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百胜公司的接待区里,来了一个令大家跌破眼镜的人。
杨力和一向的西装笔、⾐鲜亮丽,如今,微驼的背、灰⽩的衬衫、皱褶的⾐,都写満了风霜和不如意。
“爸。”杨馥非表面还算平静,內心却著⽗亲的突然出现。
虽然⽗女俩半年没见,但杨馥非一直有杨力和的消息。以百胜的征信能力,早就掌握了杨力和的行踪,只是碍于她的关系,才没有进一步向杨力和采取追讨的行动。
必海开始放寒假了,看来杨力和事先有打听过,才会算准关海在公司的时间。
“伯⽗。”察警局里的印象太深刻,虽然杨力和苍老了许多,已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杨力和努力直背脊,好让自己增加一些仅存的气势,他看了看并肩而站的两人,有著隐忍的怒气。
“爸,有什么事,我们到会议室里谈。”她带著⽗亲到安静的会议室里。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爸爸放在眼里?我生你养你,你竟然勾结这个坏人来向我讨债!你是什么意思?天底下有这种道理吗?!”杨力和一开口的怒火就很盛。
必海也跟著走进会议室,一听到杨力和的话,他晦暗的脸⾊如同外头的天气,冷冷,不发一语地站在会议室的角落。
在电视台的強力播放下,杨馥非相信爸爸早就看见她和关海在一起的事。
“我没有勾结百胜,我也是在那一天才又遇见关海的。我跟他整整五年没见,若不是他,我恐怕早就被你那群债权人给死了。”
“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吗?你骗三岁小孩呀!”
“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
杨力和走到关海面前,心里虽有些害怕他的江湖味,却还是大声的说著:“你恨我当年将非非转学,所以故意来报复我,联合那些人来找我讨债,非得我走投无路吗?”
“伯⽗,我没有要你,我也不知道那问公司是你开的,否则百胜不会接下这个案子。”关海可以不做任何解释,但为了杨馥非,他还是不希望杨力和误会。
“说得好像都没有你们的事!那为什么我搬了两次家,两次都被你们找到?你们开口闭口要讨钱,连香香也受到你们的騒扰,你们到底想怎样?!人命一条,有本事就冲著我来,何必去为难一个小女孩。”百胜的催帐人员简直魂不散,杨力和躲到哪,他们就找到哪,还时时问他要如何还债,他简直受不了了,今天⼲脆来了断一切。
“关海,这是怎么回事?”再怎么不对,还是自己的⽗亲,尤其牵扯到香香,杨馥非只好向关海要一个解释。
“我们只是暗中追踪伯⽗的下落,好确定伯⽗的平安,并没有任何的讨债行为。难道是有人自作主张?”关海转⾝走出会议室“我去问问。”他也有意让他们⽗女俩单独谈谈。
“爸,欠债还钱,你不该恶倒闭的,那是很多员工的⾎汗钱,你这样卷款潜逃,会让很多家庭破碎的。”
“你还敢教训我?!要不是你和这个流氓在一起,我就不用将你送到你妈妈那里,也不用再娶个女人回来照顾香香,今天也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杨力和转为懊恼的悔恨。
杨力和再娶的子,是公司里的同事。原本因为杨馥香的年纪还小,家里没女人不行,他才因为⽇久生情下,将也是离过婚的同事娶进门。谁知道她婚后像变了个人,不但没有帮他勤俭持家,还仗著自己是老板娘,败金成,挥霍无度,他的经济状况会陷⼊危机当中,这个女人必须负很大的责任。
“原来你会娶阿姨是为了香香。”她到现在才明⽩爸爸再婚的原因和苦心。
“当年也是为你好,怕你误⼊歧途,才会狠心将你送到你妈妈那,没想到你一点也不体谅我的苦心,从此跟我反目,连家都不想回来。”杨力和话里有著浓浓的苦涩。
“爸,我知道你的苦心,我是因为阿姨在,所以不喜回去,不是因为你強迫帮我转学。”虽然当年她很气爸爸的不明是非,没给她和关海申诉的机会,就将她和关海判了重刑。可是今天再回过头来看当时,她和关海都太年轻,以当时的状况,怎么看都是他们的错。
“没想到关海那小子竟开起讨债公司,这种害人不浅的行业,你怎么会跟他一起同流合污?”他会忍了这么久才找上门,也是因为外头风声紧,不只检调单位在通缉他,就连某些债权人也出派黑道兄弟在追查他,如今风声淡了些,为了非非的将来,为了香香不再受到騒扰,他必须负起当爸爸的责任,铤而走险的来百胜一趟。
“爸,百胜是登记合法的公司,现在正在帮行银的信用卡部门催款,是个正正经经的事业。关海不是坏人,他现在半工半读在大学念法律的课程。爸,请你不要对他有偏见,他做的是正大光明的事业。”她义愤填膺地帮关海解释。
杨力和刚刚的苦涩一下子又被她维护关海的样子给怒了,扬⾼的手啪的一声,就往她的脸颊打下去。
“从小你就不爱说话,我从来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有什么事情也不会跟我说,你为什么心机这么深沉?难道你就不能像香香一样,有什么不満?*隼矗磕憔顾姹阏腋瞿腥耍闶窍胂蛭沂就引还室庀肫遥浚毖盍徒园偈さ牟宦⒍怨5脑购蓿惩撤⑿乖谂砩稀?br>
哀著红痛的脸颊,虽然这是爸爸第二次打她,她还是感到错愕万分。
必海冲进了会议室,还是像上次一样,来不及阻止施暴的杨力和。
“伯⽗,有话好好说。”关海将她拉至⾝后,他心疼她,这是她了为他,第二次挨巴掌,他告诉自己没有下一次,绝对没有!
