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剑底扬尘
重耳四下一看,没有超绝的才华,不可能布置得如此天⾐无。除了寨墙附近的明哨之外,全寨皆用暗哨配置。屋顶上的人皆潜伏待机,任由⼊侵者长驱直⼊。地面的人皆隐⾝室內,利用门窗与隐蔵的观视孔向外窥伺,许进不许退,退才出面拦截,以強弩主攻,再用网绳之类的装备擒人。不看还好,愈看心越往下沉。这一仗如何打呢?
可自己也没有别的退路可走啊!窝窝囊囊的过了十几年,现在想起来都脸红,就算了为了⾝边的佳人,也不能再退缩了。想到这里,重耳爱怜的看了看季槐一眼,这道眼神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我要和你决斗!”
重耳此言一出,満场顿时哗然。东胡族人当然是讥讽声大起“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这套?你们都差不多已是我们的嘴中⾁了,哈哈!”
宣厘相顾季槐失⾊。
张天佑的武功到底有多⾼,整个蒲邑无人知晓,很少有人见过他的⾝手,据说楚国第二⾼手屈陆路过此地曾和他有过手,结果回国后三缄其口,从此闭口不谈蒲邑之事。由此可看出张天佑的功力之⾼。
“哈哈哈…”张天佑蓦地暴出一阵长笑,半晌才用那种瞧死人的眼神望着重耳道:“看来你是在秋祭上尝到了甜头,不然你绝对没勇气提出这样的要求的,本来以我们现在的局势,我完全可以不答应你,不过看在你勇气可嘉的份上,我就依你一次,嘿嘿!只是你到时可别后悔的好。”
话刚说完,张天佑步⼊场央中。
他这随便一动,两旁的火把一阵摇晃,似乎有一阵烈的山风吹过,肃杀的气息顿时弥漫了整个广场,仿若冬⽇早临一般。
广场两侧的屋舍中突然钻出数百个⾝穿梭⾐的东胡族人,人人手执大弓,満弦而备,似乎在向季槐一方宣告:决斗进行时,如若你们敢妄动一下,手中的強弓会将你等成马蜂窝。
好強的气势!季槐想破脑袋都想不出重耳有何能耐和这般超绝⾼手抗衡。
宣厘不语,他知道眼前这人的可怕,但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那百多支指向己方的利箭,任你有多么的坚強,心中也得打了个寒颤。
“小子!我让你先出招。”张天佑语气极为轻视地道。
“哈哈…”重耳故作不屑地笑了笑,道:“你觉得本公子是那种喜站小便宜的人吗?”他心中唯一的念头自是拖延时间,以便让介子推等有机会赶来。也只有这样,方有一线生机。
重耳大步向前,但那张天佑依旧则稳如泰山地立于央中,目光越过虚空与重耳相融。
目光相接,双方同时一震,皆感到了来自对方心中必胜的决心和决一死战的信念。
场中仿佛越来越冷,连空气都似乎已凝固。一切都变得沉重起来,一切都显得有些庒抑,包括呼昅,包括那夜灯的余辉。
重耳知道不能再等,虽然不明⽩这家伙练的是什么功法,可感觉告诉他,再等待下去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于是缓缓扬起手中之剑,好似突然间赋予剑下尘土以生命,跳跃…缓留…就象一个沉睡的生命在苏醒。
张天佑所修的內功极为怪异,可在不动声⾊中打庒对方的气势,而让对手不战自败。本来想给重耳来个下马威,但重耳举起长剑后,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他百试不慡的精神**竟然失去作用。他的神⾊也变得凝重起来,虽有一丝的惊讶之⾊,但依然从容。显现在他眼睛深处的,除了杀机,还是杀机。一种深沉得让人颤的杀机,尤如积沉在冰川之下的千年玄冰。
“呵呵!你如果还坚持要这样站着,那我就不客气了。”重耳希望能打破这种不利的局势,因为对方那強大的气势已经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如果不抢在他气势未达鼎盛之际出手,恐怕就没有机会了,所以话才出口,⾝形犹如经天长虹般向张天佑猛地扑至。
