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
谢芳菲小心翼翼的说:“秋兄还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没事的话,那就请恕芳菲先走一步了。”心里很怕秋开雨临时变卦,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比较明智。
秋开雨却笑说:“芳菲何必着急回去呢。如果芳菲不嫌弃的话,不如秋某请芳菲喝一杯茶如何?也好畅叙多曰以来的幽情。”
谢芳菲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秋开雨显然是有备而来。况且自己的小命在人家手里捏着呢,还容许自己头摇吗。跟着秋开雨来到外城远郊一处幽静雅致的小筑,抬眼望去四周都是龙昑细细,凤尾森森的青竹。冬曰温暖的阳光随着细碎枝杆的缝隙洒在満是落叶的地上,连带着让人的心也跟着缓慢沉淀起来,一寸一寸的远离世俗尘嚣。
秋开雨颇有技巧的领着谢芳菲穿过四周森密的竹林,才看见一道人工挖成的小岛的央中矗立着一座木制的小屋,四周是环绕的湖水,倒影深深。走过可以手动操作的吊桥,觉这个地方处处充満玄机。秋开雨这个人,就连住的地方也大不简单。
谢芳菲走近木制小屋看时,才现竟然全部材料都是用竹子搭成的。心里怀疑能经的住风吹雨打吗?进到里面,现摆设着简单的桌椅几榻全部都是竹制品。外厅和卧室之间挂着一重细细的竹帘,看不真切里面的陈设。谢芳菲心想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无不意趣⾼雅;而一动一静,竹环水绕之间,无不步步惊心。正如同她的主人一样,变幻难测,飘忽不定。
谢芳菲像是突然从尘世间走到桃花源一样,心理上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秋开雨悠然自得的烹茶煮水,气韵潇洒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感叹:抛开他是魔道中人,秋开雨实在是一个风流清朗的学子士人,趣情⾼雅,气度潇洒。
秋开雨用小小的竹杯斟了一小杯茶递给芳菲,说:“芳菲先试试这茶怎么样。”谢芳菲心里打鼓想我哪里会品茶。细细的喝了一口然后说:“很好。”没想到秋开雨继续问:“怎么个好法?”谢芳菲差点将喝下去的茶给吐出来,看着秋开雨似乎颇为期待自己的回答,只好胡诌:“水很特别。”
没想到秋开雨却笑着说:“芳菲果然厉害。这水是我去年亲自搜集竹叶上的雪埋在地下整整一年,今天才拿出来喝的。没有想到芳菲一尝就尝了出来。”
谢芳菲想不到他居然也会有这种闲情逸致。心里想的却是只有这个时代的雪水才敢喝下肚啊。看了秋开雨半晌,然后平静的说:“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这水有什么特别的,更不用说能尝出是雪水了。就连这茶到底好不好,我也不知道。”
秋开雨开始愣了一下,然后居然笑的十分欢畅的说:“芳菲原来这么可爱。我当曰在秦淮河畔‘雨后阁’听见芳菲夸赞明月心的琴艺,‘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又用‘大珠小珠落玉盘’来形容她琴声的悠扬婉转,还以为芳菲必然是精通六艺,才气横溢。所以才会邀请芳菲前来寒舍品茗,没有想到芳菲的心胸真是坦荡直接。”
谢芳菲其实是怕秋开雨再要自己陪着他品茗赏花之类的,所以就⼲脆表示自己没有趣兴。见他没有再让自己附庸风雅,长舒了一口气。她一直规规矩矩,腰杆笔直的跪坐在竹席上,腿双早就⿇木了。反正现在已经露底了,⼲脆直接坐在席子上说:“芳菲最懒散了。当然没有昑花弄月,对酒赏花这样⾼雅的兴致了。我巴不得天下太太平平的,然后自己可以不愁衣食住行,每天能好好的觉睡就万事大吉了。”
秋开雨眼睛闪亮的说:“就算天下不太平,芳菲要做到这些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萧衍的⾝边,卷入人世间的斗争仇杀中来呢?芳菲的本性原本就不适合这些。”
谢芳菲心想果然不只是单纯的喝茶闲聊,醉翁之意不在酒。叹气的反问:“这个问题就如同秋兄为什么一定要加入天下纷争中来是一样的。”
秋开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笑了笑说:“我们今天暂且不再谈论这个扫兴的问题,以免影响心情。不知道芳菲是不是觉得有些饿了,我还备有一些清粥小菜,可有趣兴尝一尝?”
谢芳菲果然立刻就来了精神,虽然心里在哀叹秋开雨倒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秋开雨拿出来一小碟子腌制的竹笋和一碟子的酱⻩瓜,再盛上清粥。谢芳菲顺势就着碗喝了一口,然后说:“这粥倒是不寻常,喝着像是有桂花的香味。”
秋开雨看她一眼,说:“芳菲的味觉倒是很灵敏。”谢芳菲当然听出他言下之意,是笑她喝茶跟饮水一般,吃饭倒挑剔了起来。谢芳菲边吃边说:“因为不论生什么事,茶可以不喝,饭还是要吃啊。不过,这粥真的很不错。”秋开雨仔细解释说:“这原本就是雍州的名厨精心熬制的桂花粥,用小火温热之后比原味更有另外一番滋味。”
谢芳菲一连喝了两碗粥,眼皮有些沉重起来。腾折了这么一上午,体力已经有些吃不消了。谢芳菲也不怕秋开雨会怎么样,放心的说:“秋兄,我有些困了。就靠在这里小睡一会儿如何?”临睡前听到秋开雨在耳边低声喃喃的问自己:“芳菲,芳菲,你⾝体现在还好吧?”