“没什么好说的!整天跟你这样的人厮混,早晚会跟你一样作奷犯科,我今天是要来带她回家的!”
“伯⽗,请小心你的用词,我从来没有作奷犯科过,你这句话已经涉及了公然毁谤罪。刑法3l0条,意图散布于众,而指谪或传达⾜以毁损他人名誉之事者,为毁谤罪。”关海铿锵有力地以专业警告杨力和。
“你…”杨力和无法反驳。难道这个流氓真的在念法律?
“爸,我暂时不能跟你回去,公司里很忙,我没法丢下不管,我有空会回去看你和香香的。”
“伯⽗,我已经代下去,从此之后没有人会再对你或者香香做出任何不敬的行为。”毕竟是非非的爸爸,关海只能忍让再忍让。
“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你!你把非非还给我,否则我就告你拐绑架!”到了山穷⽔尽的地步,杨力和豁了出去,他什么都不在乎。
“我并没有妨碍非非的人⾝自由,也没有剥夺她的行动自由,伯⽗,你告不了我的。”他已不是当年毫无能力的小男生,今天他有能力保护自己和非非。
“爸,你冷静点,我已经成年了,我有我的自主意识,你再也不能勉強我了。”
“你是我的女儿,我就有权利管教你,叫我眼睁睁看着你和这个流氓在一起,除非我死了!”杨力和虽潦倒,却还有一⾝自认为的傲骨。百胜三番两次的找他⿇烦,他怎能呑得下这口气!
杨力和又想赏女儿一巴掌,扬起的右手被关海一手钳制住。“伯⽗,刑法277条,伤害人之⾝体或健康者,是要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
“关海,放开我爸。”
必海只是警告杨力和别再动耝,他没有对杨力和使出一丁点力道,不过,他还是听话的放下杨力和的手腕。
“爸,我跟你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呢?阿姨只会看我不顺眼,这样只会增加大家对立的情绪。我留在这里,也可以想办法帮你解决债务。你相信我,相信关海,以百胜的专业,一定能够帮你把事情圆満的解决。”
她这样的说法,让杨力和有些心动。
必海帮忙补充:“我们会对债权人释出最大的诚意,协助伯⽗对债权人沟通调解。伯⽗,你也不希望一辈子带著香香过著躲躲蔵蔵的⽇子吧?”
杨力和一脸挫败。这样躲债的⽇子并不好过,他也不想让香香抬不起头来。
杨馥非走到⽗亲面前,年少时对爸妈离婚的不谅解及反叛,经过时间的成长,都成了过往云烟,毕竟爸爸对她们这三个女儿的好,她还是要点滴感恩在心头。
“爸!”她握住爸爸无力的双手。“给我和关海一点时间,相信我,我会尽最大的力量,把你的事情给处理好。”
杨力和还能多说什么?今天他最大的目的,也是为求百胜能放他一马,只是他的倔脾气,在恼羞成怒下,才会动口又动手。
杨力和颓然地叹了口气“爸爸不管好跟坏都是这样了,你还年轻,你要选择对的路走,我和你妈的婚姻失败,不仅害了我们两个人,也害了你们三姐妹。你自己要想清楚,别把路走岔了,人生是没有机会重来的,你要睁亮眼睛。”
“爸,我知道。”
“伯⽗,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非非的。”
杨力和瞪了关海一眼后,又直背,转⾝走出会议室。
“爸,我和关海送你回去。”
杨力和头摇。“不用了。”
她并不坚持,为的也是替⽗亲留些自尊。看着⽗亲离去的背影,她心头涌上说不出口的酸涩和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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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海将冰块包在⽑巾里,轻轻帮杨馥非的脸颊做著冰敷。
“痛不痛?”看着她脸上的肿红,他还是很心疼。
“还好。”下午爸爸那一掌应该用了十分力,当时她还只觉得辣火辣,回到家后才发现,脸颊已经肿了半山⾼。
“下次离你爸远一点。”
“我爸只是气昏了,不会有下次的。”
他帮她冰敷完后,接著帮她擦上消肿的葯膏。
“以防万一,你跟他说话时,还是距离远一点的好。”
“我爸爸的事,你真的有办法吗?”
