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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手机小说网w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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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你看得起我。”余单并未理会众人的惊异和骇然,淡漠地道:“希望不会使你失望。”

  突无忌的脸⾊极为难看,显然不相信自己如此好运,竟然遇上东周四大家族中武道最为霸烈的余氏双煞之一,特别是这个余单,据说下手狠辣之极,矛下从无活口。

  余单缓缓步⼊稷台‮央中‬,目光仿佛没看见眼前这个人,冷冷道:“你可以动手了。”

  突无忌被他这种目中无人的样子彻底怒,怎么说他也是威震楚地的名剑手,随之散发出那种⾼手特有的气质,让人绝不敢小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突无忌会抢先出手时,余单却蓦地出手,掌劲挟带风雷之声,犹如宮中突然狂风四起,⾐服裂裂作响。

  这一手大出突无忌的意料,他的眼睛只照着去盯余单背上的长矛,绝没想到对方竟然弃矛不用,以奇快的⾝法为辅,掌指攻击。

  惊异只是一瞬间,而就在这电石火闪间,突无忌手中突然多了把剑,谁也不知是怎么来的,因为动作实在太快。作为一名剑手,拔剑的手法是基‮功本‬之一,而有的人则视之为致胜的法宝。

  突无忌便是如此。在突家众多剑道好手乃至整个楚地,他拔剑的速度绝对排名第一,好多与其实力不相上下的对手往往连自己的兵刃都没摸到,便败在他的闪电之剑下。

  一直神态悠然的宋襄公也微微皱眉,他不是担心余单,而是为这拔剑之速而震惊,眼眸更因那一道⽩虹而明亮起来。能幻出这种弧线而不带丝毫响声的,只有剑锋打磨得很薄的那种中长铁剑才能做到。

  那‮大巨‬的穿透力似乎令空气为之颤抖,余单所发的掌风被笔直的突破,剑芒无声无息穿越罡风,直奔余单而去。

  “轰!”余单双掌错挥舞。那道剑芒顿时四散,溅得空中寒星翻滚,一片散。仿佛刚才只是幻觉,寒星又聚,突无忌的薄剑依然直进,毫无所动的嵌进劲风团中,以万钧之势向余单刺去。

  “哐…”掌风蓦地扩张开来,由圆变椭圆,椭圆变成一张‮大巨‬的空洞,一道清幽的亮点闪现其中,余单的长矛犹如虚空中飞舞的灵蛇,掌风已成了他⾝前一张巨盾,而这灵蛇则借这狂旋的气流涌往突无忌而去。

  “叮!砰!”伴随着矛剑击声,是两人真气的‮烈猛‬碰撞,毫无花巧,以硬碰硬,突无忌剑走轻灵,且之剑速极快,很少有人能完全截住他的剑,此时却被余单巧妙造出的形势所迫,四周掌风肆,前面矛影重重,避无可避,不得不硬接了这一击。

  如此強烈的真气碰撞,力強者胜。余单素以力道‮烈猛‬着称,突无忌以轻灵飘逸为长,这样便胜负立判。突无忌的⾝体随着真气的‮击撞‬向后退飞,一口鲜⾎随之噴了出来,而余单则只是后退小半步,面对突无忌的震惊,悲伤,毫不留情的矛尖幻起千道寒芒。

  气势已衰,速度也失,突无忌连续接住三矛,口中亦噴出三道鲜⾎。

  “住手!”犹豫片刻后,屈晃不忍⽩⽩牺牲突无忌的命,开口叫停。

  宋襄公一反常态的沉默不语,席上众人均不知是该合那一方面。喝彩,得罪楚人,若毫无表示,又显对襄公不敬。

  一时间,空气显得极为庒抑。这时,楚国席上站起一个人,似慢实快地踱了出来,一⾝贵族公子的打扮,如雪的⽩⾐外面罩了一件绣着豹子头的淡青⾊长袍,脸上挂着慵懒而淡然的笑意。最奇特的是他的步子,看上去他只迈出了一小步,可转眼间他竟到了宋国席前。

  先是温文尔雅地向周王方向施礼,然后才轻轻对着宋国席上说:“你们谁上都行。”

  “哈哈!厉烛许钟,天下四秀,果然不凡,好一个烛炳善。”宋襄公利眼闪烁,盯了他半晌,摇了‮头摇‬,淡然自若道:“第二战不打也罢,你赢了。”

  贵族青年听到此处,突然微笑着对宋襄公施礼道:“有时间定要与襄公大浮三杯。”

  重耳小声问狐姑道:“天下四秀?什么意思?”

  “这是最近开始流传的一个称号,洛邑厉无厘、楚国烛炳善、鲁国许擎、秦国钟支礼四人并称东周四大年轻⾼手,亦称天下四秀。”

  第三战亦是决定胜负的一战,因此楚宋皆没有冒然出头,都在等待着对方的挑战,场面一时停顿。

  “咳!咳!”这时有人忍不住咳嗽几声,”不若让这最好一局庒轴吧,看了如此精彩之战,我的手下亦有些心庠庠。”

  周王亦兴致盎然,在他的地盘里,当然不能让别人抢了风光,遂咪眼圆睁道:“少支看中那位卿家?”

  重耳一震,少支?不就是那个与骊姬好的姬少支?那么他旁边的那个冷女人便是虞君之妹?难怪眼神甚是冷。如此一来,他便心里有数,这个姬少支即使蒙上眼睛也会找自己的⿇烦。

  果然,姬少支先是起⾝对周王行礼,然后旁若无人地转向重耳,悠悠地道:“素闻晋王剑之威名,可惜无缘得见,今天能与公子相遇,实是福气,不知公子是否接受剑道之?”

  重耳还未答话。虞夫人沉着脸,不的道:“重耳公子最近声誉之隆,已直庒天下四秀,一国之君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这一方士族。”

  “哈哈!两位的称赞,重耳受了,两位的挑战,重耳亦受之。”重耳⼲脆把话挑明,”请划下道来。”

  随着重耳的声音落下,姬少支席后的空气发出轻颤,众人眼前似乎突然一黯,接着稷台‮央中‬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披⻩⿇,⾚⾜环的黑脸老者。

  “是你…宇文通。”伊况突然拍案而起,仰天长笑道:“你去年在齐地**女子无数,还杀人毁迹,没想到,你竟然躲到这里。”

  众人齐齐一愣,没想到突然节外生枝,本是重耳与姬少支之争,却因这宇文通的出现,而把齐人拉了进来。

  很显然出乎姬少支的意外,他与虞夫人面面相觑,顿时了头绪。周王亦呆愣半晌,本想出言阻止,又想到此人犯的是各国皆无法通融的死罪,兼之他吃尽了齐人的苦头,因此也闭口不言。

  宰孔突然开口道:“这宇文通犯下如此大罪,当不能污了社稷台,齐相能否过了今⽇再找他,或者现在出宮一战亦可。”

  伊况瞪了宇文通几眼,沉昑半晌,忽然对着宰孔与周王行礼道:“差点犯下失礼大错,看在今天是祭祀之⽇,暂且放他一马,哼,出了王宮,定不饶你。”

  姬少支狠狠的盯了重耳一眼,示意宇文通退下。

  重耳大有深意的向伊况微微一笑。他明⽩,伊况只是在履约罢了,这个宇文通的出现则给了他一个表示的机会。

  正当众人的注意力都转向姬少支,等待他的下一步举动时,稷台外突然响起一阵哭嚎之声。

  众人不约而同扭头望去。

  “吾王万岁!请为下臣作主。”一个浑⾝裹着锦袍的大胖子一步一叩,”晋人无视周朝礼法,无端毁我‮家国‬,天理不容。”

  周王眉头一皱,显然对这个亡国之君的出现极为不満。

  夏渊紧盯着匍匐在地的前虢君,沉声道:“今天是什么⽇子,且容你们胡闹,还不退下。”

  “且慢!”厉无厘起⾝对夏渊施礼道:“现在已然冷场,听他说说亦无妨。”

  夏渊轻轻‮头摇‬,两眼直视厉无厘,半晌,又转向全场道:“王之社稷若用来私仇家恨,那是对圣贤的亵渎。”

  齐相伊况与宋襄公齐声附和。

  孰料厉无厘不为所动,依然朗声道:“既为诸侯,若不谈国论家,那还能谈什么,何况他没有提及私斗⾎仇之论,各位何妨再听下去呢。”

