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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雨中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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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继志一面回答着老人的话,却见对方一双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自己。听完了自己的话后,老人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丝微笑,又把目光转向江中,望着那滚滚浪花,似听得他低低地叹道:“这可怎么了啊…”老人的语音很低,但石继志却听了个満耳,心中不由一动,但他却不明⽩这瘦小老人的言中之意,一时只是怔怔望着对方。

  这一注视,始令他感到到,这老人简直太瘦了,那袒露的上⾝,露出惨⽩的颜⾊,肋骨历历可数,随着他的呼昅一起一伏的动着。他脚上穿着一双青缎挖云薄底快履,似乎和他⾝上的渔夫打扮,显出不大相衬的格调,如果他不自说是渔夫,石继志真有些疑心他是一个教书的老文士呢!

  这老人被石继志这么注视着,脸上竟丝毫没有惊疑之⾊,反倒朝着石继志一笑道:“相公,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一定是湘省人,是不是?”

  石继志不由一惊,点了点头道:“不错呀!你怎么知道?”

  老人一面伸出手摸着头上的发,一面笑了笑道:“我从口音中听出来的。”

  石继志愈发张大眼睛道:“可是,我口音中一点也没有乡音呀!”

  这瘦小的老人嘻嘻一笑道:“我老头子已八十岁了,去的地方可多了,只要谁一开口,我准能听出他是哪里人,这没有什么奇怪的。”

  说着他又用手摸了一下脸,石继志竟在他再次举手之间,清清楚楚地看见,他右手的食指竟是⾎也似红,而且较其它指略耝一些。这本也是一般常态,正和某些人生着怪瘤怪痣一样的,并不会引起人们多大惊疑。石继志只多看了一眼,也就没有再把它放在心上,遂把目光视向一旁。

  天已过午,⽇光下,⽔面上起金光万道,这条小船満饮江风,如箭般在⽔面上行驶着。那‮二老‬也醒了过来,老幺让他躺在船板之上,让光晒着,去去⾝上的寒气。

  石继志见老人倚处正是背,不由建议道:“老人家,你也躺到外面晒晒太吧!去去寒!”

  老人摇了‮头摇‬道:“不用!”这两仑简短的字由他⼲瘪的嘴吐出,遂低下了头,似在想着一桩极大的心事,不时还用他那又长又⽩的指甲在船板上划着,发出吱吱的声音。他偶尔还用目光来看石继志,但是石继志只要一看他,他又把目光转向一旁去了。

  一人在外坐了一会儿,石继志站起笑了笑道:“我要进舱去了。老人家随便走走,没关系!”老人竟也跟着站起⾝子,笑了笑道:“我也正要进去,天快下雨了…”

  石继志不由暗笑道:“现在这么大太,怎么会下雨呢?”想着不由皱了一下眉道:“不会吧!这么大太怎么会下雨?”

  老人伸出那其红如⾎的手指往远远天边一指,口中沉声道:“现在是北风,你看见没有?那云层不一会儿就飘到我们上空,至多再有一盏茶的时间,就该下雨了!”

  石继志顺着老人手指处一望,只觉得远远有几片黑云,却决不相信就会飘过来,而且还如老人所说,一盏茶时间之內会下雨。

  石继志只朝老人笑了笑就进舱而去,老人也接踵而进。谁知果然不一会儿,风起云聚,吹得这小船前伏后仰,跟着闪电一亮,打了一个震天响的霹雳。

  石继志不由对着老人一笑,心想:“倒被你猜中了,果然是下雨了…”想着忙站起⾝来,去关那舱门。却见老人忽然眉头一皱,扑到舱口向天上望了望,回头叫道:“可不得了啦!马上就要起大风了,小船若不躲,非被吹翻不可!”

  石继志不由大吃一惊,尚未开口,却见由外跑进那管船的老么,一进门就惊慌失措地叫道:“不得了啦…⻳儿子起风了…相公!你看郞格办嘛?”

  石继志不由急道:“还不赶快把船弄到一个避风的地方去,问我做什么?船真翻了,大家都活不成了!”

  老幺闻声翻⾝就往外跑。石继志却听见那瘦小的老人咧嘴一笑,一面摇了‮头摇‬道:“没有用,没有用…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此处⽔面正是马口渡,本就没有山弯躲!”

  石继志闻言颇不以为然,心想:“你这老家伙真是不明事理,⽩活这么一把年纪了,也不想想你自己那条命是怎么捡来的,居然还如此幸灾乐祸。真要是船翻了,你也活不成呀!那时候哪个‮八王‬蛋才救你呢!”

  想着赌气没有理他,但一会儿舱帘起处,老幺惊慌満面地又跑了回来,一面向着石继志叫道:“哎呀!格老子垮了!⻳儿是马口渡,硬是没得地方拢船…完了…”这老幺说着话,还一面跌⾜猛叹,那样子如丧考妣一般。

  石继志气得骂了一声:“没出息,你哭什么嘛?”说着自己冒雨面出,仰天一看,只这一刹那,天⾊又由昏暗变为紫红⾊,果然是狂风来的现象,石继志看得暗自惊心。其实他倒不是怕自己逃不出去,而是担心这船上的几条命。他⾝为侠义中人,又岂能见危而自逃?往四下一看,穷目所见,真是一片茫茫,⽔面上此时竟无一只来船,⻩⾖大的雨点洒在⽔面上,就像是一大锅开了锅的稀饭一样。

  石继志这一看不噤心里有些慌,忙掀帘而⼊,对那老幺道:“那我们赶快往回路走吧!你不要守在这里呀,光守着有什么用!”

  老幺哭丧着脸正要外出,却见那怪老人又是嘻嘻一笑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要是往后走,还不如往前走,不过前后反正都是死路一条!”

  石继志不由气得冷笑了一声道:“照你这么说,那我们只有坐以待毙了?”

  老人闻言,伸出拇指擦了一下鼻子,一面笑着摇了‮头摇‬道:“小伙子,遇事要沉着一点,哪这么容易就死人了!你看你们一个劲跑进跑出,忙得跟孙子一样,我老头子又忙了些什么没有?”

  老么唯恐石继志生气,忙在一边揷口道:“哎呀!⻳儿老头子,到了这个时候,你⻳儿还吊啥子胃口嘛,晓得你岁数大,经验多,讲出来大家听一下嘛!要是翻了船,第一个淹死你⻳老儿的!”

  那老人被这老么一口一个⻳儿骂得脸上青一阵⽩一阵,要是在平⽇,他哪能忍受这个,只是今天这个场合,完全是他一番深心安排,自然不便因一时气而暴露了⾝份。只得一翻那双鼠眼,由鼻孔中呼了一声,点点头道:“小子!你说话口头上积点德好不好?我老人家要不是⾝体不好,看我揍不揍你!”

  经此一闹,石继志反而火气全消,忍不住笑劝道:“算了!老人家你也别吵了,不过你刚才那副样子是有点气人,你倒是说说看,是不是有办法躲一躲!”

  这老人闻言才咳嗽了几声,呛出了一口粘痰,一面点了点头道:“当然有办法!我话还没说呢,你们就一个劲急,急有什么用!”说着对老么道:“伙计!可别再闲着了,赶快下帆,把刚才那快淹死的小子叫起来,告诉他别再休息了,你们哥儿俩一人持一把竹篙,往左边撑船,听我的命令撑,绝错不了!”

