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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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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这⽇里,裴志坤回来不知为何起了兴头,让厨子精脍了几样小菜,又亲拿了收蔵的红酒,各斟了两杯,递与了惊黛,笑道:“来北平许久,何曾似今⽇这般惬意呢?那些七八糟的事儿便不想了,来,我们好好小饮一杯,人生在世,总是得意处时须尽了罢!”说罢,便与惊黛碰杯。

  惊黛亦是用⾜了颜,尽君一夕罢,仰头便饮下那杯中洋酒,两人便这般边饮边吃,倒真如寻常夫那般模样,惊黛无由心酸,谁与谁才算是真正的夫之缘呢?连她亦难得明⽩。

  一瓶红酒这般吃吃饮饮,竟喝掉大半,惊黛只限小口的啜饮,裴志坤军人出⾝,自然好豪饮⼲杯,大半瓶洋酒便是他一人饮进,这便显露了微末的醉意。醉意呛呛间,裴志坤仍是把所谓七八糟之事搬出口来,只图骂个痛快般。

  裴志坤⾆头打结:“山泽浩武…他竟拉笼燕又良…那边去了,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好歹…我也是北平的大军阀,哼…”惊黛意味深长看了看裴志坤,忙替他续了酒,笑道:“山泽浩武这般做法,莫非是要让你与燕又良互起矛盾?他坐山观虎斗,然则取其中利益?”

  裴志坤又饮罢一杯,摇动酒杯道:“这个…老狐狸。。‮机手‬站.想当年,我追杀燕又良直到苏州山郊,差一点…弄死他,是早已属公开的秘密。我与燕又…早就便是死对头,燕又良现在…已经已经东山再起,又惹出烟土…的事儿来,我看这山…山泽浩武,实在是不…不安好心!”

  惊黛听罢,一刹悚然。原来燕又良当年确是被同僚追杀,方才昏死山野。且今⽇,这凶手便在眼前!

  裴志坤晃晃空空如也的酒瓶子,醉眼蒙:“酒,怎么没酒了?…快拿酒来!”说着便一口酒臭噴在惊黛脸上。惊黛忙开了一瓶,満満地斟上,裴志坤涎着唾沫又灌下半杯。惊黛摇了摇他,看看门外,轻声问他:“裴爷,军部最近与⽇本可有什么合作?你可知道?”裴志坤低头伏案,正睡去。惊黛又复摇晃了几下,裴志坤方才眯起眼来,満口酒气:“⽇本…⽇本军火…”话未说完⾝子已是沉沉坠落,惊黛扶不住那沉如山似的裴志坤,又复问了几句。他索呼噜大作,再也唤不醒来。

  看来裴志坤口中所说的军火之事,便是近时里**与⽇本人要合作的紧要之事了。仍需探听虚实去,打探得‮实真‬
‮报情‬才好报与‮海上‬的王景诚…。

  惊黛唤来下人将裴志坤扶上炕,时辰已是深夜时分,惊黛趁府內无人,便轻了步子来到偏房內,这间偏房自打惊黛⼊府,便见无甚作用,裴志坤房产堪多。这一间偏房只一味上锁空着,惊黛便要了来制胭脂所用,裴志坤只当她是女子所需之物,全不过问。

  惊黛开了锁,便进了去。轻轻关门后来到案前,案上皆是胭脂地瓶罐。⾊犹浓,熏香幽然,那一块块美的肓脂便是惊黛手下的奇迹那般,幻出最美的传奇来。而那些又是死亡之花,徒得云霓芙蓉,也必化作烟灰飞灭去。

  惊黛细细研碎那脂块,又生了火,将陶罐放在火上烘烤,幽香如是龙兰,再匀匀地‮动搅‬几圈,脂缓缓浮,染得一室皆舂。而惊黛自然明⽩,越是美丽,越是危险,这一手的美不胜收,若不得及时以药相解,必然纠成毒索,直勒她的喉!

  一小撮的青丝烧成发灰,洒⼊那陶罐之內,咕嘟微声传来,再将那陶罐拎⼊冷⽔中一放,倾刻时间又拎起放在地上,勺子舀了一些流⼊锦盒,因着天冷,惊黛吹了吹气,那脂便凝结成块。

  一旁案上地铜镜映了微微火光,那抹火光之下,惊黛的脸在镜中渐现真颜,斑驳的蝶纹,如此残酷,如若魔鬼的戳印,直戳在惊黛原本清丽的面容一侧。惊黛抹起那胭脂,洇在脸颊,倾刻时间,如是酒蒸在肤,微微粉意饰去那可怖地蝶斑,她知道的,她只是一束只盛放在暗夜的神秘之花,然,这胭脂一凋,便是繁花落尽,萎作残泥。

  惊黛缓抬眼来看这镜中人,正怔忪间,只恍神那⾝后光影沉重里如有模糊的⾝影。不由悚然,隐在幽暗里的那张脸尤显狰狞,眼若钢珠,在暗里迸出杀气之光来,那是凭空掠过地电光,霹雳炸出那人的真容。

  惊黛赫然立起⾝来,背抵案沿,恐慌了道:“裴爷,你可吓死我了!”

  那人缓步移前,火光之下,果然是裴志坤那仍有醉意的脸,而那张脸此时却异常诡秘般,他靠近惊黛,手指挑起惊黛地下巴,酒气十分的嘴巴凑上去,吻后又玩味般似研究般看起惊黛来,慢条斯理了道:“你真是太美了!原来…是靠这胭脂瞒天过海呀!啧啧啧!”

  惊黛当下便蓦然一惊,按他说来,那么一切他已‮窥偷‬得知了?

  裴志坤拿起案上的那锦盒,闻后又盯住惊黛道:“可惜,人工终究不敌天工,费尽心机接近我,是为了‮报情‬?你这样的人才确是罕有,看似与世无争,与人无争,一副世外佳人的模样,但,我还不一样识破了你?”说罢,脸上一副⽪笑⾁不笑的模样。

  惊黛道:“裴爷,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醉糊涂了不成?”

  裴志坤从⾐袋里掏出一封信与一张剪报,惊黛接过来,一看,正是在百乐门扮演成夜来香时侍者给自己送来的九爷的信与⾚英牺牲地剪报!竟何时到了裴志坤手里?!而他却一直不动声⾊!惊黛顿感心如大战之后的荒原,双目如洞穿所有可能,如今落在裴志坤手里,也是在劫难逃,或,这便是宿命罢!

  惊黛这般一想,反而笑道:“裴爷,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目的,那你何不⼲脆了断了我?”如是生无可恋之人,再无贪生的‮望渴‬。

  裴志坤却一笑:“了断你?你以为我有这么傻吗?”说罢,顿了顿,又道:“不用你引出斧头帮同,那岂不是太可惜?”

  惊黛咬,暗道糟糕,如若那王景诚上当,再落裴志坤之手,便真地再难逃出生天了!裴志坤俯近惊黛耳际暧昧了道:“我的姨太太,我看这合适你地,你便在此过夜罢!”说罢,返⾝而去,将门上了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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