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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回 幽谷遇奇人 灵禽四虎送群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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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隐约从对面峰后传来两声厉啸,晃眼工夫峰顶上出现一⽩一黑两只猩猿,疾如流星从数百丈悬崖上直掠下来,才⼊⾕底便分向愁云崖诸寇扑去。动手之间已被它连伤数人。

  闵雕、吕萱眼看大功将成,竟然被这两个畜生搅,不由大怒,双双一喝,竟扑两只猩猿而去。

  手尚未发,⾼空又是一声雕鸣,一个罕见无比的青雕如星丸般飞坠旋空直下,铁翼钢爪双翅生风,一扑一扇呼呼卷起两阵劲风,愁云崖诸寇吃那青雕两翅卷起劲风一震一吹之力,竟退出六七尺远近,有几个武功较差的竟连人带刀摔在地上。

  愁云崖雪山派中中有一好手名叫樊刚,力大无穷生裂虎豹,武技在愁云崖上仅次于闵雕、吕萱俩人,力则过之,见那青雕凶猛不噤大怒,一声虎吼,手中四十八斤重的金背砍山刀用了个“风劈浪”全⾝纵起两丈多⾼,猛向青雕⾝后砍去。

  那青雕原是千年灵物,虽未负伤,但已发潜在野,一声怒鸣,全⾝一旋,右边巨翅向下一扑,竟把樊刚凌空击落,钢爪疾伸嵌⼊樊刚筋骨之內,铁嘴一啄一抖,两翅一扇,只闻樊刚一声惨叫,一阵⾎雨碎骨分散数丈方圆,一个武林雄寇片刻之间变成⾎雨碎块,尸骨无存,这一来连闵雕、吕萱也给震慑住了,四目怒睁不知如何是好。

  那青雕两翅一振竟从疯侠头顶低飞而过,疯侠似闻雕上人语:“你们快从峰右逃走。”

  疯侠立时一声怒吼,两臂远⾜功力,呼呼两掌打出五六尺远的掌风,疯侠原被两个贼住,这一下两贼被疯侠掌风一震,当时退后数步,疯侠此时真若疯人一般,喝了一声:

  “跟我闯。”⾝形一起,两掌连发,又被他震伤数人,冲出一条路来。

  肖俊等一般小侠也是情急拼命,各个刀鞭疾发,退对手,⾝若离弦之箭,紧随疯侠⾝后向西冲去。

  几条人影兔起鹤落,晃眼之间已达峰边,疯侠一马当先攀藤而上。

  吕萱怒极狂吼一声道:“万恶孽畜讨死。”右臂猛伸,骨节一阵格格作响,五指暴张,⾊成紫黑,竟施展五毒手一掌向⽩猩猿劈去。

  那⽩猩猿吃吕萱五毒手掌风一震,全⾝⽩⽑倒竖起来,倏然一声怒啸,其声既悲又锐,刺耳聋,全⾝一缩短了半尺,两臂一伸宛如利箭直向吕萱扑去。

  吕萱不由大惊,暗想这个怪物竟有此功候,自己这五毒手功夫绝毒已极,人如被击中,即使有金钟罩铁布衫功夫护⾝,也要被掌风所带毒气由⽑孔浸⼊体內,只一换气,毒气立即浸⼊內腑,功力全失,三天之內全⾝溃烂而死,但这⽩⽑猩猿竟似一无所觉,幸好吕萱功夫已达火候,见猩猿来势疾急,猛然向下一伏⾝,猩猿掠顶而过。

  吕萱不敢再大意了,忙贯注全神,无暇再顾拦击疯侠诸人。

  那面闵雕也和那黑⾊猩猿打了个不亦乐乎,那猩猿⾝法奇快,爪利力猛,闵雕几次运⾜功力均未击中,反而有几次几乎被他抓伤,如此一来,愁云崖来的四个顶尖好手,两个最厉害的被两只猩猿绊住,一个被青雕撕裂,一个和疯侠动手时吃混元掌力震伤,其他虽有十几个不错的人物,被那青雕活裂樊刚的惨状所震慑,等到清醒时疯侠等已冲到峰下了。

  众贼急施⾝法追到峰边,可是疯侠等已到了峰,那守在山上的几个喽罗被几个情急拼命的小侠剑劈鞭打,哪还能阻拦得住,但也耽误了不少时间,等疯侠几人跃上峰顶时,已有愁云崖三四个武功好的追个尾随而上,小乞侠一急又取出七孔⻩蜂针筒正想施用。

  猛见前面一个巨石之后人影一闪,十余点⾖粒大小的东西一闪,接着就闻几声“嗵嗵嗵嗵”的连响,愁云崖追上峰顶的几个人竟连一句话也未说出,全被打下峰去。

  疯侠认识这是武林中罕见绝技“⾖粒打⽳”不知何人有此⾝手,且在这紧要关头现⾝,正想招呼人家几句,那现⾝的人影又一个“分云取月”的⾝法,两臂一伸一抖,向峰侧斜飞而落,疯侠一生从不服人,但今天见到这人的⾝手亦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柳梦台四十多年的江湖阅历,见这情景已知人家不愿和自己等见面,不敢勉強,正不知如何是好的当儿,忽又闻人语道:“各位已被我主所救,你们地理不,快随我来。”

  疯侠循声看去,暗淡夜⾊之中距自己三丈开外站个虬须大汉,手握两柄虎齿⽇月轮风而立,肖俊、欧鹤等已然看清来人竟是在长青峡底和罗雁秋手的伏虎大王,这些昨敌今友的变化大奇怪了,本来几个人⾝上都负了轻伤,虽无大碍但也⽪破⾎流,这时也顾不得伤口疼痛和收拾⾎迹,都怔怔地瞪着眼凝视着伏虎大王,这时来人已然近⾝,低声说道:“此地不是谈话的地方,各位快随我来。”

  这情景,这时间,不容肖俊等有过多考虑,只得和众人跟随伏虎大王⾝后走去,走了约有二里路才下了峰顶,在山一个浅凹处停住,那盈尺的草面上赫然停着四只猛虎,几人全都一惊,那大汉却笑道:“各位不要害怕,这全是我驯服的育生,各位久战⾝疲,路径不,可乘它代步,愈快愈好,迟了恐被人发觉就不好办了。”

  七个再看那四只猛虎确是极驯服,毫无恶意,疯侠一张嘴正想说话,伏虎大王已带愠⾊说道:“此时我无暇说明,难道各位还怕我害你们不成,快请上虎走吧。”

  一生精明不拘言笑的疯侠此时也弄昏了头,深思远虑的铁书生也弄得莫名其妙,八个人分骑四只虎到达一处称做“翠华山庄”

  的所在。

  疯侠急忙谢过伏虎大王,又提出面谢山庄主人的请求。伏虎大王却哈哈一笑答道:“余久闻云梦双侠大名,游戏武林之中,今⽇得会侠驾,真是三生有幸,各位中间大部在长青峡会过一面,也许你们想不到今天会作我这玩虎人的上宾吧,这也算巧缘会合,令人不无感慨,至于我如何去接各位到此,这只是我奉命行事,你们想拜会我那主人,可叫我这个玩虎的人作了大难,实不瞒各位说,我虽受主人差遣行事,可是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见过我那主人庐山真面…”

  说到此处猛闻屋外一响,刚才在恶狼坪出现的那个黑⾊猩猿,手持一张⽩柬落⼊客厅,伏虎大王霍然起⾝,走前几步恭恭敬敬从黑猿手中接过⽩柬,在烛光下看了一遍,回头对那黑猿说道:“我已知主人之意,定当照柬行事,你代我回禀吧!”

  那黑猿似通人语一样,听后一声长啸,一纵⾝跃⼊院內,又一个飞跃已无踪迹。

  伏虎大王送走黑猿,回头又对疯侠等道:“刚才各位所见的那只黑猩猿就是我主人所养灵物,对我每有差遣均派猩猿持柬吩咐,本来尚有一⽩⾊猩猿更通灵,因刚才在恶狼坪內接各位时吃人用內功掌力击伤,虽无大碍但仍需小憩,现在我主人⾝旁疗养,刚才我主人来函已然说明请各位暂在此地留宿一宵以养精神,行动方面更要隐秘,因为愁云崖方面经此重创变故,震惊异常,已用灵鸽飞往大雪山十二连环峰总堂报告经过,另外放出三十只灵鸽満山搜寻各位踪迹,我主人虽没有把愁云崖这般人看在眼內,但雪山总堂方面另有几位厉害的魔头,目前不到时机,必须暂避其锋,明晚初更我仍用那四只老虎送各位暂离山区,有我主人灵雕在⾼空保护,不怕敌人灵鸽搜踪,只要各位一离大巴山区就没什么危险了。还有各位同行的俩人追贼遇险,亦由我主人救了出来,服用他随⾝灵丹施救,不⽇当返中原和各位团聚,简柬上特叫我代向各位致歉。他不能亲来会晤,好在⽇后还有见面机会,再向各位面致歉意,现在时候已经不早,各位久战之⾝,又经此长途跋涉,想不无劳累之感,就请在这翠华山庄竹舍內休息一下吧!”

  伏虎大王说完话,立时吩咐⾝后侍立的一胖一瘦俩人带疯侠等七人到各静室中安歇,疯侠见此间主人不愿吐露⾝份,想必另有隐衷,也不再追问,跟随在那一胖一瘦俩人⾝后分到各静室休息。

  这庄院內房屋很多,两个人分居一室,倒也木榻棉被设置安适,万姑娘是女客,除一人一室外,并另有一个中年村妇听候使唤。

  次晨几人起以后,即有小童分献早点,并嘱七人不可外出,庄主和两个义弟今晨五更便外出他往,一切详情俟庄主回来自会面告等等,经此一来,七人只得各居静室,等候伏虎大王三人归来。

  小乞侠诸坤天生喜动,他和梁文龙同居一室,俩人等到中午时分还不见伏虎大王归来,心中渐感不耐,悄悄地对梁文龙说道:“这个玩老虎的人大概是把我们忘了,再不然又有什么变故,我出去看看风头即刻就回,等一下疯师叔或肖师兄来查我时,你就说我出恭未回。”

  小乞侠说完也不等梁文龙回答,扭头往外就走,梁文龙本来要阻止他,但又一想这半天已经过去毫无一点动静,让他出去一趟看看情形也好,遂不再阻他。

  小乞侠一出静室,抬头打量这个庄院,原来自己七人住的是第二进院子,院中修竹百株寂然无声,连人影也不见一个,往里面有一个小圆门似是通往另一进院子,四周都是青石砌成的院墙,小乞侠怕被肖俊等发现,忙借修竹掩⾝溜到那个小圆门跟前,用手一推幸未落锁,闪⾝⼊內,又闭好小门。

  这一进院內景物又自不同,两旁修竹奇草青翠葱绿,杂以许多红⾊异花,越显得红绿相映,清幽绝俗,中间是一道⽩石铺成的‮道甬‬,曲曲折折从那花草丛中绕⼊內中,小乞侠被这种秀丽景⾊所,不自觉地信步沿那‮道甬‬向里走去。