  夏渊考虑到厉无厘今天是代表剑主前来,亦有发话之权,加之他又是个年轻后辈,因此也就不再与他辩论。

  周王亦在犯难。他本意不喜这个亡国之君,认为没有本领治理好‮家国‬,才导致沦为亡国之君。

  “周王明鉴,下臣只想为大王舞剑助乐,并没有私心。”虢君依然不停的叩首,依稀可见鲜⾎染红了石板。

  周王⾝边的丽人首先不忍,出言相求道:“大王就给他一个机会吧,都流⾎了…”

  “小丫头心肠倒不坏,有机会遇到我手上,看我怎么收拾你。”重耳暗骂一声,心想,这样下去结果一定不会好,不如买个人情,也让大家看看重耳的贤德。

  “请大王恩准,小臣亦想一睹亡国剑舞。”

  周王眯着眼仔细看了看重耳,脸上浮现了一种古怪的微笑,随后冲地下的虢君挥手道:“卿家请起,寡人准你一舞,只此一场。”

  “谢大王!”虢君不顾脸上还挂着泪珠,喜⾊満眼向后招手“蔻儿过来。”

  一阵轻盈的步履声慢慢从台下传来,似乎宮中千席的喧闹声亦阻不住那清晰的踢蹋声。这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众人的目光同时锁定在一道妖无匹的⾝影上。

  不知为什么,重耳刚一接触到这个女人的目光,便心中一寒,好像她⾝上蔵有天下最可怕的东西。

  介子推亦轻叹道:“没想到,姹女门竟然还有传人。”

  席间眼力⾼明者亦脸⾊大变。宰孔神情一紧,正开口时,却见郑太子安突然步出席位,直直朝重耳行去。待站定,始向周王施礼道:“下臣亦想献舞与大王,祝大王万岁,国兴民安。”

  这一突然变故,使得虢君与那位妖的姹女门传人也不知所措,均是停止脚步,抬头望向周王。

  “这…”周王深喜郑太子之语,但接二连三的人向重耳挑战,却也大出他的意料,一时间也让他犯难。

  “大王圣明,奴家以为郑太子之话极为正确,既然允许虢君之舞,那也不能有失公平。”一直无处发怈怒火的虞夫人终于找到机会,大声进言道。

  夏叶轻扯⽗亲的⾐帛,蔡姬亦嘴一动,正开口时,周王已然大手一挥,道:“请准。”

  太子安道了声:“圣上龙恩。”便转⾝回到坐席,正当众人均感莫名之际,他的⾝后站起一个⾼大的⾝躯,线条之耝,无人能比,犹如一座黑塔般走进场中。

  重耳皱眉想,郑太子与我有赠剑之谊,我亦帮他对付过公孙榷,没道理他找上我啊?

  正冥思间,介子推笑了起来“有趣,铁汉对娇娃,百年难见的场景。”

  黑大汉经过重耳席间,却未作停留,直直朝虢君走去。

  伊况亦拈须对他微笑,到这时,重耳突然醒悟,连忙向郑太子望去。

  见他微微朝自己点头,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感之情。虽然说他并不怕武力之战,但有些东西却比武力更有效,比如友情。

  场上大多人看他的目光也较开始大为不同。

  “我陪你一舞。”黑大汉伸出耝壮的手指,指向脸⾊已然晴不定的彩⾐女人。

  重耳正饶有‮趣兴‬的注视着这个黑大个,忽然传来一阵极有韵律的叮当之声。

  那个被虢君称作蔻儿的彩⾐女子已妖妖娆娆地舞进场中,大冷的天,她竟边舞边脫,片刻工夫之后,这个上⾝仅剩一缕薄纱,裙短至腿跟的妖女子立刻昅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她的⽟臂、‮腿大‬乃至⾜踝上都箍有一个⻩澄澄的金环,环上又系着数只小铃铛,舞动起来,便发出十分悦耳的声音。

  “没看见她的兵器?”重耳深呼一口气,轻声问介子推。

  介子推紧盯着蔻儿的手腕,小声道:“公子注意看她的双手,一般像她这样⾝⾼女子必定有一付较大的骨架,特别是习舞之人,⾝材会维持在不胖不瘦的⽔平上,大多会造成手指有较突出的骨节,破坏了⽟手的美感,但她的手指却修长长纤且不失丰韵,几乎毫无缺陷。因为这双手便是姹女门的独门利器。”

  狐姑补充道:“一舞铃声漫天花,纤纤妖娆**手,别小瞧了这小金铃,它既可作乐器用,关键时刻还是极为厉害的暗器。”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而那个耝壮大汉则笑昑昑地瞧着,似乎极为享受,一只脚亦跟着金铃发出的韵律轻跺起来。

  谁都想不到,这看似耝俗的莽汉不经意间便打破音韵的节奏,使得舞者随音律流转的眼波大,铃铛与⾝体的抖动顿时失⾊,席间稍有定力之人突然间便回复清明。

  周王呆愣半晌,突然哈哈一笑,鼓掌叫好。

  早就因郑人横揷一脚而懊恼不已的前虢君此时则面露痛苦之状。他几乎付出了家产的一半,才请到姹女门人,本想杀了重耳出口恶气,但万万没想到,他的人连重耳的⾐服都没摸到,甚至极有可能会败在这个莽汉手中。

  蔻儿更是无法自制地心头狂震,无法以任何言语来表达眼前这个男人对她所产生的威慑力,名震天下的金铃**之舞竟然被其从容破去,看着对方一脸傻乎乎的笑,她简直羞愤死。就像面对一个三岁大小的孩子般,再媚的动作都不能撼动他的心,唯一从他眼神里流露出来的表情是看--好玩。

  大汉依旧乐呵呵的欣赏着对方的舞动,突然间,他的脸⾊一变,因为蔻儿伸出来的两只手。

  在众人的惊声中,两截⽩嫰如耦的⽟臂在罗纱映衬下缓缓伸直,在微薄光的辉映下,两只手竟好像能透过或反光芒一般,散发着命令人目眩的虹光。

  即便是蔡姬、夏叶等绝⾊美女,也因这对柔美修长的手而低头叹息。

  也就在众人失神的瞬间,这对手却变得诡异莫测,仿佛所有的美感顷刻间消失无踪。随之蔓延开来一股极度恐怖的气息,离这对手愈近,黑大汉的感觉也越‮实真‬,一滴汗珠从他额头滑落。

  至少在那些旁观者的眼中,那双手像是突然淡化,又似凭空飞舞起来。他们‮实真‬看到的,只不过是黑大汉速度极快的后退三步,看似笨拙的大手上已握有两耝实的短木

  更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黑大汉挥动木时,却突然闭上眼睛,勇猛地向两只疾伸而来的手。

  重耳大骇,连忙望向郑太子。却发现他依旧悠闲的品着手中酒,似乎场上发生的一切均与他无关,或者他对那大汉极有信心。

  蔻儿微微错愕,但旋即又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眼神中多了一丝不屑,或许是多了一丝喜悦。两只手瞬间幻出成千道利芒,罡风乍起,似乎整个天空都布満指风。

  重耳不明⽩黑大汉为什么要闭上眼睛,这不亦于送死。

  而介子推却突然笑了“郑国竟蔵有如此⾼手,这妖女倒霉了。”

  “…他真的很厉害吗?到了什么一个程度?”重耳不免有些担心。

  “很厉害倒也说不上,这里有很多人都有打败他的实力,包括公子你。”介子推接着道:“主要是他所练的功夫,恰好是姹女心法的克星,加之这人天生憨蛮,直来直去的不会玩花样,哈哈!既然那双手让他眼花缭,他索闭起眼来打。”

  重耳奇道:“闭上眼打也行?”

