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48章
四太太更闷了,口钝钝的疼。⽟郞一向不好⾊,多少亲友要送美人给他“红袖添香”都被他一一婉拒。如今是怎么了,竟想要纳良妾。是因为他的阿昭受委屈了么?
晚上,谢四爷去了袁昭的溶月院。计嬷嬷低着头,嗓音低低的“溶月院中一⾊的⻩梨木家什,多宝阁中的摆件儿俱皆精美,有两件还是汉朝古董…”溶月院中什么都是现成的,什么都是上好的,早就准备好了,单等袁姨娘大驾光临。
四太太疲惫的闭上眼睛。天下木材中最珍贵的是紫檀,其次便是⻩花梨,⻩花梨纹理清晰,如行云流⽔一般,美丽可人。袁昭一个姨娘,院中一⾊全是⻩花梨家什,让自己这做正室的情何以堪。
孤衾冷枕,胡歇息了一晚。第二天四太太起了个绝早,打算回趟娘家。请早安时陪笑请示谢老太太,谢老太太摇了头“今儿可不成,你大姐姐要回来。”谢家大姑要回娘家了,你这谢家儿媳怎能也回娘家。
四太太羞红了脸。是啊,怎么会把这事忘了呢?真是气昏头了。大太太在一旁温文尔雅的笑笑“四弟妹昨⽇还跟我念叼着,想念大姐姐,盼着大姐姐归宁。想是记岔⽇子了?”帮四太太解围。
四太太満心感“可不是,记岔⽇子了。”以为是明天呢。让婆婆以为自己记不好,遇事忙,总比让婆婆以为自己不敬重大姑、不把大姑放在心上要好。
巳时,四辆马车徐徐驶来,停在谢府门前。打头的是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紧跟着的是辆朱轮华盖车,车饰精美,显是名门淑媛所乘坐。后面是两辆黑漆平顶马车,从车上下来的人俱是丫头、婆子打扮。
两个俏丽灵巧的大丫头待脚踏放好,从翠盖珠缨八宝车上扶下来一位中年贵妇,和一位十二三岁的美貌少女。朱轮华盖车上下来的则是两位十五六岁的姑娘,一着浅蓝衫裙,一着浅绿衫裙,俱是风姿楚楚。
早有管事婆子満面笑容了出来“给大姑请安!给姑娘们请安!老太太正念着呢。”请中年贵妇、三位姑娘分别上了两人抬的轿子,从角门进了谢府。丫头、婆子俱是步行跟着。
约摸有半盏茶的功夫,走到一个垂花门前,轿子停下了。轿夫们恭⾝退出,丫头、婆子们殷勤掀起轿帘,扶着姑、姑娘们下了轿,走进垂花门。
大太太、四太太一起了出来“大姐姐!”都很亲热。又拉着十二三岁的郁妍満口夸奖“咱们妍姐儿出落的越发好了!”彼此行过礼问过好。穿浅蓝衫裙的姑娘秦怡,是大姑夫家三弟媳秦氏的侄女;穿浅绿衫裙的姑娘江洁,是大姑夫家五弟媳江氏的侄女。
一行人说说笑笑到了萱晖堂。谢老太太坐在萱晖堂中金丝楠木镶大理石罗汉上,嗔怪道:“这会子才来!”回娘家么,还不早早的到了,累你娘亲傻等着。
谢寿已是人到中年,又一向沉稳端凝,不过再老成的人到了亲娘面前也还是免不了撒娇“您还嫌晚呀?我可是用过早食便出的南侯府。”路上花功夫啊。
行礼宣暄过后,谢老太太拉着秦怡、江洁的手一一细细打量了“真是齐整孩子。”每人送了一枝珠钗做见面礼。秦怡、江洁见珠钗做工精美,镶着的南珠有拇指大小,晶莹圆润,闪着柔和的光芒,便知这珠钗价值不菲,忙行礼谢了。
谢寿则是拉着谢瑞年、谢锦年、谢流年一一亲热“都是好孩子。”五丫头天真娇憨,六丫头娇贵矜持,七丫头长的像她爹,清丽绝伦,都是谢家的好女儿。
郁妍凑趣,跟谢老太太撒着娇“外祖⺟偏心!只有秦表姐和江表姐讨您喜不成!”小嘴撅的,能栓只小⽑驴。把谢老太太乐坏了“哪能没我妍儿的?”从腕上取下一个碧绿通透的老坑玻璃种満绿手镯,亲手替外孙女戴上。
郁妍跟谢老太太可还客气什么,自然是笑纳了“得,总算没⽩开一次口。”回头冲着三个小表妹淘气的笑笑,举起手腕炫耀“外祖⺟赏我的!”眼气眼气你们。
谢寿微笑头摇“这孩子!”眼中全是溺爱。妍儿这是在外家,放纵些也没什么。若是在南侯府,若是对着她亲祖⺟、小堂妹,她可不会这般撒娇撒痴。
谢瑞年眨眨大眼睛,也举起手腕,露出一个漂亮的古银手镯“祖⺟也赏我了!”手镯么,我也有的,也是祖⺟亲手替我戴上的。
谢锦年礼貌的笑笑“九表姐是客人,应该的。”你是外孙女,我们是孙女,不一样的。我们是自己人,你是客人呢,自然应该待你客气些。
谢流年就简单多了,冲郁妍甜甜笑着“九表姐戴着,真好看!”确实,郁妍纤细⽩腻的皓腕,碧莹莹⽔润温文的⽟镯,相映成趣。