“我得和蓝沙及秦天一起研究对策。我比较偏向鼓励你爸爸出来说明,提出一个分期偿债的方式给债权人。当然,债款的部分,我们可以想办法先凑⾜一部分,只要我们有诚意,那些债权人都会接受这样慢慢偿债的方式,总比⾎本无归来得好。”
“可是那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知道,所以只能先请蓝沙和秦天帮忙,他们两个比较有钱。”
“谢谢你。”
“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谢吗?”
她笑着头摇。
他看看时间已经很晚了。“你早点休息,我还要看点书。”他帮她把头灯关掉,走到书桌旁,打开台灯。
看着他在屋內的一举一动,她开始哀怨起这种开放式的格局了。
就像现在,她怕庒到浮肿的右脸颊,只好侧睡左边,这么一来,就刚好看着他灯影下的侧脸。
专注于功课的他,并不因为放寒假就有所松懈,反而一本本的法律书籍都堆叠在他的书桌上。
如果她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就不会特别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也就不会弄得自己的心七上八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以前因为她的心思坦,他睡他的沙发,她睡她的大,她是很惬意自在,一点都没有觉得不方便。后来罗可欣的事情发生,她偷吻了他,还強迫他上觉睡之后,她和他之间的觉睡问题就变得很奇怪。
虽然在感冒后的隔天,他以热情的方式吻过她,但之后,他还是睡他的沙发,她依旧睡她的大,可是她再也没有勇气喊他上来觉睡。
她观察到他作恶梦的次数逐渐在减少当中,但还是睡得很不安稳,一整夜下来,她几乎可以数著他翻来覆去的声音。
他和她之间的关系,虽然前进了一大步,但还是有这么一层看不见的隔阂;她知道那是道无形的墙,墙里正是魂不散的罗可欣。
她看着他,却了无睡意。他对她很好,无可挑剔的好,可是,她却忘不了那群女同学对他痴的眼神,这让她感到了莫名的心慌。
她将棉被拉到眼睛下方,想遮掉一直对著他的视线。
这样的一个小动作,却立刻引起关海的注意。
“怎么了?我翻书吵到你?还是台灯太亮了?”他来到她⾝边,在边坐下。
她是杨馥非呀,果断勇敢的杨馥非!他心里还有个罗可欣存在,难道她就不能主动去破除罗可欣这个魔咒?
“我作了恶梦。”她撒了谎,使了小小的伎俩。
“梦到什么了?”
“没什么,你快去看书。”她以退为进。
“没关系,告诉我,你梦到什么了?”
她看着他,犹豫著该不该说,其实她是在计量著对策。
最后她才艰难地开口:“我梦到可欣了。”
“可欣?你也梦到她了?”他也⾝受梦境的痛苦,他感同⾝受那种无助的愧疚感。
“嗯,我怕。”
“别想太多,那只是梦境而已。”
“我知道,我没事的。”她嘴里说没事,眼神却是极度不安。
他看她故意強装的冷静,心里有著浓浓不舍。“今晚,我陪你睡。”
“真的?”她露出欣喜,可见她的演技还算不错。
他走去将台灯关掉,脫掉⾝上的运动眼,然后轻轻地在她⾝边躺下。“别怕,可欣伤不了你的,你好好睡,我会一直在这里。”
她将棉被分一半给他,看着两人亲密的同盖一条棉被,他很怀疑自己的克制力,但只有那么一丝犹豫,他就痴在对她的不舍当中。
“我梦到可欣一直拉著你的手,不知道要把你带去哪。”
“那只是梦,一定是你⽩天想太多了。”
“也许吧。”她大眼闪呀闪的。“关海…”
“嗯?”那喊声不甜不腻,却是每一次都令他心动。
“我可以抱著你睡吗?”她话里有著切切的恳求。
他以行动答应,自动将她揽⼊他的怀里。
早知道就该抓住他心软的弱点,自己逞強的想要帮他度过难关,殊不知,女人应该适时的扮演脆弱,太坚強的女人是得不到疼惜的。
“是我太自私了,可欣死后,我只顾著自己的愧疚不安,完全没有替你著想。”
她在他的肩窝处找到舒服的势姿。“你别这么说,可欣的死对你冲击太大了,我也无法接受她就这么走了,就让我们一起努力,忘掉可欣。”
他的手指轻柔地顺过她颊边的发丝“非非,给我时间,我一定会忘掉可欣的。”他顺著她的话,给她明确的承诺。
她怎么觉得还不够?心的某一个角落还是空空的。看着他的人,她好想紧紧地抓住他,若错过今晚这么好的机会,他会不会又哪筋不对劲,对她的心又若即若离呢?
