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花枫红其实也没走得太远，她只是不想待在上，这样会让她的筋骨更难受。

　　来到市区，这里高楼林立，临近的阿拉伯海一片湛蓝，海上一艘艘渡船，来往载著从印度、巴基斯坦或是孟加拉等穷国家的劳工们。在这么富裕的国家，当地人根本就不愿做苦工，只好让这些外劳们离乡背井，来此糊口饭吃。

　　她突然想到，万一此行没遇到颜希，那么，她是不是也跟这群劳工一样，得做些辛劳的苦工赚钱买机票？

　　他的体贴与善良，深深打动了她。

　　走着走着，她看到一处卖报章杂志的小店铺，掏出些零钱，她买了一本八卦杂志想打发时间，当她翻到第十页时，赫然发现一张半版大的照片，照片上的男女主角，正是颜希和波娃莉亚公主！

　　而当她看到内文时，更是有著惊人发现，上头颜希的名字，照译音拼起来，应该是颜……希…

　　颜希…颜希…好的名字啊！

　　天啊！懊不会是…

　　她继续往下看，那男子的真正身分，是PATW游遍世界旅游集团的总经理。

　　PATW？那…那他不就是她那神秘的总经理炎曦吗？

　　真相终于大白！

　　照片上，炎曦的手，正好搂在波娃莉亚公主上，两人看似卿卿我我，一副恩爱甜蜜的模样，看着照片，她突然想通了，那天在餐厅，应该是他和波娃莉亚公主串通好，为了让她这电灯泡离开，故意演了一出戏。

　　敝不得她说她要走，他就一口答应下来！

　　她继续看着内文，里头详细记载炎曦来此是为了一件上亿美金的开发案，会和公主搭上线，那也没什么好怀疑的，套关系，走后门，这不是商人惯用的伎俩，也是走上飞黄腾达的捷径？

　　难怪，难怪他的生意会越做越大，原来他是这样的人，真是人心隔肚皮，要不是她有买这本杂志，说不定，现在还被他给蒙在鼓里。

　　而这几天，他会对她好，想必也是演给公主看的，他故意要让公主觉得他是那种慈悲为怀、心地善良的好男人。

　　她觉得她真的好好骗，她还以为她找到一个看到别人有难，就会毫不犹豫伸出援手的大善人，原来，这都是要做给公主看，取得公主的信赖，讨得公主欣，这一切一切，应该都是为了建构他那庞大的事业吧！

　　呵呵…真是爱作梦的白痴女人！

　　只要一想到昨晚他一送她到医院，等她入睡他就马上离开，她就应该知道，他一定是去找公主去了，像她这样的麻烦，又拚命花他的钱，有哪个男人会想理她？别作梦了。

　　既然知道他就是她的顶头上司，那么，也就没有等他的必要了，现在，她就马上去买机票回台湾，等到回到台湾，她一定要赶紧把欠他的钱还清，然后辞职，不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快步回到饭店，她马上请饭店帮她代订机票，幸好，那天的奖金五千美金够让她回台北，感谢老天，如果没这五千美金，她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在确定今天正好有一班从阿姆斯特丹经由杜拜回台北的飞机还有空位，并且时间也来得及让她搭得上，她欣喜若狂，于是马上办理退房手续，并写了一封简短的信，留在柜台，让他们代她交给她今天才知道真正身分的炎曦。

　　******

　　在附近整整找了两个多小时，还是找不到枫红的踪迹，三人都疲惫不堪，尤其是炎曦，算一算时间，他已经整整有一天一夜未曾合眼，精神与体力，都已经到达极限。

　　为了不影响到花荷塘与蓝赫的月旅行，他们互留电话，一有枫红的消息，就互相联络。

　　就在炎曦抵达柜台，打算先洗个澡好放松一下心情时，柜台人员交给他一封信。

　　亲爱的炎曦先生：

　　我想，我该称呼你一声炎总经理，这几来，你对我的照顾，我深怀感激，并深深对你致上万分歉意。

　　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造成你生意与金钱上的损失，还破坏你和公主间的情谊，我自责不己，深深的罪恶感盘旋在我心中，我想，我要是继续留下来，只会造成更多麻烦，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好运的。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想，我已经上了飞机，飞回台湾，你不用担心，我的伤已在护士小姐一整夜的照顾了，痊愈得差不多了，也谢谢你及时送我到医院，这点，我铭记在心。

