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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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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褪下那一⾝骄傲的黑⾊缎面锦袍,取而代之的,是一袭土灰⾊的简陋布裙。

  她,霍语珑,告别了过去十八年的刁蛮与跋扈。

  爹爹最爱的黑,不再是属于她的尊贵⾊彩。

  茫然立于雪花纷飞的市井之中,仰首望天,染⽩的天际不断降下霜雪。

  从此之后,她的人生将没有舂夏秋,永远地留在冬季。

  手捧朴大伯给的一只破碗,她咬紧牙龈,开始挨家挨户的乞食,然而撇不下的自尊与⾝段,让她饿上了两逃谇子。

  “喏,这个给你。”

  再度两手空空回到土地庙,一个行动不便的婆婆塞了粒⽩馒头到她手里。

  她瞪着手上硬如石块的馒头,万种思嘲同时上涌,抬起头想对婆婆说句谢,只见人已走到后院的草丛去,八成是去小解。

  咬着冻坏的馒头,她小口小口的慢慢喂进⼲涩的喉咙里。

  当婆婆走回来,她赶紧向前去。“谢谢你给我这馒头。”

  “唉,明明是个年轻人,有手有脚,肯工作的话,有什么做不来的?”也不看她,径自坐到一处⼲草堆上。

  知道婆婆的话全是好意,她也不吭声,垂下眼睫静伫着。

  “人一老,就被那不孝儿子赶出家门,是不得已啊,你才几岁,去乞讨也不会有人搭理。”说着和朴大伯相反的话,婆婆重咳了几声,神⾊有些异样。

  她仍然没回话,只觉口渴难耐。

  夕照残尽,在外乞食的人一个个返回土地公庙。

  这时的霍语珑,已因过度疲惫而在墙角一隅沉沉睡去。

  ⼊夜后,剧烈的咳嗽声伴随着惊天抢地的呼嚷划破寂静。

  意识恍惚地看着眼前一团的人影,霍语珑急忙起⾝,才发现之前舍她一粒馒头的婆婆正大量咳⾎。

  待在霍府娇生惯养又⾐食无缺的她,从不曾见过这等惨状。

  苍⽩枯朽的面容奄奄一息,浑浊的老眼只待往上一翻,就撒手人间…

  “婆婆!”莫名的恐慌促使她扑过去。

  束手无策的众人,似乎打算看着婆婆咽下最后一口气。

  “找大夫!你们找大夫了吗?”察觉了大家的无助,她动地抓住朴大伯急问。“婆婆需要大夫,否则她会死的。”

  朴大伯表情哀凄的摇首。“没用的,她这病拖得太久,何况,哪来的钱为她请大夫?”

  “没钱先欠着呀,你们…算了!”骤生的力气让她冲出庙外。

  一路奔到村里惟一有大夫诊治的医馆,她拼命拍打门板,直到有人満脸不悦地前来应门。

  “半夜三更的,你这个臭乞丐想做什么?”妇人一脸嫌恶的骂。

  “有人生病了,我要找大夫。”

  “你有钱吗?”

  “我…我现在没有,但是…”

  话未说完,妇人抓起旁边的扫帚赶人。“去去去!没赚头的事儿休想要我丈夫出诊!”

  “那可是一条人命,做大夫的岂能袖手旁观?”她瞪大眼不死心地喊。

  “做大夫的也要养家活口,何况救你们这些臭乞丐,简直是浪费!”说罢狠狠将门关上。

  霍语珑狼狈地跌坐在雪地上,果真是天寒地冻心更凉。

  于是,即使她竭尽力气地赶回土地公庙,仍未见着婆婆最后一面。

  用最简陋的方式将遗体埋于后山中,婆婆的一生,确实应了那句…尘归尘、土归土。

  人世间真正的无情,究竟是来自于人的自私,还是避不掉的生老病死?

  下了‮夜一‬的雪,今早却光和煦,带来些许暖意,让预备上街采购过冬粮食的东晏芷⾼兴得要命。

  婉约灵秀的一双凤目笑成弯月,滚⽩边的黛⾊⾐裙和两颊腓红相互搭应,她心情愉快地哼着家乡曲儿,望着雪皑皑的山脉‮头摇‬晃脑。

  “瞧你笑得这么开心,是在想什么?”坐在无棚的板车上,邱海堂被她脸上的灿烂笑容给弄糊涂了。

  “你不觉得吗?连续降雪的⽇子突然出了个大太,会让人一整天的心情很好。”她轻轻柔柔地说着,天真的个表露无遗。

  “确实,不过你倒捧老天爷的场,大晴天就心満意⾜地笑个不停。”

  那是因为⾝边正好有你陪伴哪!东晏芷在心里大声喊着,又不噤暗骂自己真不害躁!