  愈走愈觉景致秀绝,直疑是误⼊天堂,心中暗想这个玩虎的大王倒不错,竟住有这样好去处,今天我小要饭的可畅游一次大眼福了。

  正当小乞侠神往心驰之际,蓦然心念一动暗道糟了,人家深宅內院大都住的是女人,我这个小要饭的一时⾼兴竟犯了这种大错,万一被察觉就有苏秦之⾆,亦难分辩了。想到此处背上冷汗直冒,慌忙转⾝想退回去。

  忽闻‮道甬‬不远人声互语,小乞侠心中一惊,慌忙隐⾝到一片花草丛中,注目看去,只见两个小童一前一后沿‮道甬‬向里面走来,一个边走边说:“我们庄主近月来的举动真是奇怪,不知怎么会多个主人出来,把自己住的后院翠华阁让给人家,并特别吩咐下人没有他的命令不准⼊內,可是快一个月了鬼影也不见一个,仍是每天命我们俩人打扫房屋,不得稍有偷懒的举动,我看人家是不会来了,这个新主人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既然不来往,为什么又让我们庄主迁出来,这样秀丽的翠华阁⽩⽩的空着,说起来也觉好笑。”

  前面那个小童答道:“你哪里知道,我听瘦小鬼陈二爷说过,是庄主自己要表示孝敬那新主人,特别自动迁出。人家并没有说要来住此地,这事可也真怪,我们庄主素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汉,听说愁云崖方面派人几次来请他⼊伙,他都不肯,不知怎的会对这个新主人恭敬的像敬菩萨一样,我倒真想他能搬到此地住几天,也让我们看看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物。”

  两个人说着笑着竞自进去。

  小乞侠一听心中暗道:“还好,我这小要饭的还没有给我老要饭的师⽗丢脸。”

  但此地既是主人划为噤地,自己也不便再往里闯,既然偷出静室,难免要受疯师叔一顿斥责,索出这庄院一看究竟。

  主意既定,忙穿过几丛花草走到院墙跟前,飞⾝一纵已过围墙,找一颗巨松攀登树顶一看,见这数百亩盆地內竟是一个村庄模样,房舍疏落,除自己住这个庄院矗立正中外,余下的全是依山势而建,总共约有三十家左右,四周⾼峰环抱,地方好像一个大天井院子似的,小乞侠心中暗想,这块盆地大不过数百亩,松竹青石杂出其间,四面又都是千寻峭壁,大概除那个密道外没有出路。

  抬头极目四望,忽然发现东北方向,一条山⾕被山峰阻挡,不留心绝难发现,小乞侠心中一动,立即跳下巨松,借松石掩住⾝形,展开飞行功夫一溜烟向东北方跑去。

  这个地方原就不大,小乞侠一阵疾跃已到山,一辨形势立即施展轻功冒险攀登,好在他⾝手矫健,一鼓气爬有百多丈⾼,竟然被他发现那条山⾕了,原来这山⾕在两峰接处沿壁斜下,小乞侠艺⾼胆大,竟顺那峰壁猱⾝下⾕,那⾕深有百丈,两边尽是参天古松,⾕底更是杂草荆林盘伸结,仰头不见⽇光。

  小乞侠为好奇心所动,哪顾厉害,立提丹田真气施展“蹬萍渡⽔”轻功,从那结杂草上沿⾕绕进,不知他走了多少路程,前面又矗立着一座⾼峰,恰巧阻止这深⾕再往前延伸,三壁环立已至尽处,对面山峰尤⾼千丈,且峭壁绝崖光滑如镜,不要说突石虬松,连草也未生一,心想凭自己武功绝难飞越。

  小乞侠瞪着一双怪眼穷目搜望,忽见正东方山壁前,有一块黑⾊巨石,大有数丈,笔直立,小乞侠不由心中⾼兴,立即一振精神向那块黑石走去,近前一看,发现那巨石之后是一个山洞,洞口不过五尺大小,蜿蜒而⼊,洞內黑暗异常,向右弯走去,看不出有多长多深。

  小乞侠刚想进洞一探究竟,突然一个沉重苍老的声音起自头顶道:“要命的赶快止步。”

  小乞侠吓了一跳,忙回目注视,空山寂寂人踪全无,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暗道:“我小要饭的今天真是碰上了鬼吗?难道这个幽⾕之中,真有了山精木怪不成。”

  忙镇定下心神扣好暗器,⾝形一缩作出⼊洞內的姿态,暗地里可留上了神,果然从那大黑石顶上又传来一声轻呼:“小娃娃不要命吗?”

  小乞侠注定发音之处,⾝子猛然向上一窜,右手七孔⻩蜂针筒机簧一响,一道极细⻩光随手发出,疾逾电闪。

  小乞侠心想必中,哪知大黑石顶呼呼发出一阵強风,⻩蜂针被来人用內家劈空掌打得无踪无影,跟着巨鹤也似飞下一条人影落在小乞侠面前,竟是一个童颜鹤发,须眉皆⽩的老道,一⾝浅灰⾊道袍,背后斜揷一柄宝剑,双目神光外,面⾊一片肃穆。

  小乞侠正想躬⾝发话,那老道已微笑道:“你这个娃娃可是江南神乞尚乾露的徒弟吗?

  怎的如此放肆,不问敌友猝下毒手,如换别人早伤在你那七孔⻩蜂针下了,还不快随我走,站在此地等死吗?”

  老道说话神威慑人,小乞侠不自觉的随着老道⾝后走去,约有里许远近,老道停下⾝子回头对小乞侠道:“你这个黑小子真是胆大包天,如老夫再晚到一步,恐尔命丧多时了,不想你恩将仇报,突起发难,我如不念你年幼无知,定让你吃点苦头,以戒下次。”

  小乞侠听那道装老人说毕,躬⾝一礼答道:“老前辈,你把我教训了半天,还未请教你老的姓名,你说我猝下辣手突起发难,但这种荒山幽⾕之中,又距仇敌巢⽳不远,你隐⾝示警,敌我难辨,如是敌人故施狡计趁机下毒手,我这个小要饭的恐早已升天了。”

  道装老人见小乞侠口齿伶俐,出言尖锐,不由哈哈一笑道:“有其师必有其徒,老夫二十年前和你师⽗有过一面之缘,我见他喜游戏人间,不想二十年后又出你这个小怪物,承受他的⾐体。老夫姓吕双名九皋,我一看到你打出的七孔⻩蜂针,知道此物,天下只有尚乾露手中有一支,又见你打扮装着,故而喝问一声,不想猜中,你问那石洞中有何危险之处,老夫目前难道其详,只知洞中现在隐住一位奇人,养着一雕双猿,均为千年灵物,你如冒险而进必为所伤,老夫自认虽有降猿之力,但无伏雕之能,故始终未越雷池半步,故对此人来历出处均不明了,尔微末之技,伤则必矣!”

  小乞侠一听,此人竟是常听师⽗言及的,武当派仅存的一位前辈奇人、万里游龙吕九皋,怪不得出手掌风能震落自己独霸江湖的暗器七孔⻩蜂针,不过此老生独特,不愿混迹江湖争名夺霸,立志息隐山林作一个闭云野鹤。

  张慧龙虽数度敬请他掌武当门户,均遭此老拒绝,他也没有一定的住处宿所,四海一⾝到处飘游,想不到此时此地竟让自己无意遇上,慌忙往地上一跪,叩头说道:“弟子诸坤,不知你老人家驾鹤莅临,失礼之处望乞恕罪。”

  老人拉起小乞侠笑道:“你这个小化子颇有师风,老夫又见一辈后起之秀矣!”

  小乞侠把自己等七人⾎战恶狼坪,遇雕猿相救的经过,详详细细对老人说了一遍。

  万里游龙点点头道:“如此说来这个人似是有意相助而来,既然如此,老夫也不便再去追求人家来历,不过愁云崖方面已然大举发动,此非善地不宜久留,昨天人家已用灵鸽传信之法飞报雪山十二连环峰,你告诉云梦双侠的柳疯子,叫他转告我慧龙师侄,一切不可轻举妄动,老夫在三月之內自会回武当去,你也不要在此多停,速依原路返回吧!”

  万里游龙说完话,⾝形猛地一展,施展壁虎功从那千寻峭壁疾游而上,不过一盏热茶工夫,人已失去踪影,看得小乞侠直伸⾆头,忙照老侠所嘱依原路返回翠华山庄。

  小乞侠回到翠华山庄已是薄暮时分,疯侠等正等得心焦,一见诸坤归来,疯侠立时怒叱道:“你这个小要饭的真是⽑猴子不⼊客室,目前危机四伏,尔竟擅自行动,难道我就不能替老要饭的管教你吗?”

  小乞侠却对疯侠深深一揖笑道:“弟子知罪该万死,但幸亏我这一溜,不但碰到一位前辈⾼人,而且还侦知这位玩虎大王新主人的落脚地方。”

  众人一听都用惊讶的眼光看着他,小乞侠却哈哈一笑,把自己经过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众人听后又惊又喜,小乞侠却回头对伏虎大王笑道:“你别看已知道你主人的落脚之处,如果没有令谕,最好还是不要冒昧晋见,免得弄巧成拙,反不如不知道了。”

  伏虎大王被他说得面⾊一红,疯侠连忙喝止诸坤,然后对伏虎大王道:“这个小要饭的生就口快心直的脾气,出语无状,杨兄休怪。”

  伏虎大王笑道:“这位小侠直慡无隐,余生平最喜和这种人亲近,恨各位远别在即,只待留待异⽇有缘再见了。”

  疯侠哈哈一笑说:“我们虽是萍⽔相逢,但一见如故,尔后借助之处正多,你还怕我们不来打扰吗,不过我们尚未知杨兄大名尊称,别离在即,望能见告,以后也好再来讨扰。”

  伏虎大王看了众人一眼答道:“小弟双字霸宇,愚人耝号不堪⼊耳。”

  疯侠一听他竟是昔年江湖盛传的辽东侠盗杨霸宇,不知怎的竟来到四川大巴山做起隐士来了,心在想嘴里并未说破。

  正谈论间,忽闻院处⾼空呼呼一响,落下一个‮大巨‬青雕,站在地上仍有五尺多⾼,巨目碧光确为罕见灵物。

  众人知成行在即,遂跟在伏虎大王⾝后一同离开庄院,伏虎大王右手食指含⼊口內一声长啸,片刻工夫昨夜所乘四虎不知从哪里跑来,伏虎大王抱拳笑道:“有我主人灵雕沿途护送,绝无阻碍,各位慢走,小弟不远送了。”

  众人还礼分骑虎⾝,伏虎大王又吹了一声口哨,那四虎放蹄跑去,接着一声雕鸣,那‮大巨‬青雕双翅一展直刺⾼空,护送着七人四虎离开山区。

  疯侠等一行七人一路无语,加紧赶路,幸得灵雕四虎协护,‮夜一‬之间,走出大巴山区,立即取道长江雇舟出川。

  顺⽔行船原就快速,何况三峡函澈如瀑,不过‮夜一‬之间众人已达巴东,遂弃舟登陆,在巴东寻了个客栈往下,客栈位于城东大街,名叫五福兴,七人包了该栈二进院中全部房间,疯侠忽对肖俊道:“余有一空门知,久居离此不远荆山‘枫林’寺院,余趁此借机往访,顺便邀请相助一臂之力,少则十⽇多则两旬即可回来,巴东为⽔道出川必经要路,你们也可在此一查雪山派动静,如非被迫最好不要和他们手,免得再惹起风波,等余回来后再一同归武当山去见你们那牛鼻子师⽗,告诉他吕老前辈留下的话,看他有何打算再作道理。”

  小乞侠笑道:“疯师叔,你老往访的可是枫林寺方丈一心大师吗?”

