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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静虑秘藏,困兽之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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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彼此相隔着至少三、四十丈之远,哪怕杨玄感浑身仍被寒冰牢牢封锁,然而四道目光一旦正面接触,霎时间,杨昭仍然觉得两眼刺痛得无法忍受地淌下泪水。一片模糊当中,脑海中却猛然爆发出“轰~”的巨响。无数七八糟的声音与影象同时漾起,令他只感无比混乱,根本作不出任何应该做的反应,只能呆呆僵立当地。

  目睹这自己全心全意要置诸死地的敌人陷入如此窘况,眼看着自己本来只是以防万一所准备的伏手果然发生了奇效,之前所承担的一切屈辱、愤怒、惶恐、以及挫败感,全部都在眨眼工夫内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无比的痛快与无比的足忽尔溢心。不知从何而生的力量凭空涌出,让杨素可以,并且遏止不住自己更不想遏止地立刻放声狂笑起来。那疯狂的笑声肆无忌惮地在山壁之间不停折反弹,更因此而永无休止般增长壮大。只在片刻之间,秘窟中已回起如海啸更似雷鸣的隆隆巨响,声势之浩,当真名副其实地“地动山摇”!四周岩壁之上的沙土碎石受不住如此震动,纷纷簌簌而落。甚至就连窟中央的那座寒冰金字塔,竟也应声绽开了…第一道裂纹。

  有一,就有二。然后更有第三、第四、第五六七**十!一道又一道,无法计算那么多的裂纹纷纷暴起绽,随即就有缕缕红光从寒冰中被释放而出,瞬即奔腾飞,疾走全场。哪怕无形却仍具实质,当中更蕴涵无限锐利刀气。秘窟坚若钢的岩壁如遭千刀万剐,只在顷刻间已经增添了成千上万道深深刀痕。没有被刻意瞄准亦非首当其冲,然而红光刀气却比高速扫的机关更加密集,要待独善其身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妄想。脑海中依旧混乱而导致根本不知道走避,七八道红光悄无声息地切破大气擦身而过,猛地在杨昭面颊上拉出三、四道不浅的血口。那火辣辣的刺痛感,立即便将他硬生生地扯回现实。急遽收缩的瞳孔恢复澄明,却立刻又听见了“啊~”的凄厉惨叫声。小王爷下意识循声回头一瞥,赫然只见杨素左侧半边身体尽成一片殷红,整条臂膀,早被红色刀光齐肩斩下。

  身上遭受如此重创,别说杨素现在只是名衰弱老人,哪怕在他状态完好时也难以抵受。然而,他却似全然感受不到半点疼痛一样,兀自面狰狞地放声狂笑不绝。仅余的右手直接探入自己伤口中,蘸淋漓鲜血以为浓墨,并起食中二指凌空虚划。一道形状古朴苍劲,其中更蕴涵了某种莫名力量的符箓瞬间画就,杨素陡然振声大喝,化指为掌竖腕急推。鲜血符箓化作赤红流星,向窟中央的寒冰金字塔急投而出。电光石火间,杨昭心下一寒,不假思索便腾身冲出,后发先至地及时挡在鲜血符箓之前,注十成功力,霹雳断喝,双掌疾拍。

  凌厉掌力无坚不催,当场就将地面轰出个大坑。然而以之对付那道介乎于虚实之间的鲜血符箓,却很显然只是浪费力气而已。没有受到半分影响,鲜血符箓就“呼~”地从杨昭身上投而过,无可阻挡地,决然印上了寒冰金字塔!遵循某种神秘而玄异力量的运作规则,整道符箓立刻融化。滚烫鲜血沿着金字塔上那无数道的裂纹火速蔓延开去,不但犹如撒开的巨网一般,把整座金字塔牢牢绕裹紧,更活似本身亦自有灵般,用力往内狠狠一勒!

