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暖
洒进窗口，微风轻拂，让人心跳缓慢，呼昅闲适。
难得的好天气，公司里却
飞狗跳，闹哄哄一片。
因为乔依和颜家凯多说了几句话，玫莉又翻了醋坛子，追在乔依⾝后冷嘲热讽，乔依不理她，她开始摔东西，搞得大家筋疲力尽，看在颜经理面子上，大家隐忍着不发作，可是人的耐
总是有限度的。
终于，在玫莉摔了第二把椅子时，有人翻脸了，颜家凯也暴怒了。
他当场要玫莉离开公司，也毫不留情面地把她甩掉，然后他掉头走进办公室里，门一关，与外界隔绝。
玫莉哭嚷，跑进柜台揪乔依⾐领，乔依挥开那只手，忍不住翻⽩眼，她再也不想忍受了。
“颜经理，我要请假。”乔依走进办公室，一脸平静，彷佛刚才的闹剧没发生过。
颜家凯痛苦地伏在桌面上。“乔依，你都看到了吧，你看，离开了你，我也没多好过。”
“嗯。”乔依随口应着。
她望向天花板，突然想起欧竞的笑脸，昨天他到她家里，讲了个笑话，
好笑的，內容是什么她忘了，不过他的笑脸真是
人。
呵，怎么会在这时候想起他呢？刚被玫莉一闹，她应该是要一肚子乌烟瘴气才对啊。
“你还不肯原谅我吗？”颜家凯站起⾝，
动地抓住她手臂，想搂她到怀里，但乔依拒绝，他急得眼眶都红了。
“这一切都是我不对、我不好，我活该要被惩罚，乔依，别再让我难堪下去了。”
乔依望着眼前那张脸，那张曾是那么
悉的脸、曾那么疼惜着她的脸，正可怜兮兮地求她回去。
她曾幻想过这个画面，以为真有一天颜家凯回心转意时，她会心软，答应复合，或是她会很有种地狠狠甩掉他，就像他当初对她做的那些事一样。
可是此时，面对颜家凯哭丧的脸，她甚至连一点复仇的感快或是心疼都没有。
原来，她
本就没真正爱过他，直到现在，她才发现。
别说你多爱，爱过了之后，可能是个笑话。
乔依清楚明⽩了，有些时候，并不是真的爱上了一个人，而是离不开、不甘心自己的付出，于是不停地掏空。
经过了颜家凯这件事，她才知道，原来真的喜
一个人，应该是很单纯的感觉，不会有太多的痛苦掺杂其中，如果有，那本是不适合。
这是欧竞让她明⽩的，和欧竞在一起时，她总是这么快乐。
她是喜欧竞的，否则，她不会在一个为她掉泪的男人面前，想着另一个男人的笑脸。
“乔依，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颜家凯声音哽咽。
“有。”乔依微笑，忽然想起欧竞说的那个山上，不知道会不会像台北的冬天一样寒冷？
看见她的笑容，颜家凯破涕为笑。“那你晚点有空吗？我们一起吃顿饭。”
“我晚上没空，明天也没空，一整个礼拜都没空。”乔依缓慢地说着，无视颜家凯脸⾊大变。
“我说了，我要请假，请一个礼拜，从明天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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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人代班，
代好工作上的事，乔依不顾颜家凯的反对，决定把她的年假用光。
回到家里，她哼着歌，整理⾐服和清洁用品，感觉自己像要去⾼中毕业旅行般奋兴。
多久了？她一直尽忠职守，从未想过让自己好好放个长假，谈恋爱时，也不曾要求男友带她到处走走。欧竞的提议点醒了她，乔依才发现，这原来是她此生唯一一次的放纵。
机手铃响，是欧竞打来的。
乔依拿了⽑巾浴巾正往袋子里塞，听到铃响，她马上停了动作。
“喂？”看到号码显示，乔依不自觉地连眼睛都笑瞇了。
“你准备好了吗？”欧竞伫在窗边，望着夜⾊，点起烟。
从那天似乎看到绫绫坐在别人车里之后，他开始发疯似地找着绫绫，她却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他旁敲侧击地问过所有人，但没有人知道绫绫跑哪儿去了，他又慌又
，整颗心揪着，好害怕绫绫出了什么事。
他不懂，为什么十几年了，他还是始终不了解绫绫，她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永远缥缈着，他只能一直追逐着她的行踪。
以前从不曾觉得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开始感到疲倦了。
自从第一次去乔依家吃宵夜后，他就爱上了那间小小的公寓，他感觉到自己是被等待着、被需要的。他喜工作完一⾝疲惫，有个人为他开门，用笑容
接他。
原来，他真的累了，他想要一种家的感觉，他想要一种定安感。那是一直以来，绫绫没有办法给他的东西，而他始终欺骗着自己。
“我正在准备，不过不晓得还要带什么东西…”乔依苦恼的声音传进他耳里，拉回了他的思绪。