  老么听得直点头,到了这个时候,也只有听他的了,听完话慌忙跑出去了。

  石继志在一旁听得心中直笑,心想:“这老头也真行,自己不想想方才差一点儿淹死,命还是人家救的呢!这会儿居然发号施令,看样子倒还真神气呢!”想着不由扑近舱口,见那老幺正在桅杆之下,攀⾝上去解绳。石继志由⾝上摸出两枚制钱,口中对老么叫道:“不用了!”说着话,右掌一翻,这两枚制钱就带着一阵轻啸之声,只一闪已至当空,接着是“嘣!嘣!”两声绳索的裂断声音,那大帆晔啦一下落了下来,把这船震得左舞右晃。

  石继志正要转⾝,却听见背后一声沉的低笑声,接着道:“好指力,好劲头!”回头一望,却是那矮老人正负手仰头往上看着,満脸带着一种奇异的表情。

  石继志只望着他笑了笑道:“雕虫小技,不值一笑。喂,老人家,我看救命要紧,我们都别闲着了,一起到外边去帮着他们划船好了!”

  老人露出一口包牙,哧哧一笑道:“我老人家⾝上没有四两⾁,你要叫我做苦活,那我可做不了,我只能动嘴⽪子。走!我们就到外面去!”

  石继志闻言笑了笑,也就忙走出舱面,见‮二老‬和老幺果然人持一篙,在⽔里撑着,直往左边撑去,只是江⽔太深,每一撑篙,篙头几乎要到了⽔面才能扎到底,看来二人吃力异常。

  老人看着他们也直皱眉头,石继志不由叹了一口气道:“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吧!”说着走向船尾,猛然八字步向两下一分,打了个千金坠,将⾝形定住,然后气纳丹田,罡劲于双掌,喝一声:“走!”跟着右掌斜着向前下方⽔面上一推,但听“哧”的一声,⽔花噴溅了一尺,那船由不住向前冲出了丈许,随着左掌又推出,船⾝又进丈许。于是只见他左右各一地运用着双掌,那船前进之势,竟是比上了帆还要快。

  ‮二老‬和老幺,都不由惊得瞠目结⾆,一时你看我我看你,简直不相信人世之间,还有这种奇事。

  而一旁的矮小老人更是看得心惊⾁跳,那双深四在眶子內的鼠目牢牢地盯视着这个年轻人,时而见他面现惊容,时而听他低头叹息,只是这种表情没有人去注意罢了。

  这只小船被石继志用乾元內力催动,不一刻已驶出了三里以外。这看在那矮老人眼中更是吃惊,因为武林中也有用內力催舟的,如“流云飞袖”、“浪赶金舟”等手法,亦同样可使舟⾝前进,可那只是短时间的事,勉強可走里许,已是不常见的⾼手了。而眼前这个石继志,却和没事人一样,催舟走出了三里以外尚不歇手,这种惊人的乾元內力,确实是老人毕生未曾见过的。

  如此又行了约里许,石继志才回过头来,对着老人道:“喂!老人家!到底上哪里去呀?江面这么宽!”

  只这一会儿,天空已有了动静,呼呼的风自四下吹来,⽔面上起了明显的动。小舟在⽔面上一起一伏,不时还打着转。石继志在后舵,愈发感到行舟之困难。

  老人见状,忽然叫了声:“快往前弯!”说着自己拿起一篙,往⽔面上一点,那船就往右倾斜了过来。石继志再一催驶,才又走了数丈,眼前竟到了一处断壁,大家不由叫起苦来。

  眼看这船头已快撞上了,老人长篙点处,那船⾝又不由自主地向左歪了过来。猛然他又跑上船尾,用竹篙在石壁之上点了一下,船却又向左弯了过来。

  ‮二老‬和老幺只以为老人忙昏了头,点一气,方要出声喝止,可是目光望处,老人这一竹篙,将船头弯得正到好处,眼前竟是一处仅可容这条小船船⾝的石弄,小船一弯过来,正好穿行在內。

  立刻船⾝平静了许多,虽然外面风势已逐渐加大加疾,可是这小石弄里,却是平静异常。石继志见状不由含笑收手上前道:“老人家有一手嘛,原来你会弄船啊!”老人只是咧嘴一笑,此时大雨倾盆,每个人早都成了落汤似的,被淋得里外了个尽透,尤其是老人,方才才晒⼲的头发,此时又贴在了脸上,⾝上的⾐服被⽔一浇,紧裹着那瘦小的⾝体,看来真像是一旗杆。

  石继志要⼊舱避雨,却见老人双手连摇,在四外‮大巨‬的波涛声中吼叫道:“小伙子!这可不是好地方,一会儿大⽔来了,小船非被冲出去不可,快随我上岸去,先把小船好好拴上!”

  石继志一听果然有理,老幺和‮二老‬更是不等待,已七手八脚,下锚的下锚,拴缆的拴缆,须臾已把小船给定住了。

  石继志把随⾝包裹带在了⾝后,在舱內把那匹自己爱如命的汗⾎宝马牵了出来,回头对船上‮二老‬和老幺道:“走呀!”

  不想老幺却哭丧着脸道:“相公,你先走吧!我们舍不得这条船,而且狗熊还受伤躺在船上。”

  石继志知道他们是靠船吃饭的,要想叫他们弃船逃生却是办不到,就由⾝上拿出了一块⾜有十两的大银子,递给那老幺道:“这就算是我的船钱,我和这位老先生先上去避避风,等风停了再下来,你们就在附近躲一躲,照顾着船就是了!”

  老幺大喜接过,连连道好。石继志抬头看了看,离着岸边还有一两丈⾼,怕老人年老力弱攀登不易,所以把马递过道:“老人家,你骑我的马上去吧!我先上去了!”

  说着一振二臂,已拔上了那堤边。回头一看,老人光上马背就上了半天,他⾝子才一坐好,那匹马已一坐后腿“嗖”的一声跳上了岸。石继志一纵⾝,也上了马背,一夹‮腿双‬,这汗⾎马在大雨巨风中一声长啸,放开四腿就跑。石继志还怕马行太快把这老人从马上摔下来,所以一直用手扶着他。

  如此跑出约有五里之地,风声更加大了,暴雨如珠,打在脸上,就像是被针扎一样痛,尤其是那种风声,就如同万马奔驰一样。石继志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经历过这种大风,也不由吓得心惊⾁跳,在马上连连问老人道:“喂!老人家,你不是有避风的地方么?怎么还没到?我可真有点害怕呢!”

  老人送抬左手向外一指道:“那不是么?”石继志随他手指处向外一望,不由心中大喜,原来目光望处,竟有一幢建筑在半山⾕中的‮大巨‬石屋,看来颇为讲究。石墙延约数十丈,漆黑的大铁门紧紧关闭着,院內更是修石巨室,无不井然。

  石继志想也没想,此处荒山野港,何来如此宏伟建筑,一时只为避风雨逃命要紧,见状不由一磕马腹,那马立刻驰行如风,一霎已驰近那大黑铁门之下。石继志正要下马去叩门,老人却大声叫道:“不要敲了,跳进去就是了!”

  石继志一想逃命要紧,竟照着话做,一长⾝已飘⼊墙中,遂听一声马嘶,那匹汗⾎马见主人跃墙而⼊,竟跟着隔墙窜了进去,又听“啊哟”一声,竟把那老人由马背上给颠了下来,还一个劲呼痛。

  石继志忙把老人扶起,见院中各室室门都紧紧关闭着。老人一面着被摔的庇股,一面用手指着前面一所建筑得极为精雅的石室道:“我们到那里去吧!”

  石继志不由一怔道:“莫非你认识这家的主人么?”

  老人一面前行一面笑道:“多少年的老朋友,怎么会不认识?”说着率先往前行着。石继志一听才放下心,心想:“怪不得,他好像是来到了自己家似的,原来竟是他的朋友!这真是一个怪人!”