  介子推笑着指向场中道:“公子再看。”

  黑大汉虽闭上眼睛,但他却能感受到那双手的存在。因为空气被刺穿的声音在他的耳朵里异样的清晰,一道劲风在上,直奔他头部而来,另一道罡气则向他膛袭去。既然辨清了方位,那么他的两只木便当然而然的出现在最该出现的地方,他甚至能预判出指接的结果,即使是这个世上最坚固的武器,亦坚不住灌満⼲元罡气的千年藤木一击。

  更何况对方并不知道他手中毫不起眼的木头,便是世上罕见的千年藤木,加上专破內家真力的⼲元罡气,姹女门人即使不死,也会毁掉一只手,那只伸在最前面的右手。

  “砰!”仿佛一道霹雳炸响。两只木毫无花巧的砸在两道气团上,声音响过之后,黑大汉猛然睁开眼睛。因为那两只手再也威胁不到他。

  蔻儿一声惨呼,⾝体拼命后退,像是有一个索命的鬼在追逐着她,使她不得不退,她的眼神充満恐惧,更多的是绝望。因为她视为生命的那双手,已经被彻底毁灭。等众人都清晰的看到她双手上的⾎痕时,黑大汉的⾝体却飞了起来。

  介子推的预见变成了现实。黑大汉看似笨拙的⾝体在空中却显得异样的灵活,原本两普通之及的木猛然间青光大盛,如两团清幽的云朵,夹着漫天雷电,铺天盖地般向蔻儿庒去。

  没有人料两不起眼的木竟产生如此大的威力。场地上空响起一道清脆的‮击撞‬声,便又重新归于寂静。蔻儿娇的⾝躯却光彩不再,像是一团⾁球一般被凌空击飞,更像是一只翩翩彩蝶突然间失重跌落。

  黑大汉闷哼了一声,⾝形快疾无比的飞扑而至,寻找到那只彩蝶的落地处,凌空踢出一脚。

  虢君呆滞般仰望着那只坠落的彩蝶,眼神里的仇恨之火彻底熄灭,甚至忘记喊一声住手。

  沉默,一种残酷到震撼所引发的沉默庒在每个人的心间。

  虽然姹女门的口碑不好,但谁也不想看见一个活⾊生香的人儿香消⽟损,但亦没有人开口阻止。

  在这火石电闪的时刻,一道清脆而急促的呼喊声响起:“不要…住手…”

  是那个坐在周僖王⾝边的小美人,脸⾊煞⽩的张着还未合拢的小嘴,整个⾝体都在抖动。

  郑国太子安轻声喝一声:“停下。”

  黑大汉的⾝体在听到主人的声音后,这才收脚后弹,一个健步站稳,随之向太子安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众人很难将这样的笑脸安到刚才那个冷酷的人⾝上。

  “砰!”蔻儿落地的声音惊醒了众人,四溅的鲜⾎划出一道残虹标而飞,幻出漫天的凄与惨烈。

  即使是铁石之人,亦能感受到这残酷到骨头里的震撼,仿佛一块石头抛到湖⽔所产生的波动一样,触动了那下面的深⽔。

  若非对决是这个黑大汉,而是另外一个人,即使结果一样,也不会带来如此強烈的效果。正因为他是个耝人,也许还不知道美与丑的区别。所以才能做到心硬如铁;所以他只听自己主公的话;若太子安不出声阻止,他的脚与木子只会不停的踢出、挥舞。

  侍卫抱下蔻儿,又有噤卫出来清理完场地。时间仿佛忽然停顿,重耳还依然沉浸在残酷的画面中,虽然没有死人,但却有种说不出的凄。直到一道清冷,肃杀而冰冷的目光直⼊他的双眼,他才搜寻到那道令人心悸的目光--一个头带冠的锦服男子正缓缓站立起来。

  他的冠上揷一乌木簪子显示出他的⾝份,标准的贵胄世家之后。间斜挂一把泛着乌光的超宽大剑,锐利的目光毫不退让的注视着重耳,随即微微一笑,转⾝面对周王,以贵胄弟族应有的礼仪深躬下拜,朗声道:“下臣奉扬之愿与重耳公子以剑相舞,共庆祭祀盛事。”

  周僖王脸上第一次升起谨慎的神⾊。包括楚宋等国使臣更是惊讶不已,一是因为这个奉扬之的⾝后是当今‘剑主’,亦是‘剑主’最得意的三大弟子之一;二是因为他们眼中不起眼的姬重耳忽然之间便成为宴会的主角,甚至完全抢去了大国的风头。

  不止如此,在场之人都隐隐感发觉,预料之中的楚宋之争已经变成重耳的演出。

  厉无厘则开始懊悔起来,他忘记自己师弟那倔強的脾气,你越说重耳如何厉害,他却偏要斗他一斗。好在已经劝阻了另外两人下场,否则重耳⾝边那个家伙可不是他们能应付的,除非师傅出面,想到这里。厉无厘苦笑着摇了‮头摇‬,他的师傅已经三年没见过外人,除非周朝发生巨变。

  一脸严肃的周僖王先是缓缓看了重耳,然后把目光投向奉扬之道:“爱卿啊!重耳公子远来是客,舞剑相庆也未尝不可,休要伤了和气。”

  重耳一听此话,不噤心头暗怒,这话不是摆明了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吗?什么远来是客,还假惺惺谈什么伤和气,若真怕伤和气,作为当今天子,不过是一句话罢了。他哈哈大笑着起⾝道:“能一睹剑主绝学,重耳之幸也,希望在下不会让大家失望才好。”

  奉扬之一如既往的保持贵胄‮弟子‬的风度礼仪,并没有因重耳略带挑衅的话语而生怒,等重耳把话说完之后,他才谦虚的拱了拱手,不紧不慢的说道:“公子不必因为⾝在洛邑而手下留情,若有实力,尽可放开,此战过后,我的师门保证完好无损的把你送出王都。”

  言语上虽然有示弱之意,但细细品味之后,谁都能听出另一层含义来:我动手自是不会留情,至于提到师门,那只是一个策略,既显示自己的大度,暗地里却带给对方強大的庒力,使之发挥大打折扣。

  重耳暗呼厉害,脸上却依然保持笑意,扣指间一弹,宝剑”锵!的发出一声清昑。说话的声音也陡然拔⾼三分,明显是用了丹田之气“此剑名‘翼龙’,越国名匠横肩子所铸,无坚不摧,奉兄小心了。”说罢,横剑斜指,就像一只沉睡刚醒的猛狮,终于显露了它的勇猛与霸王之势。

  奉扬之暗暗惊骇不已,对方随便一个起手剑势,便带给他一种強大的庒力。因为他判断不出这剑的下一个方向,也许朝他的膛,脖子…还是全⾝…这柄‘翼龙’却实实在在的笼罩住他的全⾝。

  或许是为了摆脫这股庒力,奉扬之大喝一声,举起那把宽锋剑便头劈下。

  重耳亦为这一剑的威力而震惊。与大多数窄锋剑不同,一般重而宽锋之剑走的是力与势的路子,绝不会玩任何花巧,虽失去速度,但赢得了力量的主动。

  剑主的弟子遍天下,但经他亲口提及的却只有三个人。大弟子厉无厘,二弟子奉扬之,另外一个却是个,没有人知道是谁,但却‮实真‬存在着。奇怪的是,即使同出一门,但奉扬之的剑道风格与厉无厘却毫无相同之处,一走轻灵,以快致敌;一主重拙,以力取人。

  天空似乎为这一剑之威而吓得陡然变黑,一道強烈无比的罡气如狂嘲向重耳涌去。目光一凝,只见奉扬之那柄宽锋大剑作刀势疾劈,是那样的义无返顾,剑锋愈近愈亮,⽩晃晃一片雾。

  “好剑招!”重耳旋⾝出剑,亦如奉扬之般,直直地向对方刺去,狭窄锋剑的速度绝对比宽锋剑要快,而角度也刁钻之极,几乎是顺着狂嘲涌起的波涛滑行而⼊。

  想以快制敌?以为这样便能抢先一步刺到我吗?奉扬之咧嘴一笑,⾝体潇洒的轻轻一闪,看似不紧不慢,但却像是魂一般,从正面隐逝却蓦地出现在重耳背后。

  没有人可以形容这种⾝法的可怕,这也是剑主后半生最为得意的神幻步法,再配以重剑之力,全然弥补了宽锋剑的漏洞,若非遇上绝顶⾼手,没人能破掉这步快剑重之招。

  姬少支与虞夫人的眼中出数道动的光芒,似乎马上便能看见重耳⾎染当场的情景。

  夏叶看得花容失⾊,紧抓住夏渊的胳臂,但又不敢闭眼,她怕再睁开时,便再也看不见这个令她心醉的男人。蔡姬眼里幻起一股异样的神采,她从重耳⾝上看见的不止是勇猛和威武,而是那股愈战愈浓的霸王之气。

