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我那天晚上作恶梦了,不过发生了那么多事,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也许我早该作一大堆恶梦了,但我的潜意识跟明意识一样,很会逃避问题。我很少作恶梦,我的梦通常跟现实生活一样,只是会多些诡异的小细节,梦不就是这样吗?例如我会梦到自己在好美力处理満山満⾕的文件,但会员一直来打断我,一半的会员想裸体踩健⾝车,另外一半认为这样很恶心,诸如此类的梦。
我没梦到击的事,因为没什么好梦的,我只记得响和手臂疼痛的感觉,无从发挥,但车祸那件事有一大堆细节可以让潜意识回顾。梦的內容不是我开车经过另一个停车标志,而是我开着红⾊宾士,那辆车是我离婚的时候从杰森手里拿到的,后来折旧换成⽩的,我开车过一座很⾼的拱桥,突然间车子失控开始打转。车一辆接一辆撞上我,每撞一次我就越来越靠近护栏,我知道下一辆就要把我撞到桥下去了。我看到最后一辆车用慢动作开过来,我的红⾊宾士猛地一跳,撞上护栏翻过去。
我吓一跳醒过来,心脏猛跳,不停发抖。发抖的是我,不是心脏。也许我的心也在发抖,但我没办法知道;我只能感觉阵阵狂跳。怀德撑在我⾝上,黑暗房间中一个庞然⾝影保护着我。
他抚爱我的部腹,搂着我的把我揽进他怀里。“作恶梦了?”
“我的车被撞到桥下去了,”我含糊不清、半梦半醒地说。“好可怕。”
“是啊,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自有一套安慰人的方法,包括把我庒在⾝下。我腿双环绕着他的把他拉近。
“你还好吗?可以吗?”他轻声说,但他问得太晚了,他已经滑进我⾝体里。
“可以。”不管怎样我还是回答。
他很小心,至少尽力要小心。他用手臂撑住体重,动作缓慢而规律,直到要结束的时候才变得一点也不缓慢也不规律。可是他没有弄痛我,就算他有,我也太奋兴而没注意到。
第二天跟前一天差不多,只是我做了更多伸展与瑜伽,而且我感觉好多了。我的左手臂在拿东西拉扯到肌⾁的时候还会痛,但要是动作放慢不要挥动太多,基功本能大致回复了。
怀德买给我的灌木应该活得下来,只是还要一星期的细心照料,才能承受被移植到后院的震撼。虽然怀德搞不清楚“室內植物”是怎么回事,但这是他买给我的,我很珍惜这可怜的小东西。一直被迫待在室內令我快得幽闭恐惧症,于是我到外面走走,寻找可以把灌木种下去的地方。因为房子很老了,四周都一片苍翠,但全都是灌木,连一朵花也没有,有点颜⾊想必会更美。不过现在已经不是种花的季节了,也许明年吧…
我的肌肤感受到光和⾼温。这样无能为力的感觉让我厌倦,我好望渴烈运动的乐趣。我想去上班,想到心都痛,一直不能回去工作让我很气愤。
前一天夜里的恶梦不停纠着我。不是翻落桥底那一段,而是那辆红⾊宾士,我两年前就把那辆车汰旧换新了。要是相信梦能预言,这个梦可能有特别的意义,只是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莫非我在后悔当初没买红⾊的车?我觉得⽩⾊很呆板?不会啊,而且南方天气那么热,开⽩车比较实际。
如果不问气候只比酷,红⾊在我心中也只是第三名,⽩⾊第二,黑⾊第一。黑⾊车有一种特殊的感觉,清楚表现出力量。红⾊具运动风格,⽩⾊感优雅,黑⾊充満力量。也许我的新车会换黑的,如果我有机会去买车。
因为太闷了,我把起居室的家具全部移动过,只用脚和右手臂推,而且故意把怀德的扶手椅从正对电视机的荣誉位置搬开。他那些家具原来摆的样子没什么不好,我也不在意他的扶手椅占了最好的位置,但我说过了,我太闷了。
自从经营好美力之后,我几乎没时间看电视,只有偶尔看看夜间新闻,所以我戒掉了看电视的习惯。也许我可以整整怀德,故意抱怨说要看我最喜的节目,而这些节目当然都在生活、家庭或有氧频道。但缺点是,要是我真的赢得遥控器,那我就真的得看那些节目。世间果然有利必有弊。
我到路边的信箱拿出报纸,坐在厨房里读遍每一则新闻。新上市的化妆品和鞋子总让我精神一振。我很想知道小甜甜布兰妮最近如何,因为这女孩的生活一团糟,我的遭到击跟她比本是小巫见大巫。
怀德甚至连香料咖啡都没有。总之一句话,他家连一件让我満意的东西都没有。
他下午回家的时候我已经无聊到想去爬墙了。只是因为心里闷,我又开始写新的违纪清单,开头第一项就是他没有我爱喝的咖啡。如果我要在这里住很久,我想要舒服一些。我需要多几件⾐服、我最爱的浴沐啂、香噴噴的洗发精,还有其他很多东西。
他先吻了我一下,然后说要上楼去换⾐服。要上楼呢,得先经过起居室。我在厨房里听着,他注意到起居室变了样子的时候,脚步声突然完全停下来。
他提⾼声音问:“我的家具怎么回事?”
