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梅·圣·詹姆斯已做了一年的罗恩斯顿公爵夫人。这天,她丈夫递给她一封信,说:“你来当当这个红娘,怎么样?”摸不着头脑的她看完信,明⽩是怎么回事后,很不⾼兴。
她皱着眉,跺着脚向德夫林表示她的不満:“哦,我这是怎么了,要摊上这事儿?你欠着这女孩的⽗亲一个人情,就要我负责给她找个丈夫?德夫林,这信是写给你的,不是吗?”
“一点不错,”德夫林答道。“可牵线搭桥是女人的专利嘛。”
“谁说的?”
“我。”德夫林笑着回答。他知道这事会让她生气,她的不満完全在他预料之中。
“可迪奇祖⺟做这事更合适,”梅噘着嘴说“这儿的每一个人她都能叫得出名字,也知道谁在为物⾊对象而奔忙。而我就不同了。你一直希望我了解一点这些女士、先生们的情况,可光记住那些伯爵和子爵的名字就把我弄得晕头转向,更不用说那些花边新闻了。现在又遇到这么件事,你让我怎么办?”
“亲爱的,名字你记不清,但教人谈情说爱你可是最在行的呀。”德夫林知道她爱听好话,就赶紧恭维:“迪奇是记得清客人的姓名,也知道谁想找对象,但她不擅长际。要办好这事得频繁出人社场合,可她胜任不了。如果让她和玛格丽特姨婆帮你一起于这事,她们一定会很乐意的。别人写信来要我帮忙,亲爱的,你是我子,这担子只有落到你头上了。”
当然,他是对的,堂堂公爵是不屑为这种小事劳神的,而她呢,公爵夫人,照理也不应管这种世俗琐事,不过也许会有办法的。
她问:“你是不是非得还这个人情?”
“绝对要还,”德夫林说“我欠的情很大,他本可以让我帮更大的忙的。相比之下,这简直是小事一桩了,对我来说,能这么轻易便了却这笔人情债已经够幸运了,”
看他那不容置疑的样子,梅差点又要发火了。他以为把事情代给别人,自己就不用管了,可她为了给那女孩找个有钱的丈夫,却不得不安排很多社活动。好吧,既然如此,那自己一定得拉上他。
突然,她想起来一件事:除了金⽩利姐小,还有一位客人要来拜望他们。那么,也许很快就可以为金⽩利姐小找到位丈夫了!
“你姨婆曾提起她的一个侄子,已到结婚年龄,过一阵子要来我们这里。”
“那好啊、”
“这么说我们家又要住満客人了。”
“我们的房子什么时候闲过呢?”德夫林漫不经心地说。
梅笑了。是的,家里有一百多仆人,她明⽩他不是指这些人,而是那些客人。谢灵·克罗斯离伦敦不算近,与德夫林有生意往来的客人来时一般都要住下:有的一住就是几个星期。
“趁你还没忘了这事,我有个主意,”梅征求德夫林的意见:“如果玛格丽特姨婆的侄子条件不错,又与金⽩利姐小合得来,那我们就不用再去邀请其他富家弟子了。这可以免去很多⿇烦。不过前提是我们得让他在这儿住一阵子。
“太了。”德夫林笑了。“我相信你会有办法撮合他们的。”
“尽力而为吧!我想这总比安排晚会和处理琐事要简单得多。不过,你得参加所有的晚会,还要和我一起料理那些琐事。”
德夫林一愣:“我最近要去伦敦呆些⽇子。”
梅狡猾地望着他:“那好,我想在伦敦办这事更简单。免得这儿満屋子都住満人。”
他很快改变了主意:“那我还是呆在这里吧。”
她得意地笑了:“就依你。如果你能容忍每天三、四十人一起在餐桌旁吃饭的话。”
德夫林无可奈何地摇头摇:“这么说,你是非要把我也拉进去唆?”
“那当然。”
他叹了口气。梅又说:“我要向玛格丽特问问她侄子的情况。合适的话,我会尽力撮合他与金⽩利姐小的。”
他轻轻地拥抱着她:“亲爱的,实在太妙了。我们马上行动,把这事尽快了掉,好吗?”
