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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妄想作奇袭 险遭死亡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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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西门举神⾊一振道“他是谁?”

  ⾕天雨冷冷地道:“提起这个人,你老一定很清楚。”

  西门举一怔:“你早就认识他?”

  ⾕天雨摇‮头摇‬:“那倒不是,不过据我所知,这个人是江湖上老一辈人中一个最难的人物,你老当然知道…”

  “他是谁?”

  “这人姓崔,单名一个奇字。”

  西门举忽然全⾝抖了一下,双目上翻道:“野…鹤崔奇?竟会是…他?”

  “前辈说对了。”⾕天雨道“就是这个人,是个最扎手的主儿。”

  西门举长长地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西门云飞在一旁眼巴巴地道:“爹,你老既然知道这个人,咱们就得快想个法子,把东西弄回来,要不然可怎么向那位老前辈差?”

  西门举叹息一声,苦笑道:“傻小子,你死了这条心吧,要是这个人真是野鹤崔奇,那可就完了…这颗珠子就要不回来了。”

  “为…什么?”西门云飞大惑不解地道“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西门举喃喃地道“这个老怪物,居然还活着…他如果是意图出山,我看这个天底下,是没有人能够制服他。”

  西门云飞呆了一下:“他真有这么厉害?”

  “你哪里知道,”西门举苦笑着摇‮头摇‬,道“完了,完了,原来是他…竟会是他…”

  ⾕天雨冷冷笑道:“前辈你也未免太过长他人志气了,据在下所知,这个姓崔的,固然当得上一代怪杰,可也不是真没有人敢碰他。”

  “那么,你的意思是…”

  “在下认为,眼前起码就有两个人可以对付他。”⾕天雨皱了一下眉,道“只是…”

  西门举冷冷地道:“什么人?”

  ⾕天雨讷讷道:“其中之一就是家师一神君。”

  “嗯!”西门举徽微点了一下头“可是,你师⽗能出来么?再说,即使他能出山,也未见得就是崔奇的对手…”

  西门云飞忍不住道:“⾕兄,你说的是两个,还有一个又是谁?”

  “这…”⾕天雨偷眼看了西门举一眼道“这个人,就是那位将明珠发还家师的那位老人家了。”

  “哼…你说的都是废话。”西门举冷笑道“我当然知道,问题是我怎么有脸去见他?我怎么给人家开口?”

  ⾕天雨冷笑道:“丑媳妇难免见公婆,事到如今,又能够瞒得了谁?”

  “哼哼!”西门举频频冷笑道“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有脸给我说这些?要不是你,岂会生出这些事?”

  ⾕天雨冷笑道:“那可不一定,这姓崔的要是早有居心,我们谁又防得了?”

  西门举听他这么说,一时无言以对。

  ⾕天雨察言观⾊道:“我师⽗那边,目前不宜让他知道。他那个脾气前辈想必也是知道的…再说他目前⾝子骨也不利落,我看只有前辈你出面去给老人家谈一谈了!”

  西门举道:“我没脸见他!”

  ⾕天雨忙接道:“前辈可以把一切过错推在我⾝上,我师长也就不会对前辈你有所责难了。”

  一旁的西门云飞点点头,道:“也只有这样了,爹,我看事不宜迟,你老人家就勉为其难,去找找他吧。”

  西门举长叹了一声,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只是,这位老前辈却是有名的不好说话,他与我二十年相,情谊深厚,想不到第一次重任见托,即生出此事,真叫我难以开口。”

  ⾕天雨冷冷地道:“前辈这么说可就错了,这要看什么人。遇见了崔奇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办法?”

  西门举又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讷讷道:“我临行之前,在此老面前还夸下了海口,这么一来,真是人丢大了,我这又是为了什么…”

  他气得呼呼直,⾝上的伤也痛了起来。

  西门云飞好言劝了半天,才把他说服了。

  次⽇随即起程,向来路折回,去拜访那个讳莫如深的武林前辈去了。

  夜晚,天黑得如同墨染的一般。

  大风呼啸着由瓦面上刮过去,瓦上的积雪被刮得纷纷溅起,打在窗子上叮当作响。整个客舍在此风势里,被掀起一阵轰轰声,真有天摇地动的感觉。

  郭彤倚角坐着,两只脚揷在厚厚的被窝里,只觉得出奇得冷,两只耳朵都冻⿇了。

  他掀开被子下了,到一边倒了一杯⽔,双手捧着杯子,唏唏噜噜地喝着,才觉得⾝上有一些暖意。桌子上有现成的饼,他撕下一大块,傻子似地吃着。

  他怎会变得如此模样?连这间客房的大门也不敢出一步?

  从中午开始,他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像是看见了鬼似地。

  真鬼他倒是没有看见,却看见了一个比鬼更可怕的东西。

  一个人!一个他一想起来,就心惊⾁跳的人。

  这人是谁?向君金贞观!

  真是连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居然在这里发生了。

  情形是这样的,郭彤中午吃完饭回来,在门口无意间发现西门举一家人离店。记得来时,他们是骑马,离开时居然雇了一辆车。西门举与他那个小媳妇沈云英好像⾝上都不怎么利落,被搀上了车。他儿子西门云飞一个人押着三匹马,紧紧在车旁跟着,还有另外一个胡子大汉(⾕天雨)也跟在一块儿。一行四人,像是有什么急事,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

  郭彤看得莫名其妙,刚要转⾝回店的一刹那,竟发觉到那个魔王向君的到来。

  那一刹间,郭彤几乎吓呆了。他如果不马上转⾝进店,差一点就给对方碰了个照脸儿!

  妙的是,他进来,向君也跟着进来了。敢情他也是来住店的,与郭彤住在同一个客栈之內!

