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情何以堪
何秀蓉本来已经绝望的心重获生机,那是由⺟女俩的一场谈话活起来的。何大嫂以为孙发生还要出去弹棉花,乡间生活很苦,应该给他做一瓶子油辣椒,让他再次外出时带去佐餐。何大嫂让女儿去街上买回来一斤多猪⾁,自己便开始剁⾁沫。
“娘,我要吃⾁。”小儿子铁蛋馋馋地说。
“馋猫,想吃⾁改天再买!”何秀蓉叱喝了一声,小铁蛋只好咬着手指跑了开去。
“蓉儿,⼲吗对弟弟那么凶?”何大嫂眼里含了笑意问。
“吃⾁吃⾁!一天就想着吃⾁!哪有那么多钱买⾁?”何秀蓉生气地说。
“弟弟还小,他还什么也不懂,你生气又有什么用?”何大嫂说。
“放下钱就走,人家好心去安慰他,他却门都不让进!太过分了!”何秀蓉说。
“原来是生三叔的气啊!娘知道你那颗心还在三叔⾝上,娘不管你,只要孙家老三也喜你,你们就好吧。如果怕人说闲话,你们⼲脆到外面去闯生活。”何大嫂说。
“娘,你说的是真话么?”
“当然是真话,难道娘还骗你不成。”
“娘,你真好!”何秀蓉跑过去,抱了何大嫂就亲。
“快⼲活吧!那么大人还像个疯丫头。”
何秀蓉又拿起铁捣辣椒面,没杵几下突然皱起了眉头:“哎呀!娘,三叔就是不愿和人家好,你说怎么办嘛?看他那样子,仿佛离了娘就活不成!”
“傻丫头,不准嚼⾆头!让人听见可了不得!娘当你三叔是孩子呢!那能比么?”
“坏就坏在这儿,他成天就想躺在你怀里,似乎上瘾了,正眼都不瞧人家!”
“或许你有机会了,娘连着两次伤了他,蓉儿一安慰,说不定他就转移感情了。”
“可惜三叔也拿我当孩子,碰都不愿碰人家。”何秀蓉叹了口气说。
何大嫂看着女儿那发育得很好的脯,好笑地说:“你急什么?你才十六不到呢!再大两岁,孙家老三不知喜你成什么样呢!”
“哎呀,不来了。娘老是取笑人家!”何秀蓉娇嗔地扑进何大嫂怀里,羞得不敢抬头。
“告诉娘,你是怎么表示想和他好的?”何大嫂轻声地问。
“说真话么?”何秀蓉胆怯地说。
“对娘当然必须说真话。”
“人家好不容易才和他睡在娘的上,他却只顾觉睡,连看都不看人家。”
“脫⾐服了么?”
“当然脫了,人家什么都没穿。”
“哎呀!这这个憨姑娘!亏得是你三叔,换了别人,你的贞还有么?”
“给他怕什么?我那时想早晚都是他的人,早给了他早安心。没想到他不要人家。不能和他成一家,我拿贞⼲什么?”何秀蓉执拗地说。她知道娘不会责怪她。自老伯死后,她用稚嫰的双肩挑起了一家人生活的重担,她的早,她的依恋孙发生,都是由这艰辛的生活上的变化引起的,她没有必要向娘隐瞒所有这一切。
“唉,可怜的孩子。”何大嫂的眼里滴下了泪⽔,紧紧地抱着女儿不愿松开。她知道女儿心里的苦楚,那么大点儿就要心一家人的生活,女儿当然希望有一个男人做她的心里的支柱。而女儿所能接触所能依靠的又似乎只有孙发生一个人。女儿有什么超出常理的举动做娘的都只能原谅,只能千方百计地成全她。
“蓉儿,把辣椒做好吧。下午,娘领着两个弟弟去看外婆,住两天就回来。你抓紧机会把心里话告诉老三吧!你们有两个晚上睡在一起,时间够了。”何大嫂说到这里语音已经哽咽了,她擦了擦润的眼睛,用力剁着砧板上的猪⾁。
“娘,那你把这些钱带上吧!给外公外婆买点好吃的带去,就说蓉儿也想他们。”何秀蓉从怀里掏出个手绢包,解了开来,露出几张一元的钞票。
“你留着买点需要的东西吧,钱我自己带得有,买几斤糖果⾜够了!”
“带上吧,出门在外,⾝上没钱可不行!”
