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莫亚店酒
这是一间満溢着温馨气氛的商务套房,环顾四周,典雅的组、灯饰、地毯、壁画…每一样都美轮美奂、气派十⾜。
罢离开警局的宋恺琪,手拿外套,开门进到房间,整个人直接就往柔软的大上倒去。他没有回去祖屋,只是先指使阿斯去处理更改祖屋家具的工作,自从知道自己将住的是另一栋更形破旧、有如鬼屋的古厝后,他更不想回去了。
“鬼地方!”他充満嫌恶的斥道,已经后悔回湾台了。
他一动也不想动,一晚的腾折让他筋疲力尽,此时此刻他只想要好好睡上一觉,至于何时由饭店搬进那栋破房子,等他醒来再说。
他闭上眼睛,将意识沉沉地推远。
“喀…”
才睡了一会儿,房门冷不防地打开,五名饭店服务生鱼贯⼊內。
宋恺琪猛然睁开眼,只见饭店经理站在前开始下命令。
“你们两个去那里整理,你们两个去那里收拾,记得要将东西打包完整。”
“每样东西都收吗?”
“每样。”
一票人对上的人视若无睹,迳自忙碌起来,东收西收,突地被惊醒的宋恺琪回神时,正好看见他们将自己的⾐物、⽇用品一件一件往他行李箱塞。
“嘿!你们⼲什么?!”他光火地喝止,跳下。
经理客套地陪了一个笑脸。“宋先生,您好。”
“我问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别跟他嘻⽪笑脸,他最厌恶别人⽪笑⾁不笑的嘴脸了。
瞄一眼他指的⾐物,经理还是继续暗笑。“我们在收拾您的随⾝物品。”
“⼲什么?”
“上头给我们的命令,必须立即‘协助’你搬出店酒。我们只是在执行自己分內的工作。各位,勤快点,别因为我跟宋先生讲话就乘机偷懒。”
他击掌两下,服务员马上加快速度。
“该死的!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恺琪不留情地大吼,睡意顿时消失。“我预定搬出店酒的时间是月底,时候还没到,你们收什么东西?!”
昨晚的乌龙事件所引发的不悦尚在他心头打转,别选在这时候又惹⽑他!
“这是上头的命令,我们必须请宋先生‘一个人’离开。”
经理镇定地微笑,不慌不忙的重申。
“你…”就在他正准备破口大骂时,余光一扫,赫然发现那票狡猾的服务员竟趁着他理论时,悄悄地把行李拼命往外提。“呀!我的行李!”
他赶紧冲上前抢救自己的行囊,气急败坏地道:“你们的服务态度太差劲了,我要申诉,这里的负责人在哪里?叫他出来!”
为了回台筹备名下品牌的造势活动,公司是长期向饭店承租房间,他手下的一票工作人员都住在这店酒中其他楼层的商务套房里,他凭什么要一个人被轰出去?!
经理仰⾼下巴,从容不迫地说:“我就是这里的负责人,大小事情由我全权处理,您要申诉,直接向我说就行了。请问,您要说什么呢?”
敖上笑容一抹,洗耳恭听。
恺琪为之气结。“可恶!”
“没话申诉吗?那我就送客了,你们两位上前‘协助’宋先生。”
“放开我!”
恺琪仰头大叫,作梦也没想到自己会遭受到这般对待,好歹他也是际国知名的服装设计师,居然被以这种方式请出店酒,简直就是将他的尊严丢在池上踩!
“可恶…”
“先生,你的外⾐。”
不顾他歇斯底里的咒骂,服务生将他架出店酒门口,随后又将他的外套送出来,放在行李箱上,随即掉头就走,看样子本不将他放在眼里。
“等一下,我的⽪夹跟机手还在里面…”
宋恺琪猛然想起,要冲进去,但守门的服务生却不留情地阻挡了他的去路。“宋先生,请您不要再进来了!”
“我的机手…”他戛然止声,突然明⽩多说无用。“很好,够狠,英亚店酒是吧?我记得你们!”
他当街撂下话,也不跟他们说了,拖着行李箱悻悻然地走开。
他已经猜到了,今天这一切八成也是姓关的在搞鬼,目的就是要他不得不搬回祖屋!
瞥见路灯下的垃圾桶,一把火冒上来,他一脚就踢了过去。
“八王蛋!”
可惜机手不在⾝边,否则他一定打电话给⺟亲,问她这样耍自己的儿子很有趣吗?
莫名其妙,哪有⺟亲这样对儿子的?