  从那个时候,郭彤就开始战战兢兢起来,整个下午没敢迈出客房一步。

  傍晚时候起,他唤来了一个小伙计,打发他去买了几个饼,顺便问到了向君这个人。得到的结论是,对方果然在这间客栈落了脚,就下榻在前院东侧一间客房里。

  由于向君奇特的装束和他神威的造型,自他一踏⼊这所快活斋客栈,立刻惊动了所有的人。大伙儿纷纷打听这个怪人的一切,是以郭彤的询问,也就不会引起这个伙计的任何置疑。

  郭彤原打算马上离开,可是昨⽇遇见的那个⽩⾐老人要他不要离开,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与他商量…

  再者,他实在怕一出门就被向君给撞见;一旦碰上,那可是飞蛾扑火啊!自己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脫离了他的追杀,这一次碰上,再要想逃得活命,可就千难万难了。

  心里愈想愈害怕,却又愈是忍不住好奇。

  勉強在上守了一个更次,他悄悄下了,决心要去探查个究竟。

  他可是一点也不能马虎:当下换上了布鞋,把一双腿紧紧地扎住,佩好了暗器⾰囊,把灯拨到最小,仅仅剩下⾖大的一点灯光,这才拉开风门,来到了外面廊子上。

  这一霎儿,他心里虽然十分紧张,可是又有另一番意念,如果机缘凑巧,⼲脆下手把这个人杀了,倒也是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这个念头不噤大大地鼓舞着他,一刹间使得他杀机猝起,反倒不似先前那么惊慌失措了。

  当下,他即內提真力,顺着廊子脚下,快步来到了前面那进院子。

  这时天四鼓,整个客栈內外听不见一点点声音。冷风贴着雪面吹飘在人⾝上,简直叫人打哆嗦。

  郭彤站定了⾝子,偌大的院堂里看不见一个人影儿。只见一盏⻩纸灯笼,挂在树梢上,着风势滴滴溜溜地直打转儿。

  由于有了前番窥伺西门举失风之事,郭彤不得不抖擞起精神。当下,贴着瓦楞一直前进,前行了百数十步,就看见了侧面的那排房舍。这时候,那一排房子里,还有两间亮着灯光。

  郭彤老远地打量着,不只一次地提息运气,使自己不沾一些浮力,才向事先打量好的向君那间房子行去。

  他虽然在达云寺未⼊门墙习技,但因为早年曾经对武术下过苦功,轻功还是不弱的。

  这一次,他施展出踏雪无痕的功夫,果然甚见功力。人影连闪,直落对方窗下。

  郭彤当然知道向君是何等角⾊,是以站立在雪地里,一时连大气也不敢。他定了一会神,闭住了气息,才轻轻向窗前移近。

  窗户上糊的是桑⽪纸,厚厚的不透一点风,郭彤伸出小指,以指尖沾了些唾,轻轻在窗纸上点了一下,即现出了一个小小月牙缺口。

  虽然是极为细微的小小动作,郭彤亦不能丝毫马虎,他伫立窗前,先留神倾听了一下,听到一种奇怪地“吱呀”声!

  等到他慢慢地把眼睛凑向纸窗,才看清楚了房中的一切。

  显然,房中所显示的一幕使他吃了一惊。

  黯淡的灯光之下,他看见向君⾚膊着上⾝,盘膝坐在上。

  几个月不见,对方所显示的那种豪迈气息,看来有增无已,像是较之昔⽇更具有野,脸上的胡子也像是有很多天没刮了,黑糊糊一片,算得上见⾁。

  这么冷的天,他非但**上⾝,而且还显得很热,全⾝上下蒸腾着一片⽩雾,一颗颗的汗珠子挂在脸上。整个躯体,连同着他那张脸显示着一片红光,乍看起来,真会把人吓上一跳。

  这时就见他两只手不停地在前来回盘弄着,像是在滚弄着一只大球,他必然是施展出全⾝之力,以致于每一盘动,木即发出“咯吱吱”的响声。就这样,他来回不停地两只手继续盘个不休。

  窗外的郭彤看到这里,不着声息地悄悄后退了一步,心里吃惊不小;仅凭猜测,他已经知道,对方是在锻炼內功。

  郭彤见状,心里真是紊极了。

  他仔细忖度着这个方向,算计着向君正是置⾝于自己正前方的笔直方位,由此而前,隔窗发出暗器必可使对方负伤甚或致命。

  脑子里一经着念后,郭彤杀机顿起。

  当下,探手自⾰囊里摸索出一口薄刃飞刀,他双手夹住刀⾝,长昅了一口气,提运出全⾝劲力,贯注于两臂之上,正待向正前方假设目标掷出飞刀。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陡然间⾝后一股疾风袭到。

  郭彤简直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发痛,已被那人抓住了后颈。

  耳边上却听得一个甚为悉的口音道:“小子,看你是不想活了,快走!”

  “快走”二字方落,整个⾝子已随着那人猝然腾起的⾝势,霍地腾空而起。

  郭彤忽然发觉到正面向君所居住的那间房內,灯光蓦地熄灭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发觉到对方房中灯光乍熄的一瞬,他整个人已随着背后那人落⾜于⾼有三丈的一所楼廊之上。

  随着那人的手势一带之下,两个人一起伏⾝地上,掩住了⾝子!

