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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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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不由分说,她被他带进了京城。

  自新婚那一⽇之后,穆展颜再未踏⼊她的卧室一步。他朝事繁忙,她亦很少见到他。有时候,在花园里散步时,会远远瞧着他路过的⾝影,有时候,他会传她一起到花厅共享晚膳,但也依然隔着桌子各自远远地坐着,彼此无语。

  她虽然与他拜了堂,但在皇家还没有赐予她正式封号之前,她还算不得王妃。⼊京这么久了,他未曾带她⼊宮拜见过皇家的亲人,宮里也从未召见过她。她本以为是自己冰冷的态度让他只能暂时这样安置她,但很快的,她就发现并非如此。

  这一⽇,清晨起来,天空灰蒙蒙的,似有大雨要下。

  贴⾝丫环小⽟早早请她起,捧了胭脂⽔粉、金银首饰,细细替她打扮。

  待她换上不同以往的华美⾐衫,她们才告诉她,今天是太后的生⽇,王爷已经备了马车,要与她一同进宮去。

  进宮?

  她心间不由一惊,虽然知道迟早要随他去见皇家的长辈,但这一天忽然到来,仍让她措手不及。

  马车里,穆展颜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忽然伸出温暖大掌裹住她发凉的小手,直到到达宮门前,才悄悄松开。

  苏怡从小在书上看过许多关于宮廷的描写,此刻,看到传说中的景⾊,才知道写书的人一定没有亲自来过这里。

  这里并非如书中所写的那般张扬,什么金⽟砌墙、珠翠作瓦之类,这里的美丽显得古朴而深邃,气派、巍峨、威仪,却没有奢华得过份的感觉。

  ⼊了永寿宮,那儿的布置更让她大吃一惊。

  老天爷,本朝的太后也太信了吧!她心中惊呼。只见正殿门前挂着大大小小的符咒,就连树枝上也不能幸免。

  包怪异的是,台阶下有一只‮大巨‬的铁笼子,看似关猛兽用的,然而里面却什么也没有,而且篱侧有两扇门,一前一后都敞开着。

  “展颜,你来了!”一个⽟袍峨冠的男子淡笑着从台阶上走下来“我们刚才已经给太后祝过寿了,你怎么来得这样迟?”

  说话之时,这男子的目光向苏怡扫过来,苏怡这才发现,他之前脸上的笑不过是假笑而已,他的眼中有一种不友善的神⾊。

  “向太子请安。”穆展颜向那男子行了一个礼。

  太子?苏怡又是一惊,连忙深深地躬下⾝子。

  “展颜,这就是你在仲州遇到的女子吗?”太子语带嘲讽“久闻大名,今⽇终于得以一见了。”

  “太子这样说,实在折煞拙荆了。”穆展颜客套的道。

  “拙荆?”太子忽然大笑“展颜呀,你还真的把她当成子了?不要忘了,没过太后这一关,她可算不得咱们皇家的人。”

  “我今天不就是特地带她来见太后的吗?”

  “你确定太后愿意见她吗?”太子眉一挑。

  什么?苏怡心间一颤。太后?!不愿意见自己吗?

  “展颜,怪只怪你自己做事太冲动,未曾禀报宮中长辈,就私自到仲州把新娘子接回来,太后和⽗皇为此都很生气呢!而且,近来他们听到了一些言论,就更不赞成你这门婚事了。”

  “什么言论?”穆展颜眉间一蹙。

  “这女子生在乡野,怎么会那样了得的医术?你那时受的伤,连太医听了都觉得心惊胆战,她却在一没有贵重葯材,二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之下,把你治得全好无缺,实在太神奇!何况,她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內把你得七荤八素的,让你不顾一切地娶她…”

  “太子,你到底想说什么?!”穆展颜打断对方的喋喋下休。

  “呵呵,你没瞧见这殿前挂的符咒吗?”太子递一个眼⾊。

  “瞧见了,我还正奇怪呢,太后平时‮挂不‬这些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驱魔避凶呀!”

  “驱什么魔?避什么凶?”

  太子这一次没有回答,只朝苏怡瞧了瞧。

  “你是说…”穆展颜顿时明⽩了,脸⾊骤然一变“这样欺人太甚了吧?”

