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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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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一吻之后,璩佑贞原已经下定决心不要再去关家了。

  原因再简单不过…太危险了。

  至少在她还不确定那个吻会带来什么影响之前,她需要一点时间,也需要一点距离。

  然而一星期之后,她开始挂念思雪,也注意到承学又跷了两天课,最重要的是,她想念关谊彦的声音。同时,她也埋怨他为什么吻了她之后,便不闻不问。

  就算他不知道怎么找到她的人,但至少他们两人之间,还有一个关承学在,不是吗?

  还是真如她所想的,他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玩玩的对象?

  不管答案是什么,她都还没有准备好要接受。

  已经是第四天了,她伫立在那熟悉的公寓大门前,却提不起勇气跨步走上去。

  即使她只是想看看张思雪,却又很害怕会遇上关谊彦。

  另一方面,她又庒抑不住想见他一面的‮望渴‬,甚至还有一股冲动,想冲上楼去和他打开天窗说亮话!就算只是玩玩也好,她总有权利知道事实吧。

  看看手表,将近七点了,天⾊早已暗了。

  璩佑贞猜想,或许关谊彦已经去上班了也说不定,现在上楼去,看一下思雪过得好不好,问一下承学为什么又不去上课,这样应该不要紧吧?

  应该不要紧的…

  她拒绝承认这一切只是借口。低头,深深昅了一口气,她试图用平常的步行速度‮入进‬那栋公寓,往五楼走了上去。

  这一次,她的心跳比过去的任何一次都还要来得剧烈。

  然而回应她的,是无人来应那扇门。

  她十分纳闷。

  不会吧?就算她已经习惯里面没大人,但至少张思雪应该要回来了才是。一个国小二年级的小女孩,不应该这时间还没到家…

  难道关谊彦把她送去安亲班?

  这也不无可能,但是在确定答案之前,璩佑贞无法不担心张思雪去了哪里。至少她还不能确定思雪是还没回家,还是被送去什么补习班了。

  在门口傻等半个小时之后,璩佑贞决定去思雪就读的国小询问看看。

  “张思雪的哥哥下午就把她接回去了。”

  年过四十的女老师是这么告诉她的。

  “哥哥?”璩佑贞不确定接走思雪的是关谊彦还是关承学。“接回家了吗?”

  “接去医院。”

  医院?璩佑贞楞了一下。

  “好像是她⺟亲过世了。”

  听到这句话,璩佑贞完完全全怔住了。

  不是说应该还能活个半年、一年吗?怎么会这么突然就…

  “你是思雪的亲戚吗?”那女老师又问。

  “不…不是。”璩佑贞回过神来。“我是她二哥的导师,联络不上他的家人,又看他的妹妹没回家,所以才会来这里问看看。”她的脑中一片混乱。

  女老师只是点了点头,又道:

  “张思雪已经被她大哥接回去了,我想她的二哥应该也是去医院,你不用太担心。”说完,她微微一笑。

  “好,我知道了。”璩佑贞挤出笑容,行了个礼“那么,我先走了。”

  她向女老师道别,离开了国小校园。

  走在路上,她脑中依然混乱不堪。

  一下子想着关⺟的死讯,一下子想着思雪是否会哭得很伤心,一下子又想到关谊彦此刻是什么表情…

  他向来都是一张冷酷的扑克脸,她无法想象,当他难过的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

  或许他不会让别人看见那样的自己吧。

  想到这里,她不再多想,举手拦下一辆计程车往T大的方向而去。

  *********

  就这么冲动跑来医院,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她不知道关⺟叫什么名字,教学医院又那么大,她要上哪去找人?

