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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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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缓缓降临慕容家位于半山的豪华别墅,⾐香鬓影的晚宴,亦随之展开。

  今天是慕容老夫人慕容艾梅过六十大寿的⽇子,以慕容家在地方上的名望,寿宴自然是办得豪华又隆重,各界的政商名流无不想出席这场宴会。因为慕容家的企业实在太浩大,许多人都得仰赖他们的鼻息生存,尤其现在是慕容艾梅大权在握,若不巴结讨好、谄媚逢一番,只怕是难以在商界生存下去。

  宴会厅內是觥筹错、热闹非凡的景象;同样的,在后面厨房的佣人们更是忙得不可开

  “大家动作快一点,慢呑呑的等一下误了事被骂可怨不得我。”

  忙着指挥大局的是管家陈谕,他在慕容家工作了近三十年,大大小小的事均由他经手,他也一向十分称职,所以今天这个场合当然也是由他负责。

  他忙碌地在厨房中打转巡视着,一会儿检查点心的摆设,一会儿检查蛋糕的布置,等到一切都差不多就绪了时,他挂在际的无线电响了起来。

  “你说什么?”陈谕听到前门的警卫所传来的话后脸⾊凝重了起来,他拉拉领结,沉昑了一下便回道:“我马上来!”

  事情只怕要糟了,今天的宴会是如此重大的场合,若处理不当只怕要惹出轩然大波,陈谕一面想着一面急步走出厨房,沿着庭园的小径走到前院。

  看见站在前门那一大一小两道⾝影,陈谕在心中打了个寒噤,脚步更加快了。

  终于还是回到这里了。

  陶芷芬凝望门內的灯火通明,心中一阵酸楚,虽然铁门是敞开的,但当她站在这里时仍忍不住心中的惧意,这关了她好多年好多年的监牢,看来仍是教人害怕。

  她离开有多久了?九年、十年?自那天她被无情地赶出慕容家门,大着肚子、⾝无分文,她也是站在这儿发誓她绝不再回来、不再踏进慕容家门一步,她要让大家知道,她陶芷芬还是有骨气的。

  只是,骨气能换得什么?真是造化弄人,她现在还是得回到这里,一切的一切只为了她的小宝贝。她握紧女儿的手想着。

  “妈咪。”陶榆榛昂起小脸看着⺟亲,她不明⽩⺟亲要带自己在这里站多久,半山上的晚风冻人的,而且从早上到现在她们坐了好久的车,自己的肚子好饿哦!

  只是虽然又冷又饿,年方九岁的陶榆榛还是乖巧地不吵不闹。从小没有⽗亲在⾝边,全靠⺟亲扶养的她有着早的个,懂得不要增加⺟亲的烦恼。

  “小榛乖,等一下妈咪带你去吃东西。”陶芷芬蹲下来,为女儿拉拢外套的领子,不经意触碰到她那张冰冷的小脸,心疼地用手掌‮挲摩‬着。

  因为‮孕怀‬时的营养失调,才八个月大陶榆榛便被生出来了,早产使她异于同年龄小孩,显得瘦小、体质羸弱,从小就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

  有好几次陶芷芬都以为她要失去这个女儿了,但上天保佑,每回小榛都由鬼门关又被拉回来,她真的很怕,怕自己到无法再照顾小榛时该怎么办?

  “都怪妈咪不好!”陶芷芬将女儿搂人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暖她,忍不住眼眶便泛红起来,要不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事,这孩子该是生在富裕的家庭,被大家呵护疼惜着。”妈咪,不要哭…”感到⺟亲的肩头‮动耸‬着,陶榆榛习惯地用小小的手掌在⺟亲后背拍抚着。从她有记忆以来,⺟亲一向是忧伤的,很少有快乐的时候,常常在夜深人静时,她被⺟亲的哭泣声惊醒,小小的她只能很自然地学着安慰⺟亲。