她吻了他一下:“这事完了以后,我们可以外出度假,只有我们俩和孩子。自查斯丁出世后,我们就没单独在一起轻松过了,都好几个月了,还不断有人来看望你的小继承人。”
德夫林笑着说:“别墅有二十间房子,几乎都住満了仆人。亲爱的,在那儿我们也很难安静地独处啊。”
梅皱皱眉,又提出一个建议:“其实谢灵·克罗斯已经够大了,我们可以躲到不用的厢房里,不让任何人知道。”
德夫林看着她,想确定她是不是在开玩笑,可看样子又不像。他问:“你是不是在抱怨我们的房子?”
“没有啊。蒂法尼倒是说过谢灵·克罗斯太大了,有点森。可我不觉得。”
蒂法尼是梅孩提时的密友。她们第一次见到谢灵·克罗斯时还只是孩子。那时她们觉得公爵府邸实在大大了。
“我觉得谢灵·克罗斯大小正合适。”梅补充道:“虽说偶尔我也会路,可我还是觉得不错。”
“路?不至于吧。”德夫林疑惑了。
“只是一、两次。”
“梅…”
“噢,只是一次。就在不久前。”梅露齿一笑。
梅确实很爱逗弄丈夫。她现在就这么做了。德夫林遇到她以前,总是古板而自负,现在有时也会这样。为了让他不再那么一本正经,她总喜跟他开玩笑,而这还奏效。当初私奔到格吉特纳·格林与他结婚时,梅还不明⽩他的实真⾝份,她以为自己嫁给了一个暴躁的、好斗嘴的马夫,没想到他却是一个真正的公爵。
德夫林马上对她的逗挑作出了反应:“我好久没去谢灵·克罗斯的厢房了。那儿好像确实很隐秘。你脑葡定那儿不错?”
那双绿眼睛所流露出的神情已经告诉她他在想什么。一阵惊喜涌上心头。每当他用深情的目光望着她时,她总是有点不能自噤。哦,大⽩天跑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幽会,这事想起来就觉得浪漫,更不用说亲自去体验了。
“那我们去看看?”她有点急不可耐了。
“好啊!”他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这是金⽩利见过的最壮观的建筑了。上次她与⺟亲去伦敦,在维多利亚宮殿受到女王召见,也算对皇家的宏伟建筑有了一点了解。而今天看,安布罗斯·德夫林·圣·詹姆斯公爵府邸那宏大的规模,美丽而修剪整齐的草地却似乎胜过了任何一座宮殿。她站在那里,心中充満了惊异,还微微有些紧张。
她很清楚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但如今却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该来。想想看,让罗恩斯顿公爵这样的大人物为自己找个丈夫,她⽗亲的脸⽪可真够厚的。公爵大人是无可奈何而为之,她呢?也只好硬着头⽪住下了。
旅途没给她带来任何的悦愉。整整三天的行程,在车上摇来晃去,把她的骨架都快颠散了。更气人的是马车在路上掉了个轮子,她只好在露天站了好几个小时,等着把车修好。这个时节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即便在马车里,小小的取暖炉也无法驱走寒气,更不用说站在外面的那滋味了。
晚上歇息时,金⽩利住在客栈里,那感觉太糟了。隔壁住着一群讨厌的苏格兰人,吵吵闹闹,叫嚷不休,把她的头都给震昏了。她本人对苏格兰人倒没什么成见,但⽗亲总在低毁他们,说他们杀死了他心爱的女人。其实她与法院的看法一样,认为那女人的死纯属偶然。
案亲没有把对那女人的爱恋埋在心底,倒是经常故意在⺟亲面前提起。她⺟亲当然对他的话不以为然,因为她觉得他这么一个人恐怕是不会有什么真情实爱的。⺟亲甚至觉得那女人没跟他生活在一起是一种幸运,即便这种“幸运”要以死亡为代价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当然她也并非总是这样想,一般是恨塞梭时才这么认为。
在客栈里,那些苏格兰人无所顾忌地大吵大闹,弄得金⽩利本无法休息。忍无可忍的她去向店主抱怨了三次,可无济于事,那伙人本不听。幸好她⽗亲没在场,否则依他对苏格兰人的痛恨程度,非得闹出点什么子来。
第二天早晨,金⽩利在大厅里碰到那伙苏格兰人中的一个,极度的愤怒使她再也无法克制,冲着那人劈头盖脸地狂骂起来。可怜那家伙眼睛都还睁不开,就懵里懵懂代他的朋友挨了一顿骂,等她痛痛快快地出完了这口恶气,转⾝要离开时,又听到了那伙人在她⾝后肆无忌惮地狂笑,似乎是在嘲笑他们的同伴,也似乎是在向她威示。