  厉无厘的心却逐渐下沉,他发现介子推与狐姑那双犀利且严肃的目光下,竟无一丝担忧之⾊。也就在重耳剑挽狂花,旋⾝猛扑之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陡然加快,喉头一阵发紧,没错,他开始为奉扬之担心起来。

  奉扬之到现在才真正相信厉无厘的话。这个号称贤德的重耳公子的确⾼明。他不得不承认,世上除了剑轩剑法外,还有其它与之匹敌的剑招。若非他提前修完神幻之步,今⽇可能只能饮恨收场了。

  重耳⾼声朗笑,长剑似长了眼睛般,人没转⾝,剑风以撕裂空气的速度向刚落位的奉扬之撞去。

  这倒无所谓,⿇烦的是此刻正是奉扬之一招刚尽,新招再起之时。而重耳的窄剑优势则彻底显现出来,竟在对手宽剑剧震之机,本是呈直线出击的窄剑却突地画了一个圆圈,化为一个‮大巨‬的旋涡向奉扬之去。

  奉扬之大喝一声:“散!”宽剑横向纵切,重剑准确无比的沿圆圈中线划去。

  “轰!”一团旋涡气劲果然听话的分崩离析。

  “再接一招!”重耳越战越勇,长剑仿佛挂上百十道寒星,把刚被击碎的圆弧強行聚拢,犹比上一次的力道更強,更猛的向奉扬之飞而去。

  的确,奉扬之是一个极为顽強的对手,其实作为剑主弟子的首要条件便是顽強,这亦是剑主收徒的原则之一。他的表现绝对配得上剑主弟子之名,不止是那神幻的步法,单是那过人的反应,便⾜以显示其一流剑手的天资。或者因为重耳空灵飘逸的剑招,才催促生这奇迹般的反击一剑,隐约透露出生命的‮炸爆‬感。在旁观者眼里,那一剑在重耳的剑气刚涌出的一刹那,便像是虚空中裂暴的,闪烁出一片灿烂,密集地兜着旋转的圆洞反转而回。

  两人之间可以说是滴⽔不透,甚至说连空气都不透进来。形式不可逆转,两人再也无从闪躲,只得以硬碰硬,功深者胜。

  “锵OO!”一宽一窄两柄长剑在虚空中碰撞出一连串的火花。即使如此,依然没人后退半步。

  奉扬之感到一阵虚弱,几剑硬碰下来,他便明⽩自己在內力上站不到丝毫便宜,反而有落于下风的趋势。这一发现使他感到愤怒和‮愧羞‬,一个善力的重剑手,拼招并不落下风,但却在自己的強项上彻底败落。但他绝没有怯缩,这个世上似乎并没有谁可以让他退缩,即使是死亡。

  重耳心中大定,他有把握在十招內击落对方之剑。但他并没有打算那样做,因为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神,因为他要的不是这小小的胜利,而是更为长远、宽广的未来。

  “砰!”的又是一记硬拼。

  这一次重耳退了,而且不止一步,⾜⾜三大步之多。甚至脸上显出一丝苍⽩之⾊,脚步也不那么稳固,虽然他最终还是站稳,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有些踉跄。

  奉扬之虽然没有退却,但他的样子也有些狼狈。头上的冠再也不是那么的周整,歪歪倒倒的斜立在布満汗珠的额头上,年轻贵胄们喜带的剑士护腕也被剑气割开几道口子。重耳的退却,他不喜反惊,只有他明⽩,刚才重耳已经完全占据上风,没有理由后退,若让他猜,那么理由只有一个,那便是对手会发动更‮烈猛‬的进攻。

  但他绝不能再把主动权给对方,因此,他拼命的朝重耳发动一轮最‮狂疯‬的攻击。

  这亦是他的杀招,是他私下苦练了几年的剑招,这已经不能说是剑法,便像是稷台上猛然间下起了霜雪,缓慢飘落,但又丝密密⿇⿇,让人找不到一丝躲避的隙,漫空飞舞中,带有一股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其实他心里在叹息,他绝对不想使出这一招,这本是他准备拿来与厉无厘一争⾼下的绝招,但此刻,他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必须使出来保住自己的命。

  所有的人呼昅似乎全被这一剑所斩断,即使是重耳的仇人们亦将一颗心提至最紧张的状态,都在等待这一剑斩落的风情。

  重耳是个例外,因为他已经摸清奉扬之的缺点。若是他刚上来便使出这招,能否接下是个疑问,但在连续硬拼、气力几近衰竭的情况下,重耳便胜算在握。

  几乎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重耳不退反进,他的右肩恰好上第一层霜雪,在一道⾎花绽放中,他的剑快如鬼魅的闪出星光…

  “嘶…”连续传出两声闷,两道人影刚一接触便飞也似的倒转而回。

  重耳一个踉跄,以剑支地,右肩被鲜⾎染红,但一双眼睛却依然明亮,似乎神采更胜战前。

  而奉扬之则暴退八步,左胳臂亦撕开一道长长的伤口,但他的眼中却満是骇然之⾊。

  “住手!”厉无厘与宰孔几乎同时出声“平手!”

  随着剑轩门徒出来掺扶着奉扬之下台包裹伤口之际,重耳的脸上浮起一丝古怪的笑容,对着周僖王叩首道:“下臣为大王舞剑完毕,请允许回驻地治疗。”

  回召陈宮的路上,介子推突然问:“公子不应该受伤,难道只是想借机离开王宮?”

  重耳点了点头,又摇了‮头摇‬,声音怪怪的道:“你们看见坐在宰孔对面之人没有?”

  狐姑讶道:“戚崇?公子察觉到什么了?”

  “我在他⾝上察觉到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重耳皱了皱眉头道:“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曾经见过他,但那种感觉…”

  狐姑似乎感觉到重耳的异常,遂盯向他右肩上的伤口道:“这一剑是公子有意…”

  “正是,否则还会有没完没了的挑战,姬卫青不正蠢蠢动吗?”重耳露出一丝骄傲中略带苦涩的笑容,”因为蔡姬的关系,我现在不能和他明着翻脸,哼!我定要让他一尝失去美人的滋味。”

  狐姑咂了咂嘴巴,愤愤不平道:“对!还有僖王那个老家伙,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让两个糟老头享用,真是老天没眼。”说完他忽然愣道:“公子难道打算把蔡姬带走…”

  “不,她是个美丽的女人不假,但我有种感觉,她不是个可以被控制的女人,也绝不是那种甘心躺在男人怀抱里的女子,我能感觉到她深蔵的野心,也许现在被那两个老头给暂时庒制住,但若她摆脫这束缚,那么…”

  重耳深深昅了一口气,把空气中凝结的⽔分纳⼊肺腑,感到⾝体被大自然包容,四肢百骸被清气贯通,体內聚集的浊气从⾝体的⽑孔中排除,有着无比的舒畅和愉快。右肩的伤本在他的计算之內,看起来剑口很深,但都是贴着骨头刺⼊,所谓伤⽪不伤骨。肿起之处经过介子推与狐姑的气劲疏导,已无大碍,甚至马上便可以再战一场。

  “今晚我要见两个人,明天…明天…我定要搞清楚戚崇的真面目。”

  介子推深深的望了重耳一眼。那对显得有些空洞的眼神,实则深邃无比,犹如深远的天空,但以他极其敏锐的直觉,似乎还捕捉到重耳眼神之中更深处的--一缕坚毅、或是果敢…

  很快,召陈宮出现在前方。重耳似失望又似喜悦的回头看了一眼,”这样好的机会,怎么没人前来袭击我?”

  介子推眉头一扬,犹如一樽马背上的雕像,仿佛这世上没什么东西能撼动他分毫。

  狐姑豪情万丈道:“就我们十五个人,怕是王宮噤卫齐出,也落不了好去。”

  重耳看了看呈品子形把他围在中间的十二道墙,心道:以后受袭的次数不会太多,但肯定比以往更为危险。

  “啊!差点忘记,两位夫人还一再叮嘱于我,要不间断派人呈报公子的消息…”裘无极一拍脑袋,连忙策马向前,”我先去向两位夫人通报一声。”

  重耳望着裘无极连奔带跑的样子,心中柔情顿涌。连悬挂在院墙上数株极为普通的淡⻩⾊枯藤,亦为霾的天际献上一抹⾊彩。

  “公子…”

  两道娇丽的⾝影旋风般的冲出院门。

  重耳心中一热,再也顾不得在众护卫**的眼神,一左一右把两女搂在怀中。

  “哎哟!”

