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笑容明媚
经过庭院的时候,乔不遗的视线不噤又落在那八棵树上。看树的样子,似乎是槐树,却又不是一般的槐树,叶子更加肥硕嫰美,要是此时树的状况好的话,怕是那一树树的树叶鲜脆滴。只是此时,少了生气的这些树,却好似夜一⽩头的美人,没了容颜,没了神采。
“可惜了。”他在其中一棵树下顿⾜,修长的手指抚上不算耝糙的树⼲,那富有质感并且还自然带着些⽔润的树⽪,在他的手掌下滑过,宣示着它曾经的繁茂。
他⾝后不远处,是一手抱着锦盒,一手托着腮帮子傻笑的阮叶。
阮叶一出⽔牢先是把乔不遗训了一顿,大抵內容不过“乔不遗,你这小子怎么能随便拿敌人的东西,怎么这么立场不坚定,怎么这么没有警觉”云云。然后,她一把夺过乔不遗手里的锦盒,四处瞄了几眼,见没有人在附近,⾝后⽔牢里的朝公子和紫罗也没有跟出来,立刻眼疾手快地打开盒子。
在锦盒镶嵌檀木珠的盖子打开的那一瞬间,阮叶的眼睛瞬间瞪得和樱桃一样大,乔不遗不知道她吃惊什么。然而,她脸上的表情迅速地转换着,尤其是那灵动的双眼,上一秒还眨巴眨巴地睁得很大,下一秒却又弯成了月牙儿。而她脸上随之出现的表情,乔不遗觉得如过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眉开眼笑;如果想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财。
“叶子?”乔不遗连着唤了阮叶好几声,后者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无奈地一笑,侧⾝走到一边,拿手指戳戳阮叶的脸颊:“叶子,你的口⽔都要流下来了。”
阮叶这才回过神来似的“啪”地关上锦盒的盖子。
乔不遗其实已经看清了盒子里的东西,但是,他还是问道:“看你这么⾼兴,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阮叶下巴一昂,小巧精致的鼻子动啊动的,直叫乔不遗想上前去捏住它:“哪里有什么好东西。你看见我⾼兴了吗?你哪只眼睛见到我⾼兴了?哼,就这点东西,都是…俗物,嗯,都是俗物,本就⼊不了我叶子的法眼。”
看着明明很贪心却嘴硬不承认的阮叶,乔不遗淡淡地道:“这本是朝公子的一点心意,你确实是把人家的树都弄得枯死了,人家既然不和你计较,这东西你又不喜,那趁着他们还没出来,我们放下这锦盒离开好了。”
阮叶一听,立刻笑着打哈哈:“呵呵,你也说了嘛,这是人家的一片心意。我看这个朝公子也是个不喜欠别人人情的人,我们要是把东西放下空手走的话,也太失礼了,你说对不对?”她一边说,还一边用手肘去碰碰乔不遗的手臂,笑得一脸无辜。
乔不遗忍住笑,说道:“叶子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拿着它们走吧。”
阮叶忙不迭地点头:“好的好的。”忽然,她发现乔不遗话里的一个词:“它们?乔不遗,你怎么知道里面不止一样东西的?你看到了对不对?”啊呀呀,这个乔不遗,果然是喜装君子的真小人,明明看见了锦盒里的东西,知道她一定会喜,还故意逗她,说要把盒子留下。气死人了,她叶子就这么像耍猴戏的猴子吗?
看着阮叶气得腮帮子和上岸后的鱼的鱼鳃一样,一鼓一鼓的。乔不遗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阮叶看也不看他一眼,抱着锦盒自顾自地向前走,直到她发觉⾝后没有乔不遗跟上来的脚步声,以及渐渐出现的他清慡的笑声,她终于不耐烦地回过头去,正要催促,却在那一瞬间,忘记了说话。
乔不遗一⾝⽔蓝⾊的长衫,怡然立于树下,一手扶住树⼲,下颚微微抬起,⼲净的笑容让阮叶觉得那么明亮。有那么一刻,她几乎要屏住呼昅。
枯树下的年轻男子,眉眼温润,雅致如⽟,长发犹如黑⾊的丝绸一般,在夕的照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脖颈处的肌肤,在明明只是普通布料制成的⾐服的衬托下,竟然闪出陶瓷般细致的光辉。
他的笑容,竟比光还要温暖而细碎地洒遍了整个庭院。
彼时,那个傍晚,在本就美丽如画的落夕榭中,一个年轻男子对着少女如是笑着,好似要把全天下的温柔都装在这个笑容里给了她一般,而少女的记忆却穿越时空,回到了以前。每次她因为不听话而被娘亲训斥却不服气地跑了出去,来到荷⾕最美的荷月湖边,除去鞋袜,清⽔涤⾜,好似可以洗尽委屈,那后来长成翩然男子的少年,总是会出现,带着这样淡淡的,说不上是善意还是恶劣的笑容,温柔地将她拉起来,即便她恶作剧地用⽔将他淋,他也只是摇头摇,脸上的笑容却更盛。
那个小小的却又大大的荷⾕,曾经住着她最亲的亲人和最好的朋友,阮叶忽然觉得自己竟然是如此想念那些在荷⾕的⽇子。
尤其是小时候,那无忧无虑地“三人行”虽然没有像书上说的那样“必有我师”却着实是充満了乐。也不知阿旭现在在哪里,十年的时间,他现在是怎样的眉眼?过着何种生活?有没有,依然快乐?
看着她不知又想什么想出了神,乔不遗走到她⾝边,用手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叶子,你怎么了?”
阮叶几乎是一惊。该死,她怎么会看着乔不遗的脸看到几乎失神,这要是被他知道了,肯定会成为她的终⾝笑柄的。她忙道:“没事。我不知怎么地,想起阿旭来了。”她低声道,说了一半的实话。
乔不遗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部,安慰地说:“我们正在找他,总能找到的。”
阮叶点点头:“嗯。”她抬起头,拉着乔不遗往外走:“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这锦盒里宝贝这么多,万一那个朝公子反悔,不送给她了,她岂不是空喜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