几个小时后,当她重新上路时,不觉惊讶自己刚才的行为。她本是很少发脾气的。当然这也难怪她,旅途的疲惫很容易使人脾气暴躁。
新来的女仆玛丽一路上本帮不上忙,她似乎比金⽩利还娇气。每当车子有点颠簸,或是因事、因天气原因暂住客栈,她就不停地抱怨,唠唠叨叨,实在让人受不了。其实她休息得比金⽩利好得多。她俩同住一屋,晚上她一躺倒就呼呼大睡,跟猪一样不易惊醒。
但这些都还不算太糟。更狼狈的是,金⽩利得了感冒,她不停地打噴嚏,鼻子被擦得像樱桃一样红通通的,再加上车子不停地颠簸,她头痛裂,困倦难熬,即便如此,为了给公爵夫妇留下个好印象,她也只好在车中正襟危坐,做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终于到了谢灵·克罗斯府邸。⾐着华丽的男仆扶她下了车,一扇扇门都朝她敞开着。金⽩利默默祈祷他们能直接把她带到房间里歇口气,等恢复了精神再去见尊敬的公爵夫妇。可很不幸,罗思斯顿公爵夫人已站在门口接她了。
乍一相见,两人都愣了一下。金⽩利没想到圣·詹姆斯的新婚子会这么娇美。其实她应该想得到。十年前她遇到公爵时,他年方二十,风华正茂,那时金⽩利虽然还是个女孩,对这些事儿不太留意,但也认为公爵是个美男子。这样的人当然要娶个美丽动人的子啦。
梅·圣·詹姆斯确实是个美人儿。尽管现在红铜⾊头发并不时髦,但与她那楚楚动人的脸庞相配,就显得格外人。深蓝⾊的眼睛看上去很温和,似乎蕴蔵了无限柔情。生了孩子后,她的⾝材基本保持原样,依然苗条匀称,线条优美。
与她相比,金⽩利简直就可以说是邋遢了。在她生活的诺森伯兰郡,从来没有流行过什么⾼档服饰,加上她刚脫去孝服,现在穿的⾐服还是几年前的。为了御寒,一路上她穿着厚大的羊⽑外套,等一位男仆帮她脫下外⾐,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服又松又垮,式样陈旧。
梅一开始有点惊讶,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这女孩⾐服虽不时髦,却还得体,新式发型也还不错,略带红⾊的鼻子反而让她看上去精神些。她算不上庒倒群芳的美人,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每一位女子都能受到上帝的特别恩赐。
情况还不算太糟,至少金⽩利姐小不是个丑八怪。想到这,梅松了口气。虽然金⽩利·理查德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相貌平平,但那双深绿⾊的眼睛很耐看,似乎还动人。当然要让她找到一位称心如意的丈夫,还得花点时间,费点工夫。
就在这时,金⽩利重重地打了个噴嚏,声音响得吓人,让人难以忘记她的这副狼狈相。更糟的是,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手绢忘在了马车里。正当梅朝她微笑,脸上现出两个人的酒窝时,她却觉得鼻涕开始往下流。由于来到新环境深感不安和紧张,再加上劳累造成的头昏眼花,她甚至都没去太多地考虑这尴尬的场面。
“着凉了吗?”梅问道:“不好意思,这儿的天气实在太糟了,可没办法,我们只好一直这么受着。”
这时,金⽩利才注意到梅的笑容,体会到女主人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怜悯。她觉得自尊受到了伤害。她想自己要是这时候说话一定不会中听,为了不至于失态,最好待会儿再说。加上旅途劳累,她思维已不再敏捷,没头没脑地便说:“尊敬的夫人,我马上就回来。好像我把东西忘在马车上了。”
没作任何解释,也没给梅任何阻止她的机会,她赶紧转⾝想去开门。她以为玛丽正在招呼着卸行李,马车还停在外面。
可是,她刚打开门,一只正在敲门的大拳头差点砸在了她的额头上,好在她躲得快才没被打中。站在门口的是一个摄人心魄的年轻男子,他个子很⾼,将近有七英尺,非常英俊。
这人长着一头深赭⾊头发,怕被风吹,头发扎成了一束。一道光闪过,将他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金红。他⾝材⾼大,体格魁梧,两条腿又长又壮,宽阔的脯厚而结实。他淡绿⾊的眼睛原本是含着笑的,但因金⽩利老在盯着看,他有些不悦,笑意也消失了。
“姐小,别呆望着,你就不能站开点,让我进去?”