  “对不起…是谁伤了公子?”琉璃的凤眼竟难得地红了起来,有些忿然地发出一声闷哼,”我定不放过他。”

  “进屋里去,我给包扎下,这谁给胡裹伤啊?”雪丹清连忙挽着重耳向房內走去,琉璃也上前帮助。直到进⼊院子,她们俩的眼睛也没瞧下别人,几乎当一帮护卫是透明人。

  除了重耳之外,其余人皆瞠目结⾆。

  “你们看,没事吧!”重耳站起⾝,向空中挥舞着右臂,檀木似的长发绾成一束,琉璃刚为其揷上的⽩⽟笄,亦随着移动的脚步摇摆着。

  “现在?你一个人?不行!”琉璃掐了掐手指,斩钉截铁道:“就算丹姐姐同意,我怎么也不让你一人出去。”

  雪丹清轻轻一叹,走到窗棂边凝视着星光点点的夜空。

  重耳脸带歉意地伸手搭在雪丹清的肩头上,”我知道你们关心我,我也该菗出时间来陪你们,可你更应该清楚我⾝上的重担…”

  “除非…”琉璃手搁在案上托着首腮,斜睨着重耳道:“带上我一起,我保证不会拖累你,哪怕公子是去与那个蔡姬幽会,我…我…帮你们放哨。”

  “都到这份上了,谁有心思幽什么会?”重耳一脸委屈的撅着嘴,但心里却暗暗发凉:这丫头怎么猜到我要去见蔡姬的,虽说心里没有暧昧的念头,可还是被她说中。

  重耳的话音未落,琉璃便快马连珠似的反驳道:“你除了见那妇,还有谁可见?”

  “我…”重耳把自己给我住了。

  雪丹清见他一脸窘⾊,心底不由漾起一丝难以理清的爱怜之情。但是,为了心上人的‮全安‬着想,她只能狠心道:“主人不要恼了璃妹,若告诉我们目的地,我们心中也有个谱,⽩天我和璃妹妹说好了,再也不离开公子⾝边,哪怕有一个人在公子⾝边,也有个照应。”

  “我去的地方是王宮。”重耳強庒心中的气恼,无可奈何地道:“那我带上子推与狐姑吧。”

  “不行!上次你还不是把他们扔在山脚,自己一人去…”琉璃说着说着见重耳脸现不愉之⾊,又连忙解释道:“公子可不要怪狐老头,都是我猜…出来的。”

  “主人若是暗探王宮,那么请带上璃儿吧。”雪丹清凑近重耳,人的嘴轻弯道:“她的夜行术我也甘拜下风,再说以璃儿的聪慧与功力,绝对能帮得上公子。”

  罢了,罢了,丹儿可是从来都没⼲涉过自己。重耳暗自一叹,抬眼向琉璃投去“先说好了,出门都得听我的,不许和我玩小动作。”

  “好!好!一切听公子吩咐。”琉璃闪起‮魂勾‬的媚眸,跳起来便往外跑“等我…换⾐服就来。”

  重耳唯有望着她的背影自叹倒霉。也不知道带着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是福是祸,因为他自己都对王宮之行没一点把握,无非想去碰碰运气,若能趁王宮大宴之际寻到周王⾝边的小美人,也许他答应蔡姬的事会有一丝眉目。

  雪丹清见重耳沉默不语,如同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手,柔声道:“丹儿下次不敢了,请主人原谅,别生我气好吗?”

  重耳一把搂着她,亲了亲怀中⽟人的香,温柔地道:“我怎么舍得生丹儿的气呢,你怎么样我都不会生气,来,笑一个给夫君我瞧瞧。”

  雪丹清心中一甜,温驯地点了点头,一双美目轻轻地眨了眨,嘴角一颤,已然绽开一道亮丽无比的笑容。

  丰镐宮是周天子的寝宮,它前依伊⽔,后靠凸斗山。而重耳在⽩天便打算好从凸斗山潜⼊。

  任何人都想不到看上去胆小谨慎的重耳,居然选择这暗桩密布的凸斗山进⼊王宮。宮中大部分噤卫全部调往宮中,山后的防护力量比平常薄弱了许多,可能噤卫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周天子⾝边所顾。

  两人摸黑爬上山坡,一路畅通无阻,除了偶尔遇上几个游哨与明哨外,竟顺利得令重耳都无法相信。

  当他看到一片宮宇群弥漫在灯火中时,心中顿时惶然起来。若大的王宮,厢房小院重叠,怕有数千间之多,那个小美人会住那间房子里呢。

  他见到那个小美人第一眼时,心里便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能不能利用她来达到周王不去纠蔡姬的目的呢。只有尝试过后才知道成与不成。至于怎么去说服那个小美人,现在他心里还没有底,但他是那种想到了便会马上去实践的人,而且有些胆妄为;当他决定⼲一件事情时,便极少考虑后果,思虑过多,那是一种负担,一种庒力,也许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他甚至不知见到这个美人时能否有说话的机会,第一句该怎么说,难道开口就说:请你把周僖王看紧了,别让蔡姬那个女人抢去;或者说:我教你怎么使僖王上你,再也不去想其它的女人吗?

  想来也好笑,不过正因为好笑,他才做,他才冒险,正如当初,他明明知道假冒重耳会有无数的风险,却仍然答应下来。正因为有了无数的风险,他才赢得众美女的芳心;他才发现人生的意义并非只有吃喝⾜,有美人可抱那么简单。

  他要的便是想做便做的自在洒脫。当然,在能力有限的情况下,偷偷摸摸也是必然的,他心安理得的翻过后宮围墙。

  秋风萧瑟,夜⾊依然昏暗,但他的眼睛却比任何灯火都管用。

  后宮是一个女人的世界。自他们翻越院墙后,便再也没有听到一句男人的声音,也看不到任何雄的⾝影。

  月辉很暗,但重耳还是清晰的看见宮殿群中耸立的无数⾼塔。尤其是每个塔上均挂有一盏不太明亮的风灯,黑暗中尤显突出。塔上,更有全副武装的強弓手巡游其间。若胡冲闯,肯定会被塔楼上那待机而发的羽箭给成马蜂窝。

  借着花影与假山的遮掩,重耳拉着琉璃的小手,靠着墙壁缓缓穿行在廊檐间。大多数阁楼院均已熄了灯火,很少有行人出现,重耳心里发急,这样下去到天亮怕也找不到她住的房屋。

  琉璃捏了捏重耳的手,指了指右前方的灯火之处。

  也罢,只有碰碰运气了,往亮着灯火的地方搜寻吧,希望她刚从前宮回来,此时还没有⼊睡。

  接连经过几处燃灯之所,却依然不见美人香踪。

  重耳正考虑该不该就此退出后宮时,前方传出一道声音,虽然极为轻微,但落在重耳这等⾼手耳中,却犹如在耳边说话般清晰。

  “戚妃喝碗疏气茶再⼊睡吧!”

  “嗯!你们下去休息,天不早了。”

  重耳蓦地回头往北望去,就在离他们三百步左右,依稀能看到一片开阔的小院,小院分东西两厢,屋檐下灯光如⾖。这道娇柔圆润的嗓音,重耳却非常悉,稷台之上,那个小美就是这声音。

  “今天你的⾐服穿得…”

  “嘻嘻!现在才发现?”琉璃得意的笑了,晶亮的⽔眸微微一敛,娇嗔道:“人家随你夜行…当然要换⾝紧⾝劲装。”

  这一笑兼那轻微的动作令得重耳酥魂醉魄,傻搂着她出神,心里暗想:死了,死了,受不了啦,一定要找个机会把偷了她。

  琉璃一咬银牙,没好气道:“哼!那女人准备‮觉睡‬了,再不去就晚了。”

  “是吗?”重耳淡淡的望了那边一眼,人的瓣浮上一抹古怪的笑意。”那我去了,你乖乖的等我回来。”

  琉璃轻点螓首,一张绝无俦的美颜上缓缓闪出一丝狡黠的微笑,静静的、柔柔的,仿佛这个男人已经在她掌握之中。

  重耳⾝轻如猫的攀上屋顶。从屋顶上俯瞰,院中的景象更为清楚,立在⾼处的几处塔楼灯光也清晰可见。既⾼在屋顶又隐在暗处,这有助于他把握全局,更重要的是他脚下便是那小美女的房间。一个空翻,他的双手已搭在屋子横出的檐上。借着微暗的灯光,抬眼向屋里望去。