  惊慌中,郭彤一打量⾝后那人,⽩发⽩须,一⾝雪⽩的长⾐…敢情正是先前救助自己的那个老人。这就是说,他是第二次得益于⽩⾐老人。

  “老前辈,你…”才说了这么几个字,即被⽩⾐老人一只手捂住了嘴。老人的另一只手,用力地把他想抬起的头给庒了下去。

  二人借以蔵⾝的那个地方,正好是该处楼廊的一个拐角,面前有一柱子,可掩饰住二人的⾝子。

  ⽩⾐老人虽说是技艺出众,可是这一刹那,也显现出了十分谨慎的神态:坐着的⾝子,紧紧贴着柱子,由下而上本无法看见他的一鳞半爪。

  这个位置,郭彤、⽩⾐老人却可以清楚地看见房中的一切。借着些微的灯光,郭彤看见了院子里的情景,由不住吃了一惊。

  那个向君,这时霍然来到了院中。

  他⾝上披着一袭黑⾊长⾐,已非**之⾝。伟岸的⾝材站立在雪地里,黑⽩分明,显得更加魁梧。

  他很可能已经听见了什么声音,一双光华闪烁的瞳子缓缓地转动着、搜索着。

  郭彤情不自噤地打了一个寒颤,⽩⾐老人也显得很严肃,一声不吭地直瞅着对方,脸上露出一种希冀、惊诧的表情。

  向君看着看着,忽然⾝势转动,在地面浮雪上踏行了一周。

  他虽然体态健大,可是轻功甚佳,偌大的⾝子踏行于雪面上如浮光掠影,丝毫不着痕迹。

  看到这里,⽩⾐老人情不自噤地点了一下头,脸上神情益加惊诧。

  忽然,向君站住了脚步,就见他弯下⾝子,仔细地在雪地里搜索着什么。

  郭彤不由住略吃了一惊,情知对方必然是搜索雪面上的脚印。他的心由不住通通跳动不已,所幸现⾝之始,即施展了踏雪无痕的轻功绝技。

  可是,话虽如此,在向君精邃的目光注视之下,依然为他察出了端倪。

  他在窗前那块地方,发现了郭彤留下的一双浅浅脚印,黑俊的脸上,随即带出了一片冷笑。

  既已证明有人来过,向君可就不善罢⼲休了。

  就见他⾝形略闪,鬼影子似地掠上了自己下榻的那幛房舍的屋顶之上。

  夜风呼呼,吹刮得他⾝上那袭肥大黑衫噗噜噜连连作响。他站立在屋顶上,一双眸子显得十分灵活,远近楼舍,一一在眼。

  ⽩⾐老人看到这里,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郭彤随即觉出耳边响起了一丝细小声音:“这个人是个罕见的厉害人物,你要想办法先转回房去,我随后就来。”

  郭彤正要站起,却被⽩⾐老人按住。

  “傻小子,不是这么个走法。”他是以传音⼊秘的功力,将话声输送到郭彤⾝边“等我用调虎离山之计,将这个人诓离眼前,你就赶快乘机离开。进房以后,千万不要出声,熄灯就寝。我自会与你联络,你可听清楚了?”

  郭彤点点头,表示遵命。

  原来,⽩⾐老人手上已备好了两枚铜钱,这时将其中之一运用指力弹出,落于十数丈外瓦面上,发出了极为轻微的一点声音。

  果然,向君被那一丝声音所昅引,捷若飞云般地赶了过去。

  把握这一瞬之机,⽩⾐老人用手在郭彤背上一推,示意他道:“快走”

  此时,他手上的第二枚铜钱也已弹出,落处较第一枚铜钱犹要远上一程。

  郭彤在他一推之下,及时平⾝双⾜用力“嗖”一声纵⾝而出。

  借助⽩⾐老人手上之力,⾜⾜飞出七八丈开外,落在一株大树上。

  对于向君,郭彤早已是惊弓之鸟,是以他⾝子方一落下,随即快速地弹起。这一次,借助于树枝本⾝弹力,一下子⾜⾜把⾝‮弹子‬起来八丈⾼下,忽悠悠地落向后院。

  然而,向君却并非如他们所想的那般愚蠢!

  就在郭彤⾝子一落下的同时,面前人影猝闪,向君已然去而复返。

  他已发觉到自己可能受骗,壮大的躯体一经落下,紧接着再次腾起来,起落之间,有如巨鹰翻云“呼”一声落⾝于郭彤先时蔵⾝的那处楼廊上,⾝法之快,真令人不及睫。

  是时,郭彤虽然得以侥幸脫⾝,现场的⽩⾐老人却依然守⾝廊角。

  其实⽩⾐老人所以把郭彤先行遣离,未始不心存着会一会向君这个奇人。

  ⽩⾐老人既然心存此意,对于眼前的向君便跃跃试了。

  带着一声长笑,⽩⾐老人如同飞雪一片,倏地直袭到向君⾝前,后者几乎还没有弄清楚方向,⽩⾐老人已发动了凌厉的攻势。

  一团⽩影,夹着大股的袖上风力“呼…”一声,直往向君脸上拂来。

  前文亦曾叙述过这个⽩⾐老人一鳞半爪,得悉他即为多年前隐姓不出的风尘异人…野鹤崔奇。

  此人之功力,尚可由他在对付西门举、⾕天雨等人时看出,确是有极⾼造诣,尤其是两只袖子上,简直有令人出乎意外的功力。

  这时,面着向君的突然来到,⽩⾐老人的一双大袖同时挥到,整个楼廊在他双袖凌然巨力之下,都为之震动不止。

  向君似乎不曾想到对方有此一手,加以对方功力是如此猛劲,一任他⾝怀不世绝技,仓促面临之下,亦不噤吃了一惊。

  面着崔奇的进攻⾝势,向君偌大的⾝子霍地向后一倒,楼板咯吱吱一阵疾响,楼舍再次晃动了一下,向君的⾝子遂被迫得倒穿了出去。

  崔奇一出手即把对方击退,样子显得甚为得意。

  他长⾐飘飘,极是潇洒从容地站立在楼廊之上,等待着对方的攻势。

  果然,向君心有未曾,去而复还,一去一回,风掣电驰地再次登上楼廊!

  他⾜下一沾着地面,已经看见了长⾐飘飘,站立在楼廊正中的崔奇。

  彼此都当得上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奇人,四只眼睛初一接触,就大致摸清了对方的底细,彼此心里都存下了相当的戒心。

  向君一连向前踏进了几步,⽩⾐老人…崔奇丝毫没有退缩。

  “阁下,”他抱了一下双手“幸会了。”

  向君睁大了眼睛:“你是谁?方才站立在我窗前的人就是你么?”

  崔奇点点头,道:“不错,只是随便走走,并无打扰阁下之意!”

  “哼,说得好!”向君冷冷一笑“事实上,你却是打扰我了。”

  崔奇嘿嘿笑道:“阁下功力不凡,老夫好不钦佩,如有冒犯之意,那也是老夫心存钦佩将阁下出,萍⽔论而已。”

  向君那张盛气凌人的脸上,忽然现出了一丝笑容:“说得好!”说了这句话,向君脸⾊陡然一变,冷冷地接着道“不过,这恐不是尊驾的‮实真‬意图吧!”

  “嘿嘿!”崔奇向前面迈了几步“年轻人不要动不动就盛气凌人,老夫确实是一片真心,阁下莫非对老夫这个陌生人还有什么见疑之处?”

  向君冷哼了一声,道:“但愿你言出由衷,否则的话…”

  崔奇哈哈笑道:“年轻人,你一向都这么自负么?须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呀!”

  向君点点头:“用不着你来教训我,这些话我都懂得,还是先请教吧!”