他的略带苏格兰口音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听起来很悦耳。他语气有点不耐烦,大概是不想叫人盯着他看。金⽩利从未见过那么⾼大帅气的男人,她想这肯定应该是罗思斯顿公爵了。
她痴痴地站着,忘了说话也忘了动。就在这时,她感到嘴上有东西在往下流。啊,那鼻涕已经等不及了,还没找到手绢的她本能地抬起⾐袖揩了一下。哦,那可是小孩子常有的动作,可一位妙龄女郞也这么做了,没有比这更糟的了。但她甚至都没意识到这点,直到那男人嗤笑了一声,她才如梦初醒。
金⽩利难堪极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接下来,她只觉得那男人一把抱住她的,把她挪到一边,为他让了路。
这位新来的男人清除了路障,见到了公爵夫人,丝毫没注意到金⽩利的脸已羞得和鼻子一样通红,因为他一见到公爵夫人,顿时又惊又喜,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淡绿⾊的眼睛也盈満了笑意。看他那样子,金⽩利觉得他简直就像要⾼声歌唱,纵情舞蹈了。
再看梅,表情却完全与他相反:“天哪,你这个苏格兰強盗!”她吃惊地把双手放到前:“你不会是来害我们的吧?”
金⽩利注意到,在梅面前,那男人的笑非常感。这使她像挨了一鞭子一样。这微笑给金⽩利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虽说谈不上伤害了她,可一下子让她感到窒息。
“哦,亲爱的,如果你给我机会,你会爱上我的。”他说。“天哪,英格兰最美的女人居然和我的玛格丽特婶婶住在一起!这不是在做梦吧?”
梅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你是玛格丽特的侄子?哦,不可能。上帝啊,我们运气不会那么糟吧?玛格丽特是嫁给了麦格列⾼家族,而不是麦…”她停住了,去回忆很久以前他曾告诉过她的姓氏。“杜威,对,你说你叫拉克伦·迈克杜威。”
“喂,你以为一个要抢东西的人会把真名告诉你吗?”他一直在笑着:“我姓麦格列⾼,是现在麦格列⾼家族的领主。至于名嘛,就是拉克伦,很荣幸你还记得。”
极度的欣喜使拉克伦一时不会收起他的笑容,而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梅却是一点也⾼兴不起来。
“麦格列⾼先生,这没用。德夫林是不会让你呆在这里的。你别忘了,他对你没一点好感。”
“德夫林·杰弗瑞斯?他与谢灵·克罗斯有什么关系?”
“他是这儿的主人。这就是你想了解的吧。”梅很冷冷地解释道:“德夫林并不姓杰弗瑞斯。和你一样,他也不喜把真名告诉别人。”
拉克伦吃了一惊:“这么说,你那位该死的英格兰人就是我婶婶的侄孙…安布罗斯·圣·詹姆斯?”
“嘘,他讨厌别人叫他安布罗斯。”
拉克伦又气又急:“怎么,亲爱的,这么说你还是嫁给了他?”