  抵达逸⽔村后,他们停留了几个固定往来的商家,采买薯类、蔬果、酱料、腌渍物、及一些必要的⽇用品。

  把东西搬上板车后,用绳索绕绑紧,才不致行走时散落一地。

  东晏芷仔细地清点过后,又极力想着是否漏掉了什么。

  “差不多了吧?”

  邱海堂那颀长⾝躯自后头走过来,轻易挡去她头顶上的光影,感觉他的气息就围绕在自己⾝际,红了大半天的双颊继续灼烧。

  如果她有⾜够的勇气,或许一转⾝就偎进他的怀里。

  “晏芷?”奇怪她怎么不回答,于是走到她面前。“你怎么在发呆?”

  “噢,嗯、嗯,都差不多了。”她窘迫地胡点着头,深怕心里的意图被他瞧出端倪,怎知当她回答完了,又换他没有反应。

  她纳闷地抬起脸,发觉他正神⾊震愕地望着⾝后。

  于是她也跟着扭转过头,想知道他何以露出这般吃惊的表情。岂料,在看到眼前情景之后,也和他同样定住不动。

  当⽇的刁蛮千金竟沦落为路边要饭的乞丐?

  “海堂哥,这…”她期期艾艾。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不让震惊的情绪涌生出太多同情心,邱海堂当机立断的转⾝,从容不迫地坐上板车。

  “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你不觉得很可怜吗?”东晏芷频频回首,过度善良的本使她不忍就此甩头离去。

  “她变成什么样子都和我们无关。”

  她不明⽩,为什么每回碰上了霍家千金,一向古道热肠的海堂哥就变得这般冷漠,再怎么记恨,也犯不着如此刻薄呀。

  按捺不住心中的怜悯,她摸了摸小钱袋,里头还剩一点铜板,几经考虑之下,就跑到了蜷缩在一堵石墙前的乞儿面前,迅速将铜板放进了破碗里,她不敢迟疑的转⾝就跑。

  瞪着破碗里突然出现的玩意儿,霍语珑发了好一阵的呆,忘了要抬头瞧瞧这位好心人的模样。

  等到她慢呑呑地抬头寻望,人早不知到哪儿去了。

  将铜板抓在手里,她似想到什么。

  霍地起⾝往一间专卖糕饼的铺子跑,买下她垂涎已久的黑枣糕,虽然花掉所有的钱只换来一盒微不⾜道的饼,她却毫不后悔。

  一股作气跑回土地公庙,想将心爱的黑枣糕让大家一块分享,怎知每个人都皱起了眉头。

  “这年头还有人会赏钱,真是不容易。”朴大伯黑溜溜的一双凹眼瞪着她。“但你知不知道,买这黑枣糕的钱,可以让大家吃到热腾腾的⾁包子?”

  “但我喜吃黑枣糕。”她沉下脸回答。

  “既然这样,一整盒你自己留着慢慢吃,像这种喂不肚子的东西,只适合有钱人家做饭后甜点,我们没这福分!”他瞥过脸去不看她,其他人也只能默默将糕点放回。

  “有钱人家又怎样?一样都是人,而黑枣糕也只是食物的一种,大家都有资格吃啊。”许久未曾发过脾气的她,在朴大伯的数落下倍感愤怒。

  他们踏的不是食物,而是她这难得的好心!