  疯侠笑答道:“你这小要饭的怎么认识这个老和尚呢?”小乞侠把两只怪眼一挤笑道:

  “老和尚德⾼望重,怎肯和我这小要饭的来往,倒是他那徒弟黑罗汉三宝和尚,和我小要饭的臭气相投,你说我小要饭的在巴东等他,包管他一闻之下立刻就来。”

  肖俊等六人,依疯侠所嘱,安住巴东“五福兴”号客栈,每⽇轮流外出探查雪山、崆峒两派动静。几人之中除小乞侠外大都怀念着雁秋安危,⽟虎儿更是愁锁眉尖。

  小乞侠见大家都是愁目苦脸,不由笑道:“肖师兄,你们几个每天把脸绷得紧紧地,像是害了相思病样,这样下去不出三个月,我看我们大家准得拉着手一块进鬼门关去,我昨天由江边回来,见靠江畔有一座新建的大酒楼,名叫临江阁,今天咱们一起去喝他几杯,免得你们坐在店里愁眉对苦脸,让我小要饭的看了心中难过。”

  大家一听,横竖无事,去看看也好,肖俊立时吩咐店家照顾房门,六人一同起⾝向临江阁而去。

  临江阁是巴东新建的一家大酒楼,背临长江,登楼可望滔滔江⽔,千叶帆影,右临闹区。

  肖俊等登楼一看,毕竟是景美酒香,不少士绅阔少都来小饮买醉。铁书生、欧鹤、小乞侠三人坐了一个靠窗面⽔的位子,梁文龙、⽟虎儿、万翠苹另在肖俊不远处寻了个桌位坐下。

  酒保送上酒莱,小乞侠慌忙取过自己酒杯,一连満饮三杯,点点头道:“这几天你们个个愁眉苦脸,弄得我也中了琊,肚里酒虫饿得半死,今天难得几位善心大发,赏给小要饭的这一顿好酒菜,我叫化子可要大喂酒虫了。”

  说过,只管举杯连连狂饮,肖俊、欧鹤见小乞侠那种脫凡超俗的气概,不噤油然而生敬佩之心,像这等人物看似怪僻,实在一腔热情侠胆,真正称得上风尘中的豪客。

  几人正当酒兴⾼的当儿,忽闻一阵琵琶弦管之声,铁书生停杯一看,见一个三旬左右⾚面大汉,带着一个十七八岁头挽双髻的姑娘,正站在一群阔少桌边挑弦轻歌,那姑娘一⾝青布⾐裙,中束了一条三指宽的⽩布带子,手捧琵琶,⽟指挑弦,正唱一支李⽩的长相思,音若笙簧,绵悱恻,恍似杜鹃轻啼,又如金⽟鸣,唱完那最后两句:“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

  戛然中止,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少女歌音一停,那大汉手捧一个红漆木盒,环绕桌边接受客人赏赐,少女却转向肖俊等这边走来。

  刚才是背面而立并未看清那少女面貌如何,如今正面走来,肖俊等看个清清楚楚。只见她,生得秋⽔如神,柔肌胜雪,虽布⾐荆衩却长短合⾝,粉面朱,凤首蛾眉,未施半点脂粉,看上去越发显得清丽如仙,两截袖管微微卷起,露出两条嫰藕似的⽟腕,细步凌波走近肖俊,微微躬⾝福了一礼,星目流波,秀眉一扬,手挽琵琶,⽟指定弦,经启樱,又弹唱起来,这次却唱的秦韬⽟的(贫女)。

  一曲甫毕,満楼掌声不绝。肖俊已看出这少女、大汉都非平常卖唱之人,她手捧的琵琶颈细⾝长,分明是铁琵琶一类兵刃,这类兵器最难施用,且其內部蔵有机簧,一弹指间可齐发数支梅花针来,三丈內人休想躲开,肖俊心中怦然一动,立时掏出一锭银子来,暗运功劲送到那少女跟前,她皓齿微露浅浅一笑,⽟腕轻扬亦用右手食中两指挟住银子另端,说声:

  “多谢相公厚赐。”

  气贯双指,运起真力,柳一扭,罗裙轻飘,那锭银子竟然一分两半,宛如利剪所断,幸得少女柳一扭,正好遮住楼上客人视线,未明露行蔵。

  肖俊心中蓦然一惊,知这少女不但武功极好而且机智绝伦,心中暗道一声“惭愧”忙笑说:“不成敬意,姑娘笑纳。”

  说话时把残余一半银子蔵⼊怀中,但那少女柳‮动扭‬,恍似风摆弱柳,看得楼上一般酒客大声叫起“好”来。

  正当此际,楼梯“噔噔”一响,上来了两个中年汉子,一着青绸长衫,黑面凶目,一着⻩⾊短装,一张青渗惨的马脸,十分丑恶,俩人各提一个长形包袱,似带兵刃,一上楼,四目立即集中到那少女⾝上,⻩⾐大汉,猛然一阵冷笑,说道:“伙计快来两壶状元红,二大爷吃了酒还要赶着捉⻩莺儿⼊笼呢!”

  说完在⾝边桌位坐下,那⾚面大汉和少女同时惊觉,回头一看俩人,忽现出一脸张慌之⾊,姑娘又依恋地看了肖俊一眼,才和那⾚面大汉匆匆下楼而去。

  那两个大汉要来了酒菜,一边吃酒,一面四只贼眼不住打量肖俊等六人,低头窃语,突然那长袍黑脸大汉放下杯筷,霍然起⾝,匆匆下楼而去,铁书生正感事出有因,欧鹤已低声说:“我看那两个家队对我们很注意,很可能是雪山派的眼线,我看咱们还是快点走吧!”

  肖俊点点头,唤过酒保,算了酒帐,六人一同出了临江阁,径自回“五福兴”客栈。几人走了一段路程,小乞侠回头一看,见刚才酒楼上那个⻩⾐大汉闪闪躲躲在后面盯梢跟来,遂低声对肖俊等道:“刚才酒楼上那个穿⻩的兔崽子果然盯了我们的梢,你们先走一步,待我小要饭的打发他回去。”

  肖俊笑答道:“不要慌,据我看刚才临江阁那卖唱的大汉少女,似和这人有点关连,我们索反盯住他,看个⽔落石出,不要弄出误会,反觉不美。”

  肖俊说完,吩咐梁文龙、⽟虎儿、万翠苹三人‮速加‬步子,自己和欧鹤、小乞侠,三个人趁在一个转弯的地方,闪到一个叉路里面。

  一刻工夫,果见那个⻩⾐青脸的家伙匆匆的赶过来,但他并不直追梁文龙等三人的去路,反而也往肖俊等隐⾝的那堆茅草不远处,一个浅沟里蔵起⾝子,这一来铁书生暗想糟了,这家伙真够机警,难道已发觉我们纵的办法了,心念初动,那⻩⾐人却从沟里探出头来看了几下,又匆匆跑上来向外走去。

  肖俊三人也急急赶出,奇怪的是那⻩⾐人又返临江阁来路而去,这一下铁书生心中着实纳闷起来,这一纳闷就要看个⽔落石出,三人不约而同反追那⻩⾐人下去。

  那个⻩⾐大汉走过了临江阁直往江边而去,肖俊等三个人借行人树木掩护着⾝子,也不敢过于近,恐怕为人所觉。

  那人到江边东张西望了一阵又匆匆退了回来,向临江阁左面那块⾼地密林中走去,三人被⻩⾐怪汉东绕西进的举动引得好奇,也愈想看出个所以然来,竟自盯住那人向密林中跟去。

  那密林原是一块⾼地,生些林木翠竹,远远看去风景很不错,可是一过⾼地,形势突变,前面地形満生茅草,一片荒凉,三人跟那⻩⾐人⾝后不觉走出了五六里路,远远望去前面是一片坟墓地,一所残墙断壁的荒刹隐现在几株树木之中,⻩⾐人径自⼊那荒刹之中,三人看看还早,默记道路一打手势依原道退回客店。

  是夜,肖俊嘱咐文龙、⽟虎儿、翠苹夜间留心,自己决心到那墓荒刹中一探究竟,二更左右仍和小乞侠、欧鹤换上夜行⾐服,各带着兵刃暗器离了客店,施展夜行功夫往墓中那座荒刹奔去。

  一路上鹤伏鹿行,向前疾进,到了临江阁前略一停留,正想往那边密林中转进,突闻一阵呼叱之声随夜风传来,三个人转变方向,往临江阁后面发声处寻去。

  约走有里许路,见前面一片空地中对立着六人,再往前去两箭路就是滚滚江⽔,三个人飞上大树,往下观着,只见靠北站的正是⽩天在临江阁琵琶⾼曲的少女和那个⾚脸大汉,少女此时一⾝短装,密扣夜行⾐,手持铁琵琶,大汉亦着劲装,右手倒提一柄似鞭非鞭、似锤非锤的软兵刀,通体精光闪闪活似一条大银蛇,从头到尾只有六尺长短,肖俊认得这种兵器叫链子锤

  对站四人一排横立,今天楼上所见的两个怪汉似乎也在里面,这当儿,那握锤的⾚面大汉又对四人求告说:“大家都是昔⽇好友,竞不愿放我兄妹一条生路,苦苦相,难道各位真存心要将我兄妹二人置于死地吗?”

  靠右的一人冷笑一声道:“余飞嵩,你不必再逞口⾆之辩,既然照了面还是乖乖的放下兵器随我们一起去见钱堂主,老实告诉你吧,自你兄妹偷盗天龙堂铜牌敕今逃下大雪山后,天龙堂郑堂主异常震怒,亲赴逍遥山庄掌门师祖处请罪,幸得师祖慈悲,尚未责怪到郑堂主⾝上,且近来堂务繁忙无暇菗⾝,恰巧这时掌门师祖的养子李少堂主和把守逍遥山庄聚英殿的司徒姑娘奉师祖令谕到鄂中一行,师祖便令其顺便追寻你们两个逆徒,郑堂主也派了我们兄弟四人随行缉拿,还有外三堂执刑的钱堂主也为你们兄妹下了十二连环峰,识时务者趁早束手就擒,免伤我们以往的和气,如要拒捕逃走,那就休要怪我们翻目无情,只好执行师祖令谕。”

  说着话,从怀中取出两个小巧的铁锁往地上一掷,余飞嵩见对方已然拿出派中的刑具,知求告已经绝望,仰天一阵大笑道:“好,四位既不念昔⽇相处情义,我兄妹只好以微末之技闯逃保命了。”

  余飞嵩说完后,手中链子锤一抖,就往外闯,那少女握住铁琵琶跟定哥哥⾝后。

  俩人一发动,对面站的四个大汉齐声怒叱道:“胆大叛徒妄图闯逃吗?”

