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再也顾不得第一花魁的优雅形象,柳烟踩着愤怒的脚步回到“醉卧美人膝”她气炸了,连城那个混蛋居然想要骗她?!
一直以来,她总对他另眼相待,一直将他视为不一样的存在。
比起其他捧着金山银山上门的追求者,她更重视与他相处的时光,难得对人如此真诚,结果呢?他居然戏耍她?!
他竟然敢厚着脸⽪自称是她的泽哥哥?她真是看错人了!
柳烟的心凉了。打从一开始那男人庒儿就没安过好心眼吧?
先是大费周章地把她掳到海上孤岛,然后再把她丢到一群语言不通的异邦人里,最后再英雄似的出场解决试图伤害她的人…
般不好小湄对她的敌意,也是因为连城的吩咐,而特别演出的一场戏呢!而她竟呆呆地对连城敞开心房,吐露自己最深沉的秘密,也给了他戏耍她的力量。
一颗真心被人如此玩弄,柳烟哪里受得了?!
柳烟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闺房,没想到鸨娘老早就等在那儿了。
“柳烟,你回来得正好,我有事要跟你商量。”鸨娘一脸凝重,即使是“醉卧美人膝”最宝贵的摇钱树,她也绝不能再继续放任下去。
从以前开始,柳烟一直就是“醉卧美人膝”钱赚的保证,不管柳烟想玩什么、想⼲什么,即使乍看之下似乎毫无道理,但最后终究会证明她的眼光正确,并能为鸨娘赚进大把银子,所以多年来鸨娘总是放任她自由行动。
但现在状况不一样了。
柳烟几乎把全副心力都放在连城⾝上,明显忽略了其他客人,这段⽇子以来,鸨娘每天都会被客人们的抱怨念到耳朵长茧,简直烦得要命。
抱怨的內容也大致相同,就是柳烟的冷落,以及她是否心有所属?
再这么下去,她这生意究竟是做还是不做呢?
“什么事?”
柳烟坐下,为自己倒了一大杯茶,一口灌下,毫无平常优雅人的模样,光是一杯茶还无法浇熄她心中的怒火,所以她又倒了一杯,正准备再灌下时,鸨娘伸手制止她的动作。
“柳烟,你的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该是时候从良了吧?”
“嗄?!”柳烟目瞪口呆,从来没想到“从良”这两个字会从鸨娘口中说出。“谁要从良?”
“你。”
鸨娘说得认真,反倒更让柳烟难以置信。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鸨娘可是乐得让她这株摇钱树一直待在“醉卧美人膝”她应该还没到年老⾊衰的地步吧?
再者,她要从良做什么?
她老早就帮自己赎⾝,现在的她大可自由来去,就算是养她多年的鸨娘也管不着,柳烟本就不用像一般青楼姑娘,必须指望嫁人从良啊。
忽地,柳烟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不久之前她还⾼⾼兴兴地想着要赶回“醉卧美人膝”通知鸨娘她准备嫁人从良去了,也不过才一瞬间,她的人生就翻天覆地了。
从极乐坠⼊极苦,那男人也真是好样的,竟能如此简单的控、玩弄她的心。
“鸨娘,你想要做什么?”柳烟奇怪地问。鸨娘鲜少⼲涉她,现在突然如此决绝地希望她从良,实在显得不对劲。
“不是我想做什么,是那些爱慕你的大爷们想做什么。”鸨娘叹了一大口气,抢走柳烟手上的茶杯一口饮下,她心底的庒力也很大。
“你这阵子净跟着连大爷到处去玩,看在其他客人眼里都不知有多眼红。已经有好几位大爷上门威胁,说是非要你马上做个决定。如果你想从良的话,至少要给他们一个机会,否则他们绝不服气。”
“服气?他们有什么好不服气的?”
柳烟觉得奇怪,她本不打算嫁人,自然也没有从良的打算啊,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服不服气的?
从以前她就没想过要依靠男人,这一回又被连城狠狠戏耍一番,让柳烟对男人更是失望透顶,再也不想跟他们多有牵连。
“还不就是你那个宝贝连大爷。”鸨娘说得无奈,说来说去全是连城这个男人的错。“如果是京城里的哪个大人物也就算了,偏偏你却选了那个外地人,也毋怪这些大爷会不⾼兴。”
这些男人追求柳烟追了这么久,结果却被一个外来者轻轻松松抢先,试问哪个男人呑得下这口闷气?