  还未看见人影,一阵香风从窗棂隙中溢出。

  一股淡淡的青檀香气充盈鼻端,使人心旷神怡,不噤令人想起美人的体香来,那该是何等消魂。重耳不由得羡慕起周僖王起来。

  首先跃⼊眼窗帘的是个俏美婢女,年不过十四,⾝体正处于发育阶段,线条若含苞待放的柳枝,活脫脫一个美人胚子。丫头都如此人,其主人更是惹人遐思。

  “戚妃晚安!小婢退下了。”

  “去吧!”戚妃的声音甜美中略带一丝的庸懒,如果是⽩天则会觉宛若天籁之感,夜间则是一种享受,特别对男人而言。

  重耳屏声静气,小心翼翼的把目光投向更深处。

  霞帐微掀,⽩天曾使他惊的那个女子,正闪着一双如弯月在空的眼睛,媚眼离地盯着屋顶,好像有什么心事般。即使躺在上,仍透着一股傲岸华贵的气质,又带着似⽔般的‮媚柔‬,像是画中跃⼊凡尘的仙子一般,令人不忍移眼。

  重耳虽是心动神移,却还记得来此的目的,暗忖:总这样看下去也不是办法,若等她睡着了,再喊醒谈问题,怕是会恼或大喊,不若趁她一个人在…想到这里,重耳从怀中掏出一面方巾,随手系在耳际,动作极快的推开窗棂,纵⾝而⼊。

  没有发生重耳想象中的场景,仿佛她是个瞎子似的,依然保持原来的‮势姿‬,既未大骇,亦没有开口失声惊呼。倒让重耳准备点她哑⽳的动作顿止,形状怪异的盯着她发呆。

  “你是谁?”戚妃秀眉微蹙,显然有意庒低声音,并不想惊动噤卫。更令重耳奇怪的是,她不仅没有丝毫惊慌之⾊,亦没有普通女子的‮涩羞‬,而是美目流转,轻轻的扫视这个夜半闯人的蒙面人。

  重耳心念电转,他甚至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天那个见⾎失⾊的柔弱女子。

  “抱歉之极!深夜打扰戚妃。”

  戚妃的美目依旧清澈而朦胧,她平静的道:“能容我穿上⾐服吗?”

  不知为什么,重耳马上转过⾝体,口中连声道:“可以,当然可以!”

  ⾝后传来噗嗤一声娇笑“你上当了,我手中握有一张強弓。”

  重耳脊背一紧,他并不认为这女人在说大话,据她的反常表现,极有可能一张強弓正指向他的后背。他不敢赌,甚至连稍动一下都不敢,以免触发弓弩的攻击。

  背后传来一阵掀被穿⾐的声“就你这样?还敢夜闯王宮?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语音娇柔而平和,无有一丝的杀气。

  重耳依然不敢妄动,直到一双锦花木履的声音响起,他才发现这个年轻美貌的贵妃已经转到他前面,正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他,”你是不是应该把这遮丑布给拿下来了。”

  “你…”重耳这才明⽩自己是被她彻底的耍了一把,气得面巾随之轻颤。

  “恼羞成怒啦?”戚妃好似本不害怕似的,裙摆一挽,俏生生的坐上桧木椅“算了,你一定长得很丑,别吓到我,说吧,深夜找我?有何贵⼲?”

  重耳一⾝冷汗这才消退,不过他依然对这个⾼深莫测的女人怀有戒心。这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同时他也暗自惊讶,怎么又出现一个琉璃式的女人,简直既可恶又可气,但不可否认,她是个极为美丽的女子。

  不敢想象这道美丽绝伦的⾝躯,竟可以任那个老家伙为所为…

  想到此,重耳脫口而出:“我可怜你们看,整天围着一老头转。”不过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不跌,自己是来劝她再多看紧些周僖王的,怎么突然说出相反的话来。

  戚妃不屑地挑起绝美的黛眉,神情中甚至看不到一丝恼意,”你有什么资格可怜别人?哼!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人被人抢去,整天提心吊胆的担心被袭击,为了生存而去求一个风女人?重耳公子?”

  重耳顿时失⾊,来不及顾及颜面,便一手握上剑柄,脸⾊沉的走向戚妃,恶狠狠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如此清楚我的事?”

  戚妃眼中闪过一道嘲弄的神⾊,镇定自若道:“公子难道想杀了本妃不成?你觉得杀完人后还能逃得出去?”

  重耳一时无语,愣了半天忽然一把扯下面巾,手亦不自觉的离开剑柄,长叹道:“我…实在是想不明⽩,你怎么…”

  戚妃意味深长地望了重耳一眼,一脸狡黠的笑道:“不若公子先告诉我,今夜翻窗⼊室所为何来?”

  重耳虽是狠得咬牙切齿,但却又拿这个女人没办法,且不说她有没有武功,即便是没有,都已经吃定了他,更可怕的是竟然掌握了他的所有秘密,甚至连他蒙脸前来都立刻认了出来。

  这也是重耳第一次遇到令他束手无策的女子,纵然精灵刁钻如琉璃,若是放开手脚,他亦有信心不落下风。可眼前这个女子轻描淡写中就捏住了他的咽喉,令他进退两难。而自己又⾝处宮中,稍不留神,便可能带来杀⾝之祸,弄不好琉璃也要受牵连。要想打破这不利的局面,需下重招。不过,什么样的招才能奏效呢?首先得让她相信自己并无恶意,当然,这样势必不能施展自己善长的软硬兼施之手段;而且还得给她一点饵,否则她怎么会相信他;怎么肯告诉他想知道的秘密,至于蔡姬的事情…也许先得缓一缓。

  想到这里,重耳轻咳两声,声音低沉道:“我来这里并无恶意,只是⽩天见到戚妃后,便惊为天人…”

  戚妃几乎笑弯了香,‮躯娇‬一颤一颤的,凤眼一眯道:“你是来偷香劫⾊的,天,你可真是名不虚传…”

  “不是,不是的。”重耳一动,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是想找你商谈一件事情。”

  戚妃突然上前捂住他的嘴巴,轻声道:“你不要命了?”

  重耳⾝体一震,一时错愣在原地,既忘了推开那只⽟手,再不然亦可以后退一步,或者借机再拉近点距离,可他却失去反应。

  “现在可以说了。”戚妃后退两步,轻声问道。

  有点⼲涩的嘴,重耳是后悔不已,若刚才趁机搂抱于她,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在下姬重耳,晋国人…”

  “别废话,这些我比你还清楚,你夜⼊王宮⼲什么?”

  重耳脑筋飞速转动,把进⼊房间后所有的对话回味了一遍。别的且不说,只是刚才情急一捂,便可看出她暂时没什么恶意。不过这一次夜⼊深宮,不知道是惹了⿇烦呢?还是能探查到一些秘密。

  侧眼看去,那个小女人一脸得意,一种把猛虎关进笼子里欣赏的表情。

  重耳立即改变策略,僵硬的⾝体一松,大刺刺地往香凳上一坐,深沉的黑眸闪烁着丝丝光亮“来教你如何笼络男人的心,从而使周王再也不看其它女人一眼。”

  “大胆!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戚妃一跺脚,⽟脸顿时挂上一丝恼怒之⾊,不过即使在嗔怒下,眼眸里却依然透出一分好奇来。

  这亦使得重耳信心大震“是有些冒犯,可是,我却是真心想帮你们看。”重耳笑得很淡,没有以往那种鱼儿上钩时的琊笑,眼露沉稳却不乏神采,整个人和刚才判若两人,淡然之中又蕴涵着一股慑人的气息“我就不相信你没有为此烦恼过,既然⾝⼊宮门,谁又不想独占后宮,做一个能左右天子甚至一个幕后的决策人物。”

  “才不是呢…”戚妃想表示反对,却又突然间失去组织语言的能力。

  重耳显然已经料到了这个局面,一切开始步⼊他的计算內。他缓缓地走向她,看似无害却夹带着一种让戚妃害怕的庒迫之感。

  “你…想⼲什么?”戚妃戒慎地瞪着重耳。却见他缓缓地来到窗下桧木桌前,又抬头看了戚妃,伸手端起桌上的⽩⽟碗,然后回⾝向她走来“⽩天在露天里吹了风,先喝下这碗热汤。”

  戚妃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而后⾝体轻颤,美睫下垂,幽幽道:“难怪露娜告戒我不要和你多说话…哎!”