  哗哗一响,三刀双鞭同时掣出,往上一围。

  余飞嵩见事已至此,喝道:“霞妹,闯,谁能走谁走!”

  说完,手中锤“探臂引龙”呼的一阵強风横扫过去,发话大汉首当其击,忙用个“斜飞啂燕”退出八尺多远,让过来势后,立展双鞭猛攻过去,另三个施刀的汉子,狂风急雨似的一拥而上。

  那少女也娇叱一声,铁琵琶“铁夺栗”斜刺里直扑过去,抵住了两个施刀的大汉,一上手,谁也不肯留情,招招都是煞手,锤影纵横,刀花飞舞,那少女一支琵琶更是呼呼生风,转眼就是十余个照面。

  别看四人打俩还真占不了上风,一时间难分出胜负来,那少女兄妹志在脫⾝,不耐多战,只见她铁琵琶“长江截斗”开刀光,⾝子托的向后一跳,铁琵琶一收,⽟指挥处铮铮两声弦响,接着一个施刀的大汉右手刀向地下一抛,凄然大呼:“我中了婢的琵琶梅花针了!”

  两手便向脸上蒙住,疼得团团转,这一来,另一个心中一惊一怔,少女⽟指一动,铁琵琶机簧一响,又是两支极细银针飞出,大汉慌向旁边一闪,但哪还来得及呢,只觉着右肩头一阵刺痛,单刀脫手落地。

  少女连伤二寇,不过是刹那工夫,也不管俩人死活,一抡铁琵琶,翻⾝向施双鞭大汉攻去,口中娇喝道:“汝等是否还要尝我琵琶梅花针的厉害?”

  这一喝,两寇果然一惊,向后一退,少女忙喊道:“哥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声犹未了,人已纵出一丈多远,余飞嵩听妹妹一叫,忙把链子锤趁势一收,向圈外一跳,回头就走。

  四寇伤二,余下俩人因惧少女琵琶梅花针过于毒辣,不敢紧追,但如他兄妹一走,自己必要受到派规处分,说不定会说他们看在昔⽇相处情分故意放纵俩人,真是进退两难,那边负伤的两个痛得叫,这边两个未负伤的又闹得全没有了主意,眼看余飞嵩兄妹俩施展⾝法就要走去,正感到束手无策之时,猛闻到一声断喝:“逆徒还想逃命吗?”

  两条一黑一红的人影,宛如流星飞渡,从江边来路上一闪,声落人现,一男一女各施展“横渡江波”的上乘轻功,带起两阵呼呼疾风,挡住了余飞嵩兄妹俩人的去路。

  现⾝的俩人正是雪山派掌门师祖养子、少堂主李英⽩和逍遥山庄聚英殿的红⾐女飞卫司徒霜姑娘。

  这现⾝的一男一女并不施用兵刃,只凭着四只⾁掌,男的直取余飞嵩,女的抢扑余栖霞。余飞嵩兄妹一见俩人,知道今夜要想逃走恐比登天还难,余飞嵩钢牙一咬,链子锤用个“散花盖顶”虎吼一声,用全力当头打下,那黑⾐少年只一声轻笑,右肩一甩,轻飘一闪避开来势,左手一探“手挥琵琶”一掌反向余飞嵩前打去。出手之快,避闪之巧,看得隐⾝树上偷瞧的肖俊等三人全吃一惊,暗想糟了,今天这兄妹两个人恐怕没命了,心念一动之间,那边已有两个照面,那少年果然武艺大得出奇,一双⾁掌在余飞嵩链子锤下好似穿花蝴蝶,看得人眼花缭

  猛见余飞嵩一个“仙猿摘果”把一柄链子锤抖得笔直向那黑⾐少年打去,其势既猛又快,眼看将中,那少年陡的一声断喝:“来得好,还不给我躺下!”

  右手竟用“分花取果”顺着链子锤往里一抢,手掌一合把锤链抓住,左手一错一伸,并食中二指快如闪电点中余飞嵩右肋“太乙⽳”那样⾼大的汉子立觉⾝上一木,锤链脫手,人也倒在地上,这边李英⽩得手,那面红⾐少女也把余栖霞给点了⿇⽳。

  原来余栖霞一见红⾐女飞卫突然现⾝阻挡去路,也已感到今夜逃走无望,余栖霞过去虽未见过司徒霜,但在十二连环峰时已闻及这个女魔头的大名。

  司徒霜独力卫守逍遥山庄全雪山派议事头目所在聚英殿,平时冷面冰心,连內外三堂堂主都对她敬畏几分,她平生爱着红装,昼夜如此,最易辨认。所以见司徒霜向自己补时并不避闪,⽟指一弹把琵琶內仅存的五支梅花针一齐发出,按说这距离既近,发难又出意外,很难躲开,哪知红⾐少女确有非常之本领,娇喊一声:“婢讨死,敢下此辣手。”

  声出人起,像一团红⾊火球,一纵两丈多⾼,梅花针五缕⽩⾊银线飞过鞋底。

  那红⾐少女已带起一阵风当头落下,余栖霞慌忙把铁琵琶施一个“斜柳穿鱼”向上一送一扫,红⾐少女突用一招“推彩云”右手⽟掌倏的反借铁琵琶一扫之力顺势向右一推,余栖霞聚觉右臂似吃人用力一拉,铁琵琶几乎脫手飞去,忙收势变招,可是哪还来得及呢,红⾐少女左手已趁空进,在余栖霞左肩井⽳一点,余栖霞只觉左臂一⿇,全⾝功力顿失,不自觉⾝子向后倒去。

  李英⽩对两个未负伤的大汉说:“你先把他兄妹俩人捆好,我再活了他们被点的⽳道,你俩好把他们押送钱堂主处执刑。”

  两个大汉取出带来备用的牛筋,把余氏兄妹捆个结结实实,红⾐少女借这讲话的工夫走近那两个伤者,从⾝上取出一个形如马蹄的黑⾊东西,在俩人伤处一阵晃动,随手起出两支极小的梅花针来。

  梅花针原来均未煨毒,随⾎流动,在十二个时辰之內,循⾎管流⼊心脏必死无疑,可算毒辣已极。两寇止痛后,立即过去拜谢救命之恩,冷面冰心的司徒霜却连正眼也没瞧一下。两人碰个钉子,遂和另外两个大汉押起余氏兄妹回⾝便走,黑⾐少年和红⾐少女相视一笑,径直往江边来路而返。

  肖俊等三个人隐⾝树下看得心里怦怦跳,想不到这一男一女两个少年的武功竟有这样深的造诣,看来自己的处境又是危机四伏了。直等那一男一女失了踪影,三个人才急急顺着押送余氏兄妹去路上追进。

  可是三人这一误时间,四寇押着余氏兄妹已走没了踪影。好在他们⽩天已去过那墓荒刹,匆匆疾进不到顿饭工夫已⼊墓,只见那突起荒坟后几株巨柏里,一所破落的古刹中隐约透出灯光。

  三人一打手势,借坟隐进到破庙之外,各爬到株巨柏树上。

  荒刹內景物清晰可见,大殿上燃着四支巨烛,供台后并无神像,却坐着一个五十开外,一脸森之气的矮胖老头,瞪着一双⽩多黑少的三角眼,嘴上挂着一分沉沉的冷笑,左右两边各站着两个短⾐紧装的中年汉子,每人各抱一口厚背薄刃的鬼头刀,押送余氏兄妹的四个盗匪此时垂手侍立供台两边。

  余氏兄妹各被牛筋捆绑着,放在供台前面,半晌,那坐在供台上的矮胖老头突然险地一笑道:“余飞嵩、余栖霞,你们知道叛派私逃应该受怎样的处置吗?”

  余飞嵩臂腿都被捆着,横躺地下,闻言凄然答道:“我兄妹业已知罪,只求钱堂主早赐一刀,割去我兄妹六魁首,免行五刃分尸之苦,我兄妹感恩不尽了。”

  那老者听完后又是沉沉的⽪笑⾁不笑地说:“你怕五刀分尸之苦吗?我偏要你尝尝这个滋味。”

  余飞嵩正想再说什么,忽见妹妹在地上一滚,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叱道:“哥哥,你何必说这种没有用的话呢,谁不知钱独亮是出名的‮忍残‬毒辣魔王,我们兄妹既已被擒,杀剐任随其便,你堂堂七尺男儿还不如小妹视死如归呢?”

  钱独亮一阵狂笑,声如枭鸣,凄厉刺耳,笑声住后,回头对⾝后四个抱刀大汉说:“供上祖师法像,先把余飞嵩依派规执刑。”

  说毕离开坐位,从背后取下一个⻩缎袋子,取出一幅绘有人像的⽩绫,给左边第一个抱鬼头刀的大汉,⾼⾼挂在供台后面殿壁上。

  那画像是个面貌清瘦的道装老人,长须紫袍,上面横写着掌门师祖四个大字。那矮胖老者面⾊倏然一正,两膝并跪,早有另一个抱鬼头刀的大汉双手捧送过来一束燃着的檀香,老者接过香一阵祷告:“弟子外三堂掌刑堂主钱独亮,代师祖执行派规。”

  祷告完,又叩了一个头,才站起⾝子,把手中一束檀香揷在供台上的香炉里,霍然转⾝,一声厉喝道:“把逆徒余飞嵩明正刑规。”

  话声一落,那四个抱鬼头刀的大汉同声应道:“敬尊法谕。”

  一齐跳落供台下余飞嵩的⾝后,左首上面那个大汉鬼头刀向下一落,接着就是一声惨叫,⾎花飞溅中,余飞嵩一条左臂已被齐肩斩掉,牛筋捆着的⾝体只痛得満地滚,右首上面大汉鬼头刀又是一闪一落,余飞嵩那条右臂也齐肩而落,这惨刑就是铁打金刚铜铸罗汉也受不住,余飞嵩虽也算是江湖上的好汉,也疼得发出凄厉的惨叫,下面左右两个大汉的鬼头刀同时向下一沉,又把余飞嵩两条腿同时劈掉,这一来,只剩下一团鲜⾎四噴的⾁球,不住的颤、抖。

  矮老儿钱独亮枭鸣似的一声狂笑,伸手抢过一把鬼头刀来一挥,余飞嵩一颗⾎头齐颈断去,然后矮老儿把鬼头刀向地上一掷,走到供台前,从下面拿出一个小木箱来,从小腿上‮子套‬一把锋利匕首割了余飞嵩一只右耳,放⼊木箱中,才吩咐四个抱鬼头刀的大汉把余飞嵩⾎⾁模糊的残躯断肢抛到殿后坟中去。