  “乒~乓~”的巨大爆裂声响起,本已被破坏得濒临崩溃边缘的寒冰金字塔,终于因为这骆驼背脊上的最后一稻草而彻底崩溃破碎。汹涌寒似决堤洪水奔腾怒涌,混合着数以千亿计比尘埃更加细微的冰晶,气势汹汹地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仅仅只是半秒,方圆过百丈的秘窟地面,已然全被一层厚重白霜所铺盖,石槽中燃烧的灯油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寒而被冻结熄灭。眼前一暗,整座秘窟已经重新陷入无尽黑暗之中。惊魂未定,一声蕴无穷怨恨的嘶吼咆哮接踵而至。秘窟中的空间随之烈震颤抖,情形便恍似一波铺天盖地当头冚的海啸巨。滂湃冲击波随之恶狠狠地扑近身前,提不起真气又大量失血的杨素身不由己,当场凌空起“砰~”地狠狠撞上山壁,这下撞击之猛烈,就当真让他五脏六腑也全翻转。然而,亢奋的精神却已然远远凌驾于**之上,杨素继续放声狂笑,竭尽残力高声喊喝道:“玄感~~”

  悲切长呼声同样引发回音,在山腹秘窟内来回,良久不绝。在黑暗中听来,便显得格外地惊心动魄。两点红光应声燃起,随之而来者,更有阵阵沉重的息声。由下而上,那两点红光缓慢移动,然后悬停在距离地面约莫八尺左右的半空中。“咚~”的沉闷震动中,淡淡光晕泛起,隐隐约约,勾勒出一名体格魁梧建硕的巨汉模样,赫然正是手执虎魄凶刀的再世霸王——杨玄感!

  凌厉如电的目光再度扫而来,四目相对,登时在半空中溅出百万点无形火花。然而,已经完全摆最初那份震撼而恢复正常的河南王,此时此刻,双眼便再没有感觉丝毫刺痛。而那种冷入骨髓的寒冷,更被熊熊燃烧的火热战意彻底驱逐。事到如今,眼前这一切究竟是不是阴谋,都已经无关重要了。深信杨玄感的伤势仍未十足痊愈,而自己却要比当天太极宫之战大有进,此消彼长之下便至少也应该能有五成机会的河南王就下定决心,要在今今时,把再世霸王的无敌神话彻底打成粉…

  没有任何声音,那团淡淡光晕也依旧停留于原地。然而一个念头未曾转完,浓烈得无以复加的死亡感觉突然涌上心头,迫使着杨昭本能地断声大喝,催动十成功力双掌合什当急拍,给他来个空手入白刃。兔起鹘落间,绝世凶刀天神兵虎魄赫然已被夹在两手之间,却只听“哧~”的裂帛声起,纵然已被强行遏止而减弱,却依旧锐利无匹的凌厉刀气隔空锐割,将他上半身的衣衫一刀分裂为二。刀气余势未绝,更在他膛上劈出了道由下巴处笔直延伸至小腹的殷红血丝。杨昭上身被迫向后仰,浑身骨头关节也不住“劈劈啪啪~”犹如放鞭炮般响个不停,然而虎魄无坚不摧的刀刃距离他身体,始终就是差着那么一尺半的距离,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拉近哪怕半寸。

  即使彼此近在咫尺,杨玄感却仍将自己的脸庞深深隐藏在黑暗之中。无论如何瞪大眼睛,所能看到的始终也只有一团模糊。短暂得不过只有两个弹指的僵持之后,环绕于两人身边的空气,骤然在一下大不寻常的气声中被扯向再世霸王。紧接着,紫电萦绕的手掌高高举起。挟风雷之势猛然拍落虎魄刀背。暴烈雷罡轰然炸裂,河南王双掌再也挟制不住刀刃,被炸得被迫分向左右扬开,空门大,破绽尽显。虎魄神锋摆制肘,当即如缰野马,顺势狠狠劈落。

  生死关头,再不容有丝毫保留。动念之际,缕缕黑气从杨昭身上渗出,暗黑冰火第一重天:时间暂停零点一秒蓄势待发。可是根本还没等到他真正发动,绝世凶刀之上骤然却爆发出一下无声的愤怒咆哮。战虎凶灵透体浮现,四肢牢牢锁住刀身,让杨玄感只觉掌中神兵变得重逾山岳,速度也因之而大受影响。把握这一瞬间的空隙,杨昭右腿携带缕缕银电急起飞踢,正中杨玄感小腹气门。再世霸王断声沉喝着鼓劲一震,紫雷劲发挥出举世无双的霸道威能,将小王爷狠狠向外震飞抛出。驱尽余劲使双臂恢复了正常的杨昭双掌再合,当即“蓬~”地爆发出一股足以煮铁熔金的凛冽火劲。

