不感趣兴。
陆义的趣兴却提⾼了。近来他很少有机会追求异,女人总是迫不及待地接受他的示好,替他省了许多事,但也剥夺了他当猎食者的乐趣。
他等她回答他的问题,她终于说:“好的。”但她客套敷衍的语气暗示她一点也不热中于他的陪伴。
他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也许他被惯坏了,但他自知并不讨人厌,事实上,他很有女人缘。但这个小毖妇却完全没有把他当男人看。
他礼貌地伸出手臂,她优雅地把手放在他的前臂上。她的碰触轻得几乎不可察觉,没有靠着他,也没有真正挽着他。他们一起走回舞厅,引来许多人的侧目。陆义看到狄夫人皱起眉头对她丈夫窃窃私语,看来她并不⾼兴她好友的女儿结识恶名昭彰的军火贩子。
陆义对狄夫人微微一笑,然后转向他的猎物,优雅地朝她微微欠⾝。想必是他的态度引起她的警觉,因为她突然杏眼圆睁,红微启。趁着她还来不及菗手,他迅速吻亲一下她的手,用眼神抚爱她。“待会儿见。”他低声说。
莉玫深昅口气,穿过舞厅。她没料到如此轻松迅速地就跨越了第一道障碍。原本的计划是由爱莲把她介绍给跟龙陆义说过话的人,再由他们介绍她跟龙陆义认识。爱莲不能直接把她介绍给龙陆义,因为按照常理,爱莲不会喜好友的女儿跟军火贩子有所瓜葛。
计画中那些迂回的步骤都可以省略了,她从眼角看到龙陆义在跟一个男人说话。已经有人介绍那个男人跟她认识,但她一时之间想不起他叫什么名字。他们两个都在看她。这时乐队演奏起轻柔的乐章,她灵机一动,让自己露出忧伤的表情,然后向那个法国财政部员官道了句失陪。她倾⾝对爱莲低语:“他在看。我要溜到露台上去。”
演技不输好莱坞大明星的爱莲马上明⽩莉玫要做什么。她露出关切的表情,摸摸莉玫的手臂,动作并不夸张,但那种同情的表示一定会被注意到。
接下来莉玫只是坐在露台上等待。不到五分钟,龙陆义果然出现了。
他长得十分英俊。她看过他的相片,但相片本不能跟本人相比。他的个子很⾼,深蓝⾊眼睛嵌在⾼⾼的颧骨上方,黑⾊的长发披散在宽肩上。略带野蛮的气息配上斯文的晚礼服,使他有种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他的风度无懈可击,他的眼神流露出对她的趣兴和关怀。在正式宴会上遇见一个浪漫英俊的法国人已⾜以使任何女人腿两发软了。
她一走到爱莲⾝边,爱莲马上抓住她的手腕,倾⾝对她耳语,而且始终皱着眉头望向龙陆义,好像在告诉莉玫他的坏名声。“任务达成了吗?”
莉玫露出的表情先是吃惊,然后是警戒。她飞快地瞥龙陆义一眼。没错,他还在看她们。她迅速转开视线。“他要求跟我跳一支舞。”她轻声说。
只知道莉玫必须引起龙陆义的注意,爱莲以训练有素的笑容转向接近中的首相夫人。莉玫的注意力则转向一个来自新罕布什尔州的馆使年轻雇员。由于莉玫从来没有去过那个州,所以她希望他不会因想家而开始问一些太细节的问题。
她的法语很快又朗朗上口,但法语原本就是她最拿手的外国语言。龙陆义跟她说话时用的是英语,所以她也用英语回答。她怀疑他是个会说溜嘴的人,但如果他以为她不懂法语,那么他在说话时也许不会太过小心。她并无意隐瞒她会说法语的事实,因为那很容易就会露出马脚,反而会引起他的疑心。
她必须避免露出对他感趣兴的样子。事实上,她还得显得对他不感趣兴。所有的行动都必须由他采取,这样他才不会怀疑她在设法使他邀请她到他的别墅。但她必须在同时表现出她喜他。否则她不会有理由接受邀请。
她占有的优势是,别的女人都极力巴结讨好他,她的冷淡响应反而会在他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男人喜挑战,她要给他的就是挑战。
舞会开始,她跟第一个开口邀舞的人步⼊舞池,那人正好是之前跟她谈过话的那个财政部员官。他紧抓着她的手臂,兴致地⾼谈赛马。她始终面带笑容,偶尔回一句无关痛庠的话,但那样就令他开心极了。
接下来跟她跳舞的是国美大使。他是个満头银发的稳重绅士,比他的子矮一点,但亲切的笑容马上使她感到自在。他跟她说话的语气好像她真的是世晚辈,闲聊着他们子虚乌有的共同朋友,和两家在她小时候共度的假期。她怀疑⾝为大使都必须具备⾼明的说谎技巧。因为他可以算是个中⾼手。
苞大使跳完舞后,她告退到化妆室,在那里磨蹭了好久才出来。她没有马上回到舞厅,而是在别的房间跟她今晚认识的人谈话。如果龙陆义真的想跟她跳舞,他一定会找到她。
果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她的手肘。“你答应过跟我跳舞。”
莉玫故意犹豫不决,让两人之间陷⼊短暂的沉默。每个人都知道他是谁,都在等着看她会不会拒绝他。她看到他开始眯眼,于是打破沉默道:“你真的想拿你的脚趾冒险吗?”
如释重负的轻笑声在他们⾝边响起。他的脸⾊开始和缓,角勾起一丝微笑。“我的脚趾会很荣幸。”他把手伸向舞厅。
她从容不迫地走在他⾝旁,不理会放在她背上的手。乐队刚刚开始演奏一支慢舞,她这才发觉他在等待时机,不然就是买通了乐队。
“我还以为你要拒绝我。”他低声说,搂住她的开始翩翩起舞。他把两人间的距离保持得很好,近到她可以感觉到他的体温,又不会近到使她必须心生警觉而菗⾝后退。
“没错。”
他耸起一道黑眉。“为什么没有?”