　　不告而别是不得己的，我只怕再待下去，会影响到你和公主间的关系，间接造成你生意上的损失，这是我所不乐见的，回台湾后，我会马上把欠你的钱还清，并离开公司，这是我对你所能做的最大诚意，希望你能见谅。

　　哦，对了，我本名叫花枫红，花荷塘是我姐姐的名字，冒用她的名字，是因为原本以为你是坏人，但事后证明，你是个好人，不过，你也为了我，现在，我们算扯平了，谁也不欠谁了喔！

　　总而言之，这段期间，谢谢你的照顾，若害得你和公主感情不睦，等你回台湾，我会亲自跟你赔罪，请原谅我的幼稚，我不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在公主面前跟你表现出亲密样子，造成你的困扰。

　　最后，祝你生意能够谈成，我会为你祈祷。

　　花枫红敬上

　　看完此信，他气得捶墙。

　　是谁告诉她他和波娃莉亚公主关系暧昧？是谁在她耳边嚼舌，说他和公主有一腿？

　　他气得想把那个人揪出来，然后毫不客气地好好揍他一顿。

　　就在这时候，柜台一位小姐好奇问道：“炎先生，你真的要娶我们富吉拉亲王的女儿波娃莉亚公主吗？”

　　八卦新闻人人爱看，就连饭店柜台人员也不例外，因为他们对名人最好奇了，如果，能跟他们做成朋友，将来不失攀上跟名人做朋友的机会。

　　听见柜台小姐这么问，他气得敲打桌面，问道：“是谁跟你们说我要娶波娃莉亚公主的？说，是哪个混蛋说的！”

　　他的声音大到好比雷声，吓得整个大厅的旅客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调向他。

　　“说，是谁说的？”

　　瘪台小姐哪晓得他会生那么大的气，哪个男人能娶到公主不是喜气洋洋、得意得要命？

　　哪像他，好像娶公主会要了他的命似的。

　　她把那本八卦杂志拿出来给炎曦看，当他看到上头报导著那天他扶著喝醉酒的波娃莉亚公主上车的画面时，就晓得这又是记者断章取义、胡说八道了。

　　他懂了，花枫红八成也看了这报导，才会误以为他喜欢公主，为了生意上的利益，才会和公主在一起。

　　他向饭店查了最近一班飞往台北的班机，距离起飞时间，只剩最后七十五分钟，如果以最快速度飙到机场，也不一定能赶得上，不过，他还是得试上一试，将这误会好好向她解释才行。

　　他先请饭店通知那家航空公司，要他们先拦阻一位叫花枫红的小姐上飞机，并请饭店召来一辆计程车，并且告诉他，若能在一小时内赶到机场，他将付他五百美金。

　　听到这么大的一笔金额，司机当然一口答应，不过，明天就是杜拜的连续假期，公路、机场，到处都是准备出国的旅客，坐在车上的炎曦，一直期待航空公司能给他好消息。

　　只是，手机迟迟未有航空公司的消息，他主动打过去，又一直占线中，他心急如焚，却又莫可奈何。

　　天啊！只剩最后不到二十分钟了！

　　“距离机场还有多远？”他问司机。

　　“大概还有四、五公里。”

　　他丢了五百美金给司机，然后开门，下车，打算一路跑向机场，争取到最后一线希望。

　　“喂，先生，五公里很远的…”

　　不管司机怎么叫，炎曦也听不进去，他卯足全力，往机场方向跑去。

　　******

　　坐在吃小点心的餐厅，枫红看看表。还剩下二十分钟，飞机即将起飞，她起身，打算先进入海关。

　　只是，才起身，她便感觉好像有人在叫唤她，后来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自从跟炎曦相处以来，他从来没说过一句喜欢她的话，充其量，也是尽朋友之谊，给予她方便，照料她。

　　虽说如此，可是，她总感觉到在她最危急的时候，都会有奇迹般的事发生，比如，她怎么可能会那么好运中五千美金，还有劳斯莱斯载回去？还有，她伤那么严重，哪有可能一个晚上而已，就行动自如？