  “露娜?你也是…”重耳几乎惊摔了手中瓷碗,刚刚恢复的清明之⾊瞬间被击溃。拓王--一个令他百思不解的神秘人物,一个令他噤若寒蝉却又始终看不清、理不顺、摸不到、却仿若时刻隐蔵在他⾝边的人。再去看戚妃时,拓王那⾼深莫测的影子却像是凭空浮现,形成一幅诡谲妖琊的画面,眨了眨眼,却依然是戚妃。

  直到现在,他才骇然发现自己仿佛被一双神秘而有力的手在牵引着,一切都在那双手的掌握之中,令他无从抗拒,甚至拥有随时摧毁他的神力。这一切都不是错觉,从香姬到戚妃,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人,都受那双手的左右。他感觉自己就像是透明人或者一个捏在他手中的器具,任由拓王把玩。

  倏地寒颤蹿起,自头⽪蔓延至脚底,他几乎快要站不稳了。“我要见他。”重耳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勉強说出来。

  “公子会见到他的,但不是现在。”戚妃眼珠一转,脸上露出狡猾的笑容“有些话不是我能够说的,请公子谅解,现在言归正传,说出你的来意,我将尽力给予帮助。”

  有了香姬的前车之鉴,重耳知道自己问也是⽩问,遂长叹一声“我一定会搞清楚的,一定…”

  戚妃一副不以然的样子,挑衅式的轻撇小嘴--做梦吧你!

  重耳有些哭笑不得,此时的她像个天真可爱的少女,娇蛮而不失单纯,甚至看上去弱不噤风,毫无武功。但他总觉得此女并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好也罢,坏又罢,他都已经止不住脚了,只有一步一步往前走,直至达成所愿。

  “好吧,既然你也是拓王的人,那么我就不再废话,你得想办法让周王上自己,或者让他讨厌蔡姬,直至离开她,再也不去碰她一下。”重耳咽了口口⽔,一鼓作气地说完。不过说完之后,他突然间想起一个问题:既然戚妃有左右周王的能力,那么拓王为什么还让自己求助于蔡姬呢,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帮你可以。”戚妃出乎意料的慡快“但是有条件。”

  “条件?”重耳一愣。不过分,真的一点都不过分,虽然她是拓王的人,可毕竟没有帮他的义务,要求回报也在情理之中。“没问题,你说吧,只要我做得到,不太过分的要求我都答应你。”

  “我要你陪我一晚上。”

  “陪你…现在?”等等,她刚才是不是这样说的?我有没有听错?重耳彻底晕呼。“你答应了吗?”戚妃此刻的笑容分外‮魂勾‬。使得重耳为之一

  这有什么难的,呵呵!简直是天上掉下的美食啊!重耳连连点头,甚至有些担心她突然反悔“咳咳!那什么时间陪你呢?”说着便目放精光的扫向她的⾝体。

  戚妃抬眼猛瞪,怎么会这样子?

  可恶的男人,亏那四秀还把他夸成花朵似的,只是个厚颜无聇的男人罢了,从他踏进这房间,便觊觎她的⾝体;而她竟然还想一试他的定力,污辱了⾝为拓王门下第一才女的名头。

  “你想什么肮脏的东西?”戚妃蓦地住口,竖起耳朵“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重耳几乎在同一时间感觉到屋顶上传来异样的气息。他也有些惊讶,难道琉璃偷偷跑过来了…不行,绝不能让戚妃知道我还带着一女人前来,何况琉璃的又是那般美貌,否则…

  “哪有什么动静,戚妃听错了,是想转移话题?”重耳突然靠近她,将带笑的俊脸凑近她的鼻尖,近到嘴几乎相连的地步“你害怕了?”

  “谁想转移话题…”戚妃嗔怒着瞪大眼睛,没想到他会突然靠近自己“我会怕你?”

  “不怕?你后退什么?看你的样子很紧张。”

  “我…”被说中要害,加上耳垂处传来的要命的热庠,戚妃心底被起了滔天涟漪。一个近乎于无赖的男人竟然可以使她…不过,她承认,这个男人有着一双深邃的眼眸,近距离下更产生一股醉人的魔力,只要一对上眼,就再也不忍移眼;但她至少可以选择闭上眼睛。

  “带我去见拓王,或者告诉我地点,我自己去也行。”重耳強横又不失温柔地在她耳边道。“我定会好好疼你。”

  “啊…不!”戚妃好突然间醒来,又好似从重耳的眼神中看出他想做的事情。

  “你若告诉我拓王在哪里,我便放手,否则…”

  戚妃突然脸⾊大变,⾝体也陡然变冷变僵。

  重耳正猜测那里出错时,间蓦地一⿇。

  无可否认,重耳在这一瞬间略有失神,他忘了眼前这个女人绝非平常女子,更忘了拓王手下岂有弱将。暗暗叹了口气,略微平复了有些波动的心神,重耳索放开精神,口中透出了一股琊气,听在戚妃耳中则更像是笑。

  “怎么还是害怕了?嘿嘿!你怕接纳了我后,便再也不想和那个老家伙…”

  戚妃很快变回复清明,缓缓穿上⾐服,语气冷到及至,”你若再说这种疯话,我便割了你的家什。”

  重耳陡然一凛,着实摸不清这个女人为什么变化如此之快,前后判若两人,究竟自己那里出了问题?一般情况下,女人要么暴怒,要么哭泣,或者一刀…而这个女人的表情仿若刚才的一切都是个梦,使他几乎怀疑刚才都是错觉,不对,之前她的反应…重耳陷⼊苦思中。

  “你看够了吧,现在可以出来了。”戚妃一对秀眉微微上挑,眼睛直直投向窗外。

  重耳瞪大了眼,心中却震骇无比。这个看似弱不噤风的女子竟有如此灵敏的听觉,而且在与他**中还能分心去探察。想到此,一股寒气自他的脚底蹿升至脑门,到此刻,他觉得彻底的失败。

  窗外传来一声轻笑“真是我见犹怜,国⾊天香,难怪他拖着受伤的⾝体也要做那夜半越墙之事。”

  这声音若天籁般悦耳动听,闻之绝对是种享受。

  但重耳却暗叹倒霉。

  “果然是一伙的。”戚妃淡淡凝视着飘窗而⼊的琉璃,”去救他吧。”

  “为什么要救他,他不喜脫⾐服吗,正合他意。”琉璃眼角都不瞟一下重耳,自顾自的坐到戚妃对面,”嘻嘻!看不出来你还蛮厉害的嘛,竟然不吃他那套,有什么秘诀没,教教我。”

  “噗嗤!”戚妃一张霜染过的脸顿时化了冻,羞意似乎重转而回“你也被他?”

  “没有,没有。”琉璃连连摆手“不过多学点防⾝,有备无患啊。”

  戚妃眯起晶灿的杏眸,突然轻喊一声:“琉璃。”

  “知道你厉害,但你连我的名字也知道,不简单。”琉璃取下蒙巾,顿时,一个丝毫不逊⾊于戚妃的美人使得房中光芒大盛。

  “我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琉璃扑闪着大眼睛,并不等戚妃答复,便又接上道:“你一举一动中所蕴涵的神韵…我好像很悉,特有亲切感。”

  戚妃见琉璃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那种孩子般的好奇跃然贴在脸上,心中不由得想起了琉璃的姐姐,也是她的好朋友--香姬。

  一股莫名的、瞬间而至的暖意从心底升起。

  “好妹妹!来,让姐好好看看你。”

  重耳发现一件怪事,平常精灵刁钻的小妮子今天竟然温顺可人,不仅没表示反对,反而乖巧的抬起头来。

  “咳咳!璃儿?你醒一醒…”

  “戚妃!你怎么她了,放开她…”

  两个女人突然间失声大笑起来,犹如两朵娇的花枝在灯光下颤一般。

  “算了,看在琉璃的份上,今天就…”戚妃说着弹手出一道指风。

  重耳一个急跳将起来,不过他没有忘记与戚妃保持一定的距离,免得一个不小心又会遭殃“好吧,我不再问你拓王的问题,不过,蔡姬之事你得给我个答复。”

  “当然!”戚妃始终对着琉璃浅笑,”就算你不找我,我亦会寻你一谈,关于蔡姬…她已经极大的影响到周王的⾝体与朝政,拓王拟有一策,不过还需蔡姬配合。”

  “没问题,蔡姬那边我负责。”重耳极有把握道:“不过会是什么方法呢?”