其速度之快,就连宣厘都惊呆了,在他看来,晋军中号称飞将的董束和重耳比起来,在速度上绝对处于下风。看到这如此可怕的⾝法,宣厘感到有一丝的希望在升起。
不过这希望之火很快就熄灭了,准确的说是被张天佑那轻描淡写的一剑给浇灭。
张天佑在重耳⾝形刚动时,就抬剑斜斜的划出,竟是像拖在千斤般的重物。地面是本就被他⾝体气流带得跃动若活的尘土,突然间如发疯了般,闪现成一道狂龙,在四周灯火的辉映下,直向重耳扑至。
重耳大惊,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奇怪的招法,利用⾝边所有的一切来进行攻击,不过他已经没有机考虑了,因为对方所发的剑气和尘土已如灵蛇一般,窜⼊他的体內。不过重耳也非等闲之辈,毕竟算是见识过大场面之人,经验也随之在慢慢增长。功力上相比较,他知道自己比张天佑尚要逊⾊许多,但晋王剑法之灵动和玄奇,却是不容任何人小觑的。
一声低吼,手中之剑竟一改充満霸杀之气的狂烈剑式而转为绵密守势。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双方已手十数招,全部是以快打快。
张天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为狠辣的笑意,利剑起层层光润,趁虚而⼊,绝不留情。
重耳侧转翻腾,以不变应万变,随着劲风及体的感觉,腾挪躲闪。
张天佑不屑地一声冷笑,⾝子一扭,滑溜得像蛇一般反向斜击,手中剑势愈加凌厉,地上的尘土,也若一道怒龙般狂涌而起,似大嘲一般冲向重耳的部。
重耳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是挡剑还是挡飞扑而至的尘土。那一样都不能躲避的,也都是⾜以至自己于死地的,但是以自己的这种速度,这份功力,本不可能同时阻挡住两道劲气来袭。
等他明到这一点时,似乎有些迟了…
“砰…”一声闷响,重耳的⾝体一个踉跄,向前冲出好几尺远。虽⾝处弱势,但重耳毫不气馁,飞退中出剑,极快、极猛,只是他此刻完全处于被动状态,先机尽失,退势未竭,本就无法抗拒张天佑那犹如嘲⽔奔涌般的气势。
“呲…”剑气破空声大起,张天佑手中之剑似乎快过重耳几倍之多,飓风般掠过,闪动着人的寒光,拖着裂空的尖啸,急奔而至。
来自张天佑剑上的強烈气劲,几乎把重耳全⾝包裹起来,那股劲道在体內外的剧烈震,让他都快窒息而死…也不知支撑了多久,他感觉到自己的呼昅越来越难以畅通,脑海之中浮现出许许多多的人,包括季槐,雪丹清…就在重耳几乎要绝望之时,他想起『回天诀』中那段关于剑道的文章。
剑可会意,会则气合,合则通,剑气之道,重清静则意志活,顺之则全⾝通…这段话竟如一盏明灯,使他欣喜若狂。恍惚中他又想起晋王剑法的宗旨来,以前在没有了解『回天诀』中之剑理时不甚明⽩,但是此时却是全然贯通。
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重耳突然挣脫出来,猛然后退,一退又进,进退之间犹如舟无风的湖泊,轻松而优雅,挥臂挑剔时,如同拈花捻草,柔和中又透刚健之美,进退之间没有半点拖泥带⽔之感,若行云流⽔,生动至极。
张天佑则更是大惊失⾊,眼看就将手到擒来的果子突然间飞了,又急又气,他甚至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再也不是重耳了,而是一个和大自然融合在一起的生新命。第一次的品尝到了害怕的滋味。
“你…”
“嘶…”一道亮丽的彩虹划过虚空,四周所有的火把都黯然失⾊,同时也把张天佑想说的话了回去。
真快,快得连张天佑想多说一个字都不行。只要他不想死,就不能再开口说话,最起码现在不能说。否则他的⾝体会和他的嘴巴般分成上下两半。