  “呵呵,展颜,这些符咒又不是我命人挂上去的,是太后。你如果觉得气愤,可以找太后理论,何必给我脸⾊看?”太子洋洋得意地说。

  “好,我这就带阿音进去见太后她老人家。”穆展颜拉着苏怡快步向前走。

  “等等!”太子拦住他们的去路“你可以进去,她不可以。”

  “什么?”穆展颜忍不住低喝“符咒挂在这里,该挡的都挡了,她为什么还不可以进去?”

  “万一她道行比较⾼深,几道符咒是治不了她的。”太子指了指台阶下那只大笼子“如果她想进殿去,得先从这儿钻过去!”

  “荒唐!”穆展颜怒吼“这是谁想出来的?是谁?!”

  “这是太后她老人家找了德⾼望重的道士想出来的法子,据说这笼子有无穷法力,可以关住天底下任何神通广大的妖精!”

  妖精?他们把她当成妖精了吗?苏怡听到这里,心底直想笑。

  呵呵,她倒真希望自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妖精,这样就不会让自己的妹妹生死不明,就不会让自己当初遇见他、爱上他…

  “我不会让阿音做这种事的!”穆展颜紧紧握住她的手“要不就让我们一起进去,要不我们就暂时离开。”

  “离开?展颜呀,你太不孝顺了,太后平⽇最疼爱你,她大寿的⽇子,你不进去道贺一声吗?”

  “好,那我跟阿音就站在这里,直到太后回心转意,传我们一起进去。”

  “如果太后暂时无法回心转意,要你们站上几个时辰呢?”

  “就算是几天几夜,我也愿意陪阿音在这里一直等下去。”他坚定地道。

  太子没料到是这样的答案,原本的得意之⾊微微敛去,咬着牙,点了点头。“好,有毅力,那你们就在这里慢慢等吧!”

  说罢,单袖一拂,忿忿地去了。

  他原本带着一种看笑话的心态到这儿来,专程想看穆展颜的窘态,不料,除了一种坚韧不妥协的神情,他什么也没看到,心下当然有气。

  霾的天空此时忽然雷声隆隆,不凑巧地将一阵滂沱大雨瓢泼而下,打在执手相握的两人⾝上。

  太监和宮女看见平素最受宠的南敬王爷,此刻全⾝透地站在庭院的台阶下,想替他撑一把伞,又怕里面的人责怪,于是都不敢轻举妄动,只默默地看着这令人心酸的一幕,无不感动子南敬王爷的痴情。

  “你不必这样,”苏怡強装冷淡“他们不想见的是我,你又何必陪我罚站?”

  “我从来不知道,淋雨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他像没有听到她的话语,只微笑地抬起头,双眼闭上,似在享受。

  “小时候,常常看到下雨的湖中,有成双成对的鸳鸯,我当时心想它们怎么不到荷叶下避一避…不过现在,我终于可以了解它们的心情。只要跟自己喜的人在一起,哪怕是淋雨,也是一种享受。”

  最后一句说得很轻,在雨声的⼲扰下,苏怡不确定他真的说了。

  但她知道他的意思,哪怕不说,她也能感觉得到。

  侧过眸,再次悄悄瞧他,就像之前在马车上一样。他的俊颜被濡之后,装饰颗颗晶莹⽔珠,让他的眉,他的、他⽟般的肌肤…更显人。

  但他的大掌却渐渐变凉,温度如直坠⾕底一般,让她开始担心他的⾝体。

  虽然他是个強壮的男子,但那次受的伤过重,短短几个月之內,他的体力不可能复原。她不噤有些焦急,不知此刻该怎么办,才能让他避免与自己一同受罚。

  她甚至考虑要不要钻那只笼子,其实她真的不介意被别人当成妖精,也不介意别人如此羞辱自己,只要不连累他,她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这时,走廊上传来一阵慌的脚步声,有宮女朝他们俩奔过来,气吁吁。

  “发生什么事了?”穆展颜蹙眉问。

  “回王爷,太、太后…被鱼刺卡住了喉咙!”宮女结结巴巴地道。

  “你这是要去请太医?”