欧竞笑了。“那里晚上很冷，多带点⾐服。还有，深山里收不到讯号，机手不用带了。”
“泡面和零食要带吧？深山里没东西吃，饿了怎么办？”他低沈的嗓音今晚听来格外温柔，她听得⼊了。
“有我在，不用担心饿肚子。”他将烟蒂捻熄在烟灰缸里，抬头望天⾊，因为城市的光害，看不到半点星子，想起绫绫，他忧郁了起来。“你看过流星吗？”他忽然冒出这句话。
“如果天文馆的也算，那就看过了吧。”唉，她的人生回想起来只有贫乏而已。如果说恋爱是用来点缀人生的，那么她那些个恋爱，只能说是用来浪费生命的吧。
“不是在深山里看见的星星，本就不算星星，明天你就看得到了。”欧竞幽幽地说。
他想起从前，绫绫曾陪着他看了一整夜的星空，如今想起来却只有寂寥的印象而已。
“好。”愈想愈奋兴，乔依开始傻笑。
“早点睡，明天我会去载你。”欧竞拉起窗帘，遮蔽窗外月⾊。
“晚安。”乔依轻轻说着。躺在狭小沙发上，她突然觉得好感动。人与人之间的相遇真奇妙，因为这张沙发认识了欧竞，她觉得人生真美好。
“晚安。”欧竞要收线，听到话筒里喂喂喂的声音，他把耳朵又凑向话筒。“怎么了？”
“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乔依呑呑吐吐的。“你不是一直想要这沙发？给你吧，反正我用不习惯，只有一半太小了，睡到一半，脚总是往下滑，冬天地板冷，很容易着凉。不然，你来搬走吧。”
她已经不再坚持些什么了，从前的伤痛已渐渐地远离她的生命，她看开了，不想要沙发跟她一样孤单。
如果，欧竞真的需要它，就带走吧，他对她这么好，至少她该为他做件事。
话筒另一端沉默着，她以为收讯不好，又喂了两声，才听见欧竞说：“好，等我们回来，我再过去搬吧。”
搬走了沙发，他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可以连系的了，突然他发现自己也没这么想要回沙发。他不是要绫绫回来吗？这么坚定的信念怎么在乔依开口要让出沙发时产生动摇了？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欧竞又说了声再见，彷佛急着挂掉电话，乔依在另一端感觉纳闷。
奇怪，她以为他会感涕零的，毕竟当初为了这沙发谁也不让步。怎么到最后她妥协了，他反而没预料中的开心呢？
“你怎么了？”乔依担心地问着。
“没事。”欧竞叹口气。“你先睡吧，明天要早起。”匆匆地道别后，他挂上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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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东西全装进旅行箱里，乔依躺在
上亢奋地睡不着觉。
她泡了杯热牛
，坐在电视前按着遥控器，一个钟头过去了，她还是没半点睡意，想到要与欧竞在陌生的地方单独相处好几天，她就快不能呼昅。
其实，她是喜他的不是？不然为什么明知道他有女友，还是期待着天快亮？
乔依躺卧在沙发上，开始偷笑起来。
原来，喜一个人的感觉，是这么单纯，光是想到他，就觉得世界无限美好。她是在什么时候喜上他的呢？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不知道哪个作家说过一句话，爱情是毫无道理可言的，你总是记得它是怎么结束的，却不记得它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很有意思的一句话。
不知道欧竞对她的感觉是什么？
想着想着，乔依哼起歌来，往旁边一瞥，她发现沙发布套的颜⾊有点暗沈了，她决定拆下它，丢进洗⾐机用冷洗精洗好晾起来，等到下礼拜回来，就可以让欧竞把它搬走。
她拆着拆着，从沙发套里飞出了一样亮晶晶的东西，咚的一声掉在地板上。
乔依弯
拾起那东西，摊在掌心上，发现那是一枚钻戒，穿在精致的银⾊项链上。
她认得这钻戒，是公司三年前推出的“永恒璀璨”问题是怎么会卡在沙发套里没被发现？这不便宜耶。
想打电话给欧竞，问他知不知道这沙发里蔵了颗昂贵钻石，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于是作罢，也许他早就睡了。
乔依把沙发套丢进洗⾐机后，坐在上把玩着戒指，想明天一早问欧竞，又怕自己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弄丢，她突发奇想，⼲脆把项链戴在自己的颈子上，这么一来既不会丢掉，也不会忘了问欧竞，真是好办法。
扒好棉被，
前冰冰凉凉的感触，让乔依恍恍惚惚。半梦半醒中，乔依想起一张绝美的容颜，她说正在找永恒璀璨，那是很珍贵的礼物，为了怕弄丢，她把钻戒穿在项链上戴着，但还是不见了。