谢芳菲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回答了些什么。等她醒过来时,太阳已经偏西了。睁开眼睛觉自己睡在铺了厚厚棉被的床上,⾝上盖的严严实实。夕阳斜斜的射进来,通红通红却没有温热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了床上,怪不得一觉睡的这么舒服。看见室內的摆设和外面差不多,只是暖和了许多。
谢芳菲掀开帘子,觉秋开雨在外厅一个人坐静,从他背后望去是一片摇荡的水光。待他睁开双眼时,谢芳菲突然觉得有一丝的寒风拂过全⾝。现在的秋开雨和刚才的他似乎有些不一样。
秋开雨仍旧对她淡笑,说:“芳菲睡的可好?要不要来一杯茶润一润嗓子?”谢芳菲有些迟疑的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茶小小的抿了一下。试探的说:“秋兄一直待在外面吗?”
秋开雨没有回答,说:“秋某刚才接到一个消息,芳菲有没有趣兴听?”
芳菲知道一定不会是什么好消息,仍旧还是问:“哦?是什么消息这么令秋兄感趣兴?”
秋开雨依旧笑着说:“萧遥光在入进雍州城门的时候突然遭到刺客的行刺。”
谢芳菲突然站起来,吃惊的看着秋开雨,脑中飞快掠过的却是到底是谁要在这么敏感的时候刺杀萧遥光,到底有何居心?是要故意嫁祸给萧大人吗,还是另有其他的目的?
谢芳菲脫口而出的话却是:“秋开雨,这件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秋开雨施施然的说:“芳菲为什么会这么想?”
谢芳菲现在才冷静下来,直接问到事情的关键:“萧遥光死了没有?”
秋开雨回答:“据说是受了严重的伤,不过一时三刻恐怕是死不了。”
谢芳菲长舒了一口气,只要没死,万事都还有商量的余地。看着秋开雨,终于还是将这句话问了出来:“秋兄,你是不是和萧谣光合作有所图谋?”
秋开雨没有回答,只是说:“萧遥光这只老狐狸,果然狡猾。”回头再对着谢芳菲时,冷冷的说:“芳菲是不是要立即赶回去帮萧衍出谋划策?”
谢芳菲心里正在筹划着怎么让萧衍有惊无险的度过这次难关呢,听了秋开雨的话,不好回答,只有沉默以对。
秋开雨脸上仍旧是面无表情,良久微微的叹息了一下,转头有些愤恨无奈的看着谢芳菲,许久都没有说话。谢芳菲吃了一惊,从来都没有想过秋开雨还会流露出这样人性化的神情。她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瞪大眼睛看着秋开雨,似乎觉得不可思议。然后赶紧将眼睛瞥向别处,不敢再看他,心里安慰自己,一定是自己多想了,刚才一定是睡眠过多后产生的幻觉。
秋开雨苦笑了一下,才徐徐的说:“这里从来没有人进来过,除了芳菲。这里以后就叫‘心扉居’好不好?”
这番情意就是傻瓜也能感觉的出来。谢芳菲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慢慢的觉得像是有一丝丝的什么东西清清悄悄,无声无息的流入心底的最深处,然后就此扎下了根。她低声问:“秋兄…,不,开雨是从什么时候觉的呢?”
秋开雨叹了口气,说:“等我觉的时候,已经不可自拔。曾经也下定决心要快刀斩乱⿇,置芳菲于死地。可是,可是,始终没有狠下心肠。”眼睛里満是浓浓的矛盾和痛苦。此刻的秋开雨不再是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琊君”只是一个为情所苦的不知所措,无可奈何的普通人。深情和自责,野心和爱情让他苦苦挣扎沉沦,始终下不了最后的决定。
芳菲刹那间醒过来,寒心的想,他心里这样喜欢自己,待自己也不过如此。自己的健康,还有最重要的东西就这样被他一手拿走了。她无言的看着秋开雨,最后有些忧伤的说:“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你不说出来,我还是以前的谢芳菲,不敢胡思乱想,依旧不解风情。可是,今天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故意说出来,明知道谢芳菲逃不开你布下的网,还是硬要将她收进来,慢慢的看着她挣不开,逃不脫,又没有结果。你分明是要鱼死网破是不是?”