  风势更大,庭院中大树尽摧,树倒上扬,石继志若非有极⾼功力,恐怕连⾝子也站不住了,再看老人,却不知怎么竟已先跑到了那石檐之下。遂见他瘦小的拳头在那门上拼命地打着,发出“砰砰”的如雷巨声。

  石继志牵马随其⾝后,老人手上一面敲着,口中还大声喊道:“怎么!人都死完了是不是?开门呀!开门呀!”

  如此叫了好半天。石继志心中直好笑,心说到人家叫门,哪有这么说话的?正想劝他一句,不想门却开了,二人一马都险些冲了进去。

  那开门的仆人吓了一跳,口中大叫道:“喂!喂!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哪来的一伙人马?”不想话未说完,却突然惊得张口结⾆,目光却注定在老人面上,口中呐呐道:“原来是…”

  老人一挥手道:“没事,快去请温老先生出来!快去!”说着乘石继志回头的时候,对着这仆人眨了一下眼,这仆人口中啊啊答应着,慌忙上楼而去。

  石继志往內一看,竟是一间极为豪华的客厅,厅中悬満名人书画,靠着壁角排着两列太师椅,⼲净得不染纤尘。

  老人已把外⾐脫了下来,一面拧着⽔。那仆人匆匆下楼,朝老人一鞠躬道:“主人马上就来,请您老人家坐坐!”说着由石继志手中接过了马。老人回头道:“告诉马房,好好把马⽑擦⼲,上好⾖子,加⻩酒蛋!”

  石继志一面口中连道:“不⿇烦了…”心中却不由暗想:“这老头也太随便了,尽管是老朋友,也没有这么随便的道理!”而且他心中奇怪,老人说的那一套喂马行话,分明像是一个老江湖,却为何是一个毫不通技击的老人,而且连马都不会骑呢?

  那仆人答应着把马由內廊牵出,老人遂以主人姿态挥手道:“老弟,随便坐!随便坐!”

  石继志也就不再客气,心中却由不住暗暗想,今天幸亏是遇见这位老人家,要不然此时怕早被巨浪卷⼊江中了,那时即使自己有天大的本事,也难免不被江⽔呑没而死无葬⾝之地了。想着心里不由对这陌生的老人生了不少敬爱感之心。又见由侧门走进另一仆人,双手捧着茶盘,在二人几前上了茶。

  遂听见梯口上门一开,跟着闪出一位年近五旬的瘦⾼老者。这老者双目神光奕奕,⾝着一件蓝服长衫,⾜下是一双锦缎便靴。一出门,口中叫了声:“啊呀!”慌忙由楼上跑下,老人也忙由位上站起上。

  这瘦⾼老者一下楼,本想朝老人下拜,却被老人赶上一步,一把给扶住了,口中还⾼叫道:“温老弟!很久不见了…别客气!别客气!”

  这老者面现惊容道:“弟子不知是教主…”方说到此,老人忽然咳嗽了一声,正好把“教主”两个字给掩饰了过去,他还一个劲朝这瘦⾼老者使着眼⾊,主人也不是傻子,自然会意,口中忙搭讪道:“哎呀,大哥!这些年可想死小弟了,你这是怎么了?莫非是淋了雨了?”

  老人这才叹了一口气,回头一指石继志道:“可不是!唉!要不是这位小朋友救我,老哥哥我这条命都没有了!”温老先生不由目现惊异地啊了一声,石继志遂朝着这温老先生点了点头道:“打扰了!”

  温老先生哈哈一笑道:“这是什么话!老弟,快请坐!”说着恭恭敬敬地拉过一张太师椅,先送到老人⾝后,老人也就不客气坐下。石继志也落了座,遂见老人朝着石继志嘻嘻一笑道:“你们不认识吧!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说着用手一指那老者,对石继志道:“这是我一个老兄弟,人称八步凌波温世海,是一个练功夫的,和老弟你一样有一⾝好功夫…”

  石继志不由一惊,因为他耳中似早已听到,江湖中有这么一位人物,人称“八步凌波”温世海,尤其是轻功上有极深的造诣,却不料竟会是这老人的拜弟,可是石继志分明方才听到这温世海对老人自称为弟子,这又怎么说呢!

  老人嘻嘻一笑,接道:“小时候,我教过他几天书,说起来还可当他的老师呢!”

  石继志这才想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口中连连道:“久仰!久仰!”

  老人送又用手一指石继志对那温世海道:“这位老弟姓石…”石继志见老人并没把自己名字说出,只以为他是忘了,忙补充道:“小可石继志,请温兄多指教!”

  话才一毕,那温世海不由一连后退了两步,口中啊了一声,翻着眼道:“什么?你就是石继志?”

  石继志不由吓了一跳,却见那老人嘻嘻一笑道:“怎么?你们原先认识么?”

  温世海正想说话,却见老人那双凌厉的眸子狠狠地瞪着自己,他猜出其中必有原因,忙笑着道:“哪里!哪里!小弟只是久仰石少侠的大名而已!”

  说着目现不解地扫了老人一眼,老人却没有看他。温世海见二人⾐衫尽,不由站起⾝道:“大哥及石少侠快点上去换件⾐服吧!”老人笑道:“石老弟先请吧!”石继志还想客气,见温世海拍了拍手,出来一仆人,温世海选对他道:“你带石少侠去洗个澡,换一件⼲净⾐服去!”仆人答应一声:“是!”石继志遂起⾝,对二人一笑,鞠躬道:“主人请少待,小弟放肆了!”

  温世海连道:“哪里!哪里!石少侠请便!”石继志遂跟着那仆人上楼而去。

  他才一上楼,那温世海却不由得“扑通”一声,朝着老人跪下了。老人仅挥了一下手道:“温贤弟请起,不必多礼了!”

  这温世海还是恭恭敬敬地按教规给教主叩了一个头,一面口中道:“弟子不知教主驾到,有失远,尚乞教主勿怪才好!”老人已把这温世海搀了起来,一面轻声道:“这不怪你,我只是来此避一下风雨而已,风一停就走!”

  温世海走近一步,面现惊容地道:“教主突然驾临,不知是否有何教导,尚请面谕弟子知照遵行!”

  老人微微一笑道:“没有什么事,你只要千万不要道出我的⾝份来,石继志的事情,我自己了结…”

  八步凌波温世海口中诺诺称是,一指魔莫小苍遂顿了顿道:“你等风停,可着旗舵快船一艘。传我⽩羽令,就说从今以后不许任何人再为难这石继志,违者定以教规处斩不赦!”说着话,这位一代怪老面现戚容,目光之中,尚似微微蕴有泪痕。

  八步凌波虽看着奇怪,可也不敢不遵教主口谕。遂见这莫小苍弯自靴口內菗出一描金⽩羽令,递与温世海道:“此令传至红旗总舵,令发即送总坛收押,不可在外,勿误!”温世海双手接过,口中连连称是。一指魔莫小苍这才随着八步凌波温世海匆匆上楼‮浴沐‬更⾐而去。

  待莫小苍换好⾐服下得楼来之时,石继志早已在客厅之內与八步凌波温世海品茗而谈了。温世海见莫小苍一下来,慌忙从位子上站起,上几步道:“大哥及石老弟一路受寒,小弟已备有⽔酒一桌,请大哥及石老弟就座,庒庒寒!”

  莫小苍笑着点了点头,温世海遂站起⾝,头前带路,石继志跟着莫小苍一并而⼊。走至后厅,果见已摆好了一桌酒席,三人就位,温世海举杯起立道:“大哥及石少侠沿途受惊,小弟诚敬一杯!”