  他边说边抱起了双拳。

  崔奇‮头摇‬道:“不不不,老夫正有向阁下请教之意!能有阁下这⾝功夫的人,在武林中当然绝非是无名之辈。”

  向君道:“我姓金,金贞观,冀州人,老人家该你的了。”

  崔奇猝然间吃了一惊,轻轻地“啊”了一声,一双眸子,在对方脸上打了个转,抱拳道:“失敬、失敬,原来阁下就是新近出道、名満天下的向君,幸会,幸会!”

  老头儿嘴里说着,着实吃惊不小。

  “久仰阁下前此在南岳论剑时,技庒群雄,一枝独秀,新领了武林权杖,已是誉満乾坤的当今武尊,呵呵…当真是来头不小!”

  崔奇说至此,连连抱拳,向对方打躬不已。

  向君轻哼了一声,道:“听⾜下口气,大有不服之意,金某人此次出道,有会尽天下武林同道的决心,老朋友,你报上个万儿吧!”

  崔奇‮头摇‬道:“那倒不必,老夫这个名字不怎么响,不说也罢。”

  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又继续道:“听阁下之言,倒也是无独有偶。⾜下所言,与老夫此行宗旨相仿佛,也罢,咱们就来个不打不相识吧!”

  说到这里,脚下向前踏进了两步,右手骈中食二指,向着向君右肋下就点。

  一股尖锐的风力,随着他递的指尖,突地点向向君“啂中⽳”真有洞石穿木之势!

  向君神⾊微微一变…他已断定出不是好兆头,只是这个节骨眼上,尤其不便向对方示弱。

  鼻子里哼了一声,突地凹腹昅,把上昅进了一半尺,同时右手轻起,用“金切手”招式直向着崔奇那双手上切会。

  崔奇冷笑道:“好!”他手掌倏翻,巧运拇食二指,拿向向君的曲池⽳。

  二人手掌很快地接在一块,一合即分。

  整个楼舍为之震动不止。

  崔奇⾜尖轻点,斜着⾝子穿了出去。

  “姓金的,你这里来!”话声出口,起落之间,已扑向楼下院中。

  向君“哼”了一声,壮躯起处,飞星天坠般地落了下去。看起来,二人落势像是平排同坠。

  待到双方⾝子一经站定,却是脸对脸。

  “老头儿,你欺人太甚!”

  话声出口,向君⾝躯霍地向下一坐,右手五指箕开,用五指灯灿绝招陡地直击崔奇的脸部。

  崔奇哑声笑道:“好招!”

  他不退反进,⾝躯霍地前,右掌也学样儿张开五指,蓦地用力击出。

  只听得“叭”的一声,两只手掌竟然在一块了,十指力合之下,两只手掌紧紧相贴着。

  彼此的⾝势,都似乎摇动了一下,却都保持着平静。

  如果仅仅由他们相接的一双手掌上,简直看不出什么名堂。然而,如果能够注意到他们伫立在雪地里的一双脚步,那就有文章了。

  他们双方对面而立,⾝轻似羽,四只脚浮立在厚厚的雪面上,⾜下⽩雪不曾陷下丝毫⾜印。

  只要观察到他们彼此这一⾝轻功,便可知道两人的一⾝內功已至登峰造极的地步。

  两只手掌紧紧相贴着。

  崔奇脸上显现着一丝微笑,一双细长的眸子眯成了两条,却由那双细里闪烁出灼灼精光。

  向君却是表情俨然,丝毫不形于⾊。

  这个样子,他们⾜⾜相持了有小半盏茶的工夫。忽然,双方同时把⾝子向下一矮,像是彼此商量好的一样,同时把手掌撤了回去。

  烈的战斗,就在这一刹间,展了开来:向君往左面转,崔奇向右面旋。

  两个人在疾转一圈之后,倏地会合到了一起。

  向君猝然双手齐开,拉开了大鹏双展翅架式;崔奇右手直竖起来,比了个直劈之势。

  两个人不等招式递出去,却都忙着收了回来。

  野鹤崔奇一声低叱,霍地向前一个跃进,下⾝盘⾜“唰”一脚直往向君⾜踝上扫去。

  向君腾⾝一跃,拔起了数丈。

  野鹤崔奇亦紧跟着拔⾝而起。

  夜空里,两个人就像是冲霄而起的一双大雁。

  霍地,他们双方在了一块,淡月稀星之下,一阵子纠疾滚,天星飞坠般地直落下来。

  在将落未下的一刹之间,他们竟然相继向对方发动出快速的杀手,都约莫递出了六七招之多。

  紧接着,二人同时落了下来。

  像是分飞的一双燕子,一个东、一个西倏地分了开来。这一次接触,似乎是颇具实力的一次接触。

  他们分开后,两个人站立的方位,恰是这片场地的两个边端。双方距离,约在六七丈左右。他们遥遥互望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说一句话。

  甚久之后,崔奇才缓缓地抱了一下拳:“领教了…”

  向君也缓声道:“好说,⾜下功力之⾼,是我此次中原之行,所遇见甚为杰出的几个人之—…”

  才说到这里,崔奇忽然仰面向天“哈哈”笑了两声。

  向君神⾊一凝,道:“⾜下因何发笑?”

  崔奇笑声一敛,道:“金小友,你对老夫的盛誉,却是大大的不敢当。”

  他面⾊一整,冷峻地道:“老夫对于你此行也略有所闻,希望你在这两湖地面上仅属过境而不会盘恒甚久,否则只怕彼此有点不大方便。”

  向君冷哼了一声,道:“听你的口气,想必是不容我在此立⾜了?”

  崔奇嘿嘿笑道;“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向君神⾊一凝,摇着头冷笑道:“不,金某人生平有一忌讳,那就是绝不受人要挟。”

  “这么说,你是存心与老夫蹩一蹩了?”

  “老人家你看着办吧。”

  “你不妨再想一想。”崔奇冷笑道“这汉中地面上,是容不下你这一号的!”

  向君摇了‮头摇‬,道:“我看还不至于吧!”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崔奇冷森森地道:“小伙子,天下地方大得很,你还是到别处去吧,这里容不下你!”

  “哼哼…”向君发出了一串冷笑,道“那么,我就多住一天,在这里住四天。”

  崔奇怔了一下:“好吧,四天就四天,我等你四天。”

  “对不起!”向君改口道:“那我就住五天!”

  崔奇挑动了一下眉⽑:“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不!”向君道:“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崔奇寒声道:“这么说你是要接着我的了?”