“我太闷了嘛。”我大声回答。
他碎碎念了几句,但我没听清楚,接着听到他继续上楼。
我装潢的功力不算太差。我也清查过冰箱,在冷冻库里找到几块汉堡⾁。我把⾁煎好,做了义大利面酱。因为他每天回家的时间都不一定,我没有先煮面,现在才要动手。他没有圆面包,但有一条吐司,我拿几片出来涂上牛油、洒点大蒜粉和起司。他也没有可以做沙拉用的蔬菜。这样的一餐算不上健康,但就他储蔵室和冰箱里的东西来看,不吃这些就只有罐头⾖子。
他下楼来的时候只穿了一条牛仔,看到他紧实的腹肌、雄厚多⽑的膛,我就忍不住口⽔直流。为了不让口⽔滴出来害我丢脸,我转过⾝把烘焙纸上的吐司放进烤箱。等面包烤得金⻩的时候,面条也差不多煮好了。
“好香喔。”他边摆餐具边说。
“谢谢。可是再不去买菜就快没东西可以煮了。你平常晚餐吃什么?”
“我通常在外面吃。早餐家里吃,晚餐外面吃。这样比较简单,因为上完一天班回家已累得不想煮饭。”
“我又不能去外面吃。”我气嘟嘟地说。
“可以啊,到别的地方去就行。明天去好不好?这算一次约会吧?”
“不算,”我还以为在海边就解释得很清楚了。“你每天都在外面吃。约会是说,我们一起去做你平常不会做的事,例如看戏或社舞表演。”
“那球赛呢?”他反问。
“这时候只有球,蠢透了,连个啦啦队也没有。等⾜球季开始再说吧。”
虽然我把球污辱了一顿,他只是若无其事的在两个杯子里放进冰块、倒茶。“鉴识人员今天找到东西了。”他突然说。
我把煮面的火关上。他听起来很困惑,好像不知道该拿鉴识人员找到的东西怎么办。“是什么?”
“几头发,在你车底找到的。你的车都变成那样了,头发竟然还在,只能说是奇迹。”
“有几头发又能怎样?”我问。“如果有嫌疑犯的话还可以比对DA,那就很方便,可是现在又没有。”
“那些头发是深⾊的,由此可知那人是棕发。而且长度有十英寸,大大升⾼对方是女的可能。不过也不脑葡定,因为很多男人也留长发,但现在正在测试上面有没有发胶或定型噴雾之类的东西。这应该有用,这一带的男人不太用这些东西。”
“杰森就会用。”
“杰森是个脑袋空空的娘娘腔混蛋。”他有力的回答。
天啊,他不喜杰森,我心头一阵温暖。
“你知不知道哪个深⾊头发的女人想杀你?”