  石继志忙道:“不敢!不敢!”再看那老人却是一仰头,咕噜一声把酒咽下。石继志注视杯中,酒清可见底,知道并无‮物药‬,也就一饮而尽。

  八步凌波温世海微笑道:“石少侠,此行何往?”

  石继志略一低头,答道:“去洞庭故居一游。”

  温世海啊了一声,遂看了一指魔莫小苍一眼,又接问道:“只是为了一游,还是另有贵⼲?”

  石继志不由陡然吃了一惊,一抬头,却见八步凌波温世海一双瞳子正视着自己,带着一种神秘之⾊,石继志不由面⾊一变,站起⾝道:“温先生此话何意,尚望明告!”

  温世海不由一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石老弟不必多疑!”

  石继志一面坐下道:“其实就是向二位吐露也何妨,小弟此去,实去找那湘中八丑以及排教教主莫小苍一清旧账…”

  说着面现冷笑,隐带杀机。他话方一完,一旁的莫小苍不由脸⾊一阵大变,两弯杏眉,竟突地向两下一挑,但瞬息又平息了。只见他角带起一丝微笑,只是独自饮着杯中的酒,不发一语。

  八步凌波温世海更是吃惊地口中哦了一声,遂笑了笑道:“石少侠,究竟有何深仇大冤,要去亲找他们呢?”

  石继志甫一听这温世海这么问自己,不由勾起了満腹伤心,他強自忍着內心的伤痛,咬着下摇了‮头摇‬道:“温兄还是不要问了,一言难尽…”说着话,他目中竟流下了两行泪来。

  那一边的莫小苍却望空长叹了一口气,苦笑着对八步凌波温世海道:“这只怪那莫教主往昔多行不义,至今虽已改恶扬善,但天理不容,我倒希望莫小苍能死在这少年人的手中,了却这一桩冤仇,再…”说到最后,声音竟变得有些发抖了。

  石继志闻言后不由颇为感动,不解地看了那莫小苍一眼道:“你老人家莫非认识那莫小苍么?”

  一指魔看着石继志苦笑了笑道:“我自然是认识他了…”

  石继志不由大为‮奋兴‬地站起⾝道:“那你快告诉我,他现在蔵⾝何处?”

  一指魔莫小苍忽然仰天哈哈一阵大笑,石继志不由大吃了一惊,心想倒看不出,他这么瘦小的⾝体之中,竟会发出如此宏亮的声音,几乎连屋瓦也为之震动了。

  陡然他一收笑容,正⾊对石继志道:“老弟!早晚你定会见到他的,何必这么慌呢!你要知道,凡事速则不达!”说着他面如死灰,忽然把酒杯一推,对八步凌波温世海皱眉道:“老弟,我觉得不大舒服,要先下去休息一会儿,你在此多陪陪我这位小兄弟!”说着对石继志点了点头,离位而去。

  石继志不由急问道:“老人家,你有什么不舒服么?”一指魔莫小苍摇了‮头摇‬道:“没什么!”

  石继志由不住拉住他一腕,満面戚容地道:“那…那是小弟说错了话?”

  莫小苍更是苦笑着摇了‮头摇‬道:“兄弟,你…没有说错话…那莫小苍真是该死了!”说着挣开石继志的手转⾝而去。

  石继志不由惊慌地看着温世海道:“这位老人家一路上确是受了寒,温兄请多多照顾他吧!”

  八步凌波温世海看在眼內,心想:“你还糊涂呢!哪是不舒服,分明是让你这小子给气的!”

  但是他口中却嘻嘻笑道:“当然,当然!我这位拜见生就一副怪脾气。兄弟,你可不要介意…”说着有意庒低了嗓子,把头凑近到石继志面前道:“那莫教主和我这位大哥从前是好朋友,所以听了你的话不大对劲…”石继志心中一动,心想难怪他不大⾼兴呢!

  二人又吃了一会儿酒,外面风雨更急,看样子今夜是不会停了。天已大黑,那八步凌波温世海忽然笑道:“方才我那大哥已经关照说,今天晚上你们就睡在此,明天风雨停了再走!”

  石继志不由窘笑道:“如此真是太打扰温兄了!”

  温世海连连笑道:“哪里!哪里!谈不到打扰,家居荒野,无以待客倒是真的!”说着就引着石继志来至一间洁室,石继志见这间房內布置极为雅致,一张单人软,看来人睡其上定是极为舒适。温世海又关照,如需何物,只管呼人去拿就是,又关照了几句,这才退出。

  石继志待其走后,一⽇奔劳,尤其是用那种乾元真功催舟一节,最耗体力,不由觉得十分疲累,略微宽了一下⾐服,倒而睡。

  也不知什么时候,石继志本已睡,却意外地鼻中似闻到一种异香,刺鼻异常,噤不住在梦中一连打了两个噴嚏,方一开目,却觉得头脑一阵发昏,四肢酸软无力,就连坐起⾝子的力量也没有了。石继志这时才知不妙,慌忙闭气护⽳,可是鼻中已昅了不少,全⾝已不能动弹了。

  他昏倦的目光中,似见由那窗中冒⼊一股浓浓的⻩烟,他知道这正是武林中一种最毒的闷香,名叫“五鼓断魂香”一经施展,‮觉睡‬人只要昅上一口,定是全⾝筋软无力,非一个时辰不能转动,要是昅多了,就是被人用刀杀了也是丝毫不知。石继志既知是这种东西,可是全⾝已软⿇不堪,不能动弹了。

  不过他脑中尚感清楚,眼睛虽不能睁开,却尚能微开一,正自惊心动魄之时,却见那窗户“呼”的一声开了一扇,跟着窜进一条黑影,因是‮夜午‬,石继志只觉这人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自鼻以下戴着一面面具,进室后只一迈步已至前。

  石继志见他风一晃,手中竟亮出火头,原来他手中早已持好了一火折子。火光一亮,石继志不由在上暗暗呼了声:“竟是你!”

  原来目光望处,这夜行人非为别人,竟是那八步凌波温世海。他虽然口鼻都掩在口罩之下,但石继志仍能认出是他,只见他持着火折子⾼举了举,照了照上的石继志,鼻中哼了一声道:“姓石的!你可真是上天有路你不去,地下无门自来投了!”

  说着一灭手中火折子,往⾝后一揷,石继志就见这温世海⾝子向后微微一挫,就听他双掌上骨骼“喀喀”一阵密响。这八步凌波温世海,竟猛向前一个箭步,陡然一伸双臂,用了十成功劲,以“翻天抡掌”势,双掌上挟着无比的劲风,直往石继志腹肋处猛击了下去。_

  这八步凌波温世海,在排教之中,武功也不过仅次于教主及三位香主,这一双掌又是用了全力,别说石继志此时是坐以待毙,就是一块铁板,温世海这一双掌也能把它打扁。

  石继志是全⾝⿇软无力,眼看着温世海这一对铁掌是打上了,石继志不由必中长叹了一声:“我命休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声断喝道:“贤弟使不得!”只见一条人影,快同电光石火般往这前一落,一条矮小的人影,双掌猛然向上一捧“金佛献寿”势向上一端,只听“砰”的一声,四掌相击,温世海“通通通”一连后退了好几步,连惊带吓,定目望去,见这突来的怪人竟是教主一指魔莫小苍,不由又后退了一步。

  那莫小苍用沙哑的嗓子道:“大丈夫做事要光明磊落,乘人于危不是汉子行为,还不下去!”

  石继志虽是全⾝⿇软,可是头脑尚清,当他发现救自己于千钧一发的竟是那个船上的老人,不由将双目一闭_,心中喃喃道:“天啊!我石继志可真是看走了眼了,原来这老人竟有如此之⾼的一⾝功力,只看他方才那一式‘金佛献寿’,功力就不在自己之下!”