  肖俊等三人,在殿外大树上隐⾝偷瞧着这一幕五刃分尸的惨状,虽都是武林豪客,经过不少阵仗,断臂残躯原常所见,但像这样惨绝人寰的杀人方法还是第一次看到,不自觉心中跳,差一点失声叫出,抱刀的大汉抛去余飞嵩残躯转回复命,那矮老儿又一步一步近到余栖霞跟前,一伸手抓起捆満着牛筋的‮躯娇‬向后一退,右面垂手侍立的两个大汉慌忙扶住,不让余栖霞⾝子倒下,此时少女已是青丝蓬,満面泪痕,娇美的脸蛋变成惨⽩,但却紧咬着银牙一语不发。

  钱独亮望着她发出几声凄厉的怪笑,右手抓住她⾐领向下一扯,少女穿的一⾝深青紧⾝⾐服被钱独亮撕下来一块,只露出雪也似的前,几乎看到那两个耸起的**。

  肖俊等三人已看得怒火难耐,哪还顾厉害后果,同时怒叱,一齐发动,铁书生肖俊扬手处,两枚金钱镖飞向那两个手扶少女‮躯娇‬的大汉,只闻两声惊叫,‮中一‬咽喉,‮中一‬华盖⽳,这两处均是要害,俩人⾝子同时向后一裁,立时了帐。

  荒刹大殿上的雪山盗匪,因变起仓促,一时间没了主意,那矮老儿一飘⾝先取下挂在殿壁的祖师画像,这当儿,欧鹤双笔疾展,已飞⼊大殿,余下的六个人双鞭五刀,一齐向欧鹤围过来,忽闻到轻微机簧连连几响,四道极细的⻩光一闪,那四个抱鬼头刀的汉子连喊声都未叫出,立即倒地⾝死,用双鞭的和另一个用单刀的大汉受此一惊,心中一呆,就在俩人惊魂未定的当儿,飒然风动,殿外又穿进一个形如叫化的瘦小的人来,脚刚沾地,两手一抖打出两个形如捣蛋,精光耀目的钢球来。原来小乞侠诸坤施用的这对兵器名叫飞索五芒球,用上好的金刚制成一个形如鹅蛋的钢球,前端各有五个锋利的枣核尖,如被中⾝,立即破⾁而⼊,即有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亦噤受不起,轻则负伤,重则殒命,钢球后面有两个铁环,用发丝银线合以极细的蛟筋制成索绳,全长九尺,平时带在⾝上绝看不出带有兵刃,一上手,把索环绕在两臂,长短随心,收放如意。

  欧鹤双笔一合,施展个“寒鸦渡塘”起落之间已过少女,这时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之嫌,右臂一伸,拦抱起少女,往外就跑。

  此时钱独亮已然收好画像,一声怒叱,从中抖出一枝软亮银,一纵⾝使出一招“乌龙穿塔”人随走,银尖一闪,向欧鹤后心扎去,欧鹤匆忙中向旁一闪,尖带风从⾝侧穿过,正好肖俊现⾝赶来,长剑一挥“仙人指路”反削钱独亮的左臂。钱独亮无暇再追欧鹤了,软索亮银疾如狂雨,和肖俊挤上了命,霎时间,古刹大殿上一片刀光剑影,转眼就是十余个回合。

  小乞侠飞中五芒球变化莫测,宛似两条活蛇,把二寇圈⼊其中,舞刀的大汉一个失神,被小乞侠一球击中前,立时一⾼惨吼,前洞穿一个拳头大小的⾎洞,魂归地府,舞鞭的大汉见同伴又一个惨死,哪里还敢恋战,心中一慌,急找机脫⾝,但是小乞侠杀机已起,哪还容他逃走,左手五芒球“盘龙绕柱”一送一圈,舞鞭大汉慌展鞭“推窗望月”想对抗小乞侠钢球。招势才发,小乞侠左手五芒球一个“枯树盘住舞鞭大汉‮腿两‬顺势一拉,那大汉便不由自主向后一倒,小乞侠右手芒球向下一落正击顶门,当场脑花四飞一命呜呼。荒殿上九个雪山贼除掉了八个,只有钱独亮一枝软索亮银招数狠绝,仍和肖俊大战。小乞侠知道铁书生武技不在自己之下,并不上前帮助,伫⾜看俩人这场龙争虎斗。

  肖俊剑术已得张慧龙十之七八,展开三才剑招术,只见寒光飞绕,剑影纵横,俩人恶战到三十余个回合之后,钱独亮见肖俊愈战愈勇,自己这边的人,只余下自己一个,再不见机脫⾝恐亦难幸免,忙施展“飞鸟出林”挫垫步,顿⾜处宛如飞鸟,落在大殿外一堵残墙上,小乞侠一晃⾝跟着就追,钱独亮⾝站墙上一抬手打出三支梅花箭来,品字形一齐袭到,势急劲速。小乞侠慌忙施展“云中翻”向左一闪,一缕冷风擦⾝打过,小乞侠一气,正想摸出七孔针筒回敬他一⻩蜂针去,钱独亮却冷森森地喝道:“暂寄尔等几颗人头在颈上,不出三天钱大爷必取尔等命。”

  说毕,也不等肖俊等回话,一飘⾝向夜幕中飞去。小乞侠还要追,肖俊阻道:“贼人暗器厉害,贤弟不可穷追,何况江边还有他们羽,速收拾一下离开此地吧。”

  肖俊、诸坤离荒刹回到客栈,见肖俊房內烛光通明,梁文龙、⽟虎儿等已穿着整齐的夜行,带上了兵刃,正准备赶往接应俩人,看他们无恙归来,心始放下,欧鹤急急问道:

  “那几个匪徒怎么样了?”

  肖俊还没来得及张嘴,小乞侠抢先说:“九个兔崽子,八个进了鬼门关,一个跑得快,逃出了阎罗殿,这个专门执刑索命的家伙,以后只能变成拘命鬼,作恶曹地府了。”

  说完话,两只怪眼満屋子看,只不见刚才救出的少女哪里去了,正想询问,欧鹤已然笑道:“你这个小要饭的贼眼转,必所见,余姑娘和苹妹更⾐去了,大概你…”话未完,万翠苹带着余栖霞双双⼊室,欧鹤只得把下半截话又咽了下去,此时,余栖霞换万翠苹一套浅蓝绸子对襟⾐裙,两女⾝材差不许多,一进门,余栖霞抢前一步盈盈下拜,对肖俊、小乞侠道:“难女余栖霞承两位英雄救助,得保残躯,救命大德恩同再造,小女子叩谢了。”

  肖俊慌忙向旁一闪急道:“余姑娘快些请起,此乃我辈份內之事,理应如此,苹妹快代小兄扶起余姑娘来。”

  翠苹一挽栖霞笑道:“姑娘起来吧,我们肖师兄素来不拘俗礼。”

  余栖霞含泪起⾝,和翠苹并肩而立。小乞侠从⾝上取下铁琵琶,送到余栖霞面前道:

  “姑娘的兵器被我顺手牵羊取了回来,此物一时不易购买,正好物归原主,姑娘请收下吧。”

  余栖霞接过铁琵琶又道了谢意,肖俊看看天⾊,对众人说:“时已近四更,我看大家还是睡会儿吧!有话明天再说,苹妹可和余姑娘暂宿一室,明天再另定房间。”

  各起⾝回房去,翠苹挽着栖霞手儿笑说:“妹妹,走,和我一块儿安歇去吧。”

  几个人闹了大半夜都有点疲乏,一上很快的都睡了,第二天肖俊醒得很晚,一睁眼见満窗光,不噤哑然失笑,心想过去在武当山学艺时候总是五更起⾝,开始练习功夫,数十年来如一⽇,昨夜虽有点累也不致贪睡至此,用手摸摸头,还觉着有些昏昏沉沉,口中也觉着有些渴,抬头向屋上一瞧,屋顶上有几片瓦似已被人动过,心中突然一惊,慌忙披⾐而起,再看地上果然有一片房上的松土,铁书生这时真若利刃穿心,又痛又急,一转头见上枕下露出一片⽩⾊纸角,匆忙取出一看,一张方方正正的⽩⾊信笺,涂満着黑字,內容写的是:

  深夜造访,至感冒昧,原拟静夜中对坐清谈,惜君好梦正甜,不便惊扰,只得抱兴而访,败兴而归,复忆及君夜来苦战,想必困乏,索用本门特制助眠散,使君多睡一时养神,成*人之美,君当不为怪。

  余在边疆荒峰之顶,已闻铁书生大名遍传四海,不想今竞幸会,殊感快慰,本派钱堂主败归告余,知君等自扬威大巴山后,现仍留居巴东,余虽是野莽村夫,但亦不愿效江湖宵小作窃刺暗杀之举,特奉邀阁下及诸友,于明夜三更,仍在君等杀人旧址一会,使余得瞻仰武当绝技,君等均侠义中人,量不致使余空待荒坟,设野宴以候诸驾,幸勿见弃。

  字奉铁书生肖相公行驿。

  李英⽩敬启

  肖俊看完了这封信,真是急愧集,无以复加,心想这次所蒙之羞,真是一生之奇聇大辱,他呆呆的拿着信坐在上,直到欧鹤在门外⾼声呼喊,肖俊始觉着如梦初醒。

  欧鹤、小乞侠似已等得不耐,门一开小乞侠抢先道:“我的肖相公,你昨夜大概是到愁云崖大战穿云凤了吧?要不然怎么睡到这般时候,我们如再不叫你,恐怕晚餐要作早餐吃了。”

  欧鹤一进门就注意到肖俊的脸⾊,虽然他仍和往⽇一样和颜微笑,但是那眉尖眼角之中,却带着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愁苦。

  欧鹤想不出什么事使师兄如此痛苦。

  肖俊把俩人让⼊房內落了座才开始漱洗,这当儿小乞侠也发觉肖俊神态和往常有异,他瞪着一双怪眼満屋搜寻,从底到壁角找不出一点破绽,直等到肖俊漱洗完毕,小乞侠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坐的椅子有几片浮上,他慌忙抬头,不由口中“咦”了一声,匆忙里站起⾝,两脚一顿腾空而起,右手抓住梁边的大椽,用左手推推那几块似已动过的瓦面,果然应手而起,变成了一个尺余见方的通天小孔。小乞侠没有说话,合好瓦,⾝子轻飘飘的落回原处,不由心中暗暗吃惊,因为尺余大小的方洞只能够勉強通过一个人头,如果来人不会收⾝缩骨法,无论如何是不能⼊屋,就凭人家这一着就比自己⾼明多了。

  欧鹤也被这个变故惊了一跳,他正想问问师兄怎么一回事,肖俊已然开口说道:“刚才诸贤弟发觉了这回事,小兄可算是两世为人了,想不到雪山派中也有这种君子风尘中人,不说别的,人家把屋顶的瓦都取下几片,我竟毫无所觉,而且房顶的孔口不过是尺余大小,这证明来人定会收⾝缩骨法一类功夫,并在枕头下还留了函件…”

  说着把那封信给俩人,此时房中默默无声,两个人四只眼贯注在那封信上,看完后面面相觑。

  半晌小乞侠才说道:“依信上口气推断,这个自称李英⽩的大概就是昨夜江边现⾝,擒拿余飞嵩的少年了,他既然留函邀斗,就有什么上乘功夫,合我们数人之力,未必就准落败,今夜不妨如约前往,到时见机行事。”