　　像她这种买乐透连个普奖都不中的人，怎会遇到炎曦后，就开始转运了呢？

　　但，如果说是他在暗中帮忙，那也不可能啊！在公司里，他是出了名的铁公，要不然，他怎会那么有钱到处投资，可是，他一口气拿出两万美金为她助长声势，那也是不争的事实啊！

　　啊！对了，当初公主也在，他应该是做给她看的，等回到台湾，绝对跟她一笔一笔慢慢算的。

　　唉…为什么好好一个假期，会搞到如今这般田地？

　　将护照交给海关人员检查，到这时候，她是该跟杜拜说拜拜了，这里该算是她的幸运地还是伤心地？她自己也不知道，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打从心底感谢炎曦，这是她第一次，发自内心，谢谢她的顶头上司。

　　检查完护照，她小心翼翼收回口袋，但，当她把手伸进袋时，赫然发现，口袋里居然破了一个小！

　　伸进小口袋破摸了摸，她发现一个硬硬的东西，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下外套，将手伸进破，想尽办法将硬物拿出，然后，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因为…因为…

　　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她开心地想要跳起来喊万岁。

　　“天啊！怎么可能？这钻戒怎么可能掉进口袋里？”她看着那枚花了她二十二万买的钻戒，一度还以为她眼花，了眼，确定就是当初她一下飞机就购买的那一枚。

　　她开始回想，那时，她正拿在手上，好好欣赏，是炎曦一个撞击，才让钻戒从她手中掉落，只是，她一直以为是掉在手扶梯里，万万没想到，那枚钻戒会这样掉进她的口袋里。

　　这…这机率也太低了吧！

　　但，不管机率高与低，钻戒找到是事实，而误会炎曦，那也是事实。

　　懊死！她真的误会人家了！懊悔加自责，统统涌上心头，不过，她已经入了海关，一切就只有等回到台湾再负荆请罪了。

　　再见了，杜拜，谢谢你让我有个难忘的假期！

　　******

　　当炎曦气如牛跑进机场时，已经慢了一步，枫红所搭乘的那班飞机，已于五分钟前起飞。

　　用手耙梳头发，向来冷静自持的他，也不免在大厅握紧拳头，很想狠狠朝墙猛捶一番。

　　很多事他都考虑太多了，在医院照顾她的那个晚上，在两人独处时，他就应该对她说了，而不是像个影子情人般，只会躲著照顾她、疼惜她。

　　加上富吉拉亲王又用迫的方式，要他娶波娃莉亚公主，这才更坚定他的心，打算在下飞机后，马上去跟她告白，用尽一切，说出他心中对她的爱。

　　哪晓得这么天不从人愿，当他正要付诸行动时，她已经早先一步离开社拜，而且，还怀疑他跟公主有不寻常的关系。

　　这小丫头，就只会胡思想，这种事，至少也该当面问一下，让他有机会说明，而不是什么也不说，甩头就走，害得他连告白机会也没有。

　　好，没关系，你再怎么跑，我也会追到你，就算她不听，他也要把她绑在椅子上，耐心说给她听。

　　******

　　当飞机飞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枫红起身要到洗手间，就在洗手间外头，她看到一道熟悉身影，也正在等著用厕所。

　　“你…你不是…”她仔细一看，是那位在医院里照顾她的护士小姐。

　　“你是花小姐。”护士小姐一眼就认出她来。

　　“是啊！你也搭这班飞机？”

　　“对，我要跟我男朋友回台湾，他是中印混血儿，在这里工作三年了，想回去看一看他的爸妈。”

　　“你男朋友是中印混血儿？”

　　“是的，他父亲是台湾人，母亲是印度人，而他则在朋友介绍下，来社拜工作，虽然他只是司机，不过他老板人很好，一个月就给他三千美金ㄟ！”这对他们这些外劳而言，可说是一份优渥又高薪的工资。

　　“开劳斯莱斯…而且是私人司机？”咦？怎么这么巧合。

　　“是啊！你没听过沙朗特这位企业家吗？他可是杜拜排行前十大的富商，想替他开车的人，我看排个十公里都没问题。”