“我已经和他结婚了。”梅轻蔑地说。
他懊恼极了,但很快他调整了自己,微笑着耸耸肩说;“没关系,没什么能难得倒我。”
梅眯起了眼睛:“你最好别打什么坏主意,聪明点,忘了过去的一切。记住,我已经结婚了,而且非常幸福。”她用強调的口气说。“另外,我肯定你无法像计划中那样呆在谢灵·克罗斯了。玛格丽特本来说你来这儿是想找个子的。”
然而,他望着她的神情分明表明她才是他今生最爱。梅看出了这一点,脸不由得涨红了。
这一切本来与金⽩利没丝毫关系,可不知怎地她很生气。她站在一边,清了清嗓子,想提醒他们⾝旁有外人,应马上停止这番谈话。然而他们却一点也没注意。
“不管我住不住这儿,我都不会放弃追求自己心爱的女人,否则我不就成了个笨蛋了吗?”
“你要真这么做了,才是个笨蛋!”梅叹着气回答。“愚钝,这就是你的本来面目。”她摇头摇,对他的行为本无法理解。“你一点没变,还是和从前一样愚钝。当时我就说过,你还不愿听。”
“那不是愚钝,是坚定。”他纠正着她的话“如果两情相悦,你那小丈夫又能奈我们如何?”
梅眼睛一瞪.正待发怒,金⽩利却比她更加恼火。她再一次重重地清了清嗓子。终于梅听到了,朝她这边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惑不解的神⾊。好像她本已忘了金⽩利乃何人也,她在这里⼲什么。
但很快,梅了口气,如梦初醒。“嗅,亲爱的金⽩利姐小!请原谅我的怠慢!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你一定累了。唉,为了对付这位无可救葯的苏格兰人,让你站了那么久。”她生气地瞪了拉克伦一眼,又转过来对金⽩利很诚恳地道歉说:“对不起,请跟我来,我带你到房间里休息。当然我还要帮你治治感冒。迪奇,也就是德夫林的祖⺟有很多妙方…”
就在梅要带着如释重负的金⽩利离开之际,拉克伦又说话了:“嗅,亲爱的,可别扔下我不管呀!分别后我⽇⽇夜夜都在想着你,你可别破坏了这别后重逢的喜悦呀!”
梅轻轻地哼了一声,她准备继续带金⽩利往前走。可突然她想到了更好的办法,便转过⾝对拉克伦冷冷地说:“对不起,我这儿有位客人要照顾。她很受,而你却不。让个佣人去帮你把玛格丽特找来,你和她讲讲你与德夫林的事儿。我想她会劝你放弃打算。她决不会引狼⼊室,让一个強盗住到家里来。”
“是劫持者,亲爱的。”他纠正着她,脸上滑过一丝苦楚。“最好别把两者混为一谈。”
梅哼了一声:“我认为这没什么不同,麦格列⾼先生。在你们苏格兰人看来只要是抢英格兰人就不算是強盗,而我们英格兰人却不能苟同。”
“问题不在这里。我已经洗心⾰面,不再偷盗了。”他说。“对已经发生的事,我无法挽回,可你应该我的改过自新。”
“我吗?不可能。我们已经讲得太多了。再见。”
金⽩利被带走前看到了拉克伦脸⾊的变化:开始是失望很快就转为坚定。显然他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不过这次要想赢得梅的关爱,他可是输定了。全英格兰的人都知道公爵和夫人相爱很深,几近痴狂,连金⽩利住的诺森伯兰郡都知道这事。但看来这消息在苏格兰鲜为人知。
一个苏格兰⾼地人。真倒霉。金自利隐隐感到拉克伦·麦格列⾼对她很有昅引力。当然,这么说太婉转了,其实,她已被他深深地昅引住了。可他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又还是个苏格兰人。这两条障碍让她觉得有点难以逾越。特别是第二条。她⽗亲永远不会同意她与一位苏格兰人结婚。要是她违背了他的意愿,他会剥夺她的财产继承权,她还得面对很多流言蜚语。
一个苏格兰人。实在是太糟了。
拉克伦把他要来这儿找子的前后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玛格丽特·麦格列⾼听了。听完他的倾诉,她同情地说:“噢,我可怜的孩子,是温尼弗雷德害了你们。谁会想到她会⼲出这种事来呢?她看上去像是个不错的女孩嘛。”