  “随时奉陪。”

  “好…”崔奇怪笑了一声“你等着吧,我一定来。”

  向君笑道:“不仅是你的人要来,你的东西也不要忘了一块拿来。”

  “啊…”崔奇顿时神⾊一震,倒退了一步,打量着向君“看起来,你是有所为而来了。”

  “这还用得着说吗?”向君笑了一下“如果金某人这双招子不空,那件东西八成是落在了老朋友你的手里了。哼哼…老朋友,你怎么拿的,我希望你怎么给吐出来,我等着你。”

  崔奇狞笑了一声:“好,小子,你等着我的吧,我走了…”

  他霍地腾⾝而起,直由向君头顶上掠了过去。在经过对方头上的一刹那,蓦地⾝子向下一沉,飞出右⾜尖,直点向君眉心“祖窍”

  这一手却是出人意料,又快,又准,又狠。

  只是向君已经注意到了对方有此一手。

  如此,就在对方快速的⾝手里,即他右手蓦地向空中抬了一下,手指和脚尖经过巧妙地接触,二人即分了开来。

  崔奇的⾝子,极其轻巧地落在了对面瓦脊上,随即发出了一声狂笑:“好小子,真有你的,你等着瞧吧!”

  人影略闪,夜⾊里有如长烟一缕,瞬息间消逝无影。

  向君微微呆了一晌,冷笑着转回房中。

  纸窗上有人轻轻弹了一下,郭彤应了一声,匆匆上前打开来,⽩影略晃,崔奇掠窗而⼊。

  郭彤随即关上了窗户。

  崔奇的声音说道:“点着灯,不要紧!”

  郭彤答应了一声,亮着了火折了,顿时房子里大放光明,看见那个⽩⾐老人脸⾊有异,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灯点着了,熄了火折子。

  郭彤退向一旁坐下来,道:“老人家,你怎么这么久才来,莫非跟那小子照了脸了?”

  “岂止是照了脸,”崔奇冷笑了一声“我们动了手。”

  “啊!”郭彤吃了一惊“你们动手了?”

  崔奇点了一下头,抬起手来,指了一下桌上的瓦壶:“喂,给我弄碗⽔来!”

  郭彤应了一声,倒了一碗茶,双手捧上。

  崔奇接过了喝了两口,放在桌子上,从⾝上摸出来一个木制的药筒,由里面倒出来一粒黑⾊的药丸呑到肚子里?

  “你老这是怎么了?”

  郭彤在一旁看得有些儿震惊。

  “没什么!”崔奇摇‮头摇‬“现在已经不碍事了。”

  他那一双惊异的眸子里,闪烁着炯炯寒光,道:“哼,我就不信…终⽇打雁竟会叫雁嘴啄了眼!”

  郭彤讷讷道:“老前辈,这个向君端的可不好惹!你老人家可要千万提防着点儿啊!”“向君?”崔奇偏过脸来打量着他“你也知道他?”

  郭彤苦笑一下:“岂止是知道他!就是烧成了灰,我也忘不了他…”

  “嗯,”崔奇注视着他“是怎么回事?听你口气,你和他之间好像还有梁子?”

  “唉…这个…”

  提起这件事,郭彤可是感触良多:“你老人家也就别问了,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我们是死冤家、活对头,一照了面,非得死一个才成,这死人八成儿是我。他功夫太⾼,我简直连他⾝边也挨不上!”

  崔奇翻了一下眼⽪:“真有这么大的仇么?”

  郭彤又叹了一声,往事如烟,可真应上了不堪回首那句俗话了。

  “老人家,你们真的动了手了?”

  “那还假得了?”

  “结果怎么样?”

  “怎么样?”崔奇苦笑一下“勉強称得上不分胜负。来,小伙子,你把灯过来,瞧瞧我这只‘尊⾜’要不要紧,你就知道了。”

  他说着,把右脚跷了起来。

  郭彤莫名其妙地把灯靠近了那脚。

  崔奇呲着牙,先‮开解‬了紧束在⾜踝上的扎腿,脫下了布鞋,里面穿着蓝布长袜子。

  “哼,好小子!”

  他一面说着,往嘴里面昅着气。那样子像是忍着痛,等到他脫下了袜子,郭彤吓得抖了一下手,差一点把灯给砸了。

  敢情崔奇那只脚,整个的脚背上,都现出一片黑紫颜⾊,脚面肿泡泡的。

  看到这里,崔老头子脸上蓦地罩起了一片森,鼻子里长长地哼了一声,即把袜子穿上。

  “你老这是怎么了?”郭彤战惊惊地道“受伤了?”

  “嗯。”崔奇用手抚按着受伤的那只脚,脸⾊很难看。他不时地眨动着眸子,像是在运思着什么。

  郭彤由于对向君这个人有着特殊的记忆,见状顿有所悟。

  “啊!”他吃惊地道“看情形,你老人家大概是中了他的太神功吧!”

  “太神功?”

  崔奇显然为之一惊。

  郭彤连连点头道:“老前辈你莫非还不知道?这个人最出名的功夫,就是太功。不过,奇怪…据我所知,这门功夫好像应该是在太底下才可以施展…晚间怎么会…”

  崔奇道:“你说得不错,太功,不错…”

  崔奇连连点着头,像是茅塞顿开。

  他冷笑了一声,点头道:“天底下也只有这种纯的功力,能够破我的混元真气,我原先还在纳闷,你这么一提,倒是‮开解‬了我的谜结了。”

  郭彤怔道:“可是太功,不是必须要在太底下才可以施展么?怎么…”

  崔奇摇‮头摇‬:“不然,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冷笑一声,喃喃道:“昼昅⽇菁,蓄之海底,可暖百⽳,虽隆冬寒夜,⾚膊去⾐而不觉其寒,用以制敌,枯其精脉,凝其⾎,摧其五行而制死…”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了话声,苦笑道“这就不错了,这就是太功,运之于掌谓太掌,运之手指曰太指。”

  他倒菗了一口气,咬了一下牙,又道:“好厉害的太指!老夫今夜总算见识了。”

  郭彤惊道:“要不要紧?”

  崔奇苦笑道:“无妨,要是换另一个人,只怕这时早已无命,而我练有洗筋易髓之功,倒可以平安无事。哼,这一点也许是那个向君事先没有想到的!”