  “不,颜太医正好也在永寿宮里帮太后祝寿呢。”宮女垂下眸子“奴婢是来请…请苏姑娘的。”

  “请我?”苏怡一怔。

  “对,因为太医用尽了方法都不能替太后除了那一鱼刺,人们都听说苏姑娘医术了得,所以想请您去瞧一瞧。”

  “这么说,我们不用钻那只笼子,也可以进去了?”穆展颜挑衅的问。

  “王爷,您明知里面的意思,就不要再为难奴婢了…”小爆女急得直跺脚。

  “那也得问问我这位新娘子的意思,”他偏不着急“只怕她不愿意。”

  “我愿意!”苏怡马上回答。

  好不容易逮住一个机会,可以让他不用再陪自己淋雨,她怎会不愿意?

  他是为了维护她的尊严而故意说出刁难的话语吧?但她自认所谓的尊严跟他的健康比起来,实在微不⾜道。

  “你这个没出息的小家伙!”穆展颜见她答得如此慡快,无可奈何地‮头摇‬莞尔“好吧,那我们就进去喽!”

  说着,他伸手理了理苏怡被雨打的发丝,牵着她堂皇地迈上台阶。

  ⼊了殿阁,只见宾客満堂,诸人都很紧张地站着,因为太后⾝体不适而不敢延续刚才喜庆的气氛。

  见穆展颜与苏怡落汤般走进来,凝聚在凤榻上的目光不约而同转了过来,投向他俩。

  “这位便是苏姑娘吧?”颜太医连忙上来“请姑娘快替太后瞧一瞧,老夫实在是束手无策了。”

  苏怡往凤榻上望去,望见一个満头金钗、満脸痛苦的老妇,正捂着喉间在呻昑。

  “请太后呑一团⽩米饭试试。”她不慌不忙地道。

  “试过了,不管用,反而差点儿噎住她老人家。”

  “那么用米醋呢?喝一口米醋,可以软掉鱼刺。”

  “哎呀,都不管用!”颜太医道“之前什么方法老夫都试过了,宮中的秘方、民间的土方,都对付不了这小小的鱼刺。”

  “那么,请端一碗清⽔来。”苏怡一副有成竹的样子。

  “清⽔?”众人一愣,下解其意,但还是照她的吩咐办了。

  ⽔用瓷碗端上来,清凉明澈,苏怡将它捧在手中,微微一笑,口中念念有词。

  众人细听,听到她似乎在念一段奇怪的咒语…

  “师⽗曾祥菊、朱‮娘老‬、李‮娘老‬,⽔从东方起,撞了⽩沙之鬼,落在⽩沙滩,万物化成⽔,李宏太上老君敕敕如令,只因弟子,手到病除,百发百中。”

  然后,她将清⽔递到宮女手中,道:“请太后喝下。”

  “就这样?”众人面面相觑,颜太医直呼不可思议,就连穆展颜也是一怔。

  “这样就可以了。”她镇静地回答。

  “可这⽔里什么也没有呀!”颜太医焦急的说。

  “这里面有我的‘化⽔’口诀。”

  “这…这是妖术!”一旁的太子站起来大喝“来人,把这妖女给我拖出去!”

  “可惜天底下除了我的妖术,再也没有别的法子可以解太后之疾。”苏怡毫不畏惧的顶撞“太子此刻把我斩了,我倒无所谓,不过太后喉中那刺…”

  “把⽔端过来。”这时,太后发话了。

  “是。”宮女马上碎步走过去,捧着瓷碗的手小心翼翼,生怕把这“神⽔”给泼溅了。

  “丫头,如果哀家喝了这个这不好的话,你该如何自处?”太后接过瓷碗,挑眉问。

  “任由太后发落。”苏怡看到穆展颜想开口代答,连忙抢先一步如是说。

  “好,你说的,说了可要算话!”太后一仰脖子,将那碗⽔一饮而尽。

  众人眼睛瞪得大大的,翘首期盼这碗⽔下肚的反应。

  良久,良久,只见太后微微一笑。“丫头,哀家本想让你离开展颜,但现在看来,我暂时无法要求你这样做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太后,您…您喉中的刺化了?”颜太医颤声问。

  “嗯,舒服多了。”太后舒慰地叹一口气,点点头。

  “苏姑娘果然医术神奇!”颜太医深深向苏怡作了一个揖“老夫自叹不如呀!”

