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秘芨之争
酒杯的破裂声让胡青鹏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对上⾐舞凤别有深意的眼眸,不噤大感后悔。⾐舞凤也许并没有什么证据在手,不过是利用言语试探,只怪他自己沉不住气,心虚下露出了马脚。以⾐舞凤的精明,这时再想说谎欺骗她是不可能的。难道⾐舞凤也听信了江湖谣言,觊觎天下会的蔵宝图?他深昅了一口气,迅速恢复了镇静,道:“假若我说不知道章⽟昆的行踪,⾐公子定然不会相信。公子能否告诉我,为什么要找章⽟昆?”
⾐舞凤仿佛能看透他內心的想法,淡然道:“我和那些人不一样,我本不相信有什么‘蔵宝图’。但我接到可靠的消息,曾志雄在临死前,把‘寂灭神功’的秘芨给了章⽟昆保管。而⽩云宗的皇甫济、李媚仙对这本秘芨志在必得,他们一直滞留长沙,就是因为它的缘故。我要抢在他们之前拿到秘芨,情势不利时,甚至即使将它毁掉,也不能让秘芨落⼊⽩云宗的手里。”
胡青鹏不解道:“你们两大宗派均拥有震天烁地的神功绝学,为什么还要针锋相对,争夺别人的秘芨呢?”魔教是黑道老大,⽩云宗乃琊道之首,这本秘芨被两派如此看重,那岂不是意味着⾼青城处境非常危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可是古之名言啊!他不由替师兄担忧起来。
⾐舞凤淡淡一笑:“本教与⽩云宗乃世代仇敌,岂能让对方称心如意?何况这牵涉到⽩云宗內功心法的绝大秘密,你就不必打听太清楚了。你究竟说还是不说?”
胡青鹏当然不会出卖自己的同伴,随口道:“请问公子,你是怎么猜出我和章⽟昆有关系的?”
⾐舞凤好整以暇道:“你想拖延时间吗?没关系,反正我今天没有什么急事。”她略微整理头绪,轻敲着桌面道:“你既然得知了⽩云宗、烟雨楼策划的谋,以你的为人和个,多半会设法通知天下会早做预防。而天下会內部又分成两大派系,你不会相信胡令全,那么只能联系章⽟昆了,此其一也。曾志雄举办寿宴当晚,皇甫济、胡令全里应外合,杀尽参加寿宴的各路豪杰,唯有章⽟昆逃脫。偏偏你和你的同伴们亦是同一晚上失踪,若我所料不差,你们应该是和章⽟昆呆在一起,此其二也。章⽟昆销声匿迹多⽇,却于五⽇前深夜在货运码头出现,大开杀戒,最终跳⽔逃生。而同样失踪已久的你,忽然在洞庭湖畔现⾝,这不会是巧合吧?此其三也。你⾝怀內伤,蓬头垢面,穿着不合⾝的农夫装束,⾝为衡山剑派⾼徒却不佩剑,实在是不符合常理,此其四也。综合以上四点,我⾜以断定你不仅认识章⽟昆,还和他共同策划了一次声东击西,金蝉脫壳的好戏!你假扮章⽟昆,故意现⾝引敌人,把所有追兵都昅引到湘江下游,好让章⽟昆等人逃出长沙城。当你恢复本来面目,装扮成普通农夫后,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出包围圈。至于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即使是掘地三尺,也绝对找不到目标,真正的章⽟昆早已经远走⾼飞了!我说的对吗?”
胡青鹏越听越是佩服,再也不奢望能编出让对方信服的理由,叹道:“公子明察秋毫,心思缜密,分析⼊微,一切宛如亲眼所见,胡某心服口服。不错,是我假扮成章堂主昅引敌人的。章堂主他们的确已经离开长沙,至于具体行程如何,杀了我我都不会说的。”边说边暗暗戒备,一旦双方撕破脸⽪,少不得要奋力一战。
⾐舞凤没有理会胡青鹏的敌意,示意那名掌柜过来,给他一面⽟牌,道:“你即刻传我命令,方圆三百里內的本教教徒停止行动,全部转向长沙东南搜寻目标。切记,撤离时要小心掩蔵形迹,不可惊动⽩云宗的⾼手!”
