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翌⽇
“吃吧,多吃一点,这全是珍妮费心替你准备的。”
恺宓低沈有磁的嗓音划破清晨的宁静。
当着米璃的面,他一把拉开椅子,隔着圆形餐桌,坐在她对面。
桌上的可颂面包烤得恰到好处,⼊口即化;加了大量牛的咖啡,飘出阵阵香气,加上自制鲜果酱,米璃对桌上的食物不噤垂涎三尺。
“动手啊,休想我喂你!”恺宓说,没好气的。人没睡好,脾气自然比较大。
“谢谢…”
米璃不跟他客气,伸手就拿面包,一个吃不够,乾脆拿起两个一起咬。厚火腿片,味道也很美味,咖啡…咖啡在哪里?
她又渴又饿,顾不得形象,在他面前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
听到他发出声音,恺宓的思绪则突然打住…他是不是听错了?隐隐约约中,他好像听见他说“谢谢”?
不可能吧,哑巴能讲话,猪都会上树!
不知情的米璃继续狼呑虎咽,凡摸到手的食物,全往嘴巴里塞,也不管喜不喜吃、合不合胃口。
看他吃得这么尽兴,恺宓⼲脆把咖啡壶往他的方向推近一些。
他本来就不坏,只是脾气暴躁了一点,个冲动了一些,外加不擅表现温柔,才会给人凶恶的印象。
好比昨晚,他嘴里虽然嚷着要赶人走,最后还不是善心大发,委屈自己睡沙发。
米璃的咖啡正好喝完,顺手提走咖啡壶,为自己再倒一杯。
“你住哪里?”他问。
“洛…杉矶…”
但这些字听进恺宓的耳里,只是一团烂泥糊成的声音,鬼才晓得米璃咿咿呀呀的在讲什么。
恺宓眉头打结。“你的残缺是天生的吗?”
“不…是…”米璃头摇。
好痛苦!
恺宓觉得自己的听觉神经像被一群牛践踏过一般,他想叫米璃头摇或点头来回答问题,但看他这么努力把声音出喉咙,恺宓又于心不忍。
人都有讲话的权利,哑巴当然也能开口喽!
握紧拳头,等煎熬过去后,他才又说:“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又为什么彻夜不归?路吗?找人吗?”
“找人,找你大哥…”
好不容易来了几个比较容易发音的字眼,但她忙着咀嚼面包,声音又被分散开了。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老实说,截至目前为止,他总觉得自己在自言自语。
米璃一听急忙头摇,她当然不回去,好不容易来到法国,没找到恺津,她哪能这样就回去?!
可惜恺津的照片被她弄丢了,她现在又无法好好讲话,否则她就可以开门见山问他恺津搬去哪里,他们是亲兄弟,他一定知道他大哥的下落!
一个念头猛地由她脑中闪过。对了,不能讲,她可以写啊!
笔?笔在哪里?她要把自己来此的目的写给他看!
她四处张望,想找笔和纸。
但恺宓却在这时候把她的注意力拉回。
“看你这样子,要你一下子把自己的来历说清楚是不可能的。你不想回家,我也不勉強你走,我已经答应珍妮要收留你了。”一个小孩子,他不认为能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但我的收留是暂时的,你还是必须想清楚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短暂几天他街能接受,但长期的话,他就无能为力了。
“我会代珍妮清出一间客房让你睡,就这样。你慢慢吃,我有事要出去。”
收留?可是她比较想赶紧问到恺津的下落呀!
“吃完后,记得把碗盘洗乾净。再见。”
不,等一下,给她笔和纸,她可以清楚代自己…
“砰”地一声,门被关上,她一肚子的话就这样被挡在门內。
恺宓来到市区的现代美术馆,这是一栋极富现代感的建筑物,占地五千平方公尺,极为宽敞。
懊馆除了收蔵历代艺术大师的画作外,也会不定期举办当代艺术展。
现在馆內正展出一系列当代艺术作品,其中亦包括了他的好友…汉克的作品。
恺宓在馆內漫步参观,拜赏过一幅幅画作后,在一楼遇到了汉克。
汉克的年龄其实只比他大一岁,但因留了一嘴老人胡,使外表看起来⾜⾜老他十岁。
“你觉得怎么样?”汉克问。
“不错。”恺宓笑笑的说。
“你呢?你累积的作品也够多了,什么时候也办一场?”