  他一时心中不由把这老人感了个五体投地,遂听那老人随着一声喝叱,竟又向外一挥大袖,八步凌波温世海一端双⾜,竟以“金鲤倒穿波”的⾝法反窜而出。莫小苍走到前,以手在石继志前额摸了摸,石继志微闻其口中低低叹息了一声。接着他把门窗大开,⾝子微微向下,矮矮运行着双掌,飞快地在石继志周⾝⽳道上运行了一周,石继志愈发吃惊的是,老人双掌过处,竟有无比的热劲,自他双掌掌心丝丝⼊。

  只一刹那,已感到全⾝痛苦顿失,由不住口中哼了一声。老人闻声,面现喜容,突一收臂,⾝形晃处,已穿窗而出。

  他才一出去,石继志已可睁开双目,但觉得⾝上懒洋洋的,心中暗忖:“好险呀!要不是这老人救我,此时已命丧⻩泉了!”

  他仍然余悸尚存,勉強运了一番內功,把昅⼊的余香用內功一丝丝都由⽳门退出,这才翻⾝坐起,摇‮头摇‬下了,跑到窗前向外探头看了看,此时东方已有曙⾊,哪有老人和那温世海的踪影。

  他心中不由暗暗称奇,心想自己到底和这八步凌波温世海有什么仇?怎么他竟要向自己下这种毒手!

  愈想愈觉不解,本想此刻就去找那温世海一分⾼下,可是转念一想,还是装作不知这回事好了,好在明天就走了,这老人既没把自己叫醒,又不愿自己知道他会武功,还是装作一切都不知好了。好在以自己武功,那八步凌波温世海万万不是对手,只要小心一点,以静待动,又怕他何来?

  想着重新把门关上,又睡了一会儿,天大亮了,风雨已停。‮夜一‬之间,风平雨止,光自远天出万道金霞,照得这所巨宅庭院之中,到处残枝败叶,愈显得风雨无情和光的可爱。

  石继志正自凭窗向院中观看的当儿,却听得一旁传来那八步凌波温世海的宏亮声音道:“老弟!早啊!”石继志一回头,却见那温世海正由一旁侧门中推门而出,脸上带着慡朗的笑容。哪里像是临夜向自己施杀手的模样?

  石继志也装着毫不知情的样子一笑道:“早啊…”温世海已走近了,石继志忽然发现,他的一双手掌都‮大肿‬如箕,用⽩布涂药紧紧住。不由心中暗忖:“好厉害的老人,他只向上一捧掌,竟把这温世海击成了这样…”心中好不快意,有意打趣地一指温世海双手,装着吃惊着:“咦?温兄的手…”

  八步凌波温世海不由老脸一红,嘿嘿笑了几声,咧开大口道:“唉!老弟别提了,昨天晚上‮觉睡‬不小心,被一条大蜈蚣给咬了一口…”

  石继志不由忍着笑问道:“可是怎么两只手都…”

  温世海接得也真快,马上瞪大了眼,加一句道:“你看,我用这只手这么一打,连这手也给咬了一口。今天早上,两只手都肿了!”说着话,他还比了一个手打的‮势姿‬。

  石继志心想:“这家伙编得像真的一样!”心正暗笑,却听见一声笑声道:“谁被蜈蚣咬了?”

  遂见侧门一开,由院中走进一人,石继志见正是那救自己的老人,不由笑着用手指温世海道:“你老人家看,温兄这一双手昨天夜里竟被蜈蚣给咬啦!咬得还真不轻,我看八成还是一条老蜈蚣!”说着笑眯眯地看着老人,心想:“咱们大家都装糊涂好了!”

  老人听了石继志的话,看了温世海一眼,皱了一下眉,温世海却现出了不大得劲的神⾊。

  总算这场面并不太久,八步凌波温世海笑道:“你看,光顾了说话,石少侠连脸都还没洗呢!快请到浴室去吧!”

  老人笑着用手拍了一下石继志的肩膀道:“走!小兄弟,我们一起去。今天天真好,洗完了吃点东西,我看也该走了。”

  石继志不知如何,对老人产生了一种极度的亲切之感,尤其是老人连救自己两次,居然丝毫不表现出来,每一句话和表情里,石继志仿佛都能看出一种‮实真‬的感情。他不由默默想道:“他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草野奇人,只是他不愿人们知道他的名字!是的,他一定是这么一个人…”

  他和这老人把臂而⼊,漱洗完毕之后,温世海备了丰盛早餐,三人同桌而食。饭后老人首先提议要走,石继志満心想着复仇的事,更是去心似箭,八步凌波温世海坚持留他们不住,一直把他二人送至江边。

  石继志见那艘小船所幸尚未被大⽔冲走,‮二老‬和老幺正在舱面上清理着,一眼见二人转回,都不由大喜上。

  八步凌波温世海一直送他二人上船,并把‮二老‬唤至一边嘱咐了几句,想是说明了他自己的⾝份,吓得那‮二老‬几乎要跪地叩头。然后他由⾝上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二老‬,这才走到一指魔莫小苍⾝前面现恭敬地道:“大哥请沿途珍重,小弟不远送了!”莫小苍哈哈一笑道:“兄弟请回吧!”

  这温世海又与石继志握手道了再见,石继志接过自己那匹爱马拉⼊船舱,一霎时,‮二老‬和老幺已把大帆拉了起来。

  老人依然还像一个內行的⽔手一样,抬头看了一下天,笑道:“是北风,往左转舵!”老幺把风帆调对了风势,这条船在二人的照顾之下,已驶出了七八丈以外,渐渐就出了这条山口,眼前又是一望无头的大江。

  经过这一⽇夜的相处,石继志和这不愿吐示姓名的老人,不知不觉之间竟建立了极好的感情。他们常常促膝在船板之上谈话,一谈就是老半天。

  午饭之后石继志正在凭窗小望,忽听见⾝后有人咳嗽了一声,忙回过⾝来一看,却见竟是那老人,他面带微笑在对石继志招了招手道:“小兄弟!你过来,我问你话!”

  石继志忙走过笑道:“什么事?”

  老人拍了一下旁边的板凳道:“你坐下,我们慢慢谈!”

  石继志坐下,用惊异的目光看着老人,遂见老人面现忧郁地点了点头道:“洞庭湖快到了,我们就要分手了…”

  石继志不由心中也颇觉有些依依不舍,笑了笑道:“老人家,你家住在哪里?等我事情完了之后,定去看你!还有…我还不知你名字呢!”

  老人忽然落下了两滴眼泪,看了石继志一眼,苦笑着摇了‮头摇‬道:“人生最快意之事,莫过于能上一个好朋友,只可惜我与老弟你…”说着又长叹了一口气,接下去道:“有时候,人生并不需要太过认真,友贵知心,所以我的名字还是不告诉你好。如果你一定要知道…”说着老人抬起头看了石继志一眼,眨了眨眼又接下去道:“你可去问问那一指魔莫小苍,见了他你就明⽩了。”

  石继志不由一惊,重复了一遍老人的话道:“一指魔莫小苍?”

  老人肯定地点了点头道:“是的,小兄弟!你不是要去找他报仇么?”

  石继志不由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道:“是的!我这一次就是专门去找他,我要他死在我的七禽掌之下!”

  老人打了一个寒噤,苦笑了一下道:“小兄弟!那莫小苍真就如此可恶么?你一定要他的命么?”

  石继志不由动地一把拉住了老人的手,他觉得老人的手冰冷,流着泪道:“老人家,你不要劝我吧!莫小苍杀了我全家…我…我…已等了多年了…我一定要和他拼个最后死活,我要是胜不了他,情愿死在他手下!”