  靶到女儿贴心的举动,陶芷芬更是无法克制地落泪,她这懂事的女儿真的让她挂心。原谅妈咪不能再照顾你了,陶芷芬抱紧着女儿,在心中呐喊着。

  “大‮姐小‬。”陈谕来到门前,开口喊着。

  当年陶芷芬因⽗⺟双亡,而被没有女儿只有两个儿子的慕容老爷收养时,他就称呼她大‮姐小‬,到后来陶芷芬嫁给慕容之平,他对她的称呼仍是不变。

  “陈叔,好久不见了。”陶芷芬站了起来,抹着泪⽔道。

  “十年了吧,这是…”陈谕看着陶榆榛问。

  “这是之平的女儿。小榛,叫陈爷爷。”陶芷芬拉着女儿要她叫。

  “陈爷爷。”陶榆榛张着大眼睛,一点也不怕生地看着面前那和蔼可亲的人。

  “好乖,这…就是当年你怀的那个小娃儿?”陈谕弯下⾝来瞧着陶榆榛,心想她虽然长得瘦巴巴的,还是能在她的小脸上看出慕容家的影子。

  “嗯,我给她取名陶榆榛,跟我姓,取陈叔你名字的同音榆,榛是原先之平要给她的名字。”陶芷芬叹息着“她和之平很像吧?”

  “对,她和大少爷相像的,尤其像现在大少爷的女儿婷‮姐小‬,唉!她当真是太少爷的女儿,只是…”陈谕噤口,想起当年的往事。

  “陈叔,我…我想找之平谈谈,可以吗?”陶芷芬知道慕容艾梅的噤令,忙补充着“只谈几句就好,我不会闹事的。”

  “这…”陈谕有些为难,慕容艾梅曾下了噤令,不准陶芷芬再回到慕容家一步,也不准家中的人和她有所接触。

  “求求你,陈叔。”陶芷芬哀求着,她知道陈渝一向疼自己,当初自己被赶出家门,若不是陈渝偷偷给她金钱上的援助,她早就无法生存了。

  “并不是我不帮你,只是老夫人的命令…唉!而且,今天的⽇子那么重要,只怕…”陈谕摇着头。

  “陈叔,求你就再帮我一次吧!真的,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一定要和之平谈谈,求求你!”陶芷芬跪了下来,她当然知道今天是什么⽇子,才会想趁见慕容之平。

  见⺟亲跪下,陶榆榛也机灵地跟着跪下,陈谕手忙脚地扶起陶芷芬,抱起陶榆榛。罢了,反正年岁也大了,就拼着丢工作帮帮她吧!陈谕想。

  “大‮姐小‬,我帮你便是了。”

  “谢谢,谢谢你,陈叔。”陶芷芬万分感地跟着抱着陶榆榛的陈谕,顺着小径走回厨房。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请示大少爷。”陈谕将她们⺟女安置在厨房角落,叮咛着“别跑。”

  “我知道。”陶芷芬点头,安静地牵着女儿。

  偌大的厨房中,十多名佣人正忙碌着,陶芷芬盯着这比她们⺟女过去的栖⾝之所更大的厨房,苦涩感又袭上心头。

  从前,她和之平、之杰最爱到厨房来打转偷吃,那时她是个备受宠爱的小妹妹,如今却事过境迁,人事全非。

  一切的苦难该是由她和之平结婚开始的吧!

  他们的婚礼是长辈做主的,只因她出⾝清⽩,又是从小就像童养媳般地受慕容家的教育,被慕容艾梅视为最佳的媳妇人选。

  她一向只当慕容之平是大哥哥,但在他恋上一个舞女,且有意娶那个舞女的时候,家人为了杜绝后患,便硬是成就了他们的婚事。

  为了报答慕容家的养育之恩,陶芷芬只好逆来顺受,她不爱慕容之平,但她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做他的好子,慕容家的好媳妇。

  她听从婆婆的话,顺从乖巧,努力捉住丈夫的人,虽然无法得到他的心,但她心想只要慕容之平肯屡行夫的义务,让她能怀有慕容家的继承人,她的责任也就尽了。

  就在她好不容易怀了⾝孕,她才发现慕容之平不仅和那舞女余情未了,在外组织小家庭,而且那女人也‮孕怀‬了。

  为此慕容艾梅责怪她没有看好自己的丈夫更对她冷眼相对。而同时,慕容之平见事迹败露,竟愈来愈嚣张,甚至常常不回家。

  心情低落的陶芷芬在此时碰巧遇上⾼中的初恋情人,噤不住惑便出轨了,只有一次,就碰巧被慕容之杰撞见他们由旅馆出来。

  情火爆的慕容之杰和那男人理论之际,两人大打出手,在马路上纠时被车子撞了,那男人当场死亡,而慕容之杰送医后也因伤重而不冶。

  临死前他才透露出他一直爱着陶芷芬,所以不能忍受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痛失爱子的慕容艾梅将过错全推到陶芷芬⾝上,说她不守妇道,‮引勾‬小叔,又在外另结新,甚至斩钉截铁地断言她腹中的孩子不是慕容家的,毫不留情地将她赶出家门。

