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坐井观天
五国城。
五国城位于金国最北面的位置,也就是现代黑龙江省依兰县。
时间已经是大宋天承三年秋处,太上道君皇帝赵被金人俘虏已经两年多时间了。从开封到这里,路上走了将近一年。回首起这一路的风雨,太上道君皇帝有些不堪回首。
既然做了人家的俘虏,所谓的皇室待遇自然是没有的。他现在和一群拒不投降的百官住在一个小村庄里,周围都是茫茫旷野,有一个千人队看守。
即便没有这一千个装备了快马的女真士兵看守,他也没有任何逃跑的可能。相对于繁华富庶的大宋,金国东北地区还是大片未开发的荒野。走上十天半月,也未必能看到一个人影。赵生于深宮,长于妇人之手,走上三五里地就个不停,更别说在野外求生存了。
于是,他也就安心地住在这里,等待的奇迹的出现。
没准有一天,金人和大宋达成和议,放自己归国也说不定。
一想到这点,太上道君皇帝那颗躁动的心也就安稳下来了。
当然,因为做了人家的俘虏,生活质量自然是降到低得不能再低的地步。⾁食自然是看不到了,一⽇三餐都是颜⾊可疑的米糊。至于饮用⽔,那⽔的味道也是非常的苦涩,有的时候,他甚至怀金人是不是在⽔中下毒。
这两年中,太上道君皇帝明显地瘦了下去,老了下去,此刻的他看起来同一个普通老人没任何区别。
村子里除了他和一众大宋地员官外。还有辽国地皇帝。那个辽国皇帝⾝体健壮得像一头牛。吃起东西来也呼哧呼哧着响。好象很香甜地样子。赵甚至想。就算每天喂这个家伙吃草。他也会长得孔武有力満面红光。
这是一个开朗地人。丝毫不为自己做了女真人地俘虏而心。而且。这个叫耶律延地家伙非常健谈。说起话来。声如雷鸣。如果不是因为大家都是俘虏。或许这人是一个很好地玩伴。
只可惜。辽国皇帝见了太上道君皇帝就是一脸地嫌恶。时不时一声痛骂:“背信弃义。小人。你也有今天!”
俗话说。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辽国皇帝对大宋太上肆无忌惮地侮辱自然会引起一众大宋降官地愤怒。于是。冲突不可避免。可这些文臣那里是耶律野人地对手。也个个被揍得哭爹喊娘。
看着成一团地大人物们。赵也很是无奈。
大概是怕惹出事来。女真只得将辽国皇帝迁到另外一个村子去。
如此,太上道君皇帝的耳子才清净下来。
不过,辽国皇帝一走,赵却觉得寂寞起来。手下大臣们虽然人数不少,可见了他都是必恭必敬,哪里有同辽国皇帝在一起又是闹又是骂来得热闹。
这一⽇,太上道君皇帝同秦桧坐在土墙下,无所事事地聊着天。土墙上都是土蜂钻出的洞,有嗡嗡声不绝。放眼看着前方地那一圈丘陵,山冈子上,⽩桦树的叶子已经⻩了。
赵摸了摸已经长満皱纹的脸,叹息一声:“又是秋天了。”
话刚一说出口,秦桧立即泪流満面,哽咽着喊了一声:“太上!”
赵依旧喃喃地指着村子周围那一圈丘陵说:“秦爱卿,你看这一圈山丘,让朕想起了开封的“<岳。我等坐在这里,四面皆山,如在井底。你说,是不是有点坐井观天的意思。”
“太上!”秦桧哭声大起来了。
“好了好了,别哭,弄得朕很不开心。”赵拍了拍庇股下的尘土站了起来。他⾝上这件丝绸龙袍补了又补,到处都是补丁,可见已经窘迫到何等程度了。
秦桧抹了抹面上地泪⽔,低声说了句恕罪,正要告辞回家。突然间,远处的山丘上传来阵阵马蹄声,一飙浩的骑队冲了下来。
“哎哟!”赵吓得浑⾝打颤:“女真,女真,可是来杀朕的?”