“叮…”他竟然发现自己只能凭借着灵敏的感觉去抵挡那一剑,不过还好,他的感觉依然很准,他挡住了那快若疾电的一剑。随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全透了。
舂风得意人轻狂。此时的重耳就完全可以借用一下这话的意思。憋了一肚子的怒火终于有地方可以发怈,口中冷哼一声,手中剑若活物般,随气流而动,斜斜掠上,顺着张天佑的剑势左右旋转,有若灵蛇般的猛然穿透护⾝真气,只奔张天佑心窝而来。
张天佑心下骇然,五指微张,长剑有如⽩莲绽放般抖了起来,光是抖是没有用的,还要去防这一剑,这个道理他自是比谁都清楚,无奈中只得伸剑一绞,但让他大吃一惊的是这个突然变得不认识般的贵公子剑上似乎有着很強列的沾,突然昅附在他的剑上,攻击的线路依然没改。
张天佑上升之剑突然受阻,重耳之剑却似猛的软了下来,一抖腕,又不着边际的划向他的际。张天佑纵然经验丰富,可何曾见过如此天马行空般不可捉摸的剑招?只得仓皇再退。
重生后的重耳行动更加灵敏,甚至可以说灵活的程度比豹子还要可怕,⾝子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升上天空,再旋转着飞扑而下,借着速度的力量,以剑尖为中心,飘然若似凶霸的苍鹰。
张天佑拼命一击。手中的长剑向天空斜洒,幻出万朵金星,灿烂无比。
“吱…吱—”撕裂破空声不绝于耳,更让场中人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这一连串急剧变化,几乎在同一瞬间发生,令人目不暇给,无法看清变化。而一直都对族主抱有強烈信心的东胡族人也脸上⾊变。他们至今都不明⽩为什么这个贵公子似的家伙在突然间盼若两人呢?其中几个族中长老似的人物偷偷的做着什么手势。
季槐看到这一切,猛然从惊喜中醒了过来。她明⽩对方要反动攻击,可也无能无力,只能⼲着急罢了。介子推呢?狐家兄弟呢?季槐望着逐渐转⽩的夜空,口中喃喃叫着他们的名字。
对此情形重耳浑然不觉,他现在愈战愈勇,招式也更加的练起来。手中长剑继续破空飞腾,在半空中吐出一朵朵光华眩目的剑花,攻向已是狼狈不堪的张天佑。
重耳大无畏的凶猛的扑出、汇聚,剑气似殷雷一般全力一击。
“档…档档!”几声巨响之后,两人朦朦胧胧的影子中分,张天佑的神⾊间流露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惊骇和绝望,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下落。虽然说还没有败落,可重耳这几剑几乎已经完全粉碎了他的斗志和信心。他深知信心是剑道的重中之重,如果失去信心,那失败就离你不远了。
没有时间在考虑了,因为重耳的人体就象裹在长剑上一样,贴地来,⾝影难辨,长剑幻化出一道虹,闪电似的突然降临,随着他的一声怒喉,长虹猛地分张,左刺,右撂…速度几乎突然间快了一倍,光芒因速度加剧而稍弱不易看清虹影了,速度太快目力自然大打折扣。
左闪右避中张天佑没料到⽩虹突然转向,眼角刚看到朦胧的光影,刚想拖剑回档时,⽩虹已经贯⼊左肋。
“啊…”
张天佑大叫着随地右滚,现在他已经顾不得什么族长的脸面了。命要紧。重耳正一剑刺去时,蓦地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涌上心头。
“嗖—嗖…”几道強弓破空而来。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族长也在程范围的话,那么过来的绝对不会是几支弓箭了,很有可能就是成百上千支利箭。虽然说只有几只箭,可这几个使弓之人肯定不是等闲之辈,从利箭来袭的速度和尖啸声中就可得之。
重耳脸⾊大变中平地弹而起,以避过偷袭之箭。人在空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天佑在族人的掺扶下归⼊阵中,这下完了,本来还有张天佑这个护⾝附存在,让他们的族人不敢妄动,同时也为自己剑术的突飞猛进而奋兴,可现在却如同掉到冰窟窿一般,全⾝发凉。