  陶芷芬百口莫辩,只能离开慕容家,独自一人辛苦地生下陶榆榛。

  她曾想过,整件事到底是谁的错?如果当初她没有嫁给慕容之平,没有出轨;或是嫁给爱她的之杰,那命运是否会有所不同呢?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她独力抚养陶榆榛虽然辛苦,但她不在意,她只想看女儿好好长大,就算只有⺟女俩相依为命,陶芷芬只要看到女儿的笑脸,就觉得心満意⾜。

  若不是因为她时⽇无多,走投无路了,她不会舍得将陶榆榛再丢人慕容家这座监牢的。

  “大‮姐小‬,大少爷请你到书房。”陈谕回到厨房,打断了陶芷芬的回忆。

  陶芷芬牵着陶榆榛的手,跟着陈谕上楼到书房。

  “不行。”慕容之平坐在大书桌后面,摇了‮头摇‬。

  “之平,她是你女儿啊!”陶芷芬将陶榆榛拉到书桌前“乖,小榛,叫爸爸。”

  陶榆榛盯着面前一脸严峻的中年男人,小脸闪过惧⾊,向后退了一步,她揪紧陶芷芬的⾐角,怯怯地摇了‮头摇‬,小巧的顽固地抿得死紧。

  “快叫啊!”陶芷芬急切地推着女儿的背,见陶榆榛仍不作声,忍不住重重推了她一下“让你叫爸爸,为什么不叫?快叫啊!”“别为难孩子了。”慕容之平仔细端详着那张和他的大女儿慕容婷十分酷似的小脸,心中大概明⽩陶榆榛是自己的女儿没错,见她吓得脸都⽩了,仍固执地紧闭小嘴,他忍不住出声制止。

  “你承认小榛是你女儿了?”陶芷芬的眼底浮起希望的火苗,但随即又被浇熄。

  “就算我承认也没用,妈不会答应的。”慕容之平烦躁地扯着领带,忽然有呼昅不顺的感觉。

  虽然他和芷芬结婚时,对她并没有爱意,反而还有着淡淡的怨恨,恨她和⺟亲合谋来拆散他和可琴,但从小他就当芷芬像妹妹般地疼爱,所以现在他看到她这般落魄的模样,还是觉得有些不忍。

  初见到她时,他真的是被骇着了,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上十岁,艰苦的⽇子在她脸上留下深刻憔悴的痕迹,她已不复当年那天真无琊的少女,而像是历尽沧桑的老妇人。

  “我知道妈…不,老夫人为了之杰的事,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的,但是,”陶芷芬蹲下搂着陶榆榛“小榛是无辜的,她不该跟着我试凄,她该过更好的生活。”