  “什么医术,这明明就是妖术!”太子仍旧‮议抗‬。

  “不管是不是妖术,只要她无害人之心,处处施德行善,妖术也成了仙术了。”这一次,太后并没有袒护太子。

  太子被她这一反驳,顿时面河邡⾚,退到角落里,不敢再言语。

  “丫头,你过来,让哀家好好瞧瞧。”太后慈祥的朝苏怡招招手。

  苏怡垂眉,走到凤榻前。

  “呵呵,你跟我想的可太不一样。”太后忽然笑了“人们都说,南敬王穆展颜被山野里的妖精住了,宁可跟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妹退亲,也执意要娶她,我还当妖精都是妖的货⾊,今⽇见了你,才发现是如此素净的一个孩子。”

  表妹?退亲?苏怡一下被这两个词摄住了魂魄。怎么,他另有未婚吗?

  “展颜,你也过来。”太后又道。

  “老祖宗现在知道传言不可信了吧?”穆展颜満脸欣,紧紧地挨着苏怡站定“那么孩儿的这门婚事,您可算是答应了?”

  “我答应管什么用?你得去问问娇蕊的意思,毕竟她跟你从小订了亲,你现在要另娶新,总不能扔下她不管吧?”

  原来,他的未婚名唤娇蕊,想必是个贵气十⾜的千金‮姐小‬吧?他为何从未对自己提起过这个表妹?

  苏怡头垂得更低,一丝不为人知的不悦深染双瞳。

  “我之前跟娇蕊说好了,她答应退亲了。”他心急的表明。

  “她答应退亲?”太后不信“你这孩子该不会是在撒谎吧?娇蕊从小恋你,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答应退亲?”

  “因为她…”有什么话要冲口而出,但终究还是被穆展颜忍住了。

  “好了,哀家会当面问她的。”

  “当面问她?”

  “对呀,哀家已经召她上京了。”

  “什么?”穆展颜显然吃了一惊。

  “如果娇蕊亲口对哀家说,她愿意退亲,哀家便成全你与苏姑娘。否则,这桩亲事你想都不用想!”话虽如此,但太后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随即对苏怡道;“呵呵,丫头,就要看到你的情敌了,怕不怕?实话告诉你,娇蕊长得比你漂亮十倍呢!”

  怕?她怕什么?她本来就不打算跟穆展颜长相厮守,他有未婚,她应该⾼兴才对!

  可此时此刻,不知为何,里似乎有千万般纠结,绕得她揪心一般疼。

  *********

  “王妃,请用宵夜。”小⽟端进苏怡平素爱吃的糖⽔糍粑,把碗放下之后,迟迟没有离去,仿佛有话要跟她说,却言又止。

  “怎么了?”苏怡发现了她的异样,主动问起。

  “呃…王爷病了。”

  “他病了?什么时候的事?”

  “昨儿从宮里回来,王爷就全⾝发热,想必是被那一场大雨淋得病的。”小⽟顿了一顿,又连连摆手“王妃,您可不要误以为我们王爷的体质很弱,只不过他上次受的伤太重,所以这阵子才会这么容易染上风寒的…”

  “可我今儿见他的时候,觉得他好端端的呀。”

  “是他硬撑着不让王妃您看出来,免得让您担心。”

  “他…”他怎么这样傻呢?这有什么可装的?生病了就该好好卧休息,他那样装作没事一般走来走去,才真让她担心呢!

  “王妃,您去看看王爷吧!”小⽟怂恿道“只要您去看看他,他肯定马上就好起来了。”

  “怎么?没有请太医来吗?”苏怡诧异。

  “王妃,您误会我的意思了。”小⽟不由笑了“我不是请您去给王爷看病,我是指…请您去陪他说说话之类的。”

  “这…”自从她进王府后,他们一直处于疏离的状态,谁也不曾主动亲近过谁。

  “王妃,奴婢说句不怕死的话,咱们这些从小在王府里长大的人,从未见过王爷对谁像对您这样在乎过,虽然他口头上没有说,但从他待您那种小心翼翼的态度,瞎子也能瞧出您在他心中占的份量!咱们王爷虽然不敢称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可也算得上世间少有的俊杰,王妃您为什么要这样冷淡他呢?”

  这丫头,倒当起说客来了。可见穆展颜乎⽇深得府中人心,也可见,她对他的冷淡,已经到了连旁人都看不下去的地步…

  心里忽然升起一丝酸酸涩涩的感觉,有种想见他的冲动。

  苏怡脫口就问:“他现在在哪儿?”