“跳支舞于我无损。”她冷静地税。
“也于我无损。”他低头望着她的脸,语气十分温柔。“我猜狄夫人警告你提防我。”
“可以理解,不是吗?”
“可以理解,但没有必要。我对你没恶意。”
她没有回答,只是表情沉着地随着他起舞。他的舞技很好;她不噤感谢⽗⺟在她⾼中时坚持她上舞蹈课,使她现在最起码不会出糗。社名媛哪有不会跳舞的道理。
见她无意接话,他只好再度开口。“你是来作客,还是在大馆使工作?”
“天哪,不是。”她露出好笑的表情。“只是来作客。”
“多久?”
“不一定。两、三个星期吧!”
“太短了。”他轻声抱怨,表情中流露出只有眼睛瞎了的女人才会看不出的男趣兴。
“龙先生…”
“别紧张。你很人,我想乘你在巴黎时跟你见面,如此而已。”
“那样做没有意义。”她转开视线,凝视着他肩后的远方。她的语气轻柔中带着淡淡的哀愁。
他用手掌贴着她的背。她的礼服背部剪裁得很低,他的手指轻掠过她⾚裸的肌肤。“玩乐总是有意义的。”
“我最近不大善于玩乐。”
“那么你一定要学会如何使自己再度开心起来。”
她的嘴轻颤,眼神露出一抹痛楚。他看出来了。“原谅我的笨嘴笨⾆,”他喃喃地道,低下头把嘴凑近她的太⽳。“我不是有意使你难过。”
她眠紧嘴,抬起下巴。“乐队很,对不对?我喜这首曲子。”
他让她转移话题,但她感觉到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她的脸。龙陆义果真是个猎人。到目前为止,她的分寸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莉玫心想,显得勉为其难又不至于侮辱到他。
舞曲结束,她向他道谢后转⾝走开。他追上她。“以前来过巴黎吗?”
“当然。”
“啊。我本来想带你观光巴黎的。”
“龙先生…”她停顿一下,好像在斟酌措词。“如果我听来太自以为是,请不要见怪,但我对谈恋爱不感趣兴。即使你的职业不是障碍,我也不会…”
“如果我使你不自在,请不要见怪。”他打岔道。“没错,我是想跟你在一起,想使你再展笑颜,像在露台上那样。人的女人不该有对悲伤的眼眸。我不会吻你,或用别的方式使自己⾼兴,但我还是想请你吃晚餐。”
“使自己⾼兴”的有趣措词法使莉玫一时之间分了神,而忍不住微笑起来。
“啊炳,我已经达成一个目标了。”他用手指轻触她微笑的嘴角。“你的笑容跟我记忆中一样人。请答应跟我晚餐。我保证我的名声被过分夸大了。”
她端详他的脸,好像企图看出他说的是不是真话。最后她略带犹豫地说:“我很久没有约会了,自从我的丈夫…”她住口不语,转开视线。
“我知道你是寡妇。”他说。“我打听了你的事。很遗憾你失去丈夫。多久了?”
五年。那两个字在她脑海中回,这次她脸上浮现的哀伤不是演戏。漫长的五年。“两年。”她语带便咽地说。“大部分的人都认为两年的时间⾜以冲淡悲伤,但…没有。”
他脸⾊一正。“我认为每个人的心都自有时间表。别让任何人催你,包括我在內。我保证我的晚餐之约没有附带条件。我只想跟你愉快地共进一顿晚餐。还是你宁愿吃午餐?”
她露出动摇的表情,然后轻声说:“好吧,午餐听起来…”
“比较全安吗?”他建议。
“比较随意,比较不像约会。”
他轻声低笑。“原来如此。那么,詹太太,你愿不愿意不要跟我共进晚餐?让我们一起吃午餐如何?”
她微笑望着他。“听来很不错。”
一回到他在巴黎的寓所,龙陆义马上打电话到别墅。虽然已是深夜一点多,嘉娜却马上接起电话。
“查查你的计算机,”他说。“我想知道詹莉玫的一切资料。来自新罕布什尔州。寡妇。国美大使的朋友,目前正在他们家作客。年纪在二十五到三十五岁之间。黑发、黑眼。”
“知道了。什么时候要?”
“天亮后。”
“我马上查。”
陆义挂断电话,在他的豪华卧室里缓缓镀着方步。他已经很久没有对一个女人如此感趣兴了,但那并不表示他会耝心大意。如果詹莉玫名不副实,他天亮后就会知道。如果她名副其实,那么他会衷心期待一场愉快的追求和引。大部分的女人都可以被弄到手,差别只在时间早晚,他怀疑她会有所不同。
他早忘了当追求者有多么有趣。当她终于答应跟他共进午餐时,那种胜利的滋味令他喜不自胜。他自嘲地笑了笑,如此微不⾜道的胜利却让他自觉像服征者。但他迟早会让那个小毖妇的脸上露出満⾜的笑容。
她忠于对丈夫的回忆长达两年之久,这种坚贞不渝在他的世界十分罕见。他发现自己因此尊重她,也羡慕她曾经拥有过的真爱。真爱一直和他无缘;他爱玛丽,萝菱是他的心肝宝贝,但轰轰烈烈的浪漫爱情…他从来没有体验过。情,有。占有和⾁,也有。但是真爱,没有。他怀疑他永远不会那样爱任何人,那样深刻的情感是他能力所不及的。或者他只是戒心太重,下的赌注太大而不容许自己变得脆弱。
即使是为了像詹莉玫那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