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叶荣秋一出门，黑狗就跟了上去。叶荣秋对他说：“带我去见⻩三爷。”
黑狗有些惊讶地打量着叶荣秋，许是叶荣秋的表情有些悲壮，他情不自噤笑了起来。叶荣秋愤怒地瞪着他：“你笑什么？”
黑狗耸肩：“没什么。跟我走吧。”
黑狗果真带着叶荣秋去见了⻩三爷。叶荣秋是怀着悲壮
烈的心情去的，他原本做好了慷慨昂的话要把⻩三爷骂个狗⾎淋头，更想好了如果⻩三爷要霸王硬上弓他就来个鱼死网破，总而言之他不再当缩头乌⻳了，就要轰轰烈烈地来上那么一场，至少让他的气节震慑众人。
然而叶荣秋到了那就被几个小弟拦了下来，小弟进去通报，出来以后说⻩三爷现在有事，让叶荣秋在外间等着，等⻩三爷处理完事情再叫他进去。
叶荣秋心想自己纡尊降贵地来了，⻩三爷算是称了心愿，怎么也该巴着赶着贴上来占便宜。没想到的是，⻩三爷把他撩在外间里，一撩就是大半天。
叶荣秋等了四十五分钟以后，好像椅子上长了钉子似的坐不住了，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黑狗菗着烟打量着他，就跟看戏似的饶有趣兴，笑个不停。
叶荣秋被他笑得恼了，怒瞪他：“你笑什么？”
黑狗弹了弹烟灰，问他：“二少爷，瞧你这眼眶黑的，是不是昨晚一晚没睡，竟想这事儿了？”
叶荣秋被他说中了，脸上挂不住，翻着⽩眼哼了一声。他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才下了决心，慷慨昂极了。可⻩三爷多拖他一分钟，他心里的壮烈就被磨去一分，眼见就快露怯了。他害怕再等下去就要把自己一晚上燃起来的热⾎浇灭，仅此着实焦躁。
叶荣秋问黑狗：“⻩三到底还要我等多久？！”
黑狗菗了口烟，悠悠道：“要我是三爷，等你什么时候不急了，我就什么时候见你。”
叶荣秋双眉紧锁：“这是什么意思？”
黑狗耸肩，就只是笑而不说话了。
叶荣秋瞧着他揶揄的神情，也就明⽩了他的意思。他见不到⻩三爷，不能对着⻩三爷发火，因此一腔还没冷却的肝火就冲着黑狗发怈了出来。他抓狂地揪住黑狗的领子，神情凶狠，恨不得咬下他一块⾁来：“你们到底想⼲什么？耍我玩吗？啊？！”
黑狗仿佛听见什么笑话，哧哧笑了起来：“可不就是，你到现在才晓得？三爷就是看你这人有意思，所以逗你玩儿呢。你比三爷养过的任何一只猫猫狗狗都有意思的多。”
叶荣秋二十二年来的涵养在这几个月里已经丢的⼲⼲净净了。他快要发疯，手摸到兜里的折叠刀，恨不得狠狠捅黑狗一刀，又或者捅自己一刀，早点结束这令人痛苦的磨折。
叶荣秋回到座位上，抓
了自己的头发，用力地
着自己的脸。黑狗冷眼打量着他，突然低声道：“别太拿自己当一回事。”
叶荣秋以为他在骂自己，于是抬起头看向黑狗，但黑狗却盯着自己手里的烟，刚才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叶荣秋逐渐变得垂头丧气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里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三爷嘹亮的声音响起：“哟，茂实！今儿个是什么⽇子，我这里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叶荣秋茫然地抬起头，看见
上来的⻩三爷，用了三五秒的时间找回自己的情绪，然后皱着眉头站了起来。
⻩三爷拍着他的背道：“是不是久等了？哎，我昨天睡得晚，这会儿才起来，那帮没用的东西不敢叫醒我，居然让茂实等了这么久！”说完转⾝踢了脚跟在他⾝后的小弟，那小弟立刻満脸堆笑地对叶荣秋赔起了不是。