  “王爷还在书房处理公务呢。”小⽟喜不自胜的回答。

  这么晚了,他正在发着烧,还处理什么公务?不要命了吗?

  苏怡眉心立锁,命小⽟再盛来一碗热热的糖⽔糍粑,还特别吩咐在里头加了姜汁,独自端着便往书房走去。

  穆展颜正坐在灯下,专心看着什么,发热的脸颊显出一片燥红的颜⾊,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只当来者是下人,低声喝道:“之前已经吩咐过,不要打搅我!怎么,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天听他的声音,尚不觉如此嘶哑,此刻真如砂纸划过书页一般,看来,忙于公务加重了他的病症。

  苏怡看着他,口发疼,将糖⽔搁在桌上,轻轻回答“是我。”

  “你…”他猛地一抬眸,眼里装満诧异,僵怔了好久。

  “今夜外面有雨声,我睡不着,想到书房来找几本书消遣,不想王爷您也在这儿。”

  他佯装健康,是因为怕她担心,而她此刻装作若无其事维护他的伪装,只因怕暴露自己的真心。

  “你到书房看书,还端着一碗糖⽔糍粑?”重病使他双眼离,可他却仿佛可以一眼看穿她的心事。

  “这是我的宵夜,”明明是端给他驱风寒的,却不能承认“我打算在这儿寻了好书,一边吃糖⽔糍粑,一边看书。”

  “可惜这儿被我先霸占了。”穆展颜微笑“不过书这儿有很多,你可以慢慢挑,挑完回房去看。”

  “真的有好多,”苏怡望着那一长排密密⿇⿇的架子“要挑起来,怪费眼力的,不如你替我介绍几本?”不想让他带病处理公务,便只能他与自己聊天,让他可以暂时休息一下。

  “我是不知道你们女孩子喜看什么书,”他果然上当了,还真的放下手中案卷,踱到书架前“这儿有些鸳鸯蝴蝶派的传奇故事,女孩子应该爱看…”

  “哎呀,好甜!”她趁他转⾝的当儿,故意舀起一勺糖⽔,沾沾了嘴“真没想到,这宵夜这么腻人。”

  “那就别吃了,把它倒掉,我叫人替你重做。”他温柔地道。

  “倒掉怪可惜的,再说这是厨娘特地为我做的,如果把它掉倒,会伤人家的心,我可不想人家在背地里骂我难伺候。”

  “那就搁在这儿吧,我一会儿叫人收拾。”

  “厨娘特地为我做的,如果我一口没吃就叫下人收拾掉,还是会伤她的心呀!你以为下人不会把话传到她耳朵里?”苏怡故意装作为难。

  “那你到底想怎样?”穆展颜‮头摇‬莞尔。

  “你帮我吃吧!”她适时将碗递到他面前。

  “我帮你吃?”他一怔“可我不饿,而且我很少吃甜的…”

  “你帮帮我吧!”她睁着晶莹的眸子,恳求一般瞧着他。

  他如果真爱她,就该心软才是。

  呵呵,不出所料,僵持没过一瞬,他便妥协了。

  穆展颜无可奈何的拿起舀子,似喝毒葯一般蹙起眉,将糖⽔送⼊口中,但很快的,当他闻到那浓浓的姜味,便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这好像是给病人喝的。”

  但他不敢就此断定她的心意,只抬头试探,嘴角呈现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病人?”她装傻“什么病人?”

  “这里面加了姜,像是给伤风的病人喝的。”

  “如果真有伤风的病人,恐怕一点姜糖⽔对他的病也无济于事。”

  “连一碗清⽔都能融化太后喉咙中的鱼刺,姜糖⽔到了你手里,应该早就变成灵丹妙葯了。”

  “你们还真的相信我有那么神通广大呀!”苏怡不由得笑了“其实我本不会念什么化⽔咒。”

  “可太后喝了那碗⽔的确好了呀!”他大戚惊奇。

  “不过是心理作用罢了。”苏怡解释道“之前太后一定听说了许多关于我的传言,所以在殿间悬挂符咒,把我当成山野里的妖精。试问,妖精化的⽔,她能不信吗?就算她没把我当成妖精,也早把我当成一个治愈你重伤的民间奇女子,俗话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太后即使不信太医,也会信我的。”

  “你是说…”穆展颜只觉得不可思议“那不过是一碗普通的清⽔?”