  当她活像无头苍蝇胡乱找时,忽然想起关谊彦带她来的时候,她曾经看过关承学和他⺟亲坐在中庭…

  对了,中庭。

  有了目标,她马上快步走向记忆中的那个大楼中庭。

  果然,关承学和张思雪正并肩坐在那张长椅上。在微弱的灯光下,他们俩只是低着头安‮坐静‬着,没有交谈。

  “承学…”

  她缓缓走向他,轻唤了他的名字。

  像是没料到会有女人在这里叫唤自己,关承学抬起头,眼里有些惊讶。

  “老师?”他下意识地站起来。“你…是我哥叫你来的?”他想不透为什么导师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她拍拍他的肩,要他坐下。“是我自己来的。”

  然后,她在他⾝旁坐了下来。

  张思雪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低下头,保持不语。

  “你哥哥呢?”她问。

  “去办一些手续了。”关承学又坐回了椅子上。“他说要带妈回家,得先‮理办‬一些事情。”

  “嗯…”要带妈回家…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璩佑贞眼眶泛红。

  但她赶紧振作了自己的精神,她是来安慰人的,没理由自己先哭。连思雪那么小的孩子,都懂得要坚強了,她在这里感伤个什么劲儿!

  “老师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他问。

  “猜的。”

  她低头,淡笑着回答。

  不知不觉地,她也学会了关谊彦的打马虎眼,会用一些不负责任的答案来回应别人的问句了。

  三个人,就这么并肩坐在长椅上,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直到有个声音划破沉默。

  “你怎么也来了?”

  璩佑贞闻声抬头,见关谊彦朝他们走了过来。

  “我去你家,发现思雪很晚了还没到家,便去她学校问了她的老师。”她看着关谊彦,发现他跟平常并没有什么两样。

  依然神⾊自若,平静到令人不敢相信,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管是他的⺟亲逝世,还是他曾经那么热烈地‮吻亲‬过自己…

  “走吧,都办好了。”关谊彦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示意大家准备离去。“你呢?一起走吗?”

  他望向璩佑贞。

  璩佑贞看着他那张俊美但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摇了‮头摇‬道:

  “不了,我还是…”

  “车子停在医院对面。”他打断了她的拒绝,转⾝就走。

  璩佑贞楞了下。

  果然,他不会因为那个吻而改变任何态度。连这种不容别人反对的強势,也丝毫没有改变。

  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內心的矛盾。

  的确,她是很想见他一面、很想听听他的声音;但是看到他对自己的“平常对待”心里却颇不是滋味。

  以往的经验告诉她,一个吻可以代表某种程度的认定,认定对方就是自己心里所想念的那个人、所爱慕的那个人。然而,她无法将这样的经验判断套用在关谊彦⾝上。

  她坚信,就算他吻了某个人,也依然能保持厌恶对方的立场,一如以往。

  这就是她认识的关谊彦。若是爱上这样的他,无疑是一种自虐。

  必谊彦先将两个弟妹送回家,才又开车送璩佑贞回住处。

  剩下两个人在车內时,璩佑贞忍不住问道:

  “你还好吧?”她见他的态度自始至终都相当平静。

  “怎么了吗?”他侧头,看了她一眼。

  “不…没什么。”璩佑贞别过头,望向车窗外。

  既然他都这么冷静以对了,她又何必去煽动他的情绪。

  只是…若不是他刚才提到“葬仪社”三个字,她还真的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平静沉稳的人,是个刚失去⺟亲的大‮生学‬。

  *********

  也许是因为再也不需要去医院,连续两个星期,关承学都没有再跷过课。

  对于这件事,璩佑贞的感受相当复杂。

  他乖乖地来上课,璩佑贞当然很⾼兴;然而他乖乖来上课的原因,却是因为⺟亲去世,这一点她实在⾼兴不起来。

  另一方面,关承学不再有跷课不来、打架闹事的情形,就某一层面来说,她也少了一个可以去找关谊彦的理由。

  这一点,她也⾼兴不起来,但这样的想法令她有深刻的罪恶感。

  “家里的情形还好吗?”

  收下关承学交到办公室来的周记,璩佑贞顺道问了一句。

  “嗯,还可以。”关承学垂着头,含糊回应。

  “需要帮忙的话,随时都可以跟老师说。”

  他低头的脸蛋,就这个角度看过去,其实跟关谊彦还満像的…

  咦,怎么这时候还在想这种事?

  意识到脑中莫名其妙的联想,璩佑贞猛然醒神,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那么,没事的话你先回教室去吧。”

  她将关承学打发走。

  就算没见到关谊彦本人,但是天天要看着这个长得和他有五分像的男孩,也算是一种‮磨折‬。

  她曾经想过,对方如果不主动的话,那她是否可以积极?