  “这…”慕容之平才开口,就被打断了。

  “她说得对,小孩子是无辜的。”走进来的是庄可琴,她走到陶芷芬⾝旁,摸了摸陶榆榛的头,再走到慕容之平⾝边。

  “之平,就帮帮她吧!”庄可琴叹息着说。

  当年若不是发生那件事,慕容艾梅为了怕再失去惟一剩下的儿子,只好答应之平将她接回来正式结婚,给她和肚子中的孩子一个名分,现在如此落魄的便有可能是她庄可琴了。

  为此,她一直觉得对陶芷芬有份亏欠,毕竟当初她是介⼊这个家庭的第三者,虽然她和之平相恋在先,但依她舞女的出⾝,自己本不敢奢望能和之平厮守一生。

  严格说起来,是陶芷芬间接成全了他们,他们的幸福是建筑在陶芷芬的不幸之上,她一直认为他们欠着陶芷芬。

  “可琴,不是我不帮,而是妈那边你也是知道的。”慕容之平十分无奈,虽然⾝为“慕容企业”的总裁,但大权还是主控在慕容艾梅手上。

  “我知道。”庄可琴自然了解,嫁⼊豪门十载,她太清楚慕容艾梅的脾气了。就连她慕容艾梅都没给过好脸⾊,因为鄙夷她的出⾝,慕容艾梅对她总是不屑一顾、冷嘲热讽地。

  “要不然这样,芷芬,我给你一笔钱,让你和小榛过好一点的⽇子,以后我会固定支付生活费的,好吗?”慕容之平退而求其次地建议着。

  “不行,不行的。”陶芷芬缓缓‮头摇‬“我不是来要钱的,也没有想贪图慕容家什么,只是想让小榛回到慕容家,过她该有的生活。”

  “芷芬姐,你别那么固执,我和之平也很难做的,你该比任何人都了解妈的脾气,就依之平说的吧!”庄可琴也加⼊劝说。

  “你们不懂,我…再也不能照顾小榛了。”陶芷芬落下泪来,哽咽地说:“我得了癌症,只怕活不过三个月了。”

  “什么?”慕容之平和庄可琴面面相觑,无法相信这个消息。

  “不然,我也舍不得离开小榛,舍不得放下我的宝贝女儿啊!我如果没有确定她会受到好的照顾,死都不会瞑目的。”陶芷芬抱紧女儿,她在人世间放不下的就只有陶榆榛。

  “这…之平,你说妈会接受小榛吗?”庄可琴想到慕容艾梅十分疼她和之平的两个小孩,搞不好肯接受小榛回到慕容家。

  “绝不可能。”慕容艾梅的声音传来,冷冽又无情。

  “妈,求您就答应吧!”庄可琴再次劝说着。

  大家已经轮流恳求了将近半小时,慕容艾梅仍是毫不动容,她抬眼瞪了庄可琴一眼“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庄可琴瑟缩了一下,慕容之平忙对她使了个眼⾊,示意她别再作声。

  慕容艾梅冷冷的眼神扫过跪在地上的陶芷芬和陶榆榛,不屑地说:“怎么,带个小杂种就想回来幕容家?告诉你,我还没死,分财产也分不到你头上。”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并不想贪图什么东西,只要承认小榛是慕容家的小孩,让她回米找马上离开。”陶芷芬勉強抑下掉头离开的冲动,她真的受够慕容艾梅那种尖酸刻薄的语气了,但为了小榛,她只能忍。

  “笑话,这小杂种是慕容家的骨⾁?哼!”慕容艾梅由鼻子中冷哼一声。

  “如果不相信,可以去做检验,小榛百分之百是之平的亲骨⾁。”

  “就算是,我怎么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把孩子丢回来,等她长大了再分家产吗?”慕容艾梅一想到自己的儿子是为她而死,就软不下心肠。

  “够了!”陶芷芬再也受不了慕容艾梅开口闭口就是分财产、要钱“要不是我活不久了,我不会要小榛回来受罪的。”

  “活不久?哼,俗话说‘祸害遗千年’,你会那么早死?没有得到慕容家的财产,你舍得死?”慕容艾梅对陶芷芬的说辞全然不信“如果要让小孩回来,就等你死了再说。”

  “是吗?等我死了?”陶芷芬的眼中闪过奇异的光亮“我若死了,你就承认小榛吗?”

  “等你死了,我自然会打算。”慕容艾梅回答道。

  “妈,别忘了您的承诺,”陶芷芬用了许久不曾用过的称呼,让慕容艾梅一怔。陶芷芬伸手‮摩抚‬陶榆榛的脸,轻轻地说:“小榛,你要乖、听话,妈咪不在你⾝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说着说着,她的泪⽔不停地滑落。

  陶榆榛看见⺟亲哭,小脸一皱也哭了起来,她唤着“妈咪…”想伸手去抱⺟亲,却抱了个空。

  陶芷芬迅速推开落地窗,在众人措手不及时爬上窗台,站在边缘一脚腾空。

  “芷芬,你做什么?”慕容之平大惊失⾊,想冲过去却被她凄厉的叫声制止了。

  “别过来!求你照顾小榛!”陶芷芬又看向慕容艾梅,声音中満是苦涩哀求“妈,别忘了您的承诺。”她再一次地说着,音调一转而成尖锐骇人“如果你失信,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我将诅咒慕容家…””妈咪…”在陶榆榛的哭喊声中,陶芷芬纵⾝一跳,从三楼跳下去,摔在庭院中的大理石车道上,当场香消⽟殒。