她的手大胆地从棉被中抬起,摸抚上他刚毅的线。
“别说话,我只想抱著你,我可不想可欣真的把你带走。”
他看尽她眼底落寞中的苦涩。这段⽇子,他对她真的太不公平了。“不会的,我不会跟她走,她永远也不会影响我们了。”
她笨拙的手正在试图引勾他。到底要如何做,他才会火焚⾝?谁让她对于男女爱的常识少得可怜,这下子,她想逗挑他都不知道该从何逗挑起。
她的另一只手正在棉被下游移著,游移的地方,正是他的口。不管天气多冷或多热,他都习惯只著一件背心觉睡,这会她的手指像施了魔法的音符,在他的肌肤上敲打出一篇又一篇的乐章。
他是正常的男人,光是这样抱著她就让他有了遐想,现在她不安分的手指还拚命的搔弄他,她知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到底代表的是什么?
他一把握住她摸摸的小手。“非非,我是男人。”
“我知道,我也不喜抱女人呀!”这个笨蛋,如果他还不懂她的意思,她都快要不知怎么继续下去了。
“你这样,会让我冲动的。”已经冲动了,但他还是得忍住对她的望。
“那就不要克制呀。”她的双手被他握住,她只能将自己的⾝体向他。
“我…”他全⾝的肌⾁绷得死紧,他的心跳紊无序,他的呼昅里全是她浓浓的体香。
天呀!他快要弃械投降了。
她能感觉到他辛苦的庒抑,大冷天里他额上还冒著点点细汗,他真是个好男人,想来他以后也不会在外头捻花惹草的。
青涩的,大胆地吻上他颊边的胡渣,在他倒昅了一口气之后,她才问:“关海,你爱不爱我?”谁让他太矜持了,看来她得更主动一点。
“我…”像他这样的人,可以承诺对她的爱吗?
她将缓缓栘到他的角“没关系,我爱你就好。”一路走来,这样一个男人,让她觉得不舍又心疼。
听到她的话,他再也无法克制自己,他吻住她的瓣,加深了这个逗挑似的浅吻。
两人的呼昅变得浓重,齿间相互纠,在他还没有下一步动作之前,她说出了更劲爆的话。
“关海,我想要你。”
再也忍不住体內排山倒海而来的火,他一个翻⾝,将她轻轻庒在⾝体底下。这句话该由他说,却让她抢先开口,如果他再怯懦不前进,他这个男人真的⽩当了。
“非非,你考虑清楚了吗?”
“我好怕失去你,这样可欣就不会再来跟我抢你了。”
“傻瓜,你不会失去我的。”她这么爱他,他怎能继续活在可欣的影里,他该为她忘掉过去的种种,重新努力的生活。
“那你就好好的爱我。”
他从来都听她的话,这次也不例外。
在情愉中,他在她耳边低低喃喃:
“非非,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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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光,洒落小小的屋內。
必海夜一好眠,连声梦呓都没有。
她舒服地伸展懒,看着⾝边仍在睡的男人。
昨夜,罗可欣应该没有再来找他了。
看着那张原本气势腾腾的坏人脸,此刻却像浴沐在舂风中,弯弯的角,还有著浅浅的笑纹。
她也跟著笑了。
他失眠,她也陪著失眠;他好眠,她也可以一觉到天亮。
这些⽇子的长期睡眠不⾜,看来她得再补个眠。
她挪动势姿,轻轻地又埋进他怀里。
她暗暗下定决心,从今以后,一定要天天抱著他睡,再也不要让罗可欣有机可乘。
昨夜,他没有再梦到可欣。
在爱过后,他心里眼里全是她,本无暇东想西想。
怀里的她很温暖,混著沭浴啂的体香很令人心安,在她又缩进他怀里的同时,他嘴角的笑意更深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