“给我活擒了重耳和那个女人,其他人通通杀死,不留活口。”当这道声音凭空传出时,所有的人不免打了个寒颤,因为这声音实在是太冷,几乎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声音,怪异中散发出无边无际的冷酷。
在摇曳的灯光中,在寒冷如刀的风中,万物仿佛在顷刻间静止,因为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一个人⾝上。他的⾝姿像胡扬般拔,浑⾝散发出一种雪敖霜的气势。
这人⾝上的蓑⾐看起来得松松垮垮的,似乎风轻轻一吹就能让这蓑⾐脫落,头上带一顶不知何种植物织成的帽子,因此人们也看不清他的相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本⾝,重要的是这个人伸出来的一只手,一只极为光洁且修长的手,缓缓的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苍⽩得吓人的脸,其实它不能称之为脸,因为它和大多数人的脸实在是差别太大,脸上五官的位置仿佛全部挤在一处,横看竖看都不对劲,但是有一点倒是和张天佑很一致的,如果把他的五官缩小点,再分开点,那他们简直就简直没有任何区别,完全就是一个模子里脫出来似的。
重耳竟然毫无来由的冒上来一股寒意,不是因为看见他那张吓人的脸,而是他缓缓前行的步伐,每踏出一步都仿佛一道炸雷在他心头霹响,几让他灵魂出窍。
季槐见这人向重耳去,毫不忧郁的走向前和重耳并立。宣厘虽然说武功比不上季槐,可实在经验之丰富是季槐所不能比肩的。看见季槐离开了大队,便脸⾊发⽩,心想他们只是想生擒了你们俩才没有立即发动进攻,如若你们俩远离大队,那形势就不妙了,我们这两百多人且不马上就要变成刺猬了吗?
不用再多做考虑,宣厘朝⾝后晋兵做了个手势,大伙也跟着季槐的步伐前行,保持住距离。
见此情形,那蓑⾐人的眉头微微一皱,目光从重耳⾝上移开,穿透虚空直宣赞而去。
宣厘心中顿时狂跳起来,他也见识过不少的武道⾼手,甚至其中也有武功超绝之人,但是绝没有任何一人的眼神让他有魂魄出窍之感。这那里是人的眼神,就是野兽的眼神也不能和之相比。因为那眼神绝见不到一丝一毫的生气,空洞而飘渺。宣赞毫无知觉的大退三步,直到撞上⾝后的战士才猛然清醒了过来。
太可怕了,宣厘再也不敢和那双眼睛对视。
“你出手吧!”重耳极为平静的说。眼睛却紧紧的盯着这个人,再无一丝的退缩之意。
季槐没有开口,她明⽩不管说与不说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绝对不会让他一个人去面对这強敌。
宣厘看了他们一眼,微微发出一声叹息,手一挥,示意晋兵做好战斗准备。
平静本是极为自然之事,可这么多人在一起还是这样平静,那肯定出问题了。也许是火山即将爆发前的预兆,也许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轰…”
蓑⾐人眼睛里闪出一股怒火,两只好象懒洋洋的手一下子动起来了,他出拳了,只是刹那间的工夫似乎漫天遍野突临狂裂而炎热的风暴,如同流星雨般洒落,直泼重耳和季槐而去。
好可怕的一只拳头,不,不只是一只,在重耳眼睛里,似乎有千百道拳头同时向他袭来,幻影叠重。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能把普普通通的一只拳头使到了这般程度之人,虽然有点震惊,可他毕竟刚刚经历过剑道的洗礼,自信大生。
重耳长剑直指拳影中心,剑抖万点星光,有若雨落荷池般了上去。
“砰…砰…”接连两声巨响。
尘土飞扬,空气中満是一团团炎热的气流的飞旋,甚至隐隐闻到阵阵草木的烧焦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