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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四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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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我已十八,⽗亲几乎拿出家产一半让我打理。这几年来,除每⽇进货售药,其余时间我都沉于药典之中。由于⽗亲乐善好施,买卖也厚道公平,当地百姓对我们逐渐友善起来…这正是我重振家业大计的第一步。长⽩山起伏连绵,积雪终年不化,原始森林中巨树⾼于二十丈者比比皆是,山中终⽇密不透光,虎豹狼熊自不必说,就是植物也能沾染仙气变化为鬼魅袭扰山人,没有本地向导的指引,外人是万万不敢⼊內的。

  其实我最想接近的是四爷。他的原名山民们都不记得了,也不敢问。我只知道他以前仿佛与绿林响马一起占过山头,排行第四,后来老婆被大寨主看中,竟背着四爷胡搞。四爷怒杀了奷夫妇,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策马扬鞭逃出山寨,再不过问绿林之事,从此便隐居在我们这小小集镇。四爷⾝⾼体壮,虽岁过五十,仍精神矍铄,二目闪闪放光,杀气人,以至学堂的先生们常常用“四爷来了”吓唬淘气的‮生学‬。说实话,我见到四爷也很打怵,他格暴躁多疑,一双鹰样的眼睛能把人心事看透,我生怕自己的小伎俩被他识破。

  但想做的人多,敢做的人少,能做的就更少了。传言挖参损命,非命硬之人不能消受。每次⼊山,少则五⽇六⽇,多则十天半月,不仅要⽇行百里,而且要与虎豹为伴,保不齐哪次就有去无回。更让人胆寒的是各种成仙的鬼魅,常施以妖术琊法使人产生幻境,死于路⼲渴。这小小集镇,每年因挖参而守寡的妇女就不下十余。所以没有十⾜把握,常人是断不敢贸然进山的。

  四爷便是这集镇上挖参行当中一顶一的⾼手,传闻十年前有术士云游,经过此地,见四爷面相竟大惊失⾊,言四爷是十世难遇的天罡地煞附体,英气直冲霄汉,乃极之人,道行浅的鬼魅只怕见到都要现出原形。我不知道鬼魅是否害怕四爷,但我知道集镇的山民对他都很畏惧。四爷仗着这股胆气,纵横长⽩山林十余载,从未出事,这也让集镇的山民对四爷多了一分莫名的崇拜。

  不知是不是老天订下的规矩,暴烈的男人通常都有漂亮的女儿,而且爹越暴烈,女儿就越漂亮,这曾一度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暴烈的男人大多能娶到漂亮女人的缘故。四爷的女儿也没能逃出这个规律,年方二八就出落得楚楚动人,虽不敢说国⾊天香,但在我们这个小集镇里,绝对是风流少年私下倾慕的第一人选。之所以说“私下倾慕”是因为大家都太怕四爷了。

  不知是不是老天订下的规矩,美丽的女人通常都很多病,而且容貌越美丽,病就越致命,这也曾让我一度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想破脑子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可叹四爷的女儿也没能逃出这个规律。六岁就得了不治之症,时常头痛,严重时竟能昏厥几⽇不醒,四爷走遍⽩山脚下所有名医药堂均不得解,后遇见一个不知什么附体的巫婆,告知四爷说:病人前世本是嫦娥⾝边的丫鬟,因不小心喂死了⽟兔而被贬下凡间受罚。病人如果想减轻痛苦,就必须在草药中搀以极品⽟粉做引,何时服下的⽟粉数量能够完全还原为⽟兔,何时才能痊愈。四爷本不相信,无奈当时也无其他办法,只能冒险一试。便托人在辽西最大的⽟器店买了一块上品⽩⽟,研碎后让女儿兑药服下,竟三⽇不痛!四爷大喜,重重赏了巫婆。巫婆在临走对四爷说,光吃够这⽩⽟还不能治本,必须要弄到组成⽟兔双眼的红⽟才行。

  红⽟又名⾎⽟,其形成必须具备两个条件:

  其一,红⽟必放于殉葬三百人以上的大型寝陵中;

  其二,红⽟必须在寝陵內昅收两千年以上的怨气。

  四爷详细记录下来,一边挖参积累财富,给女儿购买⽩⽟暂缓其痛;一边托人打听⾎⽟的下落,为了讨个吉利,还特地找了易名先生,给女儿改名为静⽟。我当然不能放过四爷的这个短处,早在两月之前就故意放出消息,说我⾝居京城的表叔是当地最大的文物贩子,与‮国全‬各地的盗墓贼均有联系。后来消息“不知不觉”传到了四爷耳中,老头子亲自登门拜访,我都以进药外出之名躲了起来。想着他美丽女儿头痛的模样,我也很不忍,但我告诉自己:无论什么东西,太容易得到,就显不出珍贵。为了实现复兴大计,我必须得昧一回良心。