他明明有丰厚的收人,没想到会为了送⺟亲几张支票而落得流浪街头,⾝无分文,没有机手、没有⽪夹、没有信用卡,这样算什么?贫穷贵公子吗?
“倒楣,早知道生⽇礼物就不送支票!”他悔不当初。
“⾝上没有半⽑钱,又没有机手联络服饰店的人,怎么办?”
回到现实,他开始烦心起切⾝问题。
提起行李走到街上,他不经意地一瞥,突然注意到一个悉的⾝影,那长相…
“啊!是那女的!”他大叫。
下班时间,熙来攘往的人群里,娉婷倩影忽地映⼊眼帘。他有印象警局里的警员称呼她叫…叫…
“贝贝!莫贝贝!”
在东区繁华热闹的街道上,贝贝与秀秀赶在下班时间,踩着金⾊的夕光华漫步街头。
“就是他?真的假的?!”秀秀満脸不可置信的接腔。
“真的!”贝贝再次強调,转头瞥见路边有阿婆在卖口香糖。可怜!慈悲心一起,她顺手拿出二十元,买了一条无糖口香糖。
“你有没有看错?”
“没有!没有!他真的摸黑闯进我家,如果不是我机灵,现在的我说不定早出了事,就不可能再和你在这里闲逛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菩萨保佑!她夸张地双手合十,嘴里小声地念念有词。
“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秀秀回绝她递上来的口香糖,疑惑地问。
“不是劫财就是劫⾊喽!”贝贝义愤填膺地道。走到一半,又看见路边有大婶在卖青草茶,辛苦!她又拿出二十元,买了一杯喝。
“财嘛…你连人家名下品牌一件⾐服的袖子都买不起,哪有财?⾊嘛…”秀秀轻视地将她全⾝上下瞄一遍。“也没有啊!”“讲什么鬼话你!”贝贝瞪眼娇嗔。“那你说,他⼲么进我家?”
秀秀歪脑想了一会儿,突然大笑出来,嚷道:“也许他想闯⼊的是我家!”
言下之意,她比贝贝富有,比贝贝更具姿⾊,宋恺琪看中的其实是她!
贝贝受不了的⽩她一眼。“够了你!这种事有什么好抢的?”
她还在笑。“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走吧。”
“恩!”
贝贝点头,顺手将饮料的空瓶丢进路旁的垃圾筒,正准备往前走时,眼角余光突然瞄到一名男子的⾝影,正怒气冲冲地前她急行而来,吓得她腿两发软…
“宋…宋恺琪?!”她喊出声。
秀秀不解。“你说什么?”
“糟了!”
贝贝害怕得手心冒汗,顾不得回答秀秀的问题,急忙左顾右盼寻找地点蔵匿。她打定主意要装作没看见这个人,她不认识他!
“贝贝,你吃错葯了吗?”像只无头苍蝇似的钻,秀秀看得一头雾⽔。
“百…百货公司前的大柱子!”
急中生智,就地取材,拉着秀秀,贝贝快速地闪到百货公司前的大柱子后,并将秀秀推挡在自己面前。
“贝贝?”秀秀拉长了音。
“嘘!嘘!”
她不确定是否是自己多心,但那人确实是宋恺琪,他看起来也确实怒气横生,两眼出火花,而且笔直的朝她走过来。不过那也许只是巧合,他要去的方向,可能正好是她这方向而已…
但是,他为什么那么快就被放出来了?!他可是闯进她家偷窃不成的贼耶!那些警员在想什么?!
不会吧?他该不会是冲着她来,想报复她的吧?
她満怀恐惧,満腹疑惑,半蹲着从秀秀⾝后探出头,想确定他走远了没。谁知道一双修长有力的腿霍地出现,挡住她的视线。
她抬眼往上望去,当下对上恺琪利如刀刃的冷寒眸子,震得她尖锐的菗息,⾎骤然降至冰点。
真的!他真的是冲着她来的!
贝贝顿时更加惶恐不安了,但也不能继续这样躲下去啊!她暗自苦恼的皱了皱五官,下一秒,她已换上另一个表情,直背脊面对他。
“你这么快就离开警局了?”她问,没好脸⾊的装模作样着。
“你很希望我永远在牢里蹲吗?”
恺琪一开口口气就很冲,贝贝立时脸⾊一沉,也被怒了。“你是特地来怪我的吗?”
她的话换来他更冷硬的表情。“是啊,我是有仇必报的小人!真感你的帮忙,让我在警局里过夜,我记着!”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由齿间出,英俊的面容神情变得格外冷峻,深邃的眼眸出恶毒的目光,低沉富磁的嗓音此刻分外寒冷刺骨。
贝贝听得脸⾊惨⽩。这么苛刻的话他也讲得出口?