  “你以前是千金大‮姐小‬吧?”朴大伯凌厉的目光盯住她。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倘若你连明天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确定,花这种钱贪口腹之,只是可笑的举动。”

  “我会活着的,我一定会活着的!”不服输的她,信誓旦旦的大声说着。“但现在,你们非得吃这黑枣糕不可。”这是她心里小小的坚持。

  朴大伯当然不会知道她在想什么,也只能淡然回答:“想吃的人就吃吧,只怕一旦尝过后念念不忘,往后⽇子更难熬。”

  无所谓。

  看着其他老伯与婆婆吃着黑枣糕时那幸福的表情,她反复在心里说着。

  无所谓。

  她还年轻,但若真的死了,反正也不会有人可惜。

  可这些个遭受儿女遗弃的老人家,若在死前都没尝过人间美味,这一生,就真的⽩走了。

  天际吹着凄厉的寒风,湖面结冰,地面封冻。

  今天仍旧不是个乞讨的好⽇子,饿了几顿,终究还是得冒着风雪出来。

  寥无人迹走动的街道,让她打消了念头,决意返回庙里继续饿肚子。

  走了几步,一栋民宅的门突地打开,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太婆负痛的扑倒在雪地上,后头有个泼辣‮妇少‬追出。

  “养你真不如去养头猪,猪养胖了还可以拿去卖或宰了吃,哪像你老了什么事都做不好,要不是阿蔡怕邻居街坊说话,早把你赶去街上讨饭吃!”恶毒兼羞辱的话让老太婆呜咽地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阿蔡不在没人帮你,外头雪这么大,我看⼲脆让你冻死算了,免得浪费家里米粮。”

  ‮妇少‬的趾⾼气昂,瞬间扯动了霍语珑心底的某弦。

  她想也不想的将碗搁下,伸手前去搀扶老婆婆,出其不意的动作让另两人怔忡着看她。

  “喂,你是谁啊?”

  “这位婆婆的年纪都这么大了,你为什么要这样欺负她?”稳住老婆婆笨重的⾝躯后,霍语珑声⾊俱厉地质问。

  “拜托,你也不过是个脏兮兮的臭乞丐,凭什么管我家闲事?”‮妇少‬讽刺冷笑,说完又不屑地撒撇嘴。

  “她是你的长辈,说什么你都该善待她,更何况冰天雪地的,你推她坐在地上,存的是什么心?”焰气⾼涨的怒火,仿佛刁蛮千金的嚣张气势在反扑。“你忤逆自己的婆婆,就不怕遭天谴吗?”

  “哼,不用你管!”‮妇少‬没好气地两手叉,眼尖注意到地上的破碗,当下捡起来便朝她脸上扔过去。

  “啊…”来不及问躲的霍语珑,就这么硬生生地任额头划出一道伤口,⾎流如注,冰冷使得痛楚来得缓慢几秒,但殷红的⾎却毫不迟疑地泊汨滑下。

  刹那间,眼前忽地大旋转,抓着老婆婆的手跟着一松。

  ‮妇少‬本不以为意,只狠狠瞪了老太婆一眼,冷哼一声回到屋里。

  老婆婆也无感之意,急急忙忙丢下她便跟着⼊屋。

  ‮腿两‬一软,她倒进⽩茫茫的雪地之中,看着苍凉的天幕,依然不断地飘下雪花,突然觉得,这样死去也是好的…

  “快点起来!你想死在这里吗?”

  有个气急败坏的吼声在她脑门边嚷着,接着,一张郁恼火的脸庞出现在她的视线上方,毫不费力就将她整个抱起。

  乏力的眼脸颓弱的半闭半睁,来人的吼声如雷,让她不得好睡。

  啊,是那个和她有仇的花脸狮子郞…

  “早该死的,在我出生的时候…”她喃喃自语。

  “振作点,你不过是⾎流得多一点,不会有事的!”该死该死该死,明明不⼲他的事,为什么这会儿抱着她在雪地上狂奔?

  “如果…如果没有活下来…就好了…”

  邱海堂心急如焚,听着她含糊不清的呓语,竟失了方向感。

  雪下得太过急促,想在一片⽩茫茫中辨识出哪条路是哪条路,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真…真希望…”

  她还有希望?两手快脫臼的他,在路之余都快绝望了。

  “希望那个时候…没有…”

  站在分岔点上,他只希望她乖乖闭上嘴,别再使他分心。

  “没有欺负过你…”什么?邱海堂震动地朝下一望,发现她才讲完那句话便真的晕过去。

  但,如果没有当初的序曲,今⽇的他,心中也就无须那样百感集了。

  二度在这张上醒过来,霍语珑的心中五味杂陈。

  照顾她的人,仍旧是这位柔美清丽的纤婉女子,见她慢慢睁开眼,不噤松一口气的有了笑容。

  “太好了,你醒过来了。”

  此刻,她的额头包扎着层层纱布,阵阵疼痛扰得她不断皱眉,虚脫得没有一点力气让她挣扎坐起。

  “肚子饿不饿?我煮了点山芋粥,很适合生病的人补充体力…”东晏芷直觉一顿,不对,她这回是受伤,不是生病哪!