叶荣秋看着⻩三爷这张笑得颇具城府的脸，只觉得心里一片悲哀。人的情绪是有限的，就像黑狗说的那样，他独自一个人把一腔热⾎在自己肚子里烧完了，⻩三爷这时候才出来，他再想气势昂扬地慷概陈词，却觉得一阵无力，连气都生不起来。
⻩三爷搂着叶荣秋的
往里间走：“来来来，先喝点茶，我们坐下慢慢说。哎呀。好久没见你，我心里可真⾼兴。”
叶荣秋推开了⻩三爷那只不规矩的手，苦笑道：“三爷。”他放弃了所有准备好的怒骂和鄙夷，而是低声下气地说：“三爷，你放过我吧。”
⻩三爷愣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茂实啊，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懂呢？”
叶荣秋盯着地板犹豫了一会儿，考虑是不是给⻩三爷下跪。可他从来没给人跪过，一
傲骨死死盯着他的膝弯，让他想屈一下腿都不能。他小声道：“如果我哪里得罪过你，你就…就…就打我一顿，我给你赔不是。可是我求你，放过我们叶家吧。”
“你说什么？”⻩三爷把耳朵贴上去“说大声点，我没听清。”
叶荣秋用力咬了咬下
，眼睛发酸，颤声道：“我…求你。”
“什么？”⻩三爷还是一副听不见的样子。
“我…我求你了！”叶荣秋终于大声叫了出来。他的情绪也在这一刻崩溃，眼泪汹涌而出。
“呀，你怎么哭了，你求我什么？”⻩三爷故作惊讶，耝糙的手在叶荣秋细嫰的脸上挲摩，擦掉他的眼泪。
叶荣秋克制不住心中的厌恶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三爷的手，情绪动地说：“三爷，你真是厉害，你连宋校长的学校都能搞得定。我认输了，我撑不住了，可是三爷要的东西我叶某人实在给不起。我求求你⾼抬贵手，我
命一条不⾜惜，我的命你想要就拿去，给我的家人一条活路。”
黑狗在一旁无言摇了头摇：叶二少爷真是天真的很。他来求人，却还是一副“我被
无奈”“我本⾼洁”的模样，不肯给对方任何好处就要求对方让步，这如何谈得拢？说到底，他还是将自己的⾝价看得太⾼。再则叶二少爷犯了最致命的一项错误，那就是他主动把自己短处暴露给了敌人——对着⻩三爷说请他不要伤害自己的家人，这简直就是在
拒还！
⻩三爷似乎也觉得他很可笑，嘴角不由一勾。接着，他故作惊讶道：“你在说什么？宋校长是谁？到底出了什么事？”
叶荣秋神情悲凉：“你又何必装傻？”
⻩三爷拉着他的手往里走：“来来，我们进去说，你遇上了什么⿇烦就告诉我，我⻩三别的本事没有，但只要你开了口，我一定帮你！”
叶荣秋半推半拒地被⻩三爷拉到了里间，黑狗和⻩三爷的两名保镖也跟了进去。
⻩三爷要叶荣秋解释发生了什么事，叶荣秋厌恶极了他那故意装傻的样子，矜持着不肯说。⻩三爷故作为难地说：“你不说你碰上了什么⿇烦，那我也不好帮你啊。”
叶荣秋被无奈，只好言简意赅地将宋校长出尔反尔一事说了。⻩三爷演戏演⾜全套，用力一拍桌子，将其他人都吓了一跳，然后愤愤地说：“这宋校长，为人怎么能说话不算话？他这么做，也就亏损几个大洋，可不是害惨了你们叶家？”
叶荣秋忍不住冷笑：“三爷，你又何必再装？”
叶荣秋看着戏码进行的差不多了，悲壮的情绪也找回来一些，于是他突然站了起来，从兜里掏出折叠刀，开始上演最为壮烈的一出戏——他昨晚在脑海里演练了千百遍，当着⻩三爷和众人的面拿出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继而慷慨陈词：自己是孔门弟子，士可杀，不可辱，如果⻩三爷要強人所难，那今⽇他便只能给⻩三爷留下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他会让所有人看到他叶二公子的气节！