  数年前的那幕⾎仇重新又回到了他的眼前,他忍不住往一边一倚,一时热泪滚滚而出。

  老人见状忽然张大了双目,他痴痴地看了这少年一会儿,忽然自言自语道:“是的!是的!他该死!他该死…”说着他伸出颤抖的手,在石继志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又接道:“小兄弟!你放心地去找他吧!你一定会成功的!他会死在你手上的!”

  石继志不由大感振奋,擦了一下流出的泪,惊异地问道:“真的?可是你怎么知道呢?”

  老人苦笑着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我知道…因为莫小苍现在正在生着重病,连都不能下…”

  石继志不由惊得往起一站道:“这是真的?”

  老人一面点着头,一面拌颤着手,由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纸卷儿道:“这是我刚才画的一张图,送给你,对你大有用处。”

  石继志惊奇地接过了这张图,老人又道:“这图上画的是莫小苍所居住的地方,你可以按图毫不费事地找到他…”

  他几乎不忍心说到最后那个杀的字眼,石继志不由感地紧紧握住老人一手道:“老人家…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怎么来报答你呢?”

  老人微笑着淡淡地道:“你会永远记住我的…我相信你会的!”

  石继志茫然地点了点头,顺手把那纸卷儿打开,果然是一张极为紧凑的图形,哪处⼊口,哪处转,哪处有人防守着,都一一注明了,最后用箭头注明了莫小苍的住室,真是一目了然,石继志不由惊问道:“你怎么对他家知道这么清楚呢?”

  老人含笑道:“我和他是多少年的朋友了,在他家住了好几年,当然是清楚的了…”

  石继志感地将图收下,不由皱了一下眉道:“还有那湘中八丑,我还要找他们一清旧账!”

  老人苦笑着点了点头道:“你不要担心,你去找莫小苍的时候,他们也一定在那里,你可以一并把他们都杀了。”

  石继志不由惊奇地张大了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天下事情竟会有这么巧,不由怔怔地看着老人,老人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不要怀疑,这是真的,小伙子!你放心去吧!他们一定在那里。”

  石继志翻了一下眼道:“他们难道也跟莫小苍住在一块?”

  老人苦笑着道:“也许…也许是吧!”

  石继志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但他确信老人是以诚恳的态度向自己说话,而且老人似乎没有必要骗自己。他低头想了想,心忖:“反正他们在不在,我也要去找的,无妨就信他的话吧!”想着点了点头道:“那倒省了我不少的事!”

  老人忽然又抬头想了想道:“本月十五⽇,是那排教中‘清教’的⽇子,各香主舵主连袂下巡,那时最为空虚,你如那天夜里去,定能手到成功!”

  石继志不由喜形于面地点了点头道:“好,我十五⽇夜里一定去!”

  老人似乎显得很伤心,又道:“听说那莫小苍因左肋生瘤,惯于右侧而睡,而背向窗外,你只要记住朝他后心‘志堂’⽳上下手,一定成功!否则…”

  石继志不由不解道:“否则怎么样呢?”

  老人惨笑了一下道:“否则,此人已练到了运气护⽳的地步,仅留‘志堂’一⽳为⽳门,你要是打错了别处,决不能制其死命,你要记住了!”

  石继志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心想:“好厉害的莫小苍,要不是这老人告诉我,到时候还真不知能不能胜呢!”想着点了点头道:“我记住了!”

  忽然他心中奇怪,暗想这老人既是那莫小苍的朋友,焉有如此出卖朋友致死的道理?不由看了他一眼,正⾊道:“老人家,你这么做为什么呢?”

  老人忽然仰天哈哈一笑道:“不错,我是那莫小苍的朋友!可是小兄弟,这个世上,有一些人必须要死去的,死去的人不该是好人,应该是坏人,那莫小书虽然已洗心⾰面,可是,他到底是个为恶已久的坏人,因此他也该死了!只是君子要有容人之量,希望你如顺利地杀了他,却不要延及其女…石继志,你能做得到么?”

  石继志低头想了想,他为老人这番话深深感动了,不由泪流満面地点了点头道:“老人家,我答应你,我决不妄杀一人!”

  老人家忽然面现喜容地点了点头道:“你能这么做,也不负我老头子为你策划一场了…”忽然他向外看了看,口中啊了一声道:“你看光顾说话,已经快到了!”

  石继志随着老人手指处向外一望,只见舟舶云集,⽔平如镜,果然是已到了洞庭,不由跟着站起了⾝子。时已⻩昏,夕西下,洞庭湖中归帆点点,炊烟渺渺,好一番太平景象。

  ‮二老‬把舵,一路把小船拢了进来,石继志目视着这久别的家园故地,不噤兴出无限感慨,这洞庭湖中曾埋没了自己多少的往事和童年…

  老人顺手由船板之上取下一面斗笠,往头上一戴,笠边已快遮到他的眼睛,仿佛是怕人看出他的面目似的。

  小船慢慢拢了岸,老幺笑着跑过道:“相公!洞庭已经到了,您老是在哪里下船?”

  石继志一把握起了老人的手,诚挚地道:“老哥哥!小弟今生今世永不会忘记你…”话还未说完,老人已挥手笑道:“不要说了!”

  说着又在石继志背上拍了一下,感慨地道:“兄弟,你去吧!记住我告诉你的话,十五⽇晚上,那是一个好机会,万万不可放过,你要记好了!”

  这老人说着话,竟取下头上的斗笠,直往岸上走去,眼见他摇摇颤颤地走上了岸,竟是头也不回地直往前路走去。

  石继志慌不迭叫道:“喂!喂!你等我一下…”说着返回舱內把那匹马牵了出来,慌慌张张地牵上了岸,再四下一看,茫茫人群,哪里还有那瘦小老人的踪影。

  石继志不由暗想:“这老人真是一个怪人…”数⽇相处,这老人竟深深地在他心目中,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影子,如今这么突然一走,石继志竟感到了一阵莫名的空虚,他想到:“人生真是像诗人们所说的如浮萍一样啊…风来了把他们吹聚在了一块,可是风去了,又把他们吹散了…”

  他跨上了马背,感叹了一番,再不见那老人的踪影,只好掉转马头,一任那马向前走着。

  这条路是他当年常走的路,围着湖边一路绕了下去,渐渐他看见那一片竹林子,渐渐他又看见那掩在竹林之中的“拾翠园”不由自主,他感到一阵心酸,一抖丝缰,泼刺刺放开了马蹄,直往那竹林中奔去。

  这一人一骑的突然光临,惊扰了三四个放牛的孩子,他们正牵着牛,在这所宽旷而无人经管的花园中,一任他们的牛嚼食着地上的青草。石继志这一突然现⾝,孩子们都吓了一跳,相继牵着牛走了。

  这年轻人翻⾝跳下马背,他长长地昅了一口气。注视着这満院荒芜的凄凉景⾊,不由紧紧地咬着牙,心中却在暗暗地想:“我一定要重建这所家园,让它恢复到从前一样的幽雅兴盛!”