  不过,这个想法只浮现了一下下,就被她否决了。

  她是关承学的导师,而他是关承学的哥哥;她是一名教书的女人,而他是一个当牛郎的大学男生。

  唉,怎么看都像是会被咒骂的组合…

  包何况,他在吻了她之后仍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代表他只是基于“习惯”而吻她,她又何必主动向他表示什么。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不如把这份感觉深埋在心底,她相信时间会冲淡这份盲目的感情,到那时,她一定会庆幸自己现在没做出什么冲动的行为。

  或许是因为有了决心与觉悟,她现在若是想念张思雪,都会在关谊彦出门上班后,才上门去拜访。

  目前,这种做法是她逃避自己的唯一途径了。

  *********

  切到自己的手指头后,关谊彦才回过神来。

  “痛…”

  他放下菜刀,凝神看了一眼手指…还好,只是小小的割伤,不至于血溅流理台。

  走向置物柜,拿出‮救急‬箱翻找着贝绷,心里有些浮躁。

  那只鹦鹉已经快两个星期没出现了。是因为自己放肆吻了她,把她吓跑了?还是承学现在都有去上课,所以她觉得没有必要来这里了?

  他不知道答案是哪一个,这两个的可能性都非常⾼,但也有可能两个都不是正确答案。

  只是,就算她讨厌他,也不用再管承学了,那思雪呢?她应该很喜欢思雪才是,难道她‮挂不‬念这个小女孩吗?她总该来看她一下吧?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回头看着安‮坐静‬在餐桌前写作业的思雪。

  像是感觉到他的目光,张思雪也抬头,回看了关谊彦一眼。然后,两个人都扬起微笑。

  “老师说我‮试考‬都考得很好哦。”她忽然脫口说出。

  “是吗?”他笑了一声。

  “我跟老师说,阿姨每天都会教我写作业,‮试考‬的问题都有记住。”

  “阿姨?”关谊彦迟疑了一下,又问:

  “是之前常来家里…头发长长的那个阿姨?”

  “嗯!”张思雪很用力地点了头。“阿姨都在我看完小叮当的时候才来。”

  看完小叮当?

  他的目光移到电视上,刚好传来小叮当的片尾曲。

  几乎是同一个时间,门铃响了起来。

  “阿姨来了!”张思雪放下手中的铅笔,作势要去开门。

  “我去开。”关谊彦阻止了她“你继续写作业。”

  张思雪没有异议,又坐回了椅子上,安静地看着关谊彦前去应门。

  当发现来应门的人是关谊彦时,璩佑贞差点就想掉头跑,不过她还是克制住了,她总不能表现得像是恶作剧的⾼中生。

  “找哪位?”关谊彦下意识地板起脸孔,语气降了点温度。

  “没…”璩佑贞控制不了自己狂乱的心跳,差点说不出话。“我只是顺道来看思雪,不过既然你在家的话…”

  必谊彦没听完她的话,转⾝又走回屋里,留下一脸错愕的璩佑贞,怔怔地站在门外。

  他怎么老是不把别人的话听完!

  跟随在他后头,璩佑贞战战兢兢地走了进去,看着他走回厨房,还着一⾝居家服,忍不住问;

  “今天休假不用上班吗?”或许也是想划破尴尬的气氛。

  “不要问废话。”

  必谊彦连头也没回,只顾着做自己的事。

  璩佑贞抿抿唇。这应该不是她的错觉吧,总觉得那一晚之后,关谊彦对她的态度不但没有热情一些,反而愈发冷淡。

  甚至此刻,她还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火葯味,就像她第一次来拜访关家时一样,充満敌意、嫌恶、不耐烦…

  “如果你在忙的话,我就不打搅了。”璩佑贞稍稍行了个礼,转⾝就往大门走。

  “既然来了,就吃完饭再走吧。”他的声音自她的背后传来。

  璩佑贞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她拿不定主意,到底该直接离开,还是留下来与他吃一顿饭?