吃完午饭,何大嫂便带了两个孩子上路了。走出镇外后心里突然觉得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她叹了口气,把心一横继续走下去。她知道这两天里女儿⾝上将发生什么事,那是一个做娘的在这种时候决不希望出现的,女儿太小了啊!然而生活的这一团⿇非开解不可。为了孙发生,她不得不这样作,哪怕那代价实在太大也顾不得了。她相信孙老三的善良,那么好的孩子不会害人的,他会一辈子对蓉儿好!何大嫂擦去又涌出眼角的泪⽔,揹了小铁蛋,爬上了离开千里镇坝子后的第一个翠绿的山头,何铁牛连蹦带跳地跟在她⾝后。
整个下午,何秀蓉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收拾着屋子。努力想使什么都变得好看一些,以营造出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什么氛围。里屋的何大嫂已经换上了才浆洗⼲净的被盖单,虽然都有补丁,却洁净得散发出一股舒适的气味,中间有一小方⽩布,她知道是用来检验自己是不是处女的。这也许就是自己的新房新了,如果孙三叔肯要自己⾝子的话。他敢不要,倘若自己以死相拼,他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最后,她抄起扫帚把小院扫得⼲⼲净净,才満意地回到屋里,坐下来歇息。突然,她觉得自己⾝上汗津津的很不好受“哎哟”一声站了起来。她把蒸饭的大锅放在火炉上,舀了一锅⽔烧起来。待到⽔烧热了,便闩了院门,关了屋门,把热⽔舀进洗⾐裳的大木盆內,脫光了⾝上的⾐物坐到盆里洗浴。她把热⽔不断浇到细嫰的肌肤上,轻轻地洗着。三叔真傻,连这么好的⾝子都不要。自己这一次决不会再失败了!哪怕全是自己主动,也一定要让两个人成了夫,把两人的终⾝大事定下来。
何秀蓉简直有点儿心猿意马,想⼊非非。好一会,她才算用肥皂擦遍了全⾝,用热⽔冲洗⼲净,换上了何大嫂为她新做的內⾐。她在火炉上把头发散开来烤了一阵,再用木梳细心地梳理,然后用一块新手绢束在脑后。她浑⾝轻快地倾了澡洗⽔,弄⼲了地面,便动手做晚饭。她要和他单独在一起吃一顿饭,先尝尝小两口过⽇子的滋味儿。
⻩昏已经降临,孙发生却没有来何家小院。他⼲什么去了?在赵芳家吃晚饭么?不会这么巧吧?也许是在苏大伯家,那再晚也没有关系,她和他还有整个晚上呢!
天黑了。何秀容终于等不下去,一次次跑出小巷去街面上的孙家老屋,房门上的一把铁锁冷冰冰地告诉她,孙发生一直都没有回来。
何秀蓉不再跑了。她靠着孙家街面上的柜台,痴痴地看着漆黑一团的街面,伤心地流下泪来。
一束手电光照了过来,是孙世昌经理回家了。诧异地问:“小秀蓉,你等谁?”
“大爷爷,我等三叔,有事和他说。”
“他早上就和骆志坚去廖家寨蹲点了。怎么,老三没跟你们说?”
“没有。大爷爷,我回家了!”何秀蓉的话里已经带了哭音。转⾝往黝黑的过道中走去。
孙世昌用手电为何秀蓉照路,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这才开了门锁,进了家门。
何秀蓉失望之极,也痛苦之极。她闩好了院门房门,饭也不吃便睡到了自己的小上。她不知道孙发生为什么要去廖家寨,他昨天才从大龙山回来的啊!他真的生娘的气,恨这一家子人了么?不会吧!三叔不是那样的人。他是跟着县委副记书去的,应该是有重要的事。不过,他又一次不打招呼就出门了,这可不是好兆头。他对娘真的那样喜么?可那明明是没法成就的姻缘啊!他为什么一直知难不退,偏要认那个死理呢!
何秀蓉腾折了半宿,总算垂头丧气地睡着了。
天刚曚曚亮,何秀蓉又惊醒过来,她赶忙穿⾐下,洗漱之后,舀了点饭菜带着,便锁了屋门,往下寺庙走去。推擂子的人越来越少了,她现在是加工房的主要劳动力。虽然又累又挣不了几个钱,她却一直咬牙坚持着。这一家人光靠娘给人补浆洗是活不下来的,再苦再累,她也要分担⺟亲的担子,让一家人继续生存下去。她又狂疯地推着沉重的擂子,令与她同推的范老幺莫名其妙。孙发生不是回来了么?这小姑娘发的是哪门子的神经!