  石继志在马腹上拍了一掌,这匹汗⾎马跑向了荒芜的花园中,低头嚼食着园中的青草。石继志叹了一口气,自语道:“家园荒芜,人物已非,我的回来。只是平⽩添一段断肠伤心啊…”他在石室中摸索了半天,才找出了一把锁匙,小心地去启开那二门的大锁,只是因为年代太久,锁已锈住,费了半天劲儿,还是打不开。

  石继志不由随手抛下那把锁匙,由肋下掣出了那口“朱雀剑”一振手腕,只见红光一闪“呛”地响了一声,那大铜锁“叭嗒”一声,落在地上。石继志揷好了剑,随手一推,那门“吱”一声,遂即打了开来。

  他含着満腔辛酸,举步进了这“拾翠园”

  这座辉煌的建筑,一砖一石,都是他先人⾎汗的结晶。楼內那些凌的家具,上面集満了尘垢,不再像以前那么光亮耀眼了。每到一室,每走一步,这年轻人都会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他走到自己住的那间房里,在门口注视了良久,还是和以前一样地放在那儿,甚至上面的被子还在呢!只是已积満了厚厚的灰尘。书桌上七八糟地散着些书,一对银质的烛台,也仍倒在桌上,他顺手拿起来看了看,喃喃念道:“你们曾‮夜一‬夜地伴着我啊…”说着他紧紧地抓着这枝烛台,只听见“吱”的一声,竟把那烛台给抓扁了,石继志不由惊觉地松了手。

  他的记忆愈发凌了,看看这里,竟噤不住一下趴在了上,放声痛哭,叫了一声:“爹娘啊…孩儿回来了…”

  在这无人的拾翠园中,他的哭声是那么悲惨,直到力尽声竭,也没有人去劝他安慰他。他心中确实积了过多的怨恨与忧郁,如今这一尽情哭诉,反倒心里安静了不少。

  当他平静下来时,才发觉宙己的幼稚,再看枕在脸下的棉被,已被泪⽔浸透,那些陈年的集垢都印在自己的脸上,觉得庠庠的!

  他不由叹了一口气,重新下了,又上楼去把房间中都看了一遍,除了⾐物凌以外,井没有什么损坏之处。于是石继志开始由⽗⺟住的房子着手,一间一间地整理起来,清出了不少的尘垢。

  他一直忙到深夜,才到自己房中倒而睡。第二天清晨,他又开始整理,该理的理,该擦的擦,这“拾翠园”又大致恢复到了从前的样子,除了空寂无人以外,这所“拾翠园”已和往昔无什么差别。

  他又开始清理院子里的东西,大门早已被附近的野孩子劈了当柴烧了。他整理了一阵,心想:“这么多事情,我一个人要⼲到何时,还是去找几个人吧!”

  下午他到衙门里去了一趟,与官人同至拾翠园起了封。其实他早已就撒开了封条,官人只不过察明了他的指纹指印,证明是此园主人,也就告别而去。

  然后石继志又到木匠花匠等店中找来了几个工人,换门的换门,整理的整理,有些地方该粉的粉,该油的油。如此整整忙了四天,这所“拾翠园”竟是完全换了样子,假山重新耸立着,莲池里也有了游鱼,庭院中花叶扶疏,无数的蜂儿蝶儿也都来了。

  附近的大人孩子们,都挤在大门口指指说说,他们本来以为这“拾翠园”没人管了,现在却眼见它又和以前一样有光彩了。有几个故邻得悉是这所宅子的少主人回来了,都相继来串门,见面还直向石继志道喜问好,着实也忙了一整天。

  到了第五天,才真正安静了。石继志到后面马槽中看了看自己的爱马,在院子里走了一转,看着已经整得焕然一新的故居,心中不噤有一种舒适之感,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这才是我理想的家园…”

  下午他像是有什么事似的,一直心绪不宁,原来今天已是十五⽇了!他记起老人关照自己的话,心中不停地想着:“今天夜里,就是我和莫小苍以及湘中八丑一决生死存亡的时候了!”

  初更之后,石继志由“拾翠园”中翩然而出,他⾝穿一件浅绿⽔绸的长衫,⾜下是鹿⽪薄底快靴,显得那么仪态潇洒。

  只是他眉目之间,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凌厉杀气,那双瞳子內,更是闪闪地放锋芒,一望而知,这年轻人此行出门,定是有极大的愿望和使命。

  他加快步伐走着,绕过一座石桥,四下已是万家***。他由⾝上取出了一个纸卷儿,打开来看了看,又迅速收了起来。然后他顺着一条垂柳小道,一路加快了脚步走了过去。

  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他已行到了一处僻静的湖泊之旁,然后他又把那图卷取出,亮了千里火看了看,微微听他口中念道:“啊!就是这里了!”他把图收好,装着闲的样子,由一道小堤行到了湖的对岸,神⾊之间竟显得有些仓惶。

  他已看到了一座建筑极为堂皇的大宅子,在一箭之遥的山弯之下,就像是一条蚕一样卧着,大红⾊的石墙展延出里许长远。石继志不由皱了一下眉,喃喃道:“好大的气派!”

  他记着老人关照的话,在这延展里许的围墙之外走了一周,隐隐可见墙內***通明,这证明宅中人都还没有睡,然而石继志已颇觉不耐了。

  他想到,就在眼前这所巨宅之中,蔵着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怎不令他望之发指。他记得老人关照他,不到三更决不要进⼊,因此他耐着子在附近踱着,心中却在想着复仇的步骤。

  他慢慢走到离宅门有十丈的湖边,正自痴望着湖⽔想心事,忽然一阵马蹄之声,只见顺着那条小堤一连飞驰而来四骑快马。

  这四匹马快同电闪星驰似的,一刹那已跑近石继志⾝前不远,就听一人吆喝了一声,率先勒住了缰绳。

  遂见他翻⾝下了马,对⾝后三人低喝了声:“好了!到了!”另三骑马上的夜行客也都由马上翻⾝而下,头前一人用手一指那所巨宅道:“瓢把子这几天心情可不大好,哥几个口头上可要小心点,弄不好他***吃不了兜着走!”

  石继志因在夜里,看不清这几人面貌,但却知是一帮江湖匪人。他因不愿事先被人发现,遂把⾝影闪在一棵大树之后,眼光却注定这四人,似见一人走路还一拐一拐的,像是不大对劲的样子。

  一行人走到那巨宅门前,为首之人在门上拍了三下,隐听內中有人喝道:“什么人?”叫门的那人躬⾝道:“弟子侯⽟等奉召晋见瓢把子!”里面答了一声:“候着!”

  石继志远远听着,心想好家伙,一个开门的都这么神气,可真是狗仗人势了。遂听轰隆隆的一声,那大铁门推开了一扇,一行四人鱼贯而⼊,跟着轰隆隆的一声,大门又合了起来。

  石继志心中可真有些等得不耐烦了,此时天二更,他把⾝上归置了一下,把最外面那件长衫脫了下来,一腾⾝窜上了树,把那件⾐服放在树枝丫之间,然后飘⾝而下。

  他脑中酝酿着复仇的计划,全⾝的⾎在沸腾着,似要炸开了⾎管流出来似的。他匍匐着行至那围墙边,侧耳听了听,內中没有什么动静,这才大着胆子,一抖双臂“一鹤冲天”已轻飘飘地落在了围墙之上。

  一上墙头,忙一伏⾝,仔细打量了一下,只见这所巨宅中巨室连延,少说有七八十间以上,花圃、楼台、亭榭,一目望去散落在各处。石继志不由心中着实此了一惊,不敢在墙头上久呆,向下一飘⾝,已经飘飘落在地面。他脑中记着老人所赠之图,上面有极清楚的路线,仿佛是由后厅直下。

  于是他提起一口丹田之气,一路翻纵了下去,不一会儿来至一处四面栽有巨松的大厅之旁,深夜之中,静悄悄的丝毫没有声音。

  石继志抬头向上一看,皎洁的月光之下,只见那大厅正檐下悬着一方朱红的大匾,其上是三个金光耀眼的大字:“凤尾堂”

  石继志心中动了一下,心想原来“凤尾堂”就设在此,无怪乎这么大的院落了。只是这么多房屋,却是连丝毫灯光也没有,到处一片死寂。

  石继志隐⾝在一块假山石之后,向四处注意地看了看,心中却不由暗想:“莫非那莫小苍睡了不成?”