  “如果你嫌我做的菜难吃的话,我就不強迫了。”

  说完,关谊彦把第四道菜端上桌,然后在餐桌前坐下。

  考虑了几秒,璩佑贞不想否认“关谊彦做的菜很好吃”于是她缓缓走到餐桌旁,选择在张思雪⾝边的位置坐下。

  忽然,他站了起来,吓了璩佑贞一跳。

  原来他只是去帮她盛了一碗白饭,及拿一双筷子罢了。她觉得自己真像个呆子。

  “不用那么紧张。”把筷子放到她面前的时候,关谊彦低语道:“有思雪在,我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

  说完,他又坐回他的位置,然后若无其事地夹起青菜,配一口饭。

  璩佑贞却因为他的话,耳根像是快烧起来一般,只能仓皇拿起碗筷,伸手夹了一些菜,递到思雪的碗里。

  “小孩子多吃一点青菜才会长⾼。”她不确定自己说了什么话。“吃完阿姨再教你写作业。”

  “吃多少青菜跟长不长⾼没什么直接的关联。”关谊彦一边吃饭,同时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这么说的话,小孩子怎么会乖乖吃青菜。”她嘀咕一句,低头。

  “思雪不挑食。”

  璩佑贞开始后悔坐下来了。

  她现在可以断定,那天晚上他之所以吻自己,绝对是因为他的“职业病”;就算不是职业病使然,也一定是因为他不知道在哪受到了打击,才会在她⾝上寻求某一层面的慰藉。

  绝对是这样子,错不了的!

  否则,有哪一个心智正常的男人,在吻了自己心仪的女人之后,表现出来的态度反而比之前还恶劣?

  “承学呢?还没回来吗?”她转移了话题,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掐住。

  “不知道。”

  必谊彦瞥了她一眼,试图庒抑心里那丝渐渐延烧的怒火。

  她就只关心承学、只在乎思雪?

  吻她的时候,她明明就露出那种深情忘我的眼神,为什么现在她所说出来的不是承学就是思雪?她就不想谈谈他们两个之间的事吗?

  承学乖乖去上课后,她不再来了。

  来了,也是只想到思雪。

  连坐下来吃个饭,也是问承学的去向。

  迅速呑下最后一口米饭,关谊彦猛然站起来。

  “你们慢慢吃吧。”

  “咦?你吃饱了?”璩佑贞楞了一下,才吃不到十分钟吧。

  “最近要交论文,我要去同学家一趟。”说完,他拿起放在电视机上的车钥匙,然后披上外套。

  “那…”

  璩佑贞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他走向大门,然后开门走了出去。她连一句“路上小心”都来不及说。

  “哥哥在生气吗?”

  思雪捧着瓷碗,拿着筷子,脸上満是疑惑。

  “阿姨也不知道。”璩佑贞苦笑,摸摸她的头“可能阿姨又说了什么让哥哥生气的话吧…”

  “哥哥因为手指痛,才生气吗?”

  手指痛?

  璩佑贞微怔,他手指受伤了吗?

  “可能不是吧。”她摇了‮头摇‬,笑道:

  “反正哥哥的气应该很快就消了,你赶紧吃饭,把作业写完,才不会让哥哥又生气了。”

  “嗯。”张思雪欣然答应。

  璩佑贞则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就这样跑出去了?是因为不想看到她吗?既然这样,又何必留她下来吃饭?

  也许他真的是去找同学忙论文的事吧。可他离去时的态度,又让她不太相信是如此单纯的理由…

  不知道他的手指为什么会受伤?

  唉,思绪乱成一团,像是解不开的死结。

  忽然,门铃声打散了她脑海里的混乱。

  “咦?这么快?”

  璩佑贞醒神,没料到关谊彦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不对。

  他有钥匙,⼲嘛要按门铃?没道理。

  她満是疑惑地去应门。

  门外站着一个留着及肩秀发的女孩子。

  “啊…”璩佑贞不知道该怎么在别人的家里面对陌生的访客。

  李时敏楞了好一下子才回过神来。

  “抱歉,请问谊彦在吗?”

  “他刚去同学家了。”璩佑贞试着笑得自然一些。“不过,他没说是去哪个同学那里。”

  “那我知道了,谢谢。”

  李时敏点了个头,转⾝就走下楼去。

  …她是谁?

  …是关谊彦的女朋友?

  不管是李时敏还是璩佑贞,脑中都有共同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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