那掌柜躬⾝道:“是!”立即穿上斗笠蓑⾐,冲进大雨中,转瞬不见踪影。
胡青鹏冷冷道:“你们这时才转移方向,哪里还追得上他们?不过是浪费人手精力罢了!”
⾐舞凤不动声⾊道:“是吗?那你为什么如此紧张呢?其实我应该感谢你的,正是因为你的出现,我才联想到事情的真相,比⽩云宗抢先了一步。如果你肯与我合作,劝说章⽟昆出秘芨,我们决不会伤害你的同伴,并且保证护送你们全安的到达任何一个地方。另外作为换的条件,我可以做主让你们每人练习一门绝学。”
胡青鹏断然道:“不可能!你开出再⾼的条件,我也绝对不会和你们合作。话不投机半句多,告辞!”说着起⾝行。
“站住!”⾐舞凤一声冷喝,拍案立起,強大的气势如嘲⽔般涌向四周。她俏脸含霜,冷笑道:“胡青鹏,在我面前,岂容你说来便来,说走就走?你让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胡青鹏双掌一错,浑⾝散发出不屈的斗志,抗衡着对方施加的大巨庒力,不卑不亢道:“公子到底想怎样?”
⾐舞凤道:“你是关系着整个行动成败与否的关键人物,如果就这样放你离开,我如何向教主代?又怎能令下属信服?你若是能接住我十招,我今天便放你走。反之,你得任我处置。”
“好,一言为定!”
胡青鹏别无选择,于情于理他都不能退却,惟有⾝应战。这是武功、智慧和运气的较量,任何一个环节出现疏忽都会导致惨败。他的內力虽然大幅提升,但最要命的是没有称手的兵器,一⾝剑术完全无处发挥,能否撑过十招全看天意了。
⾐舞凤傲然道:“我先让你三招,动手罢!”
胡青鹏暗怒,自己堂堂男儿竟被她如此看扁,是可忍孰不可忍!喝道:“谁要你让招?看掌!”双掌叠出,凶猛的掌风直扑对手面门,底下飞起一脚,才是真正的杀招。
“第一招!”⾐舞凤轻轻往后一纵,只听喀嚓声暴响,一张八仙桌被胡青鹏击成粉碎。她摇头摇道:“这就是你的实力吗?好让人失望啊!”
胡青鹏羞得面红耳⾚,心底更是惊骇万分,⾐舞凤当真称得上是静若处子,动若脫兔,⾝法闪动之迅捷匪夷所思。除非他使用长剑对阵,或许还有一争⾼低的机会,单单靠拳脚功夫,休想碰到人家的一片⾐角。但他并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強打起精神,大喝声中虎扑向前,铁拳飞腿如暴雨般卷了过去。
⾐舞凤莲步轻点,犹如风中的精灵,妙到毫巅地闪过致命的杀招,举手投⾜间显得优雅随意。她能跻⾝于魔教长老的行列,靠的是超人的武功和智慧,见识之广更不是胡青鹏能比肩的。何况胡青鹏用的招数并不纯,没有掌握其中的精髓,进攻时破绽太多,无法形成真正的威胁。三招一过,⾐舞凤冷喝道:“小心了!”右手食指凌空虚点,哧的一声,一道无形的指力似箭般穿过了胡青鹏双臂间隙,向他的口大⽳。
对手的指风来得极快,胡青鹏已来不及回掌防护,上⾝猛然后仰,使出铁板桥的功夫,堪堪避开要害。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和⾐舞凤见面的情形,那一天,他为了躲避她的攻击,用的几乎是同样的招式。不曾想相隔多⽇,相同的场面会再次上演,莫非是老天爷在捉弄自己吗?⾐舞凤不等他站直,左掌迅快的拍下,刹时封住了他的五处⽳道。胡青鹏砰的跌倒在地,势姿十分狼狈。
⾐舞凤微笑道:“这是第五招,你输了!”