　　“沙朗特？”那不是炎曦的朋友吗？

　　“对呀！你也认识？”

　　“他…长得…”她想再确认一下。

　　那位护士小姐向空姐要了一本杂志，上头的封面人物，正是沙朗特。

　　她只看一眼，就确定那是炎曦的朋友没错。

　　“你男朋友呢？能不能介绍我认识一下，你别误会，我只是想确定一件事而已。”

　　“当然好。”

　　等两人上完洗手间，回到座位，她一眼就认出他是那天晚上用劳斯莱斯载她回饭店的那位帅哥司机。

　　这世界真是小，没想到照顾她的护士小姐和这位帅哥司机是男女朋友！

　　他们向旁边的乘客拜托换个位署，方便坐在一块聊天。经过简单介绍，花枫红得知那位护士小姐叫梅嘉丝，帅哥司机则叫瓦雷。

　　“什…什么？那天晚上，是炎先生请你老板用劳斯莱斯载我回去，还给我五千美金，这些…都不是因为我中奖？”听了瓦雷的描述，花枫红就像被泼了冷水，整个人清醒过来。

　　瓦雷受不了良心谴责，只好把那天晚上的事，一五一十说给枫红听。

　　“要不是碰到你，打死我也不敢主动说出口，可是…却偏偏让我看到你，我要不说，心里真的很难受，因为…”他拿出一本杂志，翻开说道：“这什么烂杂志，居然这样写，那位炎先生明明心里就只有你，可杂志却说他喜欢公主，这怎么可能嘛！要是他喜欢公主，哪会叫我老板用他的车送你回去，还知道你没钱，代服务生先拿笔钱给你花用。”

　　瓦雷说得义愤填膺，要不是杂志是机上的刊物，他差点把它给撕成两半。

　　当时，她就觉得奇怪嘛！天底下哪有那么好康的事？她没钱，就有人送钱；叫不到车，就有车子送她回去，原来，这一切的安排，都是炎曦在后头下的令。

　　一旁的梅嘉丝看到男友都爆料了，自己也天人战著该不该也把那天在医院里的事说出来。

　　“喂，你在发什么呆？换你了啊！”瓦雷拍拍梅嘉丝，要她也把那天晚上的事说出来。

　　“换你什么？你是不是也有什么话要告诉我？”枫红觉得梅嘉丝的眼神怪怪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

　　“我什么啦？你要不说，我替你说。”瓦雷忍不住了。

　　“好，好，我说就是了，你不要那么凶好不好？”

　　虽然炎曦千代，万叮咛，要她绝对不能，但都到这节骨眼，她只好对不起炎曦了。

　　“其实那天晚上…帮你每小时热敷一次的人…不是什么特别看护啦！”

　　“不是特别看护？”这又是另外一件劲爆的事。“那会是谁？”

　　不用梅嘉丝回答，聪明的花枫红就自己想出来了。

　　“你该不会要跟我说是…”她眼睛瞄到杂志上，这动作，梅嘉丝也看到了。

　　她点点头，表示她猜测的没错。

　　“也是炎曦吗？”

　　“嗯。”“那当初你怎么不告诉我？害得我误会他，还…”

　　梅嘉丝频频赔不是，她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敝她没道理啊…“我看他离去时，两个眼睛红通通的，我还叮咛他，要早点回去休息，不过，他说他还有一件生意要谈，必须马上赶去，唉…这男人真的很好，要不是我有男朋友，我一定…”发现瓦雷在青她，她赶紧闭嘴。“没有，全世界你最好了啦！”

　　要不是碰到瓦雷和梅嘉丝，她都不晓得炎曦默默为她做了这么多的事，这个男人，外表冷冰冰，可内心却像温泉一样，把人保暖得好舒服。

　　他就是那种不把爱不爱挂在嘴边，用实际的行动代替些花言巧语的人，她怎么神经会那么大条，一点都没感受到他给予的爱呢？居然这样一走了之，还留下那封字字像刀般伤人的信…

　　天啊！她一定会下地狱，老天爷一定不会原谅她这么线条的。

　　直到降落桃园国际机场，她一直没再开口说话，甚至连机上的餐点，也是一口未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