  底下宴会正热闹,众人均被庭院中传来的‮大巨‬声响给吓了一跳,围在四周议论纷纷。

  “这…老夫人?”站在一旁看着事情所有发生过程的陈谕最先回过神来,请示着呆若木的慕容艾梅。

  “凶手、凶手,你们都是凶手!”陶榆榛尖叫着,她年纪虽小,但发生的事还是很清楚,她扑上去捶打着慕容艾梅“把妈咪还我…还我…

  “榛‮姐小‬,别这样。”陈谕抱住陶榆榛,她拳打脚踢地挣扎着,但忽然一顿,双眼翻⽩,小小的⾝躯软了下来。

  “榛‮姐小‬,怎么了?”陈谕忙探着她的呼昅,停了?他慌张地将她放在地毯上,为她做着人工呼昅。

  “叫救护车,快啊!”慕容艾梅由震惊中恢复镇定,慕容之平忙拿起电话,叫了救护车。

  “救不了大的,怎么都得救小的…”慕容艾梅喃喃地说。天啁,在她的寿宴上发生这种事,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这件事到底是谁的错?她打了个冷颤,不敢再去想。

  “妈眯…”

  陶榆榛冷汗流了満⾝,由恶梦中猛然惊醒,她坐了起来,眸中全是惊惶的神⾊,用微颤的手抹过脸颊,她才发现落了満颊的泪⽔。

  她又梦见⺟亲在她面前‮杀自‬的那一幕,⺟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跳楼前那一双深深哀伤的眼睛,一切的一切都形成她心灵深处最強烈的梦魇。

  推开被子,陶榆榛脫下全⾝透的睡⾐,进浴室扭开冷⽔,任莲蓬头的⽔花打在⾝上,冰冷的⽔让她精神一振。她口大气,垂下头任⽔流过她的发梢,流下她发抖的⾝躯。

  她一向是十分坚強的,也一直相信做人是要向前看,而不是只活在回忆中。但就算她平常脑扑制梦魇的发生,然而在愈靠近⺟亲祭⽇的那些⽇子,这骇人的恶梦就愈是不放过她。

  下意识地用手指画过左上臂的疤痕,陶榆榛不可避免地又回想到多年前的自己,那是多么不堪的往事啊,她打了个冷战,紧紧地闭着眼睛。

  不要再想了,那是属于“慕容榛”的生活,现在的你是陶榆榛啊!她猛甩头甩去⽔珠,关上⽔龙头,用大浴巾裹住⾝躯。

  一面用⽑巾擦拭着淋淋的头发,陶榆榛走出浴室便看见岳芊铃老大不客气地躺在她的上,睡得可舒服了。

  “岳芊铃,你在我上⼲么?”陶榆榛停下手上的动作,毫不留情地踹了踹不请自来的岳芊铃。

  她明明是锁上了门,但这死小孩就是能进得来,陶榆榛有点气闷的想着。可恨啊!芊铃的开锁技术愈来愈好了,想和她抢饭碗啊?

  她、岳芊铃、樊音和梁晓羽在“天虹组”中一向是各司其职。

  陶榆榛是技术一流的小神偷,往往能贴⾝偷得神不知鬼不觉;岳芊铃则是计算机天才,不论窃取或破坏资料,均是得心应手。

  她们两个在组里一向玩闹惯了,也许是因为个相仿,两个人比亲姐妹还亲近,也比亲姐妹还会吵架,感情好得不得了,在“虹苑”中,两个人的房间也是在隔壁,一有动静便马上知道。

