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的最少的,不是最好的爱
她感觉更奇怪了,于是微微弯下来,更近一些地看他。
她看到薄安睿傻傻地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呆呆的,跟中了一样。
“薄安睿…”她忍不住又唤了他一声。
这一次,声音比刚刚略大了一些,可他还是没有听到,仍旧是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跟痴了似的。
他低着头,以至于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她能够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极度悲伤和阴郁的感觉。
而那种感觉让她感觉到惶恐。
她连忙伸手去碰他的肩膀“薄安睿…你怎么了…”
他竟然还没有反应!
他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像个木头人,而她透过指尖,亦是察觉到了他的僵硬。
“薄安睿,你怎么了?你说话啊!”她轻推他,他不动。她再用力,他还是不动。
“薄安睿,你别吓我,你回答我啊!”她用力地推他,力气大到都把他推倒了,可是他的意识仍旧没有回笼。
他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小鱼摊前的地面洒了水,他的子和鞋都浸了,他却还是没有知觉一样。
她心慌不已,扑到他跟前,双手捧住他的双颊,用力地说“薄安睿,你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话啊,我是米兰!我是米兰啊!”米兰?米兰?
她的名字,终于刺到了他的神经。
缓缓地、慢慢地,薄安睿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他呆滞了许久的眼神重新找回焦距,然后,他看到了…
“米兰?”
“对!是我!我是米兰!”她一连用了三个感叹号,谢天谢地,他终于清醒了!
不过,她还是搞不清楚,他刚刚到底怎么了?他刚刚那个样子,真是好吓人啊!
她苍白的容颜,甚至是泛红的眼圈,让他的大脑思维迅速回转“米兰,对不起,对不起…”
他忽地抱住她,一个劲儿地道歉。
她再次惊了,他又怎么了?好好的,干嘛要道歉?
她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可是她不敢问,因为她感觉到他抱着她的双臂一直在颤抖。
她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可是她想,一定是发生了很严重、很严重的事情。
否认,那个一向沉稳理智,遇到任何事情都不会慌、不会,能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得漂漂亮亮、干干脆脆的男人,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悲伤身,无助得像个孩子。
她下意识地反手抱住他,轻拍他的后背,像是哄孤儿院的那些孩子一样,安慰着他“薄安睿,没事了、没事了…”
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是不管是什么事,都没关系,都过去了。
她乖乖地任由他抱着,顺从着他,安慰着他…
她想等他慢慢平静,慢慢冷静下来,可是,她的眼睛不经意间地一瞥,看见地上的那个看起来似曾相识的鱼缸。
尽管小鱼摊上摆着那么多个鱼缸,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一个,长方形的,双层玻璃的,既环保、又时尚的押花鱼缸。
纯手工的制作,彩鱼、碧草、怪石…全部巧妙地融合在一起,保持了大自然的原汁原味,美丽的热带鱼可以在清澈见底的亚克力鱼缸中自由穿梭。
整幅画面,静中有动,风景胜画,生趣盎然,让人惊叹叫绝。
真是再美不过了。
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她当年留下的那个鱼缸,而鱼缸里的那两条接吻鱼,也是!
只是,那两条鱼儿…不动了。
她看着那两条死去的接吻鱼,再想到失控的颤抖的他,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她的心一瞬间揪紧,她分不清到底是为鱼痛,还是为他痛。
她只是发现,当一个人真正心疼的时候,就会发现语言是多么的脆弱和无力,文字与感觉永远是有隔阂的,真正的心痛是任何语言、任何文字都没有办法形容的。
她还发现,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人、很多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区区两条鱼而已,居然会把那个当初极力反对她养鱼的薄安睿给折磨成这个样子。
“薄安睿,别难过了…”她想要安慰他,可是才刚刚开口,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也很难过。
尽管知道生老病死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尽管知道鱼的寿命一般都不会太长,尽管知道这是自然科学规律…可是,知道归知道,但她还是忍不住心酸。
她好像忽然之间明白了,原来理智这种事情,也是一种很脆弱的东西。
伤得最少的爱,不是最好的爱。
怎么可能不难过?
他抑制不住悲伤,她不知道,这两条鱼对于他而言,有多么重要。
九年多的时间里,他没有离开过它们一天。
无论他走到哪一个国家,他都带着它们。
无论他有多忙、多累,可是只要一回到家或是酒店,看到它们在水里游来游去的样子,他所有的疲惫与辛酸就全都消失了。
看到它们,他就有了寄托和希望。
看到它们,他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接吻鱼“接吻”是一种天,可是对他而言,它们是一种救赎。
它们死掉了,他这般的悲伤,不只是在悲悯那两条可怜的鱼儿,让他更难过的是,他又丢了生命中如此宝贵的东西。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让最美好的东西,从自己的指间溜走?他到底还能留住些什么?
“哎,你们两个年轻人,别难过了,鱼儿终究都是会死的,一般来说接吻鱼只能活6-7年,它们能活到现在才寿终正寝,已经算是很圆了,你们应该感到欣慰才是啊!”卖鱼的老板忍不住相劝,并大方地说道“别难过了,我送你们两条新的好了!新新向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