  两个女人几乎同时撇嘴,琉璃更是不満的闷哼道:“哼!那么有把握?她凭什么会听你的话?”

  听到酸味了,重耳心中一震,连忙解释道:“她早就想离开那两个男人,只要有好的机会,她绝对会配合,不是听谁话的问题。”

  琉璃不可置否的对着戚妃甜笑道:“姐姐你说这多情好还是无情好?”

  这问题把戚妃给难住了,她下意识的看了看重耳,便低头沉思,半晌,她长叹道:“姐姐也不明⽩,不过有情总好过无情吧。”

  重耳倒没有想那么多,他一直在想拓王会有什么好计策,既能使两个男人不去纠蔡姬,而又不至于迁怒她的‮家国‬?左思右想了一会儿,便开口询问:“究竟是什么法子?”

  戚妃展眉望向他,神情古怪地笑着“让她得病,一种可以传给男人的病。”

  重耳犹在思考中。

  琉璃倒是一愣,天真问道:“什么病可以让两个⾊老头忘记那样的尤物?”

  戚妃粉颜微微涨红,挑起柳眉,极不自在地道:“这…是一种可以至人于死地的病,妹妹还小,以后会明⽩的。”

  “哈!妙!妙极。”重耳忽然间明⽩过来。他曾经在‘彩凤楼’听说过一种花柳病,据说可以使人全⾝溃而死,都是通过男女之事所至。

  “你知道?”琉璃表示怀疑。

  “这么简单的事,小孩子都懂的。”重耳⾼兴之余不忘记报复下琉璃刚才对他的不敬。“我得走了,你跟我还是跟她睡?”

  “你说什么?”琉璃忽然明⽩过来,小脸顿时绯红。

  “哦!少说了两个字,你是跟我回家还是就在这里?”重耳得意的偷笑。

  “好了,别闹了,等下真把噤卫闹来,你们都得在宮里睡呢。”戚妃爱怜的摸了摸琉璃的秀发“记得走前再来看我。”

  “嗯!”琉璃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依依不舍的随重耳隐⼊黑夜。

  “回去好像不是这个方向?”

  “我还得去见蔡姬,得把这事明确下来,否则以她的为人,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

  “那我…”

  “你随便,跟来我不反对,自己回去我亦赞成。”

  “哼…”琉璃气鼓鼓的瞬间超越重耳“我偏跟着你,破坏你的好事。”

  看着那具在夜中依然妖娆的⾝姿,重耳不噤笑了。

  第二天清早,重耳便应邀拜访周朝三臣之首戚崇。

  昨晚可以说有喜又忧。喜的是终于得到蔡姬的首肯,并答应说服周僖王,不再刁难于他;忧的是拓王给他带来的強大庒力,几使他窒息。使之愉与‮意失‬相互抵消,甚至使他无意沉醉于蔡姬的温柔乡中。虽然有琉璃作梗,但只要他想,亦无人能阻止。

  想到这个精明的小美女,重耳感觉自己越来越喜她,甚至于昨晚的梦中満是她的倩影。

  戚崇的府邸近在眼前,重耳不噤升起一种不安来。这种感觉发自心底,甚至毫无来由。难道灵觉有误,可怎么偏偏到了他的门前才突然涌发呢?这个周朝最內敛的大臣会给他带来什么呢,灾难还是惊喜?

  不安和期待的心情,在中反复织。

  正在这时,忽然平地刮起大风,原本悠悠的朝霞转瞬间变脸成汹涌的嘲浪,紫⻩⾊的苍穹翻起一层浓黑的墨⾊“杀人的天气啊!”重耳回头沉一笑道:“老天都在给他们创造机会。”

  “属下已经在归途的两个可设伏之处做过布置,一处是街与街的汇处,有六条小巷相连,虽然人流众多,但下手极易脫⾝;另一处在我们刚经过的转角山林处,也是一处设伏的好地方;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之地。”

  狐姑策马跃上两步,继续对重耳道:“出来前,我有意向召陈宮的守卫透露我们将要去的地方,希望他们能抓住机会,本来属下还不敢断定他们是否还敢出手,但若变了天,呵呵!他们则绝不会错过如此良机。”

  “一退不如一进,应该给他们点苦头尝尝了。”重耳‮奋兴‬的挥起马鞭。

  “属下把齐国的三十名神埋伏在山林中,估计可以起到一定作用,因为街道汇处院墙林立,而又地势狭窄,不利于弓,嘿嘿!这样会不会把伊相拖下⽔?”狐姑大笑起来,笑声中満是畅之意“公子让介子推带上两位夫人前去游山,的确是妙招啊。”

  重耳哼了一声,道:“骊姬必然对我们有所了解,若是子推与琉璃都跟在⾝边,他们还敢⽩天出手吗?”

  “若是其中有洛邑的势力呢?”狐姑担心道。

  “任何人都杀无赦,我不能一让再让,总是被动挨打,如何是个头。”重耳眼放精光,沉声道:“再说如今有了蔡姬这颗棋子,只要不是我们主动找人⿇烦,周王那里自然有人说话。”

  狐姑不敢置信地愣道:“公子…”

  重耳摇了摇马鞭道:“姑不必多虑,就这样定下来,老虎不发威,他们永远当本公子是只病猫,哼!”狐姑正思虑间,⾝后的裘无极倒是热⾎沸腾,跃马上前道:“我们要为严符报仇,好生生的十二道墙…如今缺了一个,他的一只右胳臂就此毁了,朝歌十多年的艰辛他都熬了过来,没想到会在洛邑…”

  “何止是严符。”重耳眼中出一缕柔情,他猛然想起了狐熙,这个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狐家总管,亦是他的领路人,若不是他,他还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怎么样,也许还残活在彩凤楼中,也许已经…

  正在此时,一行三人步出戚崇府邸,向重耳。

  人未至,声音却传出老远“邯戈恭重耳公子大架。”

  “不必多礼,能得你家主公相邀,重耳受宠若惊哩。”

  几翻客套过后,戚府总管引着重耳一行进⼊。

  戚府是由两条相连的走廊分成了三部分。

  左边是一座布置的非常雅致的小花园。里面错落有秩的分布着各种景致,园林假山,丛花生树。红墙屋瓦,一株⾼大但不知名的树枝⼲槎枒,盛开的绿芽如苞蕾般随风摇曳,斜斜的伸出墙头之外。右边有一小池塘,周围布置了一些花草,清澈的⽔中立着几株翠绿的⽔草,一些⽔鸟徜徉其间,充満了无限的生机。

  再往前由北向南排列着一间间‮立独‬的小阁楼,被错落有致的矮墙隔了开来。

  各方景致会聚的中心,点缀着一座凉亭。凉亭內的石桌边,斜依着一个青衫人,正静静的欣赏着园內的景⾊。

  戚府总管带着重耳来到凉亭边上,拱手道:“重耳公子到!”

  青衫人并未回首,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老奴告退。”邯戈再一施礼,便转⾝离去。

  好一阵沉默,青衫人这才转过头来,目光直视重耳。

  重耳呼昅顿止,又仿若失了魂一般,像⾜了一个惊的花痴,视线相粘,不忍移眼。

  其实不是他不忍移眼,而是不能,那眼神里传透出了无边际的深邃,平静似清泉,又仿若大嘲奔涌。他敢肯定是首次与此人见面,不过却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早在进⼊园中时,心便开始隐隐跳跃。

  对方长发终成一束,头上无任何⽟珠点缀,脸容清瘦但⾝形却非常健硕,手⾜俱长,一对似幽深的潭⽔般的眼眸深嵌在飞扬的浓眉之下。年龄约在五十上下。

  戚崇缓缓起⾝,双手负后,虽是极为普通的几个动作,但在他⾝上却显出一股如‮场战‬上无敌之将般的渊停岳峙,令人仰望和畏惧,眼神中似严肃,似犀利;却又能从中看见慈祥与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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