她不甘示弱地顶回去。“你、你自己做出那种事,我会警报也是出于自卫、出于自然反应,你才应该好好反省自己!”
否则他究竟期望她该怎么做?坐以待毙?还是泡茶招待,热络的招呼他说:“你闯人我家,感你扮鬼吓我!”
有这种道理吗?贝贝越想越是火冒三丈。
“你至少该确认当时的情况,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的将我们移送法办!多给我一分钟,我就可以解释清楚所有误会,避免这一切羞辱!”
“我吓都吓死了,别说一分钟,连一秒钟我都支持不下去!”
两人⾼分贝的争执引来行人的侧目,甚至有人⼲脆停下脚步看个过瘾。面对这种情况,秀秀觉得丢脸透顶,拿⽪包挡住自己的脸已经不够了,⼲脆乘机没义气的跑掉。
“笨蛋!”
一句晴天霹雳的话霍地劈下,贝贝双颊瞬间红了起来,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一脸错愕。“笨…笨蛋?!你竟然骂我笨蛋?!”
“是啊,骂你又怎么样?笨蛋!胆小表!”
他不屑地淡扫她一眼,将视线拉远,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痞样。
“说我是笨蛋,你才是大呆子、大笨蛋、大蠢蛋!”
多一个“大”字奉送给他,哼的一声,她⼲脆甩头走人。
“等等。”他⾼大的⾝影挡住她的去路。
“⼲么?”
他张开嘴似乎有话要说,但随即闭上,顿了一晌,才重新开口,一鼓作气快速地道:“借我一块钱!”说完,他像是不好意思地马上别过头,看向另一边。
贝贝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跟我要钱?”
“借!”他动地接口。“是‘借’钱,而且只是一块钱。”
懊死的,快拿出来,好让他打共公电话联络阿斯,叫他叫计程车来接他回祖屋!
在台北,他没有自己的车子、房子,只能一切从简,但一切从简的下场,居然是丢人现眼地向人开口借“一块钱”真是他始料未及的下场!
“Shit!”思及此,他忍不住骂脏话。
“你骂我Shit?!”
“我不是骂你Shit,Shit!”该死的,他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
贝贝气得鼓起腮帮子,死瞪了他老半天,冷下脸绝惰道:“管你是借还是要,不给!”
是的,没错!她就是“笨蛋”就是“胆小表”但敌我她分得很清楚。对象是他,别说一块钱了,一⽑钱,她也不借!
“你这女人这么冷漠?”他不敢置信。
“我就是冷漠。”怎么样?
“你以为我想跟你借吗?若不是我的⽪夹和机手掉在饭店,再加上附近没有我认识的人,我本用不着跟你开口。”
“是啊,我好荣幸。”酸毙了!她冷言冷语。
‘不然你机手借我!”
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换个方式总行了吧?
贝贝愣住,傻眼,咋⾆。“神经病!”
骂他一句,她甩头就走,已经忘了要找秀秀,只是独自匆忙地往公车站牌走去,准备直接搭车回家。
“不要走!”他拔腿追上,现在只有她能帮他了,他不能放她走!
贝贝见他追过来;一害怕使本能地拔腿就跑,一辆会经过青山镇的公车正好抵达,她想也不想地跳上车。
宋恺琪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但也跟着跳上车,反正依一般人的正常反应,面临危机时应该会直接逃回家中避难。
他狗急跳墙,就跟着坐霸王车吧!
静…
鲍车內一片寂静无声,全部乘客鸦雀无声地盯着这对在公车开动前及时跳上车的男女。
男的,目不转睛瞅着她,眼⾊如霜,神情如冰,一语不发。
女的,显然没料到他会跟着自己上车,所以先是讶异的瞪大眼,接着则一脸敌意地回瞪他。
不寻常的火葯味在车內弥漫,所有乘客都不敢作声,已经察觉一场两战争即将开战。
“上车收票,给钱呀,两位。”
只有公车司机才不管他们上演哪门子的戏码,拍着零钱箱讨钱收。
贝贝没有说话,低头打开⽪包匆匆找出两个十元铜板上前投币,然后再度冲回自己站的位置倨傲的抬⾼下巴,别向另一边,看都不看他一眼。
“先生,你的钱呢?”司机拍箱催讨,不放过任何一条漏网之鱼。
宋恺琪用下巴指了贝贝一下,不慌不忙的说:“我没有半⽑钱,你找她拿。”
贝贝面⾊一阵⽩,倏地回头,张大眼睛望向司机。
司机果然将矛头指向她。“给钱哪,姐小。”
不给钱,不开车。
“我…我跟他又不,⼲么给钱?”