  相比较起来,一向冷漠的樊音和安静的梁晓羽就比较不常和她们“和”在一起。

  樊音在组里一向是担任大姐头的角⾊,发号施令、指挥行动毫不含糊,底下几个女孩也都服她,而她的法奇准无比,对武器、炸葯之类的研究亦十分透彻。

  梁晓羽是女孩中年纪最小的,还不⾜十八岁就已经是开‮机飞‬的⾼手,在组里负责接应的工作,她沉默寡言,不喜与人谈,在“虹苑”中,她也挑了个最僻静的角落居住。

  “虹苑”是“天虹组”的总部,主人祁虹本来是优秀的女督察,在某次追捕械大王的行动中因指挥上的判断错误,使整组的警员殉职,因而引咎辞职。

  辞职后她开了间私家‮探侦‬社,陆续收留并‮教调‬几个女孩,近年来她的‮探侦‬社质有了改变,因之前接的几件案子而在业界声名大噪,渐渐地接受一些秘密的委托。

  祁虹的原则是不接伤天害理的案子,凡是委托者均先予以调查,绝不为虎作伥,如果接受工作必定极力完成,并坚守秘密。就因为这样“天虹组”的名号便慢慢地传了开来。

  而她们的联络地点就在位于郊区的一家超商,那里由陶榆榛在看顾,如有委托者,她会先大略的研判调查,再给予处理,平时岳芊铃也会去店里帮忙。

  若两人都出任务时,店就给原本是祈虹的手下,跟着她一同辞职的严力来看管,大家都管他叫严叔,是个大约四十出头,一脸和善的中年人。

  严格说起来,除了梁晓羽是‮儿孤‬,从小便由祈虹养大的之外,其他几个女孩都有自己的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只是⾝在“天虹组”这个大家庭中,大家都能努力坚強地遗忘过去,面对自己的‮生新‬活。

  “嗨!”岳芊铃撑起一只眼⽪,对上陶榆榛微愠的脸懒懒地打着招呼。“嗨你个头啦!自己的房间不睡,到我房间来⼲嘛?”陶榆榛顺手将⽑巾丢回浴室。

  “小榛,我做恶梦了,可不可以来这里睡?”岳芊铃坐起来,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

  “做恶梦?你?哼!”陶榆榛撇撇,她才不信呢!像芊铃那么耝神经的人会做恶梦?如果是芊铃的双胞胎姐姐,那个纤细敏感的芊痕就有可能,芊铃才不可能呢!

  “真的!你不信啊?人家我也是很娇弱易感的呢!”岳芊铃嘟囔着,看陶榆榛不理她便自顾自地坐在梳妆台前拨了拨短发,眸子蒙上关切的神⾊。

  她刚才听见小榛的喊叫声,就知道小榛又做恶梦了,担心的情绪让她忍不住过来看看小榛。虽然知道小榛不喜人家的关心,可是她还是受不了而跑过来。

  “我没事。”陶榆榛梳着头发,自镜子中看见岳芊铃盯着她,她叹了口气。

  她知道芊铃是关心她,做恶梦的不是芊铃而是自己;芊铃这么说只是借口,其实是想留下来陪她。

  “小榛。”岳芊铃烦恼地拉着发尾,懊恼着自己对陶榆榛的恶梦一点都帮不上忙。

  “没事啦!你回去睡吧!”陶榆榛对岳芊铃笑了笑“反正我都习惯了,几天后就没事了。”

  “小榛,以前我姐姐也常常做恶梦,但自从她回到我姐夫⾝边后,就很少做恶梦了。”岳芊铃下走到门边,知道陶榆榛不会要自己陪她的“其实,你也可以找个男人陪在你⾝边,嘿嘿!起码可以做些移转注意力的事,不然就是让你累得没时间做恶梦…哎哟!”

  她被陶榆榛丢过来的梳子打个正着,连忙打开门逃之天天。

  “三八!”陶榆榛受不了地摇‮头摇‬,随即轻笑了起来,芊铃是故意要逗她开心吧?

  男人吗?她缓缓走到门边捡起梳子,视线不自觉地飘到倒挂在墙上的那一束⼲燥玫瑰花上,心里掠过一阵悸动。

  那人呵!她想着那双温柔深邃的眼睛,温文儒雅的笑容,还有那‮热炽‬甜藌的吻…她伸手抚过瓣,似乎还能感到那份热力残留着。

  她不该动心的。不该,也不能。陶榆榛合上因回忆而蒙的眸子;再缓缓张开时,雾散去,只剩下浓浓的哀伤。

  他太好、太优秀了,应该值得更好的女孩去爱。他不是自己能配得上的,尤其是以前那个如此不堪的自己,更是没有资格接受那个男人。

  不会有结果的,所以最好就是不要开始,陶榆榛在心中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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