“谁说我选了连城?!”柳烟像是突然被踩到尾巴的猫咪,立时跳了起来。“是谁说的?我去找他算帐!告诉你!就算我要从良,也绝对不会选连城!”
柳烟气急败坏,不久前发生的事犹在眼前,现在任谁在她眼前提到“连城”二字,就会马上惹⽑她。
“嗄?”这下换鸨娘哑口无言。
这些⽇子以来,随便找个旁人来看,也肯定都能看出柳烟对连城有多么另眼相待,为什么现在她却一副恨不得撇清关系的模样?
“你说那些大人物不⾼兴?想我给他们个机会是吧?”柳烟气得头昏眼花,完全失了平时的冷静自持。“好,我就给他们机会,放消息出去,说我柳烟决定要抛绣球招亲,只要是未成过亲的男子就可以参加,接到绣球的人无论是老或少,我都愿意嫁!”
柳烟话一说出,马上炸傻了一旁的鸨娘,连忙劝阻…
“柳烟,你在胡说什么啊,就算要抛绣球招亲,也不能搞得一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参加啊,别忘了你可是『醉卧美人膝』的当家花魁。”
抛绣球招亲兹事体大,可不能随便来呐!
“鸨娘,你不用再劝我,我心意已决。”柳烟说得决绝,反正她现在已经全都豁出去了,嫁给谁又有什么差别?
那个混帐男人想娶她是吧?那她就让他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
“别逗了,你的⾝分会把这件事闹得満城风雨,到时候招亲擂台附近肯定会成一团,鸨娘我也没办法帮你收拾残局啊。”
鸨娘急忙想要阻止,这种事就算只是想想也让人头痛,今天招亲的可不是寻常姑娘,偏偏柳烟又提出这么荒谬的条件…
鸨娘已经可以想见京城上下全员暴动的样子,希望到时不会出动官府,以扰安宁的罪状将她们一起逮捕。
“闹就闹呗,我就是想把事情闹得轰轰烈烈,让大家都印象深刻,即使三十年过去也能让人津津乐道。”柳烟任地说道,她这辈子鲜少给人添⿇烦,就这么一回让她任个够好了。
“柳烟…”鸨娘叹息,但也知道阻止不了她。
事情就此拍板定案。
第一花魁准备披上嫁⾐招亲去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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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后王府
阿弘又惊又恐地跪在连城面前,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表示自己的歉意。
都是因为他的关系,柳烟才会发现老大的秘密,进而气得当场毁婚,现在甚至还大剌剌地准备抛绣球招亲。
再想到她提出的条件,阿弘就觉得头痛不已。
什么叫做年満二十、家世清⽩、未曾娶就有资格参加招亲?!
她这么做,究竟是将老大置于何地?!
不管老大究竟有多少重⾝分,要老大委屈地跟那些对花魁美名流口⽔的⾊狼们挤在一起抢绣球,阿弘说什么都不答应。
“老大我…”
阿弘张口说些什么,但连城只是摇头摇,道:“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我自己太过多疑,算是我自作自受。”
刚刚他和王大富已经在大街上的茶楼听到这消息,在最初的怒气过去后,连城想通了,会把事情搞成这般田地,他的责任最大。
即使今天柳烟没识破“连城就是老大”总有一天她也会知情的。她不是笨蛋,怎么可能瞒得了她一辈子呢?
闻言,阿弘心一惊,老大怎么会说出如此消极的话?!
难道他打算放弃?!
“老大,虽然届时抢绣球的人肯定很多,但你也不要因此怈气啊!”阿弘鼓励道。如果老大现在就放弃,那他这些年来的辛苦追寻又算什么?
而且,柳烟还没有听到真正的理由啊!
如果她知道老大为什么要隐瞒自⾝⾝分,或许就能原谅他的作为。说来说去,阿弘始终是站在老大这一边,并诚心祈求他能幸福。
当初救了老大的船长,其实也是他们岛上的人,船长临终之前将照顾村民的责任一并转给他,老大也应承下来。
船长去世后,老大大可不必理会他们,但老大却始终尽心照顾村民,仿佛是照顾真正的家人一般,因此村民们都很感他,阿弘自然也一样。
看到阿弘如此动地为自己声援,连城忍不住笑了。
“谁说我要放弃了?”他露出自信的笑容,这么多年的等待让他磨出深厚的耐,以及不屈不挠的精神,小小一点挫折又算什么?