“我认识很多深⾊头发的女人,我只能想到这么多。”我无望地耸耸肩,整件事情都是一团谜。“我甚至好几年没跟人抢过停车位。”
“动机可能不是最近的事。”怀德说。“顾妮可被杀的时候报上说你是证人,也许有人觉得可以乘机杀了你,再赖到杀妮可的人⾝上。但⽪笃恩已经认罪了,他没有理由杀你。”
“那他被逮捕的时候这个人怎么还不停手,现在不能再嫁祸给他啦?”
“也许这女的觉得既然没被抓到,也许下手以后还是可以逍遥法外。”
“你有没有想想过去一年左右你的女朋友里,谁是棕发?”
“当然有,但我说过,我跟她们不是认真的。”
“还是把她们通通抓起来审问吧。”我绝望地说。一定是人私恩怨,我没有做过任何会引起一般杀人动机的事。
“那你往过的男人呢?也许其中有谁的前女友为他狂疯…『狂疯』是非常关键的字眼…所以你跟那男的约会的时候,她对你产生真正的怨恨。”
“可能吧,我想。”我翻来覆去地思考。“但我不记得有谁提起过狂疯前女友。没人说他被跟踪过,会做这种事的人应该也是跟踪狂吧?”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们得考虑一切可能,所以我要你过去几年往过的人的清单。”
“好啊,就从你开始。”我甜丝丝地对他笑着。“我们先来查查你的女朋友。”
看得出来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也没结果,所以我们不说了,先吃饭然后洗碗。接着怀德把扶手椅推回电视机前面看报纸,快乐似神仙。我站在他面前瞪着他,直到他终于放下报纸说:“⼲么?”
“我很无聊,连着两天没有出过门。”
“那是为你着想。有人想杀你,所以该躲在没人会看到你的地方。”
他真的觉得这样就可以让我消气?“我今天本来可以出门到别的城镇去,可是我怕自己出门你会担心。”
他轻轻点头。“没错。”
“你现在回来了。”
他叹气。“好吧。你想去哪里?”
“不知道,随便。”
“多么有用的建议。去看电影好吗?我们还赶得上九点在韩德森上演的那一场。这可以算约会了吧?”
“算。”韩德森是大约三十哩外的城镇。现在快七点了,我上楼去准备。感谢老妈的努力我脸上的瘀⾎只剩淡⻩的痕迹,用大量遮瑕膏就看不出来。我穿上长与短袖衬衫,下摆在间打个结。我梳好头发,戴上耳环,可以出门啦。
怀德当然还在看报,而且还打着⾚膊。
“我好了。”我宣布。
他看看表。“还有很多时间。”他又开始看报。
我拿出清单添上一笔“怠慢”这是我们两年来第一次约会,谁都会以为他希望有所表现。看吧,早知道跟他上是大错特错。他现在已经不把我当回事了。
“我想我还是搬到别的房间睡好了。”我自言自语。
“老天。好啦,我就要出门了。”他把报纸扔在地上,一步两阶飞奔上楼。
我捡起报纸坐在他的扶手椅上。我当然已经看过报了,但我不知道现在有什么电影可看。电影时刻表是我们镇上的,但我想韩德森应该也演一样的片子。
我想大笑几声,有一部新的爱情喜剧感觉起来有趣又感。怀德下楼来,边走边扣上⽩衬衫。他停下来拉下拉链把下摆塞进去再重新拉起。“你想看哪一片?”他问。
“『婚前协定』好像很有趣。”
他大声呻昑。“我才不要看女生的电影。”
“喔,那你想看哪一片?”
“黑道追杀求生专家的那部好像不错。”
“『暗路尽头』?”