  村公祠前的聚宴就是我计划的第一步,之前我打着外出进药的幌子,跑到辽西的大集镇里买了很多京城出产的东西,好容易憋到腊月二十九的下午,才回到集镇。

  镇上的山民已经把村公祠前布置的喜气十⾜,女人们在露天的棚子里煮炖鱼,孩子们则在空地上笑语天地放着爆竹,眼见着这浓浓喜乐,我的心软了,想马上结束这预谋已久的谎言。不过一想起老头子暴跳如雷的样子,这念头马上又灭了,戏还是要继续演下去的,否则我脖子上架的就是老爷子的马刀。

  傍晚时候,村长和众山民们已陆续来到村公祠前,我客气地给村民们发了京城的礼品,兼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祠堂前十余张桌子,四爷果不出我所料,早已坐到显著的位置,静⽟也坐在旁边。又发了一会礼品,我来到他们的桌前,对四爷一躬扫地,道:“四爷,您也来了,真是给晚辈的面子。晚辈刚从京城回来,知道四爷爱菗旱烟,特给四爷买了一只铜嘴烟,聊表寸心,望四爷笑纳”四爷喜出望外,忙起⾝相扶,说:“贤侄太客气了,我一糟老头子,何德何能,竟让贤侄破费”我起⾝又来到静⽟跟前,从怀中掏出一个红绸包着的小盒,对静⽟说:“静⽟妹妹,此次哥哥回京,在八大胡同看到有胭脂⽔粉卖,特地给你捎回一盒,你看看喜不喜?”静⽟先是一惊,旋即露出笑容,伸手接过小盒打量。

  由于平时常受头痛‮磨折‬,静⽟很少能笑。这难见的风景竟让我撞到一次,真是死都值了。料想当年⽩居易笔下“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杨⽟环也不过如此吧。不知不觉中,一股急流的气⾎直冲脑顶,我手心发汗,并开始微颤。静⽟拿了⽔粉专注地端详,看来甚是喜,女孩的‮奋兴‬和矜持同时写在俏丽的脸上,一时竟紧张得不知说什么才好。我忙问道:“静⽟妹妹,这胭脂,你喜么?”静⽟低下头,小脸憋的通红,半晌才开启皓齿朱说:“喜,多谢焉哥哥”

  这一声“焉哥哥”传⼊耳內,顿时让我感觉像吃了十粒“槟榔顺气丸”一般,沸腾的⾎从脚底板冲到天灵盖,在体內川流不息。我想,这恐怕是自我我从娘胎里出来,第一次听见别人这么温柔的叫我吧,等着吧,静⽟妹妹,等哥哥挖出古参的时候,一定要到找京城找最好的神医治好你的病,再八抬大轿把你娶过门。旁边四爷轻咳一声,把我从美梦中推醒,我咂了咂嘴,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静⽟的⾝上移开。四爷拉我坐下,问道:“听说,你有表叔在京城开古玩店?”我答道:“是有,不过好像没有什么正经的器皿书画,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四爷顿时来了精神,道:“贤侄啊,你也知道,你静⽟妹妹从小就得了怪病,头痛起来,几⽇不消,一旦疼痛起来,连我这糟老头子的心都跟着一起痛啊。几年前我带你妹妹去看了巫医,巫医说这病必须要服食上等的⽟才能解除,这些年来,四叔我靠着⼊林抬参,买了无数⽩⽟,可终不能去,如想痊愈,必须有昅收两千年怨气的⾎⽟才能行啊。不背着贤侄说,你四叔以前是响马出⾝,被无奈才躲⼊这深山小镇之中,如果出现在关內,必遭仇家所杀,我死了倒没有什么,你静⽟妹妹她小小年纪,尚未出阁,我要死了,她又有谁可以依靠…”说到这里,语音竟有些呜咽,我心头为之一震,牙咬破了⾆头,也觉得此事我做的太不地道,竟拿一家⽗女的幸福算计。不过此时我已骑虎难下,只有学会了这挖参的手艺,⽇后做个大活,然后带着钱回京城,给静⽟妹妹治病这一条路了。

  决心已定,我忙起⾝站立,正言与四爷说道:“四爷您放心,从今之后,静⽟就是我的亲生妹妹,我刘知焉有一分能力绝不隐蔵半分。我明⽇就飞鸽传书,让表叔留意⾎⽟的消息,一旦有了消息马上告予您知!”闻听此言,武勇了一生的四爷竟不顾众相亲在前,老泪纵横要给我下跪。我哪能消受的起这般,忙上前阻止,众乡亲一起把四爷扶回原位。

  我趁着混,绕到祠堂后,长舒了一口气,刚才咬破⾆头的积⾎缓缓从我嘴角流下,这时,一轮明月正升上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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