至少他已经找到柳烟了,再也不像以前飘飘、没有目标可言,即使是眼下的境况,也比以前好上千百倍。
“老大?!”阿弘既惊且喜,没想到老大完全不受这次事件的影响,依然是自信満満,对柳烟势在必得。
“吩咐下去,抛绣球招亲那一天,我们要大闹京城。”
连城冷静吩咐,这一回即使真要拼掉命,他也绝不会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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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过去,就见“醉卧美人膝”外搭起了棚架。
斑一丈、宽八尺的木棚台子架设得虽然简单,却相当结实,尤其是在系上大红彩球之后更是显得喜气洋洋。
而随着抛绣球招亲的⽇子益发接近,京城里的流言蜚语也流窜一通,关于柳烟的嫁妆金额也一路⽔涨船⾼,只不过那些金山银山全都只是猜测之词,没有半个人能证实其中的实真。
可即便如此,跃跃试的男人仍是不断增加,甚至还有从外地来的人,只为了躬逢其会,特地留在京城里等待招亲那⽇;更别提有许多参加者本不是京城人士,而是专程为抢绣球而来。
面对不断节节攀升的⾼涨情绪“醉卧美人膝”的鸨娘简直是哭无泪,深怕到时要真出了什么子,她会是第一个被抓去砍头的人。
“鸨娘,为什么又叹气了?活动热热闹闹的不是很好吗?”
鸨娘回头,⾝后正是笑眯眯的柳烟。
见到她露出不知死活的笑容,鸨娘叹息更大声了。
“热闹?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热闹啊?!瞧瞧底下的阵仗,到时候不踏死三、五个人怎么可能?要真闹出人命,我看这『醉卧美人膝』也不用做生意了。”
虽然舍不得柳烟这棵摇钱树离开,可鸨娘也不至于阻止底下姑娘去追寻幸福,只是柳烟这手段…实在不可取。
“别担心,我已经打点过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上头都会有个人全力帮我们顶着,保证『醉卧美人膝』能够全⾝而退。”
柳烟信心満満,虽然那位皇爷实在不是什么好商量的人物,但既然他做了承诺就绝对言出必行,让柳烟非常安心。
这次的抛绣球招亲虽然全是她一个人的任,可任归任,至少也别牵累无辜。尤其是照顾她多年的鸨娘,柳烟是万万不愿连累她。
“上头的人?”鸨娘一脸狐疑,柳烟的追求者不乏显要人物,但那群男人早就卷进这场风波之中,哪有闲功夫管他们?
再者,如果这人抢输了绣球,难保他到时不会恼羞成怒、翻脸不认帐。
“鸨娘你放心,这人不会来抢绣球,所以不用担心他翻脸不认帐。”柳烟不愧与鸨娘相识多年,她的担忧早被一一看破。
那人⾝边早就有个心爱的小丫头,怎么可能还有闲功夫来抢绣球?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没什么意见。”鸨娘叹了口气,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她揷嘴的余地,想到柳烟还愿意顾虑到她的感受,也算是不枉她的教导。
柳烟点点头,继续远眺棚架施工的情况,再过两⽇就是抛绣球招亲的⽇子,到时候,究竟是谁会成为她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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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美人膝”第一花魁抛绣球招亲,所有人都可以想见,到时肯定是盛况空前、万人空巷。
打从一大早起“醉卧美人膝”就显得热闹滚滚,仿佛聚満了客人。平时不睡到⽇上三竿绝不起⾝的姑娘们,全都为柳烟起了个大早。
柳烟的闺房挤満与她素来好的姑娘,大家都忙着为她打理嫁⾐,准备让第一花魁美美地上台抛绣球。
“姐小,换上嫁⾐吧。”喜儿捧着刚赶工完成的大红嫁裳,心中感慨万千。
虽然她很⾼兴姐小不嫁给连城那个丑八怪,但也不代表她喜姐小玩抛绣球招亲这等危险事啊!
如果到时接到的是个大⿇脸,或是手残脚缺的…那姐小岂不更加委屈?!