  郭彤总算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可是…你的伤…”

  “这只是一时气⾎不畅,他的纯罡指力伤了我的‘鹰⽩’⽳门。他虽施展了太功力,却并没有收到他所预期的效果,不过…”他微微一顿,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又道“话虽如此,这个向君的功力着实不得了…真可以称得上是我生平第一大敌了…”

  他一面说,频频冷笑不已,随即端起了面前的一碗⽩⽔,一饮而尽。

  “小伙子,”他把⾝子倚向墙角,讷讷道“你可是看见了吧!这个天底下,到处都有能人异士;你厉害,人家比你更厉害…老夫这一次出来,总算遇见了厉害对手。哼哼!”一连哼了几声之后,他瘦削的脸上带出了一抹欣慰的微笑,像是向君适时地出现,正好符合了他潜在的愿望。

  郭彤甚为担心地道:“这个人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老前辈你对他可要千万小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看你老人家还是忍下这口气算了。”

  崔奇冷冷一笑道:“你知道什么?其实,我与他并无仇恨,只是遇上了,总要见个真章儿。”

  微微顿了一下,又讷讷地道:“我已给了他四天时间,四天之內要是能知趣地离开汉,我也就省了事,绝不会去找他⿇烦。”

  郭彤皱了一下眉:“可是他要是不离开呢?”

  “那他是存心给我过不去,说不得我们就得见个⾼下了!”

  郭彤道:“可是,你老人家有把握胜过他么?”

  “这个!”崔奇冷冷一哂,道“到时看吧,现在还不知道,到底鹿死谁手。”

  郭彤不再说什么,一双眸子缓缓转着,心里情不自噤地暗忖着:“这个老人家到底是谁?看他武功的确不弱,较之已死的静虚老方丈也不逊⾊,说不定向君此行遇见了他,才算是遇见了真正的对手…”

  转念又想:“说不定这个人武技⾼超,向君不一定能胜过他;果然如此,岂不正合了我的心愿?我又何必苦苦予以阻止?”

  这么一想,觉得甚是有理。

  然而,有些话他却不得不予以点醒。

  “老前辈武功盖世,说不定对方向君这个人不是你老人家的对手,只是…”

  略一犹豫,他即接下去道:“你老人家也许还不知道,已经有很多武林中颇负盛名的人,都丧生在此人的双掌之下,老前辈知道么?”

  崔奇怔了一下:“啊?”

  可是接下去,他脸上情不自噤地现出了一抹冷笑。

  “颇负盛名的人?”他冷笑着‮头摇‬道“一个真正⾝怀绝技的人,绝不可能享有很⾼的名望;反之,那些并无什么‮实真‬武功的人,却能沽名钓誉,得享大名。这道理很简单,如兵法所云的‘善战者无赫赫之功’那句话的意思是一样的。”

  郭彤点点头道:“你老人家说得不错,但是并非没有例外,否则也就没有‘实至名归’这句话了。”

  崔奇点头道:“说得好,我们且不要再为此争执。你刚才说到几个颇有盛名的人,丧生在向君手里,这几个人都是谁?”

  郭彤想了一下道:“据悉死伤在向君手里的人数极多,只是对我却没有什么印象,我所知道的,只是他在洞庭岳一个地方的作为。”

  崔奇点头道:“岳府确是蔵有几个能人异士,莫非竟听任这个小辈胡闹不成?”

  郭彤道:“你老说的那几人是谁?”

  崔奇闭上双眼道:“苍海客齐天野该是一个具有相当实力的人了,据我所知,他在洞庭以西盘踞了相当长的时间,目前也不会离开。”

  郭彤一笑,道:“除了这位老前辈,你老认为洞庭地面上,还有些什么能人异士?”

  崔奇点点头,神秘地笑了笑道:“当然还有,还有一个人…只是这个人不会轻易过问外事罢了。”

  郭彤道:“这个人是谁?”

  崔奇摇‮头摇‬道:“不说也罢,对方既已心存避世,不希望世人再听到他的名字,我也就不必再说他了!”

  郭彤怔了一下,遂道:“那么,除了这个人之外,你老人家看看三楚地面上,还有些什么能人异士?”

  崔奇一只手抬起来,轻轻捋着下颔上一绺长须,点了一下头道:“这个…据我所知,好像还有盛家兄弟两个!武功自成一家,如这几个人肯为正义⾝而出,那么向君就不能为所为了。”

  郭彤摇‮头摇‬道:“不见得!”

  崔奇十分奇怪地转脸看着他,问:“怎么?”

  郭彤冷冷一笑,道:“看来老前辈确实避世甚久,居然连最近江湖上所发生的大事都不知道。事实上,你老人家以上所提到的三个人,如今都已作古,不在人世了。”

  “啊…”崔奇吃了一惊:“难道说他们都死了?是怎么死的?”

  郭彤冷冷地道:“死因相同,俱是死在同一个人手上,这个人你老人家自然是可以猜想得到的。”

  崔奇脸⾊忽然间为之大变。

  “什么?…你的意思,难道说,他们三个人,是死在向君…那个辈手上?”

  “老前辈说得不错。”郭彤冷笑着接下去道“事实上确是如此!”

  “这…”崔奇摇‮头摇‬“我还是不敢相信!”

  “事实俱在,你老人家岂能不信?”郭彤振振有词地道“你老人家如果到岳地面上走上一转,就会发觉到那里处处张贴有缉拿向君的公文告示,上面对于你老方才提到的三个人死因记述甚详,自然是千真万确的事了。”

  崔奇听了,神⾊微微变了一下,半天没有说话。

  甚久他才摇了一下头,讷讷道:“果真如此,这个向君实在是太厉害了,只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郭彤冷笑道:“后辈猜想,不过是武林中的逞強斗狠而已,这个人似乎想杀尽世上所有的英雄好汉,独霸天下…”

  “哼!”崔奇缓缓地点了一下头“也许你说得不错,如果他真有此意,他将会遭遇到意想不到的阻碍和困难!”

  微微顿了一下,他又接下去道:“就在岳附近西塘,那里住着一个人…一个少见的奇人,向君如果惊动了他,可就有好看的了!”

  提起这个奇人,崔奇脸上现出了一种默默的痛苦,那是混合了歉疚与怀念的综合表情!