  神威盖世的菩萨形相,应掌浮现当空。其热力更如穹苍泽被,笼罩四方。那道环绕秘窟墙壁而建,足有百多丈长的石槽油灯受正宗六神诀“菩萨灭道”炽烈真气一,即刻解冻重燃。冲天火光熊熊烧起,将山腹内的整片空间也照耀得亮如白昼,甚至是纤毫毕现。饶他再世霸王修为再高,面对这突然产生的变化一时间也会觉得无所适从,只能下意识地遵循本能紧紧闭起双眼,以避免被强光灼伤。身处半空犹未落地,浑身透放出无比高热而使肌肤殷红犹如滴血的杨昭,此时此刻其面色却简直毫无半分血可言。恐惧、震骇、愤怒、仇恨…种种烈得犹如岩浆般沸腾的情感,就在他中此伏彼起地鼓不休。河南王双臂一振“菩萨灭顶”内息牵引着四下里高涨飞腾的火焰尽数凝聚掌间,形成大团酷如烈的恐怖火球,他目眦裂地愤声怒吼道:“杨玄感,还我父王命来!”声尤未落,巨大火球当即挟泰山顶之势雷霆怒轰!火球温度之高,绝对足以将坚硬钢铁也在瞬间蒸干汽化。血之驱假若被它击中,更是绝无幸存之理。面对这股毁灭的力量。哪怕霸王再世亦不敢有丝毫托大轻敌。杨玄感断然怒喝,催劲震碎牵制虎魄的战虎凶灵,浑身紫电萦绕地高举这柄绝世凶刀,当头一刀劈出。

  紫雷第一击:雷暴亟!

  霸道刚猛得无以复加的壮紫雷蛇,挟开天辟地之势头狂冚而下。“菩萨灭顶”所凝聚火球在这一刀之前就显得无比脆弱,根本难有任何威力可言。“轰~”的巨大震动声中,火球被彻底砍爆,漫天流星火雨向四面八方急洒而下。紫雷刀势一发难收,雷蛇翻腾蹿动,对准了杨昭张口狠噬,威力仍是猛恶得无与伦比。然而被“菩萨灭顶”阻得半阻,刀速毕竟已经慢了半分。把握这稍纵即逝的空隙,河南王祭起正宗六神诀之“罗汉卸岳”罗汉形相取代菩萨透体浮现,双臂旋转形成柔韧气墙。笔直的紫雷蛇稍微扭曲了一下,堪堪与杨昭擦身而过,狠狠轰落山岩壁。刹那间,仿佛整座山腹都被紫雷刀劲劈分为二,秘窟像受伤的猛兽那样疯狂颤动起来,无数至少也有磨盘般大小的巨石从天堕落“砰砰嘭嘭~”地制造出一波又一波仿佛永无休止的剧烈震动。然而区区山石,又岂能阻得了再世霸王半分?这惊天动地的一刀过去,他竟似根本不必回气般沉声咆哮,急振虎魄。更疯更狂更猛更绝的紫雷第二击蓄势待发。然而…

  “玄感!玄感,救我啊!”突如其来的惊惶呼叫声犹如大盘冰水当头泼下,给熊熊燃烧的战意稍微降了降温,回头望去,赫然只见杨素正手脚并用,狼狈不堪地躲避着那些平时根本不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却足以要他老命的石头。未得雷刀也未被乌江八千子弟兵怨魂入体,始终还是今生作为杨玄感的记忆过了当年作为西楚霸王的记忆。他双眸猛地收缩,叫道:“爹!”抛开杨昭不管,身如惊电赶回到杨素身边,虎魄神刀在头顶急舞如轮,把自空堕落的石头尽数拒于身外三尺,半点不得沾身。同时更以极快手法替杨素点**止血,稍稍舒缓痛楚。

  感觉中仿佛永无休止的石雨,好不容易终于告一段落。山体十分坚固,看来没有塌方的危险。杨昭背靠着山岩石壁,面色苍白如纸。在他身边不过半尺只外,就是一道足有两尺多,从秘窟天顶一直延伸到地面的巨大刀痕。刀痕两侧的土石不但犹如人类皮般被砍得翻开,更被的紫雷劲烧成和玻璃差不多的结晶体。然而,杨昭的面色却和这道霸道暴烈得匪夷所思的刀痕根本无关。甚至,他也完全不在乎秘窟唯一的出入口已经被亿万吨山石彻底埋葬,彼此也被困在山腹中无法离开这个事实。蓦然间,以人世间任何言语也无法形容的刺痛感由心而发,促使他“扑通”双膝跪地,喃喃哀道:“父王…”话声未毕,两行滚烫热泪,早不受控制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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