拉克伦苦笑了一下。温尼弗雷德已年近五十,不再是个女孩。而已六十多岁的玛格丽特婶婶总是喜把不到六十岁的人称作女孩或男孩。她是位可亲的女士,温柔甜美,略显肥胖,似乎总是兴⾼彩烈,至少在拉克伦面前是这样。不过他也同意她的看法,即没有人想到温尼弗雷德会做出这种丢人的事儿来。
他们单独呆在谢灵·克罗斯的大客厅里,侃侃而谈。玛格丽特给拉克伦的杯子倒満了⽔,劝道:“你缺钱用为什么不来找我?你叔叔安格斯去世时给我留下了一大笔财产,真主保佑他。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花这些钱。”
拉克伦有点尴尬。他觉得向有⾎缘关系的亲人借钱那还好说,可玛格丽特是嫁到麦格列⾼家的,如今丈夫又不在人世,他当然不好意思向她求助。他以前早该想到自己的叔叔安格斯的,可现在晚了。
他说:“玛格丽特婶婶,我想这事我能解决。我要靠自己的力量走出困境。”
玛格丽特虽说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同意了他的想法:“那好,你这主意也不错。要想摆脫眼前的窘境,娶位阔姐小倒是个好办法。你呀,早该这么做了,”
虽然拉克伦本人并不想这么功利,可还是点头同意了。“玛格丽特婶婶,我还想跟你说一件事,我来之前本没想到会遇上这个⿇烦。我与罗恩斯顿公爵曾在一种不太理想的情形下见过面,当时他用的是另一个名字。今天我才知道这件事。”
“另一个名字?”她皱皱眉。“是不是去年在苏格兰的时候?”
“正是。我当时他出钱来,还想夺走他的未婚。”
玛格丽特把她那双暗淡的绿眼睛睁得老大,然后又眯起来,咯咯地笑了:“天哪,是你啊?我和姐姐从梅那儿听说过。当然,虽说德夫林能英雄救美人,可总是不愿意重提旧事。我和迪奇当时可是笑死了。”
她只觉得这事好笑,这倒让拉克伦松了口气。可他知道德夫林不会放过他。
他说:“梅说他不会让我呆在这儿。”
“唉,瞎扯,他不会,”玛格丽特笑了“至少他知道你的情况后就不会这么做了。孩子,尽管放宽心,我会处理这件事的。我们会尽快让你得偿所愿。”
拉克伦想到德夫林将知道他的窘境,不由得面河邡⾚。真见鬼,梅小美人不嫁别人,偏偏与自己婶婶的亲戚结了婚。不过,要是不这样的话,他很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她了。
他见到她就改变了自己的计划。是的,完全改变了。他不再忙着找子了,他要把梅从公爵手里夺过来,然后再想办法改变家中目前的境况。当然,这个办法是什么,现在他还不知道。
他终于找到了她。她还是像以前一样的美丽动人,甚至更有风韵了,只是脾气有点大。命运仿佛是在嘲弄他,本来他是来找子的,可偏偏遇到了她,是的,她只适合他,而不是那个英格兰人。他要让她明⽩这一点,他决定马上采取行动。
“孩子,我和姐姐手上就有不少的阔姐小让你挑选。”玛格丽特只顾自己说着,本没想到他主意已定。“现在就有这么一位。她刚来,打算住些⽇子。她也是来找丈夫的。她是一个有钱的伯爵的女儿,与你再合适不过了。听说她的嫁妆不少,值一大笔钱呢。”
拉克伦点点头。他当然不能告诉婶婶说自己的计划已改变,否则马上就会被赶出去。他需要她的帮忙才能留下,他自己是没本事说服德夫林让他留下戏调他的子的。那简直太难了。
他说:“那太好了,玛格丽特婶婶。在我被赶走前可别忘了把她介绍给我。”
玛格丽特向前倾了倾⾝子,拍着他的手说:“你还在担心?德夫林不会因为几年前的那点小误会把你一脚踢出去的。他不会那么小气。你要是不放心,我现在就去和他谈谈。拉克伦,我的孩子,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点儿。你会得偿所愿地呆下去的。”
“决不能让他留下!就这么走了!”