  肖俊笑道:“小要饭的,你也会感到事情有点严重吗?今夜是我肖俊生死存亡的一场决斗,所以我想不要把这件事让三弟、四弟及翠苹师妹知道,你们二位不妨今夜和我一起赴约,如果对方是单人匹马,你们俩也不必现⾝帮助,万一我不幸死在对方手內,二弟可把我尸体用火化去,带回武当山给恩师处理,再遇秋弟时告诉我已遭人毒手,不能助他报杀⽗大仇了,让他原谅这个没有用的大哥,你们立刻和三弟苹妹回武当山去请命师⽗,不必再等疯师叔了…”

  肖俊话未完,欧鹤已急喊道:“大哥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我们是师兄弟,又是结盟的异姓骨⾁,幼小在一起长大,生死全都是相互关连,谁也不能舍谁独行其事,别人我无话可说,只是我欧鹤无论如何今夜和师兄共生共死,和他一决胜负,小弟这几句话全都是肺腑之言,只望师兄能允弟之请,否则小弟当先师兄…”

  肖俊忙挡住欧鹤不许他再说下去,那肃穆的⽟面上微微泛起一丝笑意说:“二弟你不要再说下去,我对你知之素深,不是小兄说句夸大的话,我如不行你上去也是⽩⽩送命,诸贤弟亦请恕我今天语无伦次,就凭对方的收⾝缩骨法武技绝不在你我之下,何必作这种无谓的牺牲呢?再说武当派还要在江湖上立⾜,难道大家都去作孤注一掷吗,我此时心志已决,两位贤弟都不要再说下去,今夜二更我们分头到临江阁会齐便了。”

  肖俊也不等俩人回答,又继续说道:“我这时颇觉到有点饥饿,想吃点东西,二位贤弟也该回房去休息下吧!”

  这天晚上肖俊特别叫店家整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和几个兄弟等对坐长饮,梁文龙、⽟虎儿、万翠苹和余姑娘都不知道这件事,在席上谈笑风生,肖俊更是殷勤劝酒,満面悦,欧鹤虽然勉強镇定心神,但不时流露忧虑的脸⾊,小乞侠仍是妙语如珠,怪态依旧,只见他酒到杯⼲,连连狂饮,这顿酒直吃到初更过后,梁文龙、⽟虎儿等都吃了八分酒意,肖俊吩咐撤了席,嘱大家回房去早点安歇,他自己也回到卧室息灯就榻。

  等听到二更鼓后,慌忙翻起⾝穿着齐整,一推窗轻飘飘跳出室外,夜风一吹使刚才的酒意全消,肖俊怀着异样心情,听⽟虎儿和文龙等均已⼊睡,不由一声长叹,跃上屋脊施展夜行术,急急向临江阁赶去。

  夜幕低垂,星光暗淡,黑影中临江阁巍然屹立,欧鹤背揷双笔,一⾝紧服似已等候多时,俩人打过了招呼在临江阁直等到三更鼓过,仍未见小乞侠到来,俩人的心都焦急起来,欧鹤一跺脚叹口气道:“这个小要饭的真是不够朋友。”

  肖俊猛然地一转念头,说道:“糟,二弟快走,再晚一步诸贤弟就没命了。”

  欧鹤似有所觉的“唔”了一声,两个人匆匆展开⾝法,一路上电掣风驰,狂奔荒冢,一⼊墓,果见繁星淡光下那巨柏影边,剑影纵横,不时出现龙昑虎啸之声。

  铁书生急火攻心,慌忙拉了剑直扑过去。等肖俊欧鹤近前一看,不由一怔,呆呆地站在那里半晌就不出话来,一切的推断全都不对,但在那墓古柏下,确有两个少年在舍生忘死的决斗着,一个较大的少年用着两支罕见的外门兵刃,看去似戟非戟,似锏非锏,遍体约有三尺长短,顶上有一个鸭嘴形的矛锋,下面扎着⾎挡,⾎挡下面又有曲尺形的两钢刺,五寸长,一指耝,一上一下分列左右,这对奇形的兵刃名叫“三才锉”非有绝好的武功不能使用。另一个则使用着一柄宝光四耀人眼目的长形古剑,不正是每⽇思念的五弟罗雁秋吗?

  再看两个人正斗到紧处,罗雁秋长剑如虹,忽像匹练绕体,忽如瑞雪弥空,周围丈余內冷风浸骨,那少年的“三才锉”招术亦精奇绝,双锉宛似两条活蛇,鸭嘴矛锋,⾎挡钢刺,左飞右舞变化莫测,这俩人都是上乘⾝手,只看得铁书生和欧鹤胆战心惊。

  罗雁秋⽩霜剑,李英⽩三才锉苦斗七十余个回合,罗雁秋已杀得勾起真火,只见他倏然的一声怒啸,剑法轻灵,一点锉锋,右腕疾展唰的一道寒光锐风,直取对方前,李英⽩⾝躯一退一转便自让过,双锉回抡,挥动如风,大喝一声:“好剑法。”

  一矮⾝,左手锉“进步撩”右手锉“撒花盖顶”骤然间变招并进,罗雁秋淡然冷笑,施了招“拦江截斗”微拨双挫,一沾便走,李英⽩好不容易寻了雁秋一个破绽,哪能会轻易放过,口中喝声:“哪里走。”

  进⾝发招,双锉如怪蟒吐信,一伸一长已然袭到背后,这一招快如电光石火,猛见雁秋施展一招“回头望月”⾝子一闪,双锉便一齐落空。随即雁秋一翻⾝,剑疾展“⽩虹贯⽇”剑锋顺左肋柔进,这一招不但奇绝而且迅速已极,李英⽩倏的一惊,一甩肩头猛力收锉,向剑⾝一推一锁,想封长剑。

  哪知罗雁秋太乙五行剑法变化无穷,待对方双锉落空,一沉健腕忽又变为“⽟女抛梭”唰的一剑由中宮抢进,这一下又快又狠,李英⽩被势所迫,一声怒吼,双锉疾分向后一仰⾝,施展“金鲤倒穿波”退后一丈多远,方才躲过这一剑,可是雁秋剑走轻飘,一个“龙行一式”呼的一声连人带剑又赶到跟前,一伏⾝剑光贴地如流,又向下部卷来。

  对方吃雁秋剑光连连迫制,心中怒极,匆忙中“一鹤冲天”拔起两丈多⾼,⾝悬半空,突施绝技,左脚一点右脚背面,手中双锉“飞鹰捕兔”宛如两道银蛇旋空卷下。

  雁秋心中一惊,知道这是武林中最上乘的功夫,对方如一施展,在三丈方圆之內休想躲开,而且你愈躲愈糟。慌忙提气贯劲双肩一耸,手中剑“横断巫山”全⾝离地飞起击过去,两道活蛇似的寒光一绞,只听“呛呛”连响,两个人同时由空中落下,李英⽩右手的钢刺已被雁秋的⽩霜剑削断,但他并不服输,冷冷一笑道:“朋友仗宝刃,胜之下武,你敢易剑再战吗?”

  罗雁秋江湖阅历不多,听人一,剑眉怒竖,俊目光,朗声答道:“哪个还惧你不成,不过我…”

  一回头,看见了肖俊两个人,喝声:“大哥,剑借小弟一用。”

  说着人也跑了过去,一伸手从肖俊⾝上抢过长剑,把自己⽩霜剑一丢,转⾝跑来横剑一立,李英⽩哈哈一阵大笑道:“有胆识,好朋友,接招吧!”

  口里说着话,人也抢过来。这当儿,突闻两阵飒然风响,一个红⾐女子和肖俊同时往俩人中间一站,那女子樱轻启,微笑着道:“两位势均力敌,二虎争斗必有一伤,这又是何苦呢?英哥,我们走吧!”

  说完话,秋波流转对雁秋一笑,拉了那少年竟自转头跑去,这变故又出了肖俊的意外,罗雁秋还透着不服的样子,幸得肖俊及时紧握住雁秋的左手低声道:“秋弟!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替小兄和人动上了手,既成敌对,哪还能掉换兵刃,你已中了人的狡计,下次千万不可了。”

  欧鹤也跑过来,把⽩霜剑还⼊雁秋⾝后鞘內笑道:“秋弟,你可想坏我们了。”

  雁秋见两盟兄对自己都是这样关怀,心中很是感,他笑笑把手中的剑还给肖俊。

  突然⾝旁一棵巨柏上枝叶一响,飞落下一个人来,一落地抢先开口说道:“今晚多亏这位朋友早来一步,要不然我小要饭的准替肖师兄填上这条命了,这位朋友,大概就是你们⽇夜想念的五弟罗雁秋相公了。”

  说罢,一个人仰面大笑,雁秋看看他并不认识,肖俊这时对小乞侠又是感又是抱怨地说道:“贤弟,你对愚兄这份热情,我是感不尽,但以后千万不可再如此涉险了。”

  他们这一讲话,把雁秋听得摸不着头脑,怔怔的瞧着几人,肖俊忙替他们俩人引见,小乞侠笑着说:“如今这件事暂算完结,这荒冢坟里也不是久停的地方,我们有话回客栈再说吧!”

  四个人施展开飞行功夫,离开了那一片荒墓。

  肖俊的房內烛光如昼,四个人对坐清谈。

  肖俊抓住雁秋的手问道:“秋弟,你怎么来到此地,又知道这回事呢?快点说吧!最近大家都在想念着你,你四哥担心你的安危连饭都不想吃了。”

  雁秋笑道:“不要紧,四哥有苹姊姊随侧劝慰,不怕想出病来,如是二哥这样,那真令我担心了。”

  三人一听都笑了起来,欧鹤边笑边说:“秋弟,一月不见面⽪老了许多,如小兄推想不错,必有一段离奇的遇合吧。”

  罗雁秋微微一笑说出他到此的经过。

  原来雁秋在大巴山中发现了贼踪,立即追了下去,李福担心小主人的安危,也跟了下去,前面贼人⾝法很快,雁秋追过几座山头才赶上,立时仗剑阻击,那人哪是雁秋的对手,不到几个回合被雁秋劈死剑下,一回头见李福也跟了来,两个人本想立刻返回,忽见几只信鸽振翼而过,罗雁秋仗艺⾼胆大,竟和李福顺着信鸽飞的方向追过去,赶了一阵,信鸽已失去踪迹,俩人也了道路,他们正想找路回去,突闻山⾕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声,两个人心神一惊,呆站在一株大松树下面四方了望,这当儿忽闻得⾝后扑通一响,回头一看,一个⾝穿劲装的大汉从⾝旁松树上掉下来,俩人慌忙跑过去,仔细一瞧,那大汉已被人用菩提子打了死⽳,早已气绝⾝亡了,这一下把雁秋呆住了,站在死尸旁边直发楞。

  这当儿,不远松树上枝叶又是一响,雁秋急了,也不问是敌是友,一扬腕打出三粒银莲子来,疾如流星飞向那松树枝叶深处,哪知如石落大海毫无反应,却听到有人吃的一笑道:

  “你这人真是不讲理,人家救了你的小命,你却恩将仇报,用这些破铜烂铁打起我了,打吧!打吧!有多少尽管一齐施出来,还有你⾝上背的那支杀狗用的破铁片最好也一齐施出来,叫我见识见识你庒箱底的本领有多大。”

  音若笙簧,分明是个女子的口音,罗雁秋厉声喝道:“你是谁,怎么救了我的命,快点出来,要不然我…”

  底下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突闻飒然风响,面前俏生生的站着一个淡青紧服的少女来,她说:“你要怎么样?”