她想起了那个女人的名字叫范绫绫，难道，这件事是巧合吗？也许明天问欧竞就知道了吧。
想着想着，乔依深深地坠⼊梦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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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刚亮，欧竞就到乔依家门口报到。
没睡几个钟头，乔依一脸倦容，打开门，让欧竞先在客厅等着，她踩着拖鞋到浴室梳洗，还差点跌跤。
“我买了早餐，你洗完脸无吃，待会儿要坐好几个钟头的车，你累的话还可以在车上睡一下。”欧竞在客厅喊完，转过头，才发现沙发变了个样。“喂，你把我的沙发怎么了？”他晃到浴室，对着正在刷牙的乔依笑笑地问着。
“我把沙发套拿起来洗了。”乔依含糊不清地回道，想起了钻戒的事，她急忙把漱口⽔吐掉。
“我昨天洗沙发套时，在里面发现一个东西，待会儿拿给你看。”
“什么东西？”他伫在小小的浴室门口，看着她
边残留的⽩⾊泡沫，她头发披散，看起来好可爱。
被他的视线看得局促不安，她红着脸推他去客厅坐着。“待会儿再给你看，拜托你去坐好行不行？”她送了个⽩眼给他。“还真以为这是你家啊？来去自如的。”
欧竞笑了，他伸手捏捏她的脸颊，喜与她在一起的随兴亲昵。乔依总是这样，和她相处，他觉得轻松自在。
乔依洗完脸，到卧室换好⾐服，她今天穿了件低的黑⾊针织上⾐，雪⽩的口上，躺着那只亮晃晃的钻戒。
坐进沙发里，她打开欧竞买来的早餐吃。
“你今天特别漂亮。”欧竞瞇着眼睛望着她，由衷地赞赏着。
乔依扎起了马尾，秀丽的脸蛋在早晨显得特别有精神，他嗅到⾝旁的她⾝上传来阵阵幽香，是一种甜甜的味道。
“谢了喔。”她咬着起司蛋饼瞧着他，他的称赞让她心头小鹿撞。“你不觉得我今天有哪不一样吗？”
“等等，我想想看。你偷偷上了妆，还是搽了点香⽔？”清晨光透过窗帘，她看起来像沾了朝露的玫瑰，欧竞发现自己竟然看得⼊。
“不是啦。”乔依放下手里的早餐，指着自己前。“你看，你对这东西有没有印象？”
黑⾊的针织布料包裹着她圆浑而美丽的型，欧竞反而不好意思直视。“喂，我们是朋友，你不要一大早就引人犯罪好不好？”
“拜托！你正经一点好不好？”乔依翻个⽩眼。“我是说我脖子上戴的这东西啦，你有没有看过？我昨天在沙发里找到的，它就塞在夹
里，是不是你丢掉的？”
欧竞拾起她前的钻戒端详，沉默了几秒，在记忆的菗屉里搜寻着片段画面，他彷佛真的看过这东西。
“是你的吧？那我就还给你了。”乔依从颈子上解下项链。
“这东西…”欧竞抬头，神⾊异常哀伤。“不是我的，但我知道是谁的了。”
“你、你怎么了？”乔依震惊，在她见到他眼里的泪光后。
“那是我女友的，如果她是为了这个才要找回这沙发，我就了解了…”欧竞眉头紧蹙，他感觉到自己被背叛。
“因为，戒指不是我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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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车程容易令人感到疲惫，但跟欧竞在一起，再无聊的事也变得有趣。
他一路上话没停，讲自己生学时代的糗事、拍片时的所见所闻、明星不为人知的八卦，彷佛刚才眼眶泛泪的事，是她看错了。
乔依很识相，既然他不提，她也当作没那回事。
看着欧竞开着车专注的侧面，微扬的嘴角，还有微锁的眉间，她已经知道自己喜上这个男人，且正为他着着。最重要的是，他们之间有一个共通点，就是不轻易对人展示脆弱。
有人说，爱情的起源是因为同病相怜，她不知道喜上欧竞是不是因为彼此对爱情都有着无力感，可是，她确实很想帮他分担一切，包括他眼里所有的悲伤。
虽然知道喜的人为别人心痛着，是一种心酸。相处的时间愈久，她愈为他着，也开始预知自己未来所要承受的风险。她没有阻止自己，也不曾犹豫，却感到恐惧。
“你知道吗？”他回头对她笑着，笑容有点凄凉。“这次到阿里山，要拍邹族的丰年祭特辑，其实不用我亲自出马，只是那天醒来，我发现我一点生活的动力都没有；没有努力的目标、没有冲劲，我好想出去走走，我累了。”
“嗯，我了解。”乔依点点头。“有时候真觉得好累，每天就为了上班下班，真不知道除了工作，我还有什么。”
“所以喽，你看我对你多好，要走也会想到你。”欧竞不正经地闹她。
“谢谢你没抛弃我，你人真好喔！”乔依没好气地回嘴。
欧竞沉默了几秒，看着眼前的路况，他一手驾车，另一手精确地找到乔依的手，轻轻一握，然后放开…
“谢谢你陪我，我会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