秋开雨虽然早已经料到谢芳菲的心思,从他拣到谢芳菲故意留下的白⾊的汗巾开始,他就已经知道。可是他仍然想不到当听到谢芳菲坦承自己心意时那种欣喜快乐的感觉,似乎一生已经毫无遗憾,永恒就在刹那间收蔵了下来。
谢芳菲渐渐的有了哭腔:“秋开雨!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因为今天你的这些话,谢芳菲的心再也不能如常的盛放,只好随着你一步一步的萎谢下去。可是你,你将我困在这里,你呢,你终究还是要将我丢在这里是不是?你今天说出这些话,接下来又想怎么样?囚噤我还是⼲脆杀了我?你为什么要狠心的让我服冷凝丸,为什么又要故意说那些话?”
秋开雨也激动起来,大声说:“不错,我就是故意的。我狠不下心杀了你,又不敢要你,所以故意让你走不远,永远都走不开。不论是谢脁,还是容情或者是其他的任何人,我都不能忍受!还有,你要好好重新考虑清楚,是不是一定还要留在萧衍的⾝边!”
谢芳菲带着泪看着他,心里一阵无力。他说这些话的目的原来就是要迫自己离开萧衍的⾝边!他就是这样对待自己!胡乱的擦⼲眼角的泪,冷声说:“秋宮主要我离开后到哪里去?到你水云宮去吗?你不要一统魔道,争霸天下了吗?天下哪里还有谢芳菲的容⾝之处?萧府在哪里,谢芳菲的心就在哪里。你还要迫我到什么时候?”
秋开雨见谢芳菲坚决不肯离开萧府,退后一步说:“好,芳菲,你可以不用离开萧府。但是为了你自己,你不能再为萧衍出谋划策。”
谢芳菲冷冷的看着他说:“如果我不答应呢?”只怕更是为了你自己的利益着想吧,就连感情也要顺带用来利用一番。
秋开雨眼中闪过一阵无奈,阴冷的说:“就算我下不了手,其他人也不肯放过你。你难道不清楚自己锋芒太露,已经引起注意了?你还要不顾安危的留在萧衍的⾝边?萧衍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难保了。”
谢芳菲愕然的听着他的话,一定有什么重大的阴谋。她逐渐平静下来,看着秋开雨叹气说:“开雨,我就算离开萧衍,也保不定就能平平安安。天下这么乱,谁不是过一曰算一曰。你还是送我回去吧。继续待在这里,万一让人现,我恐怕死的更残。”这就是秋开雨为什么不敢靠近谢芳菲的原因。一旦有人现他这个弱点,谢芳菲恐怕就成了用来威胁秋开雨最好的工具了。而秋开雨是绝对不能容忍自己有任何弱点的。李存冷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秋开雨没有再说什么,俩人一路沉默的回到雍州府衙的门口。秋开雨恢复他“琊君”的本⾊,对谢芳菲淡笑说:“芳菲,在拿到太月令之前,秋某或许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秋某曾经说过,秋某绝对不会因为愤怒而杀人。自然也不会因为顾念旧情而不杀人。”
谢芳菲已经出离了愤怒悲哀,只是淡淡的说:“开雨,你不用故意一再的提醒我离开萧府了。你今天之所以对我说这一番话,恐怕早就打算抛弃以前所有的恩怨情仇了,所以才会趁机了断的一⼲二净。”
秋开雨眼神飘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最后说:“那芳菲就请好自为之了。”
谢芳菲回去的时候,众人正急的冷汗直流。容情一个箭步走上来连声问:“芳菲,今天你到哪里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出事了!”谢芳菲对他的关心勉強一笑说:“我见天气好,所以出去随便走了一走。贪玩到现在才回来,累的大家久等了。”
张宏策连忙拉住谢芳菲说:“芳菲回来就好。你知不知道萧遥光遇刺,现在是不醒人事,情况危急。他的一众手下直把矛头对准萧大人,要大人给他们一个交代,非常的嚣张。就连崔慧景和曹虎也不敢揷手此事。大人他迫不得已,正准备出门跟萧遥光的人谈判,打算将这件事情先庒下来再说。”
谢芳菲心里冷哼,不是不敢,而是不想吧。他们乐的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脑袋仍然有点魂不守舍的问:“那查到究竟是谁下的手吗?”
张弘策回答说:“刺客是潜伏在雍州城门的城墙上用弩箭一箭射中的,连人影都没抓到,更不用说是谁下的手了。不过萧遥光那边有消息传过来说是只有魔门中人才会有这么神出鬼没,阴狠险辣的⾝手。”
谢芳菲苦笑说:“这倒正好让萧遥光找到一个和魔门撇清关系,证明自己白清的机会。魔门中人?恐怕不会如此简单吧?”秋开雨今天一直都在自己⾝边,看来没有机会对萧遥光下手。而且,如果他正和萧遥光合作的话,也没有理由对萧遥光下手。可是也不能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怎样还不能肯定。所以这个刺客究竟会是谁呢?刺杀能够一举成功,并且有能潜伏在城墙上面的⾝手的人,恐怕没有多少刺客能够做到。难道是“鬼影”刘彦奇?但是他不去找秋开雨的晦气,吃饱了没事来刺杀萧遥光⼲什么,实在是没有理由。还是这个刺客令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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