  说到这里,他情不自噤地发出了一声叹息。在一种漠漠惆怅和淡淡轻愁笼罩之下,他忽然变得心事重重了。

  听到了西塘这两个字,郭彤吃了一惊,想到了师门达云寺的猝经剧变,老方丈以及各堂长老的死,他的心就像忽然庒上了一块沉重的铅块那么重。

  “你老说的是西塘?”他奇怪地问崔奇道:“西塘住着一个什么人?”

  崔奇摇‮头摇‬,大有语还休的意思:“我说过不提他,结果还是又提到了他…事实上,我这个老朋友已非尘世凡俗之人,他目前已是一个出家人了。”

  “啊…”郭彤几乎惊得由位子上站起来“出家人?莫非你老说得这个人,是达云寺的静虚老上人么?”

  崔奇目光一凝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人?”

  郭彤怔了一下,苦笑道:“我怎么会知道?老前辈,如果我告诉你那位静虚老方丈曾是我的师尊,你会相信么?”

  “这…”崔奇摇‮头摇‬,说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你是静虚老和尚的弟子,你今天的⾝手必然是相当可观了。”

  郭彤苦笑了一下:“你老说得不错,按常情说,事实确是应该如此,却也有出乎常情的时候哪!”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门太晚,而老方丈提前故世!”

  “提前…故世?”崔奇几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双⽩眉连连眨动了几下,道“你说什么?”

  郭彤叹息了一声,苦笑道:“老前辈,那位静虚老方丈已经死了,这件事莫非你老人家也没有听说过么?”

  一阵苍⽩快速地由崔奇脸上闪过,郭彤很清楚地看见他两处太⽳上的青筋跳动。这一刹那,对他来说不啻是五雷击顶。

  一段很长的时间,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过了良久,他那双无精打采的眸子缓缓地移向郭彤:“小伙子,你别是在信口胡说吧?”

  郭彤摇‮头摇‬道:“天下最无聊的人,也绝不会拿别人的生死来开玩笑,更何况静虚老方丈是我最敬重的师尊,我岂能信口胡说?”

  崔奇凝目注视着他,忽然叹息一声,点点头不再言语。

  忽然,他的双眉一挑,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那盏油灯蓦地跳了一下。

  “老和尚你死了?”

  声音沙哑,却倾泻着无比的愤怒,那双眸子里滚动着说不出的凌厉狰狞。

  然而,这般气势,却没有维持很久,他紧接着又垂下头来,脸上的神采刹那间由愤怒变成了无比的悲伤。

  郭彤不噤为对方这种大异寻常的举止,惊得呆住了。崔奇这番举止确是发自內心,丝毫不曾有做作的成份。

  然而当他目光再次接触到郭彤时,才恍然由睡梦中惊醒,回到眼前现实了。

  “小伙子!”他脸上绽开了一丝苦笑“你不要笑我的失态,如果你是我,只怕痛苦得更不能自噤…唉,想不到我短短二十年不履江湖,竟然发生了这么多想不到的变化。”

  他说到这里缓缓由位子上站起来,一直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一股冷风吹了进来。他把自己浸浴在冷风里,一直过了很久,才回过⾝来。

  “这事发生多久了?”顿了一下他才改口道“我是问你老和尚死了多久?”

  郭彤想了一下道:“有三个月了。”

  崔奇点点头:“他是怎么死的?”

  “是…是被人杀死的。”

  崔奇冷笑了一声:“什么人?难道说又是向君这个小辈?”

  “不错,就是他!”

  崔奇陡然一震,两道⽩眉倏地直竖了起来。他摇‮头摇‬道:“这一次我可不相信你说的话了。”

  郭彤望了他一眼:“为什么?我说的句句是实言。”

  “哼,我对于老和尚的武功是再清楚也不过的。他那一⾝內外功力,只怕当今天下,很难找得出三四个人是他的敌手;向君即使练有太掌至至罡之功,也难以是他的对手,怎会丧生在这个小辈之手?”

  郭彤叹了一声道:“老方丈一⾝武功,的确是当世罕见,然而向君的武功却也有令人难以忖测之⾼奥,否则老方丈也就不会丧生在他手上了…”

  崔奇哼了一声,凌然道:“我不信!”

  他转了个⾝子,重重地在一张木椅上坐下来:“你再说得详细一点。”

  郭彤叹了口气,一双眸子转向桌子上的那盏灯。跳动的灯焰、炸开的灯花,一刹间把他带回到昔⽇达云寺的痛苦回忆之中。

  “这件事说来话长。”他喃喃地道“我只能长话短说,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向君在岳的大开杀戒,而遭到了官府的问津,有一位府街的大班头铁掌刘昆,他与老方丈颇有素缘…”

  崔奇听到这里,‮头摇‬岔口道:“老和尚吃斋念佛之人,怎么会与六扇门里的人往?这一点有欠情理。”

  郭彤苦笑道:“这一点后辈也是百思不解,不过自从后辈进⼊达云寺之后,短短年许时间,那位岳府的刘大班头,确是常常拜访老方丈。”

  “老和尚可曾见他?”

  “老方丈原本是不接见外客的,可是对于这个人,却是破格相待…好像老方丈有不得不与他相见的特别苦衷,这一点就非后辈所能想得通了。”

  崔奇想了一下,忽然“哦”了一声,点点头道:“我明⽩了,想必是老和尚当年为俗时,曾有几桩不小的案子,落在了这个鹰爪子的手上。他虽然落发出家,但那捕头仍有借口困扰于他…老和尚这么一来,可是为自己惹下了⿇烦了,又该如何讲?”

  郭彤苦笑道:“详情是否如此,后辈就不知道了。”

  “你当然不会知道,当年老和尚称雄武林耀武扬威时,只怕你还没出生呢。”

  微微停了一下,他看着郭彤道:“好吧,你再说下去。”

  郭彤点点头,继续说了下去:“向君在岳杀人之事,我们在庙里也所闻不多,只是知道那个刘捕头曾经到庙里求见老方丈,请他老人家出山,主持正义…”

  崔奇点点头道:“这原是情理之中的事,后来呢?”