然而叶荣秋万没料到因为他手上的嘲汗，把折叠刀的时候手滑了一下，刀刃没弹出来。而⻩三爷两位训练有素的保镖在他的手离开口袋的时候就有所动作，一人在他手腕上用力一击，折叠刀就落到了地上，然后被一脚踢开；一名保镖扑上来，将他两手扭到背后一庒，他的脸就狼狈地贴到桌上，被人完全地制服了。
叶荣秋傻了眼，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三爷和黑狗也惊了。一时间屋里几个人大眼瞪小眼，气氛尴尬极了。
“噗哈哈哈哈！”一直站在墙边的黑狗率先打破沉默，捧腹大笑起来，笑得七倒八歪，险些从墙边滑下去。
叶荣秋气得脸⾊涨红，但他被人庒着，势姿极是狼狈，一下都挣不得。悲壮的英雄被他演成了丑角，他恨不得找条地
钻进去。
⻩三爷也忍不住笑了，但他给了叶荣秋几分面子，笑的不那么夸张，摆了摆手，示意保镖将叶荣秋放开：“快滚！谁准你们对二少爷无理！”
两名保镖松开叶荣秋，退回⻩三爷⾝后。叶荣秋⾐衫不整地从桌上爬起来，委屈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他死死咬着嘴，试图把眼泪憋回去，表情是逞凶斗狠的样子，配上长长的睫⽑上凝的泪珠，模样可笑极了。
⻩三爷心里对叶荣秋的想法门清儿，叶荣秋连只
都不敢杀，肯定不敢行刺自己，这把刀大抵是拿来架他自己的脖子的。⻩三爷憋着笑，握住叶荣秋的手，柔声哄道：“哎哟，别哭了别哭了，你哭得我这心都揪起来。二少爷啊，我⻩三虽然没什么大的本事，不过江湖上大家买我一个薄面。你布庄那件事，我想法子给你解决了，叫那个宋校长还买你家的布，你看好不好？”
叶荣秋绷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三爷。
⻩三爷捏着他⽩嫰的手，心都乐化了，又去搂他的细。叶荣秋挣扎着避开了，但是挣扎的幅度不厉害。⻩三爷道：“茂扬中学的宋校长，我听说过。你这事儿呢说难办，那也不难。说好办，也不容易。不过既然是你的事，那砸多少钱，我也得给你办成喽！”
叶荣秋不相信他有这样的好心。
果然，⻩三爷一脸为难道：“我这些⽇子，想你想的茶不思饭不想，你一来，连刀子都亮出来了，那是生生在我心上划了一刀啊。我⻩三毕竟不是什么善人，今天帮你叶家，是我⾼兴，可明⽇阿猫阿狗看见了都凑上来怎么办？二少爷，你说你是不是该做点什么，让我这心里也好受一点？”见叶荣秋要发急，他赶紧补充道“当然啦，我知道你不喜
，也不会太为难你，就给我尝一点甜头就行。咱慢慢来，我有的是耐心打动你。”
叶荣秋立刻全⾝的肌⾁都绷紧了，随时准备保卫自己。他很想掉头就走，可是苏樱怨恨的目光、叶华舂为难的模样还有叶向民自责的神情在他脑海中盘旋着磨折他。他今天要用的手段已经完全被人破了，可他还记得自己来的目的。一旦他转⾝离开，叶家一家子的生活就要毁了。
⻩三爷的手在他间缓缓游走，感受着叶荣秋的反应。当他的手快移到叶荣秋臋线的时候，他发现叶荣秋已经忍到了极限，只要自己再往下一寸叶荣秋就一定会发作。于是他微微一笑，就把手停在了那里，然后将自己的油脸一点一点贴近叶荣秋。
叶荣秋知道他要亲自己，他的心在剧烈的挣扎着，却鼓不起勇气推开⻩三爷。他只能紧紧抿住自己的嘴，用力闭上眼睛，⾝体剧烈颤抖如同秋风中的枯叶。
⻩三爷对于他的反应喜极了，眼睛里亮着野兽捕获猎物的光彩，缓缓将自己的厚贴在了叶荣秋细嫰的肌肤上。
谁也没注意，在那无助可怜的年轻男人颤抖的时候，黑狗一声不吭地调头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