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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探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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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以后,狗爷便不养狗了,但是村里的人依旧还是这么叫他。查文斌静静的听着狗爷一边低头折纸,一边跟他诉说当年的故事,从这个年満花甲老人面孔上,透过那些岁月留下的皱纹,依旧能分辨出当年他的风流和不羁。

  “你怎么也会?”查文斌指着他叠的那堆元宝说道。这元宝叠的可不赖,而且用的是惯用的道家手法,并不是民间的那种,没学过的人是不会弄的。

  狗爷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将一个折好的元宝轻轻放在地上,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又止住了嘴,站起⾝来说道:“家里还有一点冬天搞的野味,晚上我们俩好好一盅。”

  乘着狗爷下了厨房,查文斌领着装満元宝的篮子走出了院子门,外面的雪依旧很大。他用木在雪地里画了一个圈,然后把那些元宝全部都倒在那个圈中,一把火点了起来。

  这些元宝,是烧给远方的亲人的,他今年没能去上坟了,只能用这种方式捎过去。虽然在这一天,超子大山和卓雄已经替他办过了该办的事儿,可是他口中依旧默念着亲人们的名字,虔诚而肃静,此刻的他真的不像是一个道士,而是一个路的异乡客。

  在圈中放置上贡品,点完香烛,查文斌站在这漫天飞舞⽩雪的村庄里,这是在逃避吗?他也不知道,他知道顺着天的时候,天并没有顺着他;逆着天的时候,老天爷也没把他怎么着,偶尔他还会梦到有牛头马面守在自己跟前,只是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少了。查文斌自然明⽩那不是它们打算就此放过他,而是他自己越来越凶了,凶到连差都开始忌惮他了。

  道由心生,心静方能悟道,现在自己戾气过重,杀伐之心主宰了一切,这道还是当初的道吗?每当他在提醒自己需要冷静的时候,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再告诉他,杀一人是屠,杀百人是魔,杀万人那便是君了。

  “你是想家了吧,大过年的,看你的样子应该不像我是个光。”狗爷这会儿也出来了,手里捧着两个土罐子,里头还在冒着热气。查文斌转⾝过去,也没有作答,狗爷笑笑,指着罐子说:“给一个可怜人送去的,今儿过年,你要是没事,就跟我一起去看看,你懂算命的,要是有缘也给人瞧瞧,指条生路。”

  村子的西边有一处低矮的小平房,墙壁上糊満了⻩⾊泥浆⼲涸后留下的斑点,一扇已经烂出三个洞的破院子门在呼呼的北风里不停的来回摆动。

  今天是年三十,这户人家的烟囱没有冒烟,门上既没有对联,也没有福字。虽然积雪很厚,查文斌依旧能瞧出来这院子大概有许久没人打理过了。

  狗爷提着罐子一边走,一边跟查文斌说道:“这里以前是生产队的仓库,里头住着我一个朋友,我每天得来一次。”

  进了屋子,屋內的气味有些难闻,混合着嘲和各种异味参杂在一起,即使是大下午的,屋內的光线依旧很差。窗户上没有玻璃,用的是过去农村常见的塑料膜,有好多都已经破裂,有的本就是光着的。大冬天的,冰冷刺骨的北风在呼呼往屋子里头灌着,查文斌心想这里头还能住人吗?

  屋子不大,也就两间房,一间里头凌的堆着些七八糟的东西,地上有两块烧的黑漆漆的砖头,砖头之间的柴灰都已经泛⽩,看样子是有些⽇子没人用了。靠西南角的角落里,有一张破桌子,桌子上供奉着一块灵牌,桌前的两个小碗上布満了红⾊的蜡烛油,那个香炉里剩下的也全是烧完的木签。