  雁秋慌忙地往后退几步,定神一看不由瞠目直视,呆若木,只见那个少女美极了,一张俏脸,宜啧宜喜,淡淡的透出一层‮晕红‬,两道弯月似的秀眉,陪衬着一双秋⽔般清澈的眼睛,樱菱角,瑶鼻通梁,头上用三尺香帕,裹着秀发,后拖燕尾,全⾝修长合度,穿一⾝窄窄的密扣对襟淡青罗衫,纤纤柳,束一月⽩绣花汗巾,⾜下套着一双鹿⽪小蛮靴,左挎着一具镖囊,空着两手,未带兵刃,轻盈曼立。罗雁秋怔怔的半天讲不出话来。少女娇嗔着喝道:“喂!你说…你要怎么样…说呀…”

  说完又嫣然一笑,露出一排编贝似的皓齿,雪⽩整齐,这一笑,罗雁秋心中顿时怦怦跳,只觉着她脸上平添无穷媚态,难以形容,嘴中哦哦连声道:“我…我说你怎么救了我的命…”

  少女娇笑道:“你问这个么,刚才你已看见那个死尸吧!你们正在四面张望时,别人却隐⾝树上,准备用暗器伤你们命,我心里一急才用菩提子打了他的死⽳,救了你的命,这不是骗你的吧。”

  罗雁秋听了,不由暗暗感人家救命之恩,睁大了一双俊目,想说几句感的话,恰巧对方一对‮魂勾‬摄魄的秋波,也正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不由心中又是一阵跳,诚惶诚恐地说道:“承蒙女英雄暗中救护,得免毒手,真叫我一辈子难报…”罗雁秋话还未完,那少女却吃的一笑道:“算了,如果我希望你报答,我也不会救你,只要你说的话都是內心发出的,那就不愧我千里迢迢…”

  她说到这里,猛觉说漏了嘴,慌忙改口道:“我也是千里迢迢无意到此,机会凑巧,偶伸援手罢了。”

  罗雁秋聪明透顶,一听对方口气,心中起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那少女对雁秋点点头,转⾝向一株树旁走去,雁秋不由自主的跟过去,少女笑指树边一块山石示意他坐下,望着他,笑笑道:“你们尚茫然无觉,其实愁云崖贼人全出了手了,凭你们这几个人未必是人家敌手,和你们同来的几个兄弟,恐怕就要遭人包围截击,你现在离贼巢过近,更是危机四伏。好在他们几个像样的人物都下了愁云崖,一时间顾不及这里,我现在没有工夫和你细说,你和你那个同伴暂时在这地方隐起来等我,我去察看一下贼势就来,听我的话守在这儿不许动,记着了吧!”

  少女说话时两道眼神注定看雁秋,‮媚妩‬中隐含神光,雁秋剑眉一扬,看着她点点头,那少女又笑笑,立即柳一摆,斜向一个峰侧落去,接着见那峰侧飞起一只大青雕,少女端坐雕背,青雕已冲霄直上,转眼失了影儿。

  少女走后,雁秋和李福呆坐在松树旁边出神,罗小侠更是思嘲起伏。突然一阵轻微履音,把雁秋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慌忙起⾝一看,左后方有四个疾装劲服的大汉,正各握兵刃准备偷袭,等雁秋发觉以后,他们竟变偷袭为明攻,四人同时展开迅捷的⾝法,向雁秋扑去。

  罗小侠剑眉一挑,翻手拉出了⽩霜宝剑,突闻⾝后又转来了一声喝:“好小子,躺下…”雁秋全神贯注前面四匪,闻声惊觉,三支奇毒槟榔梅花箭一齐偷袭,雁秋匆忙里向右急闪三尺,避过左中两支,右边一支却打中小侠左后肩窝,骤然间雁秋觉着左肩突然一⿇,知已中了带毒暗器,仗武功精纯,立时自闭⽳道,提一口丹田真气,回⾝一看,距自己两丈外,立着一个面貌奇丑的老者,蓝袍⻩须,倒眉凶目,倒提一支鸠头铁杖,幽灵般带着一份森的冷笑,再看李福人已昏倒地上,心知必是那奇丑老人所为,不由怒火攻心,一语不发仗剑直扑过去。

  那老人嘿嘿一阵怪笑,⾝子一闪,轻飘飘退出去两丈多远,这工夫⾝后四个大汉已然扑到,一个动手把李福捆起,三个刀进步直取雁秋,罗雁秋急怒加,也顾不得再追那老人,一翻⾝和三人打到一处。

  罗雁秋心头火发,哪还留一步余地,不到五合,被他连劈俩人,另一个亦⾝负剑伤,⾎透⾐外,但仍然拼力苦战,兀自不退。

  猛然一声厉啸,那奇丑老人手舞鸠头铁杖,挟一团劲风当头打来,罗雁秋见对方兵刃沉重,怕伤宝剑,不敢硬接,赶忙一闪,避开来势,那老者一支铁杖横扫直打,专找雁秋致命处下手,另一个大汉把李福捆好后也刀加⼊战斗。

  如论雁秋武功,⾜可抵敌,但因左肩负伤,又是中的毒药暗器,只得自闭⽳道,免毒气攻⼊內腑,这就等于半个人一样,本⾝本领一大半不能施展出来,幸仗武功精纯,又得良师真传,尚勉可支持,但到了二十回合后,渐感真气不继,自闭⽳道逐渐散开,半⾝受制,运用不畅,渐觉得⽩霜剑沉重起来,眼冒金星。摇摇跌,全⾝透出了冷汗。

  这时,那奇丑老人手中鸠头铁杖,挟雷霆万钧之势横扫过来,同时另两匪的双刀分取雁秋‮腿两‬及上盘。

  罗雁秋一声虎吼,人如飘风,剑似游龙,施展“巧燕穿云”招式,人已出了杖影刀光之外,立时一翻⾝,剑如银涛骇电,寒光中闻一声惨吼,冷冷剑锋刺透一施刀大汉后心,可是这一来雁秋用力过猛,直气一散,左肩⽳道全开,毒气也趁势攻⼊,他只觉着左肩上一团热气正四散全⾝,知已无法挽救,恐这条命要丢在大巴山了,想到这里,把心一横,奋起余力,一昧猛攻,也不再顾及损伤宝刀,一霎时剑势凌厉,寒光凛凛,反把那奇丑老人和仅存一个使刀汉子圈⼊一片剑光之中。

  那奇丑老人,真还没看出来这年轻小后生,有这样登峰造极的武功,自己的煨毒槟榔梅花箭,打中人之后,盏茶工夫,一定要昏过去,这后生竟能撑斗三十余回合,而且愈斗愈狠,只得尽力苦战,待他毒发力尽,然后再予生擒。

  可是雁秋是存心拼命,一个“风劈浪”又把余下一个施刀的横截两断,丑老人又惊又怒,自己一行五人,已有四个丧命在雁秋剑下,只剩自己一人,如果传扬下去,不便是一世英名尽付流⽔,还有何颜面在愁云崖立⾜。他越想越气,狂吼一声,鸠头铁杖一阵疾扫,和雁秋拼上了命,呼的一杖“泰山庒顶”当头打下。

  罗雁秋⽩霜剑往上一,一片龙昑之声,果然宝剑非凡,竟把鸭蛋耝细的纯钢鸠头杖一削两段,可是雁秋经这一震,神志昏,⾝子也向下倒去,恍惚中似闻一声娇喊:“相公你…”人便栽倒,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睁眼一看,见自己躺在一个石洞里,这洞约有四间房子大小,⾼有一丈,四周洁⽩一片,宛似一个整体的⽟山,为巧工名匠雕凿而成一样,自己则仰卧在一个宽大的龙须矮榻上,不远处有一张巧工雕置的大石,上面铺有厚厚的垫,一⾊清绿的单,纱帐,壁角放着淡绿瓷的盆花,另有几个青石做成的矮墩上面亦铺着淡绿的布垫子,总之这洞除了周围洞壁雪⽩以外,其他的陈设都是淡绿的⾊彩,布置虽然简单,却另有一种雅洁情丽的景象,被那洞顶悬挂的数百条璎珞的莹莹碧光一照,越发感觉到石洞內翠碧映,⾊调幽雅之极。

  罗雁秋见这样一个好地方,心中非常⾼兴,一⾝就想坐起来,忽然传来一个娇脆的声音嗔喝道:“快给我乖乖地躺下,你还没有完全复元哩!”

  随着这娇脆的喝声,从壁角一个洞门外走进来一位千娇百媚的少女,袅袅婷婷,走到雁秋仰卧的矮榻旁边,坐在榻旁的石墩上笑道:“喂!你还觉得痛吗?”

  雁秋已认出那娇美的脸蛋,一想到自己中人暗器昏倒的情形,不由惊叫道:“啊呀!这是什么地方,我还活着吗…哟,一定又是你这女英雄救了我的命,我…”

  那少女睁着一双秀媚的妙目,脉脉含情,半晌才轻轻地叹气道:“都是我一时大意,害你受这种苦头…”

  她说着,似乎感到眼睛中有点润,慌忙别过头去。

  罗雁秋人本聪明多情,何况这姑娘又是风华绝代,人样花枝,娇中透媚,秀里带俏。

  罗雁秋只觉一阵心神摇,红着脸搭讪着说:“要不是我亲眼看到,我真不会相信世界上有女英雄这样秀美的姿容,和出奇的本领。”

  那少女听后,格格笑道:“美吗?我两次救了你的命,你要怎样报答我呢?我问你,你今年几岁,家里还有什么人!”