秦桧也是心中震恐,忙定睛看去。那一队骑兵总数约三百,其中有两百人是标准的女真骑兵打扮。另外一百人地装扮却甚是奇怪,他们头上都戴着一顶圆溜溜的钢盔,⾝上无袖短铠也亮得如一面镜子,竟是整体铸造而成。看这一百人的旗号也于金人不同,是一面红⾊大旗,上面绣着一只三⾜乌鸦。
秦桧惊得大叫一声:“太上,来地是河东军杨华的人,难道是来接我们回去地?”他的叫声中充満了惊喜。
“杨华,是他地人。”一想起这个男人,赵一个灵,心中说不
滋味。
等这一群人奔到面前,为首那个穿着大红宋朝官服的员官猛地跳下马来,跪在赵面前,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臣见过太上道君皇帝。”
“你是哪一位大人?”赵看他面生,噤不住出语问道。
“臣,大宋礼部尚书王纳。”那个员官好象并不害怕赵的样子,反抬起头来,无礼地端详着赵。
赵心中不喜,道:“王纳,朕以前还真没听说过你的名字。”
王纳讽刺地一笑:“臣乃辽国旧臣,后去河东做了大宋天承朝的官,陛下自然识不得臣。”
“啊,原来你是辽国人。”赵摸了摸额头:“难怪朕不认识。对了,你这次过来可是接朕回国的吗,宋金议和了吗?”现在国內分为两个朝廷的事情赵也是知道的,王纳既然是从太原来的,想必是赵楷的使者。
赵楷是赵最喜的儿子,当初还有意传为与他。
现在,赵构没派人过来,太原那边却有使者抵达。看来,还是这个儿子对自己好呀!
赵心中不噤感动:“这个儿子果然不负朕望。”
王纳轻轻一笑,心中更是鄙夷:和议和议,这大宋的官家只知道和议,都做了人家俘虏了还心存幻想。若不是河东军灭了夏国,军威鼎盛,金国人才不会让自己过来议和呢!要想在外上取得成功,还得依仗绝对的力量。有力量,什么都好说,没力量一味求和,反被人讹诈。
他道:“倒不是议和,臣这次来金国,已在会宁府见过金国皇帝,商议接河北事宜。听说太上在五国城,生活困苦,特意过来看看,送些⽇常用品过来。”
说着,他一挥手,一群士兵从马上跳下来,将一大堆米面铺盖之类的东西给赵送进屋去。
杨华救援东京时,宋、金两国当初和议时曾经签定了一个和约,和约上,金国答应将河北陆续归还北宋。这个时候,杨华正向燕云用兵,为了师出有名,特意派王纳过来讨要河北。虽然说,金人不可能乖乖地归还河北,但给他们添些恶心也是好的。至少,杨华占到了正义的⾼度上。
听王纳说不是来接自己回国去的,太上道君皇帝面⾊灰⽩,愣了半天,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陛下。”王纳一连咳嗽了几声,终于将他从叫醒。
赵突然哀号一声:“赵楷,你这个逆子!”
王纳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忙扶住他,小声说:“陛下,我来的时候,天承皇帝陛下让我给您带一封信过来,咱们进屋说话吧!”
“不看,不看。”赵有些声嘶力竭:“朕现在都这样了,还看这信做什么?”
“太上道君皇帝陛下!”王纳大为不満,他本是辽国旧臣,后来投降金国,再后来又做了天承朝的⾼官。眼前这个懦弱的男人,王纳丝毫没有尊重的意思。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杨华一个人能让他心生敬畏。看着赵,他只觉得非常地不耐烦:“陛下,我等从太原千里迢迢来五国城,总不可能就这么回国去吧。”
秦桧见王纳面带不悦之⾊,忙上前对赵说:“陛下,看看又有何妨?”
“罢了,且看看朕那好儿子说些什么?”赵流着泪进屋去了。
实际上,赵楷给赵的这封信上也没写什么,只说了一些思念的话。本就不提什么时候接太上道君皇帝回去。
看完信赵更是颓丧,将信扔在桌上,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王纳退下。
王纳笑了笑:“太上不给天承皇帝陛下写封回信吗?”屋子里光线有些暗,家具也非常破旧,看起来同普通农户的家没什么区别。王纳心中感慨,这女真人也够狠的,堂堂一国之君,待遇居然如此之差别,太上这两年吃苦了。
赵有些惊讶:“回什么信,你带口信回去,就说朕已经收到他一片孝心了,让他早点接我回去。”
王纳又笑:“太上,国內的局势你也是知道的。现在,僭王赵构在东南称帝。国內不靖,內战不休,天承陛下也无力接太上回国。就算想接你回去,可天有二⽇,女真人要议和也不知道该同谁议。因此,臣认为,太上应该先写一份传位诏书,将大位传给天承陛下,以正视听,以讨不臣。”
“啊!”王纳这一番话让屋中的赵和秦桧都惊得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