  让查文斌有些意外的是,墙壁上悬着一张天上老君的画像,纵横织的蜘蛛网已经完全掩盖了老君的胡须,泛⻩的纸张因为受嘲,所以有些微微卷,看样子这东西也有点年头了。

  不知是处于老君的画像还是别的,查文斌从兜里摸出了三香,点燃之后揷进了香炉之中,然后再转⾝去看看狗爷的朋友。

  另外一间屋子里,一个満面污垢的⽩发老头正倚在上吃着狗爷给他喂的东西。因为吃的太急了,烫着了⾆头,⽩发老头一哆嗦,差点让罐子里头的烫泼到狗爷手上。

  狗爷骂道:“吃这么快,赶着上路啊?大过年的,又没人跟你抢,一辈子都是这个德行,活该你这副鸟样子。”

  在发⽩老头的⾝边,还有一个神情有些茫的孩子,不过**岁的光景,⾝上穿着深蓝⾊的棉袄,只是棉花胎都已经翻在外面,那张脸不知是因为脏还是因为冻的,都已经完全开裂,他的跟前有一个罐子,自己正在用脏兮兮的勺子‮动搅‬着。

  那老头和少年像是庒没有注意到这个陌生人,只顾着自己吃,或许是他们饿的太久了。狗爷见查文斌来了,想招呼他坐,却尴尬的发现这个屋內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只好挠挠头说道:“他跟你一样,过去也是个道士。”

  那个⽩发老头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想抬起头来看看这个生人,可是他的眉头只抬到一半便又垂了下去,接着便是继续喝汤吃⾁了。

  狗爷好像已经习惯了,又指着那孩子说道:“这是他的孙儿,也是他的命子。”那孩子抬起头来,听着这位狗爷在介绍自己。“他叫河图,河图快点叫声查伯伯,一会儿吃完了,狗爷爷给你包红包。”

  只一眼,查文斌便觉得这孩子的双眼晶莹剔透,纵使这孩子⾝上的⾐服有多邋遢,脸上有多脏,都挡不住他眸子里出的那股精光。

  那孩子并没有依照狗爷的意思喊,反而是转过头去看着那⽩发老头,那⽩发老头嘴里还塞着食物,含糊不清的说道:“快吃!”那孩子便低下头继续扒拉着罐子里头的东西,也不做声。

  狗爷骂道:“爷孙俩一个德行,你这老不死最好快点归西,免得这小的跟着你受罪。”

  那儿孙两人正在闷头吃喝之时,查文斌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叫河图的孩子,待他们吃完,狗爷又给那孩子包了个红包。

  狗爷有些怜惜的看着那孩子,摸着他的头说:“拿着,只要狗爷爷还在,别人有的,你也有。”

  “行了,老东西,我也该回去整桌酒菜了,今年有朋友陪着一起过。”他指着查文斌说道,然后便准备回家,这两人到现在还没吃过呢。

  “咳、咳。”睡在上的⽩发老头一阵猛咳,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老狗子,我怕今儿个晚上还得⿇烦你一点事情。”

  狗爷提着罐子蹬了一眼道:“就你屎尿事儿多,今晚是年三十,我不想在你找晦气,吃完快点拉倒睡吧。”

  ⽩发老头看着他,言又止,静想了片刻之后说道:“你还是来一趟吧。”

  “不来,下这么大雪的,冻死个人,来你这还不如去王寡妇家烤火。”说着,狗爷便拉着查文斌出了门,不料查文斌到门口的时候说了一句:“老前辈放心,十二点之前,我会来的。”

  上的老人⾝子一震,然后抬起那只跟老树⽪有的一拼的手摸着孙子的额头,竟然笑了。

  后来,听河图说,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爷爷笑,也是最后一次。

  刚才两人留下的脚印,这会又被一层浅浅的雪给盖上了,查文斌抬头望着天空,那些雪花面飘到了他的脸上,再没一会儿,连眼睛都给遮住了。

  “你晚上来这里⼲嘛?不用管他,就这个臭脾气,六十岁的人了,一点也不知道改,要不然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哎。”狗爷有些无奈的摇‮头摇‬,又拍了拍查文斌的肩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站在这个有些破落的院子里,查文斌回头瞧了一眼,淡淡说道:“今晚,他真的要走了。”

  狗爷的⾝子一僵,在雪地里矗立了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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