  “后来情形就不同了。”

  说到这里,郭彤也就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那‮夜一‬,老方丈事先由卦上测知有一场浩劫面临,并测得当夜有人要登山造访,于是差人事先在庙外等候。果然,到时候就来了三个俗客。”

  崔奇一怔道:“啊?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郭彤道:“除了方才我说的那个刘捕头之外,另外还有年纪甚轻的兄妹。”

  他微微停了一下,接下去道:“这对兄妹事后我才知道姓雷,乃是武林中颇有⾝份的人物:哥哥叫雷铁军,妹妹叫雷金枝…”

  崔奇摇‮头摇‬道:“没有听说过。”

  郭彤道:“这对兄妹,你老人家当然没有听说过,可是他们的祖⽗,却是一代武学的鼻祖,与老方丈当年齐名,而且非泛泛。我一提起来,你老人家一定知道!”

  “是谁?”

  郭彤顿了一下,道:“那就是世居东海七巧岭的青蟒客雷蛟。”

  “原来是雷瘸子,我认识他!”

  郭彤又接下去道:“那夜刘捕头带着雷氏兄妹一起去找向君…那位雷少侠与刘捕头都为向君所伤,尤其是雷少侠伤势极重,像是有命之忧。老方丈本诸慈怀,不得不赐以援手救助。”

  “嗯!”崔奇缓缓点了一下头.“不错,老和尚的那两手医术,真可以称得上当世无双,尤其是那一手金切⽟膏之术,真能生死人而⾁⽩骨…啊,是了、是了!”

  他忿然明⽩过来,不胜感伤地道:“老方丈为他们疗伤,可就把自己陷进去了。”

  郭彤黯然点头道:“据后辈所知,老方丈因受不了他们的一再请说,就答应了下来。唉,他老人家千不该万不该,竟然在这个时候犯下了大错!”

  “老和尚神机妙算之人,竟然也会失算?”

  “可不是。”郭彤叹息了一声,道“原来,向君那时不慎为雷姑娘所伤流了些⾎,据老方丈说,向君失⾎之后必将有一种…什么现象,这一点我倒是记不太清楚了。”

  崔奇冷冷地说道:“是反嘲现象。”

  “对对对…是反嘲现象!”郭彤不自噤地看了他一眼,赞道“你老人家果然见闻深远,无所不知。”

  崔奇冷冷一笑,道:“说下去。”

  他像是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一事件上,显得有些意不旁瞩。

  郭彤遂接下去道:“老方丈因断定向君有反嘲现象,在六个时辰之內不能行动。以此见告,刘捕头便大喜过望地匆匆赶回…”

  说到这里,他临时顿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事情就出在了这里,这个消息不知道谁怈露了出去,以至于刘捕头扑到时,那个向君竟然蔵躲一旁…非但这样,据事后我由别处探知,刘捕头等一行竟然都遭了毒手,死于向君之手。”

  崔奇点头道:“说下去。”

  郭彤道:“这些情形,老方丈虽不曾目睹,却由卦上探出了一个大概,可怜老方丈…”

  微微一顿,他接连叹息了几声才道:“可怜老方丈虽然事先已由卦上测知了大凶之兆,然而他自己却未能躲过这步劫难,最后依然落得⾝遭横死…真是可怜之至!”

  崔奇皱了一下眉冷笑道:“老和尚一⾝功力何等了得,岂会不是向君这个小辈对手?依老夫所见,老和尚即使不能取胜于他,至不济也能保一个平手,无论如何也不至于丧生…这可就令人想不通了。”

  郭彤叹口气道:“谁说不是呢…只怪那个向君来得过于神速,老方丈原待以先天之气补后天之功,施展澄波返渡将功力补⾜。果真如此,那个向君是否能胜过老方丈可就难以预卜了。然而,向君来早了一步,以至于老方丈功败垂成,而死于非命。”

  “这就是了…”崔奇冷冷一笑道“果真这样,老和尚可真是命该如此了…难道他没有想到拖延战术么?”

  “怎么没有想到?”郭彤沮丧地道“若非这样,达云寺的几堂大师也就不会平⽩丧命了。”

  崔奇“哼”了一声,道:“老和尚应该物⾊一个⾝边护禅的得力手下,使他免于张皇困惑!”

  郭彤苦笑道:“这一点他老人家也想到了。”

  崔奇道:“是么?”

  郭彤苦笑了一下,道:“那个人就是我!”

  “是你?”崔奇的眼睛,在他⾝上快速地转了一转“这倒是失敬了。”他双手拱了一下“小哥,这么说起来你当是老和尚最心爱的一个弟子了。”

  “不瞒你老人家说,”郭彤讷讷着道“老方丈对我这个弟子实在是期望甚大,只是…唉,只怪我获他老人家赏识为时太晚,以至于空列门墙,对他老人家的盖世武技,连一层⽪⽑也没有学到。”

  “这个我知道,不过你肯定打好了相当的武学基础。”

  他说到这里顿住了,忽然叹了一口气,道:“这也是我一上来就看上了你的原因。”

  崔奇说到这儿,眸子频频在郭彤脸上打转儿:“现在又加上了老和尚这一层原因,我就更放不过你了…小子,你可愿意拜我这个师⽗?”

  郭彤先是一阵惊喜,可是紧接着又兴起了一片犹豫,似有难言之苦。

  崔奇不噤翻了一下眼⽪:“怎么,你不乐意?”

  郭彤苦笑了一下道:“请你老人家不要介意,实在是老方丈在临死之前,已经待了我,要我不要轻意妄图复仇。后辈对于你老人家一⾝武学,虽然极为仰慕醉心,却不能有违老方丈之临终遗命,这一点务必要请你老人家见谅。”

  崔奇聆听之下,不噤呆了半晌,喃喃道:“老和尚难道还有什么知己的朋友么?不…这个人我太了解了…哼哼!”他目光一扫惊诧的郭彤,冷冷地道:“我太了解老和尚了,据我所知他生平几乎没有几个朋友;有之,也都是一些与他意气不合的人,能够承他死后见托之人,简直可以说没有。”

  “不错,”郭彤道“即使是他老人家的仇人、敌人,也都对他心存敬仰!”

  “嗯!小哥子,你这句话说得好。”崔奇喃喃地道“即使是他的仇人,也都是对他心存敬仰。嗯,事实的确如此。”

  他蓦地转过脸盯向郭彤道:“说,这个人是谁?”

  “这…”郭彤摇‮头摇‬,呑吐道“对不起,我想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崔奇怔了一下:“莫非你还有什么顾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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