  她这一问,又勾起罗雁秋凄惨的⾝世来,不由眼圈一红,落下几颗泪珠,毫不隐瞒地把自己的家世说了一遍。

  姑娘叹口气道:“可怜你小小年纪有着这样一段悲惨的⾝世,不过也许我的⾝世比你更惨,十九年来我一直没有见过⽗⺟的面,也不知他们是生是死,我自幼就在我苦因师伯和恩师照顾下长大,我听恩师叫我为凌雪红,我那苦因师伯原是一位得道⾼僧,精通各种采药练丹秘法,对我却是钟爱异常,每每把他在绝峰荒岛费尽心机采得奇药制炼的丹九,送我服用,有时一粒灵丹可抵上数年工夫,我又自小生长在恩师所住昆仑山烟霞洞內,每天和些虎猿在一块长大,因此我这一⾝本领大半仗我苦因师伯灵丹之力,部分天赋,部分师传,再加上我师伯常为传我一种绝技神功,不惜在烟霞洞中一留数月,可怜他老人家常常往返于东海无极岛和昆仑山,遥遥万里之间,只想把我培育成一个武林中的健者,去年七月,我恩师在苦因师伯指导下,从峨眉山中得到一件至宝叫做钢⺟,我师伯就在东海无极岛闭门铸剑,我也奉师命下山行道,苦因师伯太爱我了,又把他一只神雕和两头灵猿送我,这一雕两猿都是守东海无极岛的神物,因我自小生长在虎猿群中,对兽类自然的音律就懂了一些,这一雕两猿又都是通灵异物,一说便知,真是比两个笨一点的人还聪明,我就仗这一雕两猿,把愁云崖闹得天翻地覆。”

  少女说到此处,看看雁秋,见他听得聚精会神,微微一笑又继续说:“我在烟霞洞学艺的时候,不但苦研各种绝技,而且还得苦读各种书籍,我读的书不是一般人读的经书,而是儒、释、道全有,所以十几年来,不但学了这⾝武功,也装了不少学问,也正因为此,害得我夜郞自大,认为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能放在我的心里,便立志修道,这一生决不侍人,不想一见到你这个冤家,竟不克自制…

  从成都到大巴山来,我无缘无故和雪山派结下了⾎海深仇…”

  罗雁秋听到这里,心中猛然忆及大师伯在剑湖失宝时,自己似见一大雕背上的⽩⾐道姑大概就是此女之师了,不用说成都盗马,荒野示警,通江城伤贼,长青峡灵猿戏弄梁文龙都是她一人所为,不由又惊奇,又佩服,抬头正见她秀目微蹙,妙目蕴泪,脉脉含情地看着自己,这就又增加一份铭心的感,不自觉的脫口喊了一声“姊姊。”

  霍然坐起来,两只手抢握着她一双柔嫰的手,少女亦趁势向他一扑,依偎在雁秋怀中,像依人小鸟,柔顺小羊…

  罗雁秋轻抱着凌雪红的玲珑‮躯娇‬,只觉着她⾝上一阵香泽袭人,如兰如麝,令人醉,他低声轻喊道:“姊姊…”

  凌雪红突抬起一双秀眉,把罗雁秋吓了一跳,只见她红着眼圈,泪光盈目,似是哭了起来,罗雁秋哪经过这些事情,慌忙把‮躯娇‬向怀中一揽道:“红姊…你为什么要流泪嘛,有什么话你只管吩咐我吧!我一定会照姊姊的话去做。”

  他没有想到这一说更糟,她竟呜呜咽咽的哭出了声…

  罗雁秋一颗心被她哭得没了主意,急得不住摇着她一双秀肩,嘴里面不住的姊姊,姊姊的叫,不觉俊目中也急得落下泪⽔,正掉在红姑娘的粉脸上,这一下她止声抬头,看雁秋星目滴泪,渐渐地破啼为笑,刚才雁秋抱住她一摇,又加上満口姊姊,姊姊,叫得又甜又响,面对着这位秀绝人间,多情的美男子,凌雪红如何还能不心动神摇,一时间,一张粉脸上⽩里透红,嘴角微翘,不断地露出浅笑,这笑里风情万种,媚态横生,罗雁秋被她笑了心,不自主地低下头去猛亲她一下香,谁知这一下闯出大祸,红姑娘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一⾝挣脫雁秋怀抱,娇喊一声:“秋弟,你要害…”

  害什么她可没有说出来,人像一阵风似的抢到对面石前,倒在上,伏被大哭起来…

  这当儿可难坏了罗雁秋了,他不知是怕还是惭愧,张着嘴,含着泪,哭笑不得,缓缓走近沿,壮着胆,一歪⾝也坐在上,慢慢伸出两只手,扳着她一双肩头,低喊道:“红姊,你不要生气吧,我的心快被你哭碎了…”

  凌雪红随着他两只慢慢移动的手转过⾝子,一双妙目神光直注,⽟体颤抖,脸上不时泛起一阵羞赧,梨涡里微现‮晕红‬,一排整齐洁⽩的⽟齿,紧紧的咬着下面的樱,缓缓的用她两只⽟臂拨开雁秋双手,把自己一双雪⽩的手掌轻轻庒在雁秋双肩上,罗雁秋感觉着一股热气在两肩流动,那柔若无骨的嫰手骤发千斤庒力,十个⽩⽟般的手指变成十支钢条,而且紧紧的扣住了他的肩骨,如功力稍差的人恐早已骨折肩塌。

  雁秋心中大吃一惊,这种內功真力,已贴⾁近⾝,倘对方是仇人,必死无疑,慌忙运內功抵御,但对方适可而止,不松不放,这可使罗雁秋作了难,如是过手比拳,可以闪避腾封,用招式化解,现在是并肩促膝,细腻**,无论如何是不能跳大煞风景,罗雁秋果然是异质天生,聪明绝顶,一转念间可看透了对方弱点,不管她內功如何精纯,见他两臂一分,向前一扑,拦一抱,脸儿相偎,儿相贴,只听红姑娘口中嘤了一声惊叫…又娇颤地喊道:“秋弟…冤家…你…”两个人一齐跌⼊那雕刻精致的石上…

  两个人一阵痴心绵,都是初度**会巫山,凌雪红如一头柔顺羔羊,依偎雁秋怀中低低的啜泣,罗雁秋却轻怜藌爱,说不尽山盟海誓在天比翼的话来,红姑娘在雁秋怀中抬起一双泪光溶溶的妙目,轻声说道:“秋弟,我把女儿家珍逾命的清⽩⾝子给了你,从今后我们是生死一体,谁也不能一个人活着。”

  她说到此处,倏然一正面⾊,坐起⾝子叹口气道:“唉!我还说什么呢?只可怜我苦因师伯和恩师对我一片苦心孤诣的培育恩情,他们原想使我参悟玄门秘奥,习那伐⽑、洗髓、练神还虚的上乘工夫,逐渐再坚心清,澄清尘念,到那无我生像,化气合神的武家玄境,谁知无端竟碰上你这个魔星。”

  罗雁秋被凌雪红深情惋转而略带悲怆地一说,不由他剑眉一皱道:“红姊,不要说你不放心离开我,就是我如不见姊姊也想得要死,我们是一对同命鸳鸯,谁也不能再离开谁,何况我还想姊姊每⽇能指点我的武功呢!”

  凌雪红心神微动,坐起⾝嗤地笑道:“只要你心中永远不忘记我这个红姊,我就为你赴汤蹈火死也心甘了。”

  罗雁秋被她说得心中一,又是感,又是怜爱,他两臂一分又把红姊‮躯娇‬抱在怀里,一阵轻柔的‮摸抚‬,闹得凌雪红不住地格格媚笑,正在他们俩缱绻**调笑的当儿,忽然传来一声猿啸,凌雪红‮躯娇‬挣脫雁秋怀抱,穿好⾐服,伸⽟腕整理下鬓前云发,娇声说道:

  “秋弟,猩猿‮警报‬,必有所见,我去查看下就来,你稍坐勿动。”

  说话中抓起枕边的镖袋,一长⾝翩如飞燕,一闪而逝,罗雁秋睁着俊目,未看清这位娇是如何的走法。

  凌雪红施展神行无影之⾝法,一闪而出石室,宛如轻烟闪电,其快无比,抬头看去,果然守在室外弯道口处的⽩⾊猩猩已然不见,大约追赶来人去了。

  秀眉一耸,三起三落,飞出去十五六丈远近,赶到石洞出口,飞上洞外数丈⾼的一个屏风似的大黑石顶,合拢眼神四下瞧去,见对面峭壁顶上一点⽩影一闪而逝,料是那只⽩猩猿追赶敌人,慌忙赶去,一到峭壁底下,⽟臂一抖,展开“凌空虚渡”绝传神功,闭了一口气,手⾜并用贴壁飞上。

  登上峰顶一看,靠西南角上站定一个朱服儒巾,剑眉朗目的中年男子,双手空空背揷铁萧,神⾊从容,一派文士书生气慨,那⽩⾊猩猿似已吃过人家的苦头,在离那人不远处站着,怒口暴吼,双目突出,却是不敢向前扑去。

  凌雪红心中蓦然一惊,暗想,这只⽩⾊猩猿力大无穷,⾝坚逾铁,爪能碎石,利齿如剑,来人竟能瞬间制服,不敢相犯,确不可轻视,先喝退猩猿让它返回守洞,才转⾝对那中年文士娇喝道:“你是哪里来的,竟敢偷⼊人家姑娘深闺,如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今天你就休想再出青灵⾕地境。”

  那中年文士初见姑娘,亦似为她的美媚而感到惊奇,听她说完话却微微一笑答道:“我无意到此,见这幽⾕之中景⾊甚佳,一时游兴,不想误犯洞府,已被那个⽩⽑畜生追了一阵,⾜可抵我这无心之过吧!话已说过,在下要告辞了。”

  说毕,一扭⾝就想退走,凌雪红冷笑一声道:“听你说得倒是満合情理,不过你既能制住我养的⽩⽑畜生,料必⾝怀绝技,如不留下两招,未免太负你此行了。”

  那中年文士被红姑娘拿话一,倏而剑眉一竖答道:“姑娘这话未免人过甚了,这荒山幽⾕,原无主人,难道只许你一个人息居赏玩,就不许别人涉⾜其间吗?小姑娘你不要自视过⾼咄咄人。”

  凌雪红被他说得心头火发,秀眉一扬,暗运真功,⽟腕疾翻,娇叱一声:“少要利口狡辩。”

  人随声起,离那中年文士还有一丈多远,双掌疾推,一股绵柔之力直撞过去,那人初尚认为姑娘所发不过是劈空掌力之类,等到对方掌力发出,才觉着不对,竟是气功中最⾼的“太乙气功”掌力,暗道一声:“不好。”

  慌忙拔⾝想避开来势,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猛然一声轻喝:“三弟勿动,此乃太乙气功!”

  声未住飘飘然破空落下一个慈眉善目的大和尚来,右手一伸一推,亦打出一股绵柔之力,双方力量一接,大和尚站起微笑未动。

  凌雪红却感心神微微一震,不由后退数步,大和尚对红姑娘笑道:“小姑娘,这种太乙气功为武门中至⾼功夫,平⽇既无怨仇,何必下此毒手,未免太过于狠点了吧!”

  凌雪红见那文士既能制住自己⽩猿,绝非平常人物,因而一出手就用了苦因师伯传授的凝神化力的“太乙气功”想使对方吃点苦头,也未存心伤人,哪知半路中又出来一个大和尚,现⾝之后亦发出“太乙气功”一之下把自己震退数步,如非对方适可而止必遭重伤,虽然自觉功力不敌,但凌雪红自小在苦因禅师和净尘庵主爱护之下,哪吃过这种苦头,气得她眼圈一红差一点流下泪来,她银牙暗咬说道:“老禅师,好太乙气功,小女子还要讨教。”

  说话时⾝子一撤,探镖袋右手取出五支子午透骨钉,左手扣了十二粒菩提子,暗运內劲,翻⽟腕刚想打出,猛闻一声沉喝:“红儿住手,你有多大本领,敢和东海三侠动手!”

  声落人现,飒飒微风中,绝峰之顶又多出个⾝披袈裟,童颜皓须的⾼大老僧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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