“就是那一片。”
“那就决定了。”怀德选的是标准的战片,男主角是在深山搏命求生的英雄,当然还有拯救的半裸感尤物,我永远搞不懂怎么有人愿意去救这种宇宙无敌笨的女人。但要是怀德喜,那也是他的选择。
我们开金牛星去,景⾊变化让我松了一口气。太已经快下山了,路上的影子也拉得长长的,但气温还是热到冷气必须开到最強。我把出风口转过来对着脸吹,我可不想脸上的遮瑕膏被汗⽔融掉。
我们到的时候还有半小时才开演,所以怀德开车兜了一会儿风。韩德森大约有一万五千居民,刚好够维持一间四厅电影院。不过这家电影院还不错,几年前重新装修成剧院式座椅。怀德是标准的男人,讨厌枯等电影开场,所以我们到开场前五分钟才回到电影院。
“我请客,”我拿出钱走到售票口。“一张『婚前协定』、一张『暗路尽头』。”我塞了二十块进窗口。
“什么?”我听到怀德在背后气冲冲地说,可是我不理他。售票员撕了两张票,把票和零钱一起推出来。
我转⾝把票给他。“这样我们都可以看到自己想看的片子。”我很讲理地说完,领先走进电影院。很幸运,两部片开场的时间差不多。
他好像很火大,但还是去看他选的片子,我独自坐在黑暗中开心地看着傻气的闹剧,完全不必担心他会不会无聊。爱场面既美又辣火,我就喜这种,而且让我想在回家的路上扑到怀德⾝上,二十岁以后我就没有在车上亲热过了,而且金牛星的后座很不错。避震系统也很赞。
电影演完,我带着微笑出去,很享受这一小时五十分钟的乐娱。我得等怀德的电影结束,我看遍了所有海报以打发时间。
电影并未让他的心情好转,十分钟左右他出来的时候还是一脸沉的怒容。他一言不发地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拖到停车场。
“搞什么鬼?”我们上了车、没人听到的时候他怒吼。“我以为我们要看同一部片。”
“哪有,你不想看我想看的片子,我也不想看你喜的那部。我们都是大人了,可以自己去看电影。”
“约会的目的就是要两个人在一起,”他咬着牙说。“要是你不想跟我一起看电影,还不如乾脆留在家里。”
“可是我想看『婚前协定』。”
“你可以以后再看,过不了几个月电视就会播了。”
“『暗路尽头』也一样,如果你不想一个人坐在那里,可以跟我看同一部片。”
“然后被娘娘腔电影闷到死?”
他的态度让我也恼怒起来。我抱着瞪他。“要是你不想看女生的电影,凭什么要我跟你去看男人的臭电影?除非我也想看。”
“所以一切都要顺你的意?”
“给我等一等。我一个人看那部电影开心得很,又没有硬要你跟我去。要一切都顺自己心意的人,明明就是你。”
他用力咬着牙。“我就知道会这样。我早知道了。你就是这么难搞…”
“我才没有!”我又气又急几乎想给他两巴掌,可惜我不使用暴力。大部分时候啦!
“宝贝,如果你在字典里查『难搞』(译注:highmaintenance直译为“需细心呵护”)这个词,你的照片一定就是它图解。你想知道两年前我怎么会跑掉?因为我知道会变成这样,我想还不如早些菗腿,免得⿇烦上⾝。”
他气到每个字都用力噴出来。我吃惊地张大了嘴。“你放弃我们的往,只因为你认为我难搞?”我大叫着。我还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有什么重要的原因,例如他得卧底办案、怕死于非命才跟我分手,类似的理由。他竟然只因为觉得我难搞就甩了我?
我抓住全安带用力扭,以免去扭他的脖子,或妄想去试。他比我重将近八十磅,我不知道结果会怎样。唉,其实我知道,所以我才扭全安带来代替。
“要是我那么难搞就不用你费心了!”我对他大吼。“因为我不依靠任何人;我照顾自己而且搞得很好!你大可以忘了我,回去过你的平静好⽇子…”
“去他的。”他耝野地说,然后吻我。我气到去咬他。他笑着往后躲,然后又吻我。他的手指着我的头发,把我的头向后仰露出颈项。
“你敢!”我用力想挣脫,松开紧抓着全安带的手用力推他的肩膀。
他当然敢。
“我不想要平静好⽇子,”几分钟后他贴在我的颈上说。“你是个大⿇烦,可是我爱你,就这样。”
接着他让我坐回椅子,发动车子,趁别人注意到我们而跑去警报前,把车开出停车场。我还在呕气而且眼泪快掉下来,我不知道他开了多久,总之他在一棵大树后面停下来,从马路上看不到那个地方。
喔,金牛星的防震系统有够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