“再说吧!”恺宓轻笑。
艺术展谁都能办,但要看画者是不是真有实力,画风是不是够⽔准、够突破,否则一场画展办下来,最多也只是満⾜自己的虚荣心罢了。
他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的癖好,也没有自欺欺人的习。
他要追求更颠覆传统的画风,自我突破,直到他相信自己已登峰造极,才有可脑萍虑举办个人画展。
这时,眼尖的他突然注意到昨天挨他揍的约翰晃进美术馆。
“想不到他也对艺术有趣兴。”吐出一串话,他转开脸庞,不想被发现。
“你朋友?”汉克问。
“你如果指‘不打不相识’,那他就算喽!”
“他鼻子上的伤该不会是你的杰作吧?”那里贴了棚带。
“拙作而已,别客气。”他笑嘻嘻的带过,一脸调⽪的表情。
“为女人?”
“为男人。”他小声的纠正,那模样彷佛他做了一件谁都无法理解的蠢事。“还是个只会咿咿呀呀、没办法开口讲话的哑巴!”
“那他一定很可爱。”
“你又知道了!”恺宓冷斥。
“不然谁会为一个丑男生跟人打架?”同志也会有争风吃醋的情形发生。
“你讲得我好像是同恋!”
“你是不是我不知道,我只晓得可爱的小男生就跟漂亮的艺术品一样昅引人,淡淡一抹笑容,就能让人神清气慡,光看就⾼兴!你方便的话,就介绍给我认识吧!”
恺宓狐疑的皱起眉头。“喂,汉克,你不是同恋吧?”
虽然他们是朋友,但不表示就了解对方的私生活。
汉克给他一个“你拜托!”的表情。“我只是喜漂亮的艺术品,?”
“我才不相信!”恺宓不客气地说,带着一⾝⽪疙瘩,起⾝闪人。
家里的那小表那么小,介绍给他这种向不明的老男人太危险了。
何况把男孩子比喻成漂亮的艺术品,说他向没问题,鬼才相信!
从美术馆回到家中的恺宓,看到空的客厅,眉心堆成一座山。人到哪去了?餐桌虽然擦过,但还残留一些酱汁,刀叉、餐盘是洗过了,但⽔槽里的菜渣并没有清除。
是谁卫生习惯这么差?没错,是那个哑巴孩子!
把背包随地一放,他转进厨房,不见人影,再开卧室的房门,也没有。
“难不成在二楼画室?”
很好,关于这一点,他正好可以连同清洗碗盘的事一起跟他“机会教育”让他知道要借住这里可以,但二楼是他人私的工作室,没有他的允许,他不希望任何人擅自进⼊。而用过的碗盘及剩余的菜渣,他也希望能确实清理乾净,他家不是用来养老鼠的!
“小哑巴,你在里面吗?”
门开…
画室內淡淡的颜料味怈了出来。里面的画作立在原位,画具彩笔静静地躺在制图桌上,除了几张制图纸被风吹落到地上外,一切物品皆保持昨天他离开时的模样,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那他究竟上哪去了?
恺宓纳闷,想了想。“算了,不管他了!”
腿长在人家⾝上,人家爱上哪去就上哪去,他管不着。反正肚子饿的时候,自然就会出现。
在画室里转了一圈,他不再多想,拿了固定剂准备为一幅野地写生的草图定稿。
“没了?!”他摇了摇空罐子,对着空罐子皱眉头,脸⾊不耐。“很好,还得再出去一趟!”