  “对呀,其实我化⽔之前,她喉中的刺早被颜太医化解了,但她因为心不安,总觉得喉间仍不舒服,直到喝下我那碗清⽔才被安抚下来。”

  “可你怎么知道那鱼刺早被化解了?”

  “颜太医说,无论民间土方、宮中秘方他都试过了,小小一鱼刺哪里噤得起这许多‮腾折‬?而且我听到太后当时说话已十分顺畅,且声音洪亮,所以心下断定她早已没事,只是不自知罢了。”

  “呵呵,都被你这小丫头骗了!”

  他不由得纵声大笑,之前的姜糖⽔暖暖流进肚里,涌起一股热气,直冲额间,霎时他觉得头也不疼,鼻子也不塞了,整个人似乎清醒许多。

  “你流汗了。”苏怡发现他额前渗出汗珠,心中大喜,无意识地伸出⾐袖替他擦拭,仿佛回到了她照顾他的时候,并不觉得这个举动有什么不妥“是不是觉得好一些了?”

  “你早知道我生病了,”他不再假装,决定把一切挑明“所以特意端来这碗姜糖⽔助我驱寒,对吗?”

  “我…”谎言被揭穿,她害羞地把手一菗,无奈柔荑忽然被他紧紧握住,怎么也挣不脫。

  “既然来了,就顺便帮我诊断一下病情,可以吗?”穆展颜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额上“看看我还发烧吗?”

  苏怡的脸儿完全红了,纤纤十指颤抖得厉害,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的手好烫呀,”他坏坏的低笑“跟我的额头一样烫,该怎么试出我是不是还在发烧呢?”

  “唔…”她的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看他近距离的俊颜。

  “不如换个法子,那样可以明确探出病情。你知道是什么法子吗?”他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不知道。”她现在能做的,只是一个劲地‮头摇‬。

  “就是这样呵。”他的大掌捧起苏怡的面庞,额头猛地贴近,与她的相抵。

  这一瞬间,他们挨得这样紧,彼此的呼昅声心跳声,声声震动,传人彼此的耳际。

  “阿音…”他舒慰地叹了一口气,吻住她。

  生平第一次有男子吻她,而且,是她心爱的男子,这一刻,本应该甜藌动人,然而,他的那声呼唤打碎了她所有的甜藌情愫。

  阿音?

  这个名字像骇人的魔咒,像鬼魅催魂的声音,让她骤然惊醒。

  不,她怎么可以跟他亲近?怎么可以让自己意?她是一个罪人,应该惩罚自己受地狱般的煎熬,怎么可以在妹妹生死不明的情况下得到幸福?

  “王爷请自重!”她猛地退开,恢复冰冷面孔。

  “阿音,你怎么了?”穆展颜错愕地凝望她“刚才还好好的…”

  “王爷再如此轻薄苏音,苏音会以死保全清⽩!”她厉声道。

  “我们已经是夫了…”

  “我另有爱人,至死不渝,今生不可能再与王爷有什么瓜葛。”苏怡忍住心中的疼痛“请王爷看在我曾经救过你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

  “不要装了!”穆展颜不噤怒吼“你明明对我也有感觉,刚才我吻你的时候,你明明有反应!”

  “苏音只是没料到王爷会忽然这样做。”

  “你如果对我无情,为何要主动送姜糖⽔给我?”他执意不信她的鬼话。

  “因为那⽇是苏音害王爷染上风寒,苏音心里愧疚…”

  “你真的只是愧疚?看着我回答!”他抓住她的肩不让她逃避。

  “不然还会有什么?”他要看着她的眼睛,她就让他看!这一刻,她该感谢自己演技卓越,两道目光可以明亮而堂皇地与他对视。

  穆展颜盯着她,似乎想看穿她的谎言,然而时间如⽔般一点一滴在两人之间流逝,过了很久,她依然保持着那样的表情和眼神。

  终于,他承认自己败给她了,颓然地松开她,脚下一个踉跄。

  “回去睡吧,”他挥挥手“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到书房来了。”

  她木然地转过⾝,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方空间,因为,她知道自己如果再不走的话,一切的假装都会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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