他的名字叫无赖吗?不理他竟还着她不放!天啊,他怎么这么不要脸,坐霸王车的人是他,居然还理直气壮地叫司机找她付钱?!
哪有这样子的人嘛!
恺琪瞄着她,臭着脸说:“我们很,而且透了。”
拜她所赐,害他在察警局窝了夜一。对他来说,她可是他毕⾝难忘之人。
他的话吓住了贝贝,虽然知道他是故意的,但他语焉不详的讲法,会让人误会的!
“请你不要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
贝贝正严正反驳时,四周却突然响起批判的声浪。
“都已是男女朋友了,要互让一些,女孩子不要太任!”
“是啊,好好沟通,没必要像这样子闹情绪。”
“几十块钱而已,快付了吧!不付,司机不开车,耽搁了大家的时间,就太过分了。”
“对嘛,我们在赶时间耶!”
怨声四起,贝贝无从回嘴,事情都到了这地步,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向驾驶座,掏出零钱替他付车资。
岸完车资,扁着嘴,她怒气冲冲的远离他,迳自找了个远远的地方站着。
车门关上,车子启动,驶离。
一路上,她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一直臭骂他低级!
恺琪也没开口,任由车子将他载往城郊。他神⾊黯然,懊恼自己的境况。夜一之间他老妈让他见⾜了她的“能耐”让他由云端摔落地面,现在他知道自己绝对没办法扭转乾坤,只得乖乖接受老妈的安排。
鲍车减慢速度,转了个弯,在下一个站牌前停了下来。
车门一开,轰的一声,涌上来一堆国中生。
柄中生人数众多,得车上乘客纷纷往后退,座位早就没有了,可站的空间也有限,但拼命往公车上挤的生学,却丝毫没有停止拥上公车的意思,于是乎…
挤!
无情的挤、霸道的挤,没挤上这一班车,他们誓不罢休似地!
贝贝难以幸免,生学越来越多,她也被迫节节退让,退到不能再退时,她终于被紧围在人群中,挤成沙丁鱼。
“别挤…我站不住了…”
车子开动,脚一滑,砰的一声,她头撞上面前一堵膛。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她歉疚的说,视线向上方一看,不料竟对上宋恺琪沉的眼神。
她猛然一怔,急昅一口气,目光一转,忽地瞥见自己的手掌不知何时竟熨上他的膛,正紧紧贴着他。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怎么可以摸他呢?
她一惊,急忙缩手,厌弃地拍掉上面的感触。
煞车,危险!
贝贝睁大眼睛,脚还没站稳,再度撞向宋恺琪。
额头正面击中他的膛,震得她眼冒金星,她被迫得伸出手扶着他,才能重新站稳。只是如此一来,她又摸到了他硬实的膛。天啊!手要烂掉了!
她赶紧甩甩手,抹掉手上遗留的感触。
“下车,借过、借过!”
一名胖妇人要下车,由车尾走向前头,所经之处,分外拥挤。
贝贝再度被推挤到宋恺琪⾝上,纵使有千百个不愿意,胖妇人一掌巴过来,她的脑袋瓜不由自主地被巴过去黏在恺琪⾝上。
她呼昅困难,脸部嘲红,羞赧得快无地自容。
两人是剑拔弩张的敌人,却被強迫靠在一起,两人之间已是密不可分,了无空隙…她心跳如擂鼓,天啊!她的部都顶到他⾝上了,还不快让他们两人分开?!
快走过去啊!贝贝在心里呐喊。
花了颇长的一段时间,胖妇人才蹒跚下车,危机解除,贝贝马上弹离。这下子要去掉⽪肤对他的感觉,可有得拍了!
车子再度开动时,她⼲脆转过⾝去,背对着宋恺琪,她想,这样一来,两人自粕以避免撞来撞去的窘境了吧!
但她很快就发现这决定是错误的。
车子行驶间不停摇晃,连带地也使她不断倒进、撞进、挤进、靠进他的臂弯里。
他的膛硬邦邦的,瘦小的她和他硬碰硬的结果是痛死了!
不堪忍受疼痛,她原地转换方向,兜了九十度,没想到竟转回宋恺琪面前与他面对面,她愣了一下。
才不跟他面对面呢!暗哼一声,她再兜转了四十五度。嗯,方位不错!
“你烦不烦啊?!”
她正准备舒服的口气时,恺琪一声怒吼,震得她脑筋顿时一片空⽩,下巴几乎要合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