  “对不起,三番两次受你的恩惠。”尽管她脸上表情仍是没有半点起伏,但口气上已有明显软化。

  “呃…该怎么说呢,虽然我们非亲非故,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团里正好缺个人手,你可以留下来帮忙。”

  在以往,她对于这种温柔贤淑又善良大方的女人最是反感,总觉得她们的肚子里不晓得有没有暗蔵诡计;可是眼前这一个却弭除了她的疑虑,她言谈间所散发出的真诚与善意,都让人无可挑剔。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她拒绝了。

  “不会可以学啊,而且我会帮你。”

  她无动于衷地‮头摇‬。“算了吧,我只会搞砸一切。”

  “为什么要这样否定你自己?你和大家一样四肢健全,只要有心,没什么事是你做不来的,不是吗?”

  “如果我真的做不好,说不定还会害了你。”

  “放心吧,我爹就是团主,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会害我挨骂的。”东晏芷热忱地一径说服她。“还有,我的名字叫做东晏芷…对了,你几岁来着?”

  见她満脸欣之情,霍语珑再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十八。”

  “我和你同岁,我们互称名字就好,你叫做…”

  “请叫我‘无名’。”她不让她说出自己原先的名字。

  “无名?”

  “嗯。”“那好,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大雕团’的一份子。”或许是团里连个年纪相仿的同朋友都没有,东晏芷眉开眼笑‮奋兴‬极了。“你等着,我去把这好消息告诉大家,然后端碗山芋粥来给你吃。”

  “等、等等!”

  “还有什么事?”

  霍语珑看着她那双坦率明亮的澄眸,竟有些自惭形秽。

  “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因为你是海堂哥救回来的人,我相信这是缘分。”

  “缘分?”

  “是啊,若非缘分的牵引,我们又怎会在冥冥中凑在一块?”东晏芷肯定地说着,声音随着人走出房外而渐远。

  缘分?世上具有这种东西?

  她继续静躺在榻上,脑中千绪万端的掠过幕幕往事,渐⿇木的悲伤,让她可以更加坚強、更加勇敢的面对往后未知的人生。

  东晏芷前步刚出,邱海堂的后脚便踏进房內。

  “真没想到你肯留下来。”

  听到他的声音,霍语珑吓一大跳,却故作镇定地斜睨他。

  “我知道你很讨厌我,放心吧,我只是敷衍她,等我有力气下,我自会走人。”

  邱海堂倒显得气凝神定,双手叠在前睇视她,没多作表示。

  “按礼貌,我也该跟你说声谢谢。”在她冷傲如雪的面容上,轻轻吐出生硬不自然的感之语。

  只见他好整以暇地徐徐开口:“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并非发自內心的感谢我,说不定还嫌我多管闲事,没让你早死早投胎吧?”一双俊眉朗目很是不以为然的轻扬起。

  “虽然过得生不如死,但我没你想象的那么不爱惜生命,否则也不会苟延残的活到现在。”

  “说得也对,曾经是叱吃一时的刁蛮千金,一夕之间却沦落成要饭乞丐,那种心情我多少可以体会。”说完这些讽刺的话,邱海堂马上就后悔了。他没理由这般憎恶她,就像晏芷说的,过去的就过去了,他为什么要小心眼的一再记仇?

  霍语珑并没有因此而被击倒,也没有露出受伤的神情。

  “从离府至今,像你这样额手称庆、冷嘲热讽的人,我不知已遇到了多少,你真讨厌我,可以再狠毒一点,否则是伤不了我的。”

  不知怎地,听到她伪装坚強的一番犀利言词,心中忽地兴起波澜,想大大的为她喝采。

  “既然这样,你就照着自已之前允诺晏芷的话留下,何必管我说了什么?”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冷眼娣视他。

  “我的意思很简单,我们现下人手不⾜,你留下来凑凑人头也好,更何况能使唤你这千金大‮姐小‬,我倒是乐意得很。”他不着痕迹地勾一笑。

  霍语珑当然不相信他的片面之词,只不过,她注定还是留了下来,成为“大飓团”的打杂女工。

  东并扬不甚満意地瞪着这个甫上工就搞砸一切的丫头。

  由于晏芷与海堂隐瞒了她曾是霍家千金的事实,因而东并扬也就理所当然的狗眼看人低,一下子派她去帮忙准备伙食,一下子命令她去补⾐服,怎料这丫头竟然什么都不会,花椰菜误判为空心菜,⾐服补错破洞,将袖口整个住,

  到最后,只好让她改劈柴火和做些简单的打扫工作。

  “记住!劈不动就算了,用不着逞強,要是弄坏了斧头,我只好把你请⽇街上去。”东并扬耐不住子的下了最后通谍,若非看在宝贝女儿的面子上,他才不要用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真是浪费米粮!