这话德夫林在过去的几小时里已说了不止一次,可似乎没人理他,至少是没人跟他谈论这个话题。
当梅告诉他玛格丽特的那位苏格兰亲戚是何许人也时,德夫林懊恼极了,直骂倒霉。后来玛格丽特又来到他的书房,讲了一大通关于那个苏格兰小子的荒谬故事,说什么他被别人夺走了财产,为了能让亲友们生活在一起,迫不得已才沦为強盗。总之玛格丽特是在为他开脫。
一个继⺟卷走了所有财物,从此销声匿迹,这太不可思议了,哦,简直是不可能。这是苏格兰人为骗取女人的同情而编出的无聊故事!看看,连梅的语气都变了,起初得知拉克伦·麦格列⾼要与她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气愤劲儿都没了。
吃饭前全家人都来到了客厅。德夫林的祖⺟迪奇和她妹妹玛格丽特坐在沙发上低声说着什么,德夫林和梅站在壁炉旁,听不清她们的谈话。从伦敦来的赖特庄园主要买一匹获奖的纯种马,顺便留下过夜,他与金⽩利谈着天气聊一些无关痛庠的无聊话题。这人年过五十,已有家室,却不自量力地对金⽩利大献殷勤。
幸好拉克伦不在、德夫林无法想像自己见到那个无赖会作出什么反应。当然,为了通常的礼节,拉克伦会被安排注下,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早晨就回他的苏格兰⾼地去,或者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就在刚才,梅还建议让那苏格兰小子留下,因此德夫林才不得不重申自己的决定,他不明⽩子为什么突然间改变了主意。
梅看着他:“你对一年前发生的荒唐小事儿还耿耿于怀哪?”
德夫林瞪大了眼睛:“小事儿?那男人双膝跪地向你求婚,你拒绝他后他还劫持你!难道这些都算小事?”
“可你把我救回来了,还揍了他一顿。”她提醒道。“难道你忘了?”
德夫林的嘴角向上扬起来了,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这愉快的回忆使他轻松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原样了。
“他这么做与谋生本没任何关系!”他说。“他是一个该死的強盗!这么一个简单的事实,你们这些女人们为什么总是置若罔闻呢?因为你们的姑息,他差点成了我姨婆的继子!哼,即便那样我也不他住在我家!”
由于他声音太大,有几个人把头转了过来。梅赶紧向他示意:“嘘,轻点!我想提醒你一点,金⽩利姐小很不出众,要帮她找对象可够我们忙一阵子的,而你却要把一个合适的人选推出门去,你就忘了要成全他俩的事了?”
他终于明⽩她为什么要改变主意了,可在他看来这无关紧要:“梅,照他过去的行径,本配不上一个伯爵的女儿!”
“得了吧,德夫林!”梅不耐烦地说。“他是一个苏格兰庄园主,又是他们宗族的领主,仅这一条就完全配得上一个伯爵的女儿。就他俩现在的情形,他过去的行为很有可能被忽视。你没听你姨婆说吗?那可怜虫已无路可走,他只是想找个有钱的子帮他度过难关,金⽩利的嫁妆⾜以让他不再重旧业了。”
德夫林冷笑了一声。“要是他贼不改,那么有没有子都一样。他还会騒扰边境,抢劫无辜,梅,他喜抢劫,且乐在其中。”
“也许吧,可我们也无法下定论。我看,他迫切需要找一个阔姐小才是事实。他并不想生活在过去那种环境中,我们⼲嘛不给他个机会呢?连你祖⺟都愿意这么做。”
“要是他也能重新做人,那我就…”
“别急着赌咒,万一将来后悔。”她笑着打断了他。“你之所以反对,是因为你庒儿就不喜这家伙。”
“那只是一小部分原因。”德夫林坚持自己的看法。“有关那臭小子已经说得够多了。让他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