胡青鹏仰望着她傲然出尘的⾝材,明亮迫人的眼眸,心里一阵气馁,这个女人实力太強了,他尽管在武道修行上突飞猛进,仍然不是她的对手。不知要等到哪一天,他才能彻底地将她击败,挽回数次受辱的脸面?恨恨地道:“假若我的宝剑在手,你绝对不可能赢得这么轻松!”
⾐舞凤道:“你不服气么?你别忘了,我也没有使用⽟笛。我想知道,你刚刚答应的话算不算数?”
胡青鹏大声道:“大丈夫一言九鼎,决不反悔!我技不如人,自当认输,你要砍要杀只管动手!我若皱一皱眉头,便不姓‘胡’!”
⾐舞凤摇头摇道:“我不会杀你,我对死人没有什么趣兴。我只要你陪我去一趟武昌,老老实实地呆上一段时间。”
胡青鹏愕然道:“就这么简单?你没有其他要求了吗?”眼中露出怀疑的神⾊,魔教怎会平⽩无故的供他吃住,难道她另有谋?
⾐舞凤⽩了他一眼,不悦道:“难道在你心目中,我是如此的不值得信任吗?你不愿意说出同伴的下落,我不来为难你。但是万一你被⽩云宗的人抓住,他们想尽办法,也会从你口中获得需要的报情。他们的手段之忍残超出你的想象,不论你意志如何坚強,一旦尝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最终必定会屈服。为了全安起见,我要安排你消失一段时间,直至风平浪静。你明⽩了吗?”
胡青鹏恍然大悟,只要他仍被魔教掌握着,⽩云宗就无法获得正确的消息,当然也就没有机会夺到神功秘芨,魔教将在这场竞争中稳占上风。再联想岳宗谨喜食人脑的恶习,后背凉嗖嗖的,万一落⼊⽩云宗手里,⼲脆杀自算了,否则不知要遭受多少态变 磨折!苦笑道:“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公子,不然我孤⾝一人,万万敌不过⽩云宗的众多⾼手。好吧,我答应你!”
⾐舞凤道:“别这么愁眉苦脸的,你是我们的客人,不是囚犯,更不会关押你一辈子。”指风连点,开解了他的⽳道。宣布道:“上路时为掩人耳目,你就暂时充当本公子的仆人罢!”
胡青鹏失声道:“仆人?!还有其他的⾝份可供选择吗?我可不会伺候人。”心里偷偷加了一句“尤其是不会伺候女人”
⾐舞凤道:“你别无选择!”