  虽然被骂得极惨,但霍语珑还是安分地走向劈柴的地方。

  或者,这种使蛮力的工作,比较适合她吧。

  举起斧头大力一劈,剖成两半的木薪应声躺地,准确无误的命中率连她自己都吓一大跳。

  “这个好,我适合出卖劳力。”她不噤喃喃自语。

  劈上一阵,果真是愈劈愈起劲,尽管她已经香汗淋漓、气吁吁,还是持续不停地埋头苦劈,毫不理会两只手臂已酸疼地在‮议抗‬。

  “怎么,一肚子怨气无处发,就对着木柴发怈?”戏谱而悉的声音伴随着邱海堂那英焕发的⾝影出现。

  她停住动作,因过度劳动而満脸红,不住地低

  “你对我的意见,似乎比团主还要多。”她蹙起眉不悦地瞪着他脸上那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今天是晏芷的生⽇,我们打算好好替她庆祝,不过事先要保密,好给她一个惊喜。”他耸耸肩。“如何,要不要参加?”

  听他开口闭口的喊着“晏芷”两字,她的心里头莫名地感到不舒坦。

  “不要。”她淡漠地回答。

  “你若想和大家打成一片,最好还是加⼊,否则要被排斥了,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他目光深邃地跟紧她每个表情变化。

  “我不在乎,已经习惯了。”

  他当然知道,她会留下只为图得温,无意结朋友来改变自己。

  “但晏芷待你不错,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会祝她生⽇快乐。”

  “就这样?”

  “我要劈柴了,今天挨的骂已经够多了。”举起斧头,她一瞬不瞬地劈下。

  点点头,他想自己是无法勉強她的。“好吧,既然你如此坚持,我也就不強迫你。”

  霍语珑专心地劈柴,正在挥汗如雨的同时,一条⼲净的⽑巾递到她眼前。

  “先擦擦汗吧,否则风一吹又受了风寒怎么办?”

  她迅速偏过头来看着这个不时以锐利言语报复她的男子,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也正‮勾直‬勾地凝视她。

  这是为什么?

  仔细瞧他,才察觉他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潇洒不羁、俊朗英飒,每个眼神都似能够看穿人一般的锐利。

  “不用了。”她音调不稳地撇回目光,心跳不期然‮速加‬。

  “拿去吧,”也不管她是否会弃之于地,邱海堂将⽑巾硬是塞到她空着的掌心中,却又发现什么。“你瞧你,冷天里劈柴劈到手都冻得破⽪又发紫,团主不是叫你用不着逞強吗?”

  当他温热的手指触碰到她的手,她几乎低呼出声。

  “很痛对不对?”他霸道的取下她另一只手上的斧头,审视她两只伤痕累累的手,眉心渐渐聚拢。“不是被刀划到就是被针扎出孔,你可真是多灾多难!”

  “放开我!”她抗拒的急缩回手。

  他铁钳似的一双手却不容她退却。“走吧,我替你上葯。”

  “不要!”

  “不要也得要,否则你明天怎么继续工作?”

  “那也不⼲你的事!”

  “那就试试你有没有办法扳开我的手了。”说话时也同时強拖着她走。

  有没有搞错?这辈子只有她蛮横无理,还没遇过比她更不讲道理的人。

  等她被按在椅子上,两手上涂満冰冰凉凉的膏葯,那张专注而严谨的面孔,又轻易地夺去她的思绪。

  这个男人是怎样的男人?

  和稍啤扮不一样,和那些个张三李四、阿猫阿狗也不一样。

  她依然死死瞪住他,直到他得意地扬起脸说了句:“很好,这样就行了。”便拍拍庇股走人。

  嘲讽她、刺她、羞辱她,却又不着痕迹地帮助她,这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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