偏偏姐小心意已决,谁都阻止不了。
果然人多好办事,不一会儿功夫,柳烟就已经换上嫁⾐,更在其他姑娘们的协助下精心妆点,准备“粉墨登场”
看到妆扮妥当的柳烟,姑娘们纷纷赞美…
“真不愧是我们的花魁姐姐,实在是太美了啊。”
“花魁姐姐,希望你能选到一个好对象。”
“说那什么傻话?柳烟吉人天相,肯定能选到一个好丈夫!”
“是啊,就连给人掳走一个多月都能平安归来,还怕运气不好吗?”
“大家的美言柳烟心领了。”柳烟浅浅一笑,挡掉了她们未竟的七嘴八⾆。没有人发现,她的心情在她们提到被掳走的事件后瞬间沉⼊⾕底。
难道她还在意吗?柳烟笑自己的傻气。人家本把她吃得死死的,以玩弄她为乐,她又何必傻傻地继续回想那件事?
“吉时已到,请花魁上台。”
在门外久候的小仆⾼声喊道,今天可是“醉卧美人膝”的大⽇子,所有的一切更是要照⾜规炬,让全京城的人瞧瞧什么才是花魁风范。
柳烟在喜儿的搀扶下缓步走上台子,因为已经盖上盖头,所以柳烟只能小心翼翼地注意脚下,以免在众人面前摔了个大跤。
喜锣乐音在她出现后缓缓歇止,风声带来了鼓噪声,⾜可想见四周的热闹,但柳烟只觉得奇怪,为什么那些声音热闹归热闹,却仿佛离得很远似的?
虽然棚架⾼⾜一丈,但也没那么远吧。
脚步声响起,那应该是拿着绣球过来的鸨娘吧?
但柳烟又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她递过绣球。
“鸨娘?”柳烟好疑惑,鸨娘在等什么?
“柳、柳烟啊…我们别抛绣球了好不好?”
鸨娘的声音似乎在颤抖,柳烟愈加觉得诧异,她要招亲的事早已闹得人尽皆知,怎么可能临到头却反悔呢?
“鸨娘,发生了什么事?”柳烟问,却没等到鸨娘的回应。
因为觉得不对劲,柳烟悄悄掀起盖头的一角,准备偷看发生了什么事,让鸨娘如此失常,却没想到放眼望去竟空无一人!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柳烟大吃一惊,将整个盖头的红巾一把扯下。
棚架底下,空无一人。
她放眼朝左右看去,只见到大街的两旁挤満了吵闹的人群,还有两队上兵分别挡住左右的路口,不让任何一个人走上大街。
“柳、柳烟啊…这就是你说的『上头有人帮忙顶着』吗?”鸨娘⼲笑,不敢相信眼下的情况。
这实在太荒谬了!她这辈子还不曾见过没有半个参加者的抛绣球招亲呐。
“我才没拜托过这种事呢!”柳烟气呼呼地。她拜托的事可不是这样,而是希望在出现子时,可以为“醉卧美人膝”排忧解难而已。
眼下的情况绝不是她的意思!
“可是,没有半个参加者…这是不是代表你不用抛绣球啦?”鸨娘非常困惑,在这种情形下,究竟该怎么收尾呢?
正当两人呆站在台上,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忽地,有一个人从容地穿过士兵的防线,缓步朝棚台走来。
柳烟定眼一瞧,简直不敢相信走过来的人竟是他!
“连大爷?!是连大爷呐!”鸨娘也很吃惊,这两人究竟在搞什么花样?!
柳烟脸⾊铁青,这一切又是连城搞的鬼?!
这时,连城已经走到棚架下方,他仍是一脸悠哉,背着手,抬头对棚架上的两人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你随时可以把绣球丢下来。”
连城的态度轻松自若,仿佛打一开始他就是这场招亲的唯一参加者。
大街两旁的人群鼓噪声浪更大,他们也是特地来抢绣球的,凭什么他们就得被士兵挡在街外,而那个男人就可以自由进出?
柳烟气死了,恨不得找块大石头往底下扔。就怕到时连城会拿着那块石头,指称既然是她扔下来的东西,效果等同绣球,然后吵闹着要她嫁。
“谁要把绣球丢给你了!你这个骗子快点给我离开!本姑娘的绣球不是给你这种人接的!”
“那可不行,我可是花了很大功夫才把这条街清得⼲⼲净净,怎么可能没接到绣球就走呢?再说,如果我连绣球都接不到,九皇爷可是会笑我没用的。”
连城笑得很开心,但柳烟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九皇爷?他又来瞠什么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