  他飘⾝在一堆花石之中,由⾝上取出地图,亮着了千里火,小心地向上注目一看,心中这才明⽩,原来红线所标,才是直往莫小苍住处去的路线。

  就在他方把火光吹灭的刹那,只听一声低叱道:“什么人?”石继志方向侧一偏⾝,发话人已窜到了自己⾝前,石继志慌忙道了声:“是我!”那人伸长脖子认了认,方觉不对劲,石继志已一个箭步窜在了这人⾝前,并中食二指照着这人前就点。

  这人姓齐名天化,外号响尾蛇,平⽇本是负责巡江第七舵的任务,今天是第一次回坛叩见教主,却不想‮夜午‬起⾝小解,发现火光一闪,他不看还算了,这一看可真是平⽩损失了一条命。

  那齐天化本来只是疑心,可还没有想到其它,石继志这么一出招,他不由大吃一惊,慌忙向外一闪,避开了石继志的双指,他口中不由冷笑了一声道:“朋友,你好大的胆!居然敢‮夜午‬到总坛来撒野,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说着话已凑在了石继志⾝前,右手“横⾝打虎掌”直往石继志右肋就劈。

  石继志此时应敌,可以说是心惊胆战,只怕万一惊动了排教中人,自己孤⾝一人可不是他们的对手!他想着一声不哼,心中已存下不叫这小子逃开去的心。

  就在这响尾蛇齐天化的一掌劈下的刹那,他突然发现眼前的青年人竟失踪了。齐天化虽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武功,可是动手过招,手头上还不算怎么含糊,一见对方青年人这种⾝法,就知道今夜遇见了⾼手,绝难在对方手下讨了好去,心中不由吃了一惊。

  果然还没容得他菗招换式,就觉得一股強大的劲风,直如排山倒海似地直往自己后心来,这响尾蛇齐天化口中方道了声:“不好!”不容他再转过⾝来,石继志“乾元闷心掌”向外一发,如同击⾰般响了一声,那齐天化闷哼了一声,整个的⾝子蓦地腾空而起,石继志向前一腾⾝⾼举双手,已把这齐天化下坠的⾝子接在了手中。

  可怜这小子动手仅两招就一命归,石继志轻轻把他的尸体放在了草地里,那些草叶掩在他⾝上,这才抖擞了一下精神,直往厅后转去。

  他脑中忆着那图上的指示,在第六棵巨松之侧拐弯而⼊,果有一条铺着石子的小径,两旁全是⾼及一人的冬青树,‮夜午‬里,被风吹得刷刷作响。

  石继志一直走到了这小道尽头,遵着图上线示,向右又拐了一个弯。果然⾝一转过,眼中已看到了一座极为精致的石楼,石楼附近尽生着一些参天古树,如不注意,几乎看它不出。

  石继志停步不前,若按着图上的指示,这座楼房正是一指魔莫小苍的住处。正在此时,更楼上一连敲了三下,石继志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现在没有什么再值得他考虑了,他把双⾜紧了一紧,发现那楼中还有一处灯光没有熄灭。

  石继志不由略闭双目,沉了一下浮动的气,定了定神,双臂一展,以“巧燕穿云”的极快⾝法“嗖”一声纵上了这楼前瓦檐,然后伏⾝以“狸猫戏檐”的极轻⾝法一路滚转,已掩上了正楼瓦面之上。

  他看到了那一处亮着灯光的地方,內中似有人影在晃动着,这不由又使他吃了一惊,他心中不由暗想:“怎么到了此时还有人呢?那老人不是说人都不在了么?怎么会还有人?”

  他愈发觉得心中不宁,可是到了此时,也绝不容他临阵退缩。终于他咬了一下牙,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今夜一定要和那莫小苍一决生死,决不空来!”

  石继志想到此,可谓周⾝是胆,向前一扑⾝,用“巨猿过技”的⾝法,双臂陡然向上一伸,已把全⾝整个吊在了那间亮灯的窗棂之上,跟着反臂拧⾝,一式“珍珠倒卷帘”已把目光凑近在窗前。

  他耳中已听到內中有人在轻轻说话,声音虽然很低,但石继志却听得清清楚楚。遂闻一人叹道:“这小子手段真狠,一照面居然就毙了三个,我们这湘中八丑,如今只剩下四个了…”

  石继志不由一阵发指,差一点儿惊得由房上坠了下来。他脑中不由得想道:“果然那老人所说的一点也不错,湘中八丑中的四个宝贝也在这儿,今夜倒是我洗雪⾎仇的良机了!”

  想着他已用⾆尖把窗纸点开,仔细凑目向室中一看,果见昏暗的灯光之中,坐卧着四个⾼矮不等的汉子,正是多年不见的⾎海大仇人,他们是地蛇张青、小蜈蚣李天霞、⽩面佛刘元泰和快手谢以平。

  说话的正是那⽩面佛刘元泰,他自从当初在洞庭湖被司徒云珠掌中要害之后,差一点儿命丧⻩泉,总算这小子养生有道,幸得残生,可是却落了个残废,终年驮着背,直不起来。

  石继志见他说完话后,一旁的地蛇张青面⾊铁青地哼了一声道:“我倒希望能够早一天会会他,看看他那‘七禽掌’到底有多厉害!”

  那⽩面佛刘元泰咳了一声,庒低了嗓子道:“瓢把子这两天是怎么了?我看是不大对劲!好好的把我们哥儿四个找来关在这小屋里,到底有什么事?真令人想不通了…”

  他说着话,还一个劲皱着眉。‮二老‬谢以平往上一倒,叹了口气道:“兄弟,你少说两句吧…反正是有事,要不然他老人家找我们做什么?”

  石继志在外听得清清楚楚,全⾝也噤不住一阵发抖,这才知道竟是那一指魔莫小苍把这四人找来候差的。他⾜尖一松,已轻飘飘地飘临地面,现在他心中不由暗暗着起急来了。本想一鼓作气冲向屋中,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把四人震毙房中,可是回心一想,又怕万一弄不好惊动了那莫小苍,却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最后他大着胆子,一纵⾝又攀上了那窗棂,用指尖在窗户上轻轻弹了两下,口中低低地叫了声:“谢舵主!谢舵主!”

  那快手谢以平正在上仰卧着,闻声不由吃了一惊,一骨碌翻⾝坐起道:“谁?”

  石继志沉着声音道:“在下奉欧香主之命,有点事情商量…”话未说完,就听那谢以平的脚步往窗前走来,石继志猛提一口真气,把全⾝真力都贯注在这右掌之上。

  那快手谢以平,怎会料到在总坛瓢把子的居处还会有外人,口中奇怪着,一面双手就去打开窗子。老五小蜈蚣李天霞也跟在一旁,口中尚道:“朋友,你贵姓?”

  这句话还未说完,谢以平已把窗子打开了,头方向外一伸,就见巨鹰似的自外闪进一人,快手谢以平啊吁一声还没叫出,就觉一股奇大的劲力扑面而来,只觉脑部猛然一昏,顿时窒息而亡,翻⾝倒在一旁。

  那老五小蜈蚣李天霞还不及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就觉顶门一阵奇痛,已被石继志以“巨灵金刚掌”力震碎脑门,跟着其拜兄谢以平之后倒地而亡。

  这种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也只有像石继志这种⾝手的人,施展出来才⾜见威力。他倏伸双掌击毙二丑,直把一旁的⽩面佛刘元泰和地蛇张青,给吓了个面无人⾊,稍一惊怔,石继志已快同电闪星驰般再次偎近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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