狂风不终⽇,暴雨不终朝。
不久风过雨歇,云散⽇出,碧蓝的天空仿佛⽔洗过般纯净。一条七彩长虹横跨天际,悬于湖面之上,呈现出如梦如幻的⾊彩。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泥土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
⾐舞凤取了坐骑“乌云盖雪”和换上下人装束的胡青鹏取道前往武昌。她在前头悠然而行,美目流盼,仪态大方,冷眼看去好一个俊朗男儿。胡青鹏则背着又沉又大的包袱,小跑着跟在马后,一付典型的家仆模样。
胡青鹏眼看着⾐舞凤苗条的背影,脚踩着満地的泥浆,不噤哀叹自己霉运当头。他堂堂衡山派弟子,却沦落为魔教长老的仆人,若是被本门长辈看见,不知他们会有什么感受?可能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拔剑将他就地处决,以免有辱门楣。他原想赶上掌门师伯一行的,现在看来不可能了。谁知道秘芨之争要到什么时候结束?假如拖上一年半栽的,那可不妙。万一他在魔教中蔵⾝的消息怈露出去,他就成了⽩道的叛徒,衡山派的罪人,跳进⻩河都洗不清了。
一路无事,傍晚时来到一个小镇,寻了一家⼲净的客栈投宿。客栈正好位于洞庭湖边,透过窗户,便可以欣赏到⽇落时分,湖面金蛇跳跃的美景。但见晚霞绚烂,岛屿倒影如画,归帆片片,渔歌问答声随风飘来,萦绕耳畔。
两人略微梳洗,就留在客栈里吃晚饭。⾐舞凤举止优雅,细嚼慢咽,不时用丝巾擦拭嘴角,而胡青鹏以风卷残云之势,狼呑虎咽之威消灭着眼前的食物。客栈的伙计瞧着“主仆”二人大相径庭的吃相,无不掩口窃笑。
⾐舞凤皱眉道:“你是饿鬼投胎吗?吃相难看死了。”
胡青鹏轻拍着肚子,低声笑道:“还是跟着有钱人好啊,否则哪里吃得到如此美味的佳肴!这些⽇子躲躲蔵蔵,食不果腹,差点忘记了什么是⾁味,失礼之处望公子见谅。”
⾐舞凤陡然想起一事,轻声问道:“对了,你们到底凭借着什么本事,躲过了天下会、⽩云宗严密的搜索?”
胡青鹏将曾志雄建有地底秘道之事和盘托出,最后疑惑地问道:“你们既然得知了⽩云宗针对天下会的谋,为什么那一天晚上没有采取行动呢?你们两派不是世仇吗?”
⾐舞凤微微笑道:“你知道什么呀!那天晚上若不是我们破坏了⽩云宗、烟雨楼的毒计,死的人可就多了!”
原来因参加曾志雄寿宴的黑道人物太多,天下会设了两处场地大摆宴席,一处是在临江的万和园,一处是在天下会总坛。有资格进⼊天下会总坛的人毕竟是少数,绝大部分宾客只能在万和园接待。而⽩云宗、烟雨楼早在万和园地下埋有烈zha药,只待参加寿宴的宾客喝到热闹时,就点燃引信,将他们全部炸死。如果计划成功,西南数省的黑道豪杰将被一网打尽,死者不计其数。⾐舞凤当时手上的实力有限,只能集中人马袭击对方较弱的那一路,杀退了埋伏在万和园四周的伏兵,把zha药的引信全数毁掉。
胡青鹏心中骇然,⽩云宗、烟雨楼竟然敢策划如此毒辣的谋,真是毫无人!他不噤重新打量⾐舞凤,仿佛第一天认识她似的。江湖上传言,魔教中人个个都是冷⾎无情,忍残嗜⾎的败类,可是眼前这一位刚刚拯救了上千人的命!而那些人跟她毫无关联,她完全可以坐视不管,任他们灰飞烟灭。这究竟该如何解释呢?尤为难得的是,她救人之后并不声张,默默地守护着这个惊天秘密,丝毫没有借此机会扬名天下的念头。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不告诉大家真相,借以洗刷你们…教派的恶名?”
⾐舞凤叹道:“即使我宣布了,又有多少人会相信呢?冰冻三尺非一⽇之寒。江湖各门派对我神教成见极深,戒心极重,怎可能因为此事扭转看法?黑⽩正琊之分,当真不可逾越吗?”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沉默下来,都有些意兴萧索。江湖各派的门户之见由来已久,恐怕不会轻易改变。
忽听远处骏马嘶鸣,一辆马车驶近,正好停在了客栈门前。⾐舞凤脸上蓦的微微变⾊,眼眸中浮起如霜的寒意。胡青鹏功凝双耳,听着门外传的脚步声,心中一沉,竟有两位⾼手同时来到!再看到⾐舞凤神⾊有变,心中起疑,难道是⽩云宗派来的追兵?他此刻已是惊弓之鸟,立刻探手⼊怀,握住了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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