中午,在大花厅摆了酒席。叫了一班小戏,在厅外家常小戏台上悠扬唱着。一边听曲,一边饮酒,谢寿也算是偷得浮生半⽇闲。平⽇在南侯府她是儿媳妇,还要服侍公婆的。
酒饭过后,撤去肴撰,上好茶。谢老太太、谢寿听了会子戏,回萱晖堂午睡歇息了。大太太、四太太也各自回房理了一回事。谢家三位小姑娘,陪着郁家三位大姑娘听戏。
萱晖堂中,谢老太太歪在罗汉上,谢寿坐在她⾝侧,⺟女二人絮絮说着话。“六丫头已经出了阁,我膝下只剩妍儿一个女孩儿,难免娇纵一些。”谢寿长女郁婷,在南侯府排行第六,去年已出嫁了。
“如此方好。女孩儿家也只有这几年好⽇子过。等到嫁了人,夙兴夜寐,勤勤谨谨,再想这般肆意,可就难了。”趁着她还在⽗⺟膝下,能多疼她几天,便多疼她几天罢。
“您吩咐给三个丫头寻先生的事,已差不多了。”谢寿在京中时⽇久,人头毕竟“骊国公府几位女公子都已年长待嫁,她们请的先生是一位姓卓的女子,已在骊国公府教了五年。说妥了,待卓先生手头余事一了,便能过来。”能在骊国公府教五年生学,可见学问、人品都是好的。
谢老太太点点头“愈快愈好。”谢寿有些奇怪“您这么着急做什么?”三个小姑娘家,又不考科举,早学几⽇,晚学几⽇,又有什么不同了?
谢老太太淡淡说道:“先生早⽇过来,我便有由头早⽇安置小五小七分院子单住。”否则,还不到十岁呢,毫没来由要把庶女分出去,难保大儿媳、小儿媳这做嫡⺟的心中不快。
谢寿吃了一惊“难道两个弟妹…?”苛待了庶女?不像呢,小五小七都是锦⾐⽟食的模样,小脸蛋红红的,粉粉的,不像是受气的小庶女。王氏、韩氏都出自名门,哪至于做出这样小家子气的事来?不过是个庶女,小时候公中出银钱养着,长大后公中出一幅妆奁嫁人,碍着嫡⺟什么事了。
谢老太太叹了口气“老大媳妇通透,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面上待小五极宽厚慈爱。小五,我倒没有什么不放心的。⽟郞媳妇么,到底年轻不懂事,对小七…小七到了她跟前,大气也不敢出,那可怜的小模样,心疼死我了。”
谢寿沉默了片刻,没说话。大凡做正室的,心中都不喜庶子庶女,不过有的深蔵不露,有的遮盖不住。⽟郞媳妇大概是属于不善于遮掩的那种嫡⺟?可她出自汝南韩氏,大家子的姑娘,怎么会呢?
也许,不是⽟郞媳妇不善于遮盖掩饰,是老太太过于疼爱小七了?谢寿抿嘴笑笑,小七跟⽟郞一个模子,是招人疼。⽟郞从小是老太太的命子,这不,如今小七跟她爹一样,也成命子了。大约是⽟郞媳妇对小七有一丝一毫冰冷、厌恶,老太太都替小七心疼。
“也成。”谢寿笑道:“早早的分了院子,让三个丫头学着自己管家,也是好的。”既分了院子,侍女少不得自己管,院子中诸事少不得自己打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事事仰赖长辈。
这边是⺟女二人说私房话,那边大太太、四太太妯娌两个也说着私房话“大嫂,这秦姑娘、江姑娘,可是要说给咱家二老的?”谢家二少爷谢鹤年已是十八岁,也该紧着说媳妇了。
“不是。”大太太矢口否认“绝无此事。”南侯只有两位嫡子,自大姐夫以下,全是庶子。庶子媳妇能有什么好出⾝?庶子媳妇娘家侄女,且都是庶出,这⾝份怎么可能配鹤年。
“那她们是…”四太太便有些不大懂。这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跟着远房亲戚抛头露面的,不为亲事为什么?不为相看为什么?
大太太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两位姑娘,家世本就不显赫,又全是庶出,故此…”若不能正正经经嫁人做正房,做个好人家的二房也愿意。
四太太脸⾊雪⽩。大太太低声劝她“四弟妹,有几位做正房太太的,⾝边没有妾侍烦心?丫头出⾝的倒也罢了,翻不出天来。若是良妾进了门,那可难说了。”似这秦姑娘江姑娘一般的,进了门便是二房。她们能逮着你叫“姐姐”还能动不动闯到老太太跟前去。若生下一子半女,敢把正室不放在眼里,也敢把不得宠的正室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