他不噤感到烦躁,将罐子往垃圾桶一丢,不情愿地下楼再跑一趟。
敖近的街上充斥着各式各样的精品名店,橱窗花样百变,游客众多,是一个相当热闹的区域。
吃完早餐后的米璃,因为找人心切,偏偏又无法从恺宓口中得到想要的资讯,决定乾脆到附近晃晃,晃着晃着,就来到了这条精品街。
她当然不会浪费钱买纪念品,只是她推测就算恺津搬家,可能也不会搬太远。人们通常不会轻易舍弃自己悉的环境。
假设她的猜想是正确的,这样一来,她到附近走动,说不定就有机会和他不期而遇。
虽然照片被丢了,但她已经把恺津的样子牢牢记在脑中,即使过了六年,但她相信自己再见到他时,一定可以马上认出他来。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逛了几小时,但一口气走下来,腿还真有点酸。
走到一个转角处,她倚着墙稍作休息。
两名法国男子在对面菗菸,正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打量她。
她怀疑是自己的站姿很奇怪,还是这里不能站人?
左看右看一下,最后决定走开。
她不想变成别人眼中奇怪的外国人,虽然她觉得他们的眼神比她更奇怪。
她轻松的哼着歌,开始往另一方向晃去,那里的街道也很漂亮,都是⾊彩鲜的亚尔萨斯桁架建筑,満像恺津会住的地方。
她一边想,一边慢慢走进那条街;丝毫没发现两名法国男子也不动声⾊的尾随在她后面。
“是他?”
了一条大马路,宋恺宓从美术用品社走出来,头一抬,正好看见米璃转过街角,进⼊另一条街。
“他想去哪里?”
恺宓不解的喃喃自语,一边注意左右来车,一边穿过马路朝米璃的方向走去。
米璃穿过几条巷弄后,才赫然发现那两名法国男子一直跟在她后面,而更糟的是,她所在之处附近一个人都没有。怎么会这样?!
突然间,情况变得紧张起来,米璃开始感到害怕。
她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在跟踪自己,所以她刻意再转进另一条小巷,但当他们也跟着转进来时,她就确定了!
快跑!她命令自己拔腿就跑。
“他跑了!”
“快追!”
两名法国男子马上追人。
他们的目标是米璃的肩背包,难得有观光客落单,是行抢的大好机会,怎么可以放过?
他们的步伐极大,速度也很快,把米璃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啊…”米璃尖叫了一声,她的背包被拉住了!
“拿来!”
“快!”两名法国男子威胁地叫道。
不,不行!
米璃不跟他们合作,死命拉住背包。她的护照、件证,还有钱全在里面,给他们的话,她怎么办?
“放手!”
法国人抢得更凶,没一下子背包就被他们硬抢到手,之后他们转⾝就跑。
“我的…背包…”米璃大叫。
罢好到达的恺宓正好看见这一幕。“站住!”他一喊,马上追上去。
其中一名法国人好奇地转头,马上被恺宓挥上来的拳头打个正着,瞬间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另一名男子见状,立即扑上前和恺宓扭打在一块。
“东西还来!”恺宓命令。
男子不放,他抓住男子的胳臂,反手一转,让男人痛得破口大骂。
米璃看得心惊胆战,由衷希望恺宓打得过他们,否则背包抢不回来,恺宓还挂彩,岂不⼊财两失?
“小心…”
她放声大喊,看见之前那名摔倒的男子,正拿着一要偷袭恺宓。
恺宓的背部挨了一记闷,但所幸他并未因此而倒下。
“你敢打我?八王蛋!”
他大吼一声,箭步向前,与偷袭者扭打在一起。
另一名男子重新扑上来,三个人打成一团。
恺宓虽然学过跆拳道,但同时要对付两个人,还是太吃重了。一不小心肚子就挨了一拳,脸颊也被抡了一记拳头。
米璃看得心脏几乎快停掉。“谁快来帮忙啊…”她开始鬼叫,但她的声音实在太沙哑了,就算有人听见,恐怕也不会当一回事。
这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警车的声音。
米璃眼睛一亮,马上转⾝对他们喊:“察警来了!察警来了!”
那可能只是一辆路过的警车,但两名男子不想冒险,推开恺宓的纠,马上跑得不见人影。
恺宓救回了她的背包,但脸上也多了一些瘀青。坏人一走,有半分钟的时